第二章:同行
……正文…… ……
“铁甲兵戈起狼烟,死生无度过烽玄。一捧烟尘作归宿,何时天光照我颜……” 一回眸,李星云遥望那因战火波及,导致青墙坍塌,百姓失离之凤翔,不禁叹了口气,眼中流露的,是那不忍、苦涩、无奈和愤怒。 朱友贞,凤翔百姓何其无辜,你又怎能迁怒于他们? 然而,他虽心恨那人残暴,时下却也无任何办法,可为凤翔百姓减轻哪怕一点伤痛。当今,天下兵戈扰攘,乱世横空,必成诸侯割据,群魔野道之局面,倘若无法再现大同,太平之世又不知何时方能显现。 值此时年,草木之荒,便是天下黎民之劫难,他所能为之事,实在太小。难不成,真要应了袁天罡之话,登临至尊,才能统御四海,带来太平盛世? 想到此处,李星云却是忽生自嘲。大唐气数已尽,无可挽救,倘若强制逆天数而行,必定引来魑魅苟且,魍魉并结,到时候,这天下,就真的彻底陷入可怕乱局,从而困惑人间数百年之久,致使无辜之人,为民之士,枉死更众。 “乌云蔽日一时暗,敢挡苍穹万世明?李兄何苦忧愁,费神竭力?君不见风卷长江黄河水,大势东流汇太沧?此天下之事,自应天理,人力极限,岂可奈何。” 一道熟悉声音,由李星云身后传至。李星云回首,果见是那先他一步出城之温韬、上官云阙。见此二人,李星云面上浮现温和笑意,当即便迎了上去,说道:“二位,久等了!” “星云,先前为何独自一人留于城中,却要我等先走?” 上官云阙扭捏着姿态,挺着大臀就笑着去牵李星云手臂。李星云不着痕迹避过后,轻笑说道:“与一旧人相认而已,少不了唠些无聊家常,倘若入了上官兄之耳,岂不惭愧?” 察觉到李星云躲闪动作,上官云阙也不在意,依旧笑颜如花般灿烂,“哎呦喂!我说星云哪,咱俩之间,还能如此见外不成?若是你的旧识,自也是我的旧识了?何不与我共同招待,以免往后再见之时,各不相认,反伤了和气啊!” 李星云愕然,心下却顿生无奈,嘴角微微一扯动,最终还是选择忍耐下来,随后不再搭理他,转而看向一旁的温韬,沉吟片刻,缓缓问道:“温兄见多识广,可晓一物之详细?” 温韬瞧得他眼中凝重神色,心下好奇,不由回道:“李兄但说无妨,虽见多识广不敢当,可若是什么奇珍异宝,在下或许有些见闻也说不定。” 春风轻抚,却始终抚不平那抹沉重伤痛。李星云转头,看向那遥遥南方,轻声说道:“十万大山,圣物金蝉。”二人闻之,具是一愣,只是相比上官云阙满脸发懵,温韬不过一息时间,便回过神来,思索一番,这才望向李星云,慢言而出:“传说,娆疆圣物,天下毒王金蝉蛊,有生肌续骨,死者复苏之大妙用,只是这等隐秘奇闻,自来都为娆中遮掩,普天之下知者甚少,李兄又是从何得知?” “自有人与我传递,温兄只管解惑便可!”此去藏兵谷,又不知袁天罡想生何等异样,如此危机情形,他亦不想将他二人牵扯进去。 只是那二人何等精明之辈,眼见他如此表现,便知其并未说出真话,却也都不曾点破,就闻温韬言道:“天地奇物,均有其诡异难测之处,恰如那娆疆圣蛊,号为天下第一毒,性烈难解,沾者必死,却与此同时,又称其亦存活骨生肌之强用,只不过其中到底是否为真,在下却也实是未知。” “星云若问此等绝闻,何不去寻大帅?以大帅之博闻强识,必能为你解惑。” 上官云阙总能第一时间,对不良帅推崇备至,只是他也知李星云对那位存在一些误解,因此便想寻个机会,为他二人解去之间误会。 然李星云自有思量,又岂是上官云阙三言两语,便能说转?眼见温韬也是一知半解,他一时陷入沉默。温韬见状,再次说道:“李兄所为,皆是那于李淳风墓、冰英冢中的姑娘,为何不寻龙泉宝藏之踪迹,取来自用?须知龙泉宝藏,大奇之迹也,其中所存生机,并不比那金蝉圣蛊弱去多少。” 此言甫毕,果让李星云眼中色彩爆发,他为心中人,自不惜一切,现下已知此二法,自也可二者同为,因此便望向温韬二人,郑重说道:“上官兄,温兄,龙泉宝藏之事,全然拜托二位了,至于那娆疆,我已下定决心,必要亲往,一探究竟。” 上官云阙有些担忧,回道:“星云,娆疆地处毒虫死瘴之间,十万大山均为荒蛮之处,你若独自前往,可千万小心才是。”李星云笑道:“上官兄放心,以我本事,哪怕此去不可为,自保却是无虞。” 眼见李星云如此言语,他二人也只得点头,上官云阙虽有担忧,可看他已是做了决心,深知他脾性,是万不能劝回,于是考量一番,便道:“既如此,何不邀张子凡同往,也好照应一二?” “张兄距上次分别,如今也不知何处,更何况,他也有自身大事所需考量,此乃我私事而已,又怎可事事劳烦于他?”李星云摇头拒绝,他不是没想过拉上张子凡一同前往,然人人均有各自之事,他为一己之私,又怎能处处麻烦于人? 而且,娆疆乃是慌乱之地,倘若此去因他之故,使之朋友受到不可预料之伤害,他于心何安?若因此使张子凡出现意外,师妹只怕将要怨愤他一辈子了。而使上官二人前往探寻龙泉宝藏,虽有必要,也未尝没有让他们一时远离的打算。 他李星云,愿凭一己之力,哪怕闯尽龙潭虎穴,也要寻得那抹微弱生机,为那个因护他而去的傻姑娘,重新临世,再起嫣然。 不知何时,天幕渐晚。 日落西山,残阳似血,渲染得整方天际,一片悲鸿。三人作别,从此分走,独留那红衣少年,寂立乾坤,昂首云霞,一时心生惆怅,满怀幽幽,添尽凄凉。 蓦然回首,隐约身侧,又见那抹清丽身影,熟悉相伴;正自欣喜之际;瞪大双眼,已然发现周围不过一片神鸦,呜咽而去,独留枯寂黄昏,残阳败走。 也不知呆立多久,或许时间对于他而言,早无任何意义。如烟人生,他此刻心绪,又能与谁人倾诉? 李星云缓缓收回目光,隐去其中悲伤,强行重拾信念,正待启程之刻,不经意间,又闻一阵马蹄声起,自北而来,渐行渐近,不消五息时间,已是到了他的身前不远。 少年抬首,青眉微蹙,向那来者看去,却是大吃一惊,不觉呼口而出:“你……为何到此?” “殿下神色忧愁,如此憔悴,实不知所为何事?” 李星云淡淡一笑,回道:“些许小事,有劳关怀了。”那人随行,共有骏马二匹,一马身骑,一马牵行。此时闻话,却也不下马,反而明眸微动,望着李星云轻笑道:“此去路途遥远,殿下莫非是想走着去那千里娆中?”这话一出,他的目光瞬间冰冷下来,“岐王又是如何得知?”也难怪他这般反应,实在是被李茂贞那些手段惹得厌烦,当初若不是她吩咐姬如雪,对自己行那窥探之事,他又怎会与之生气? 只是眼见他如此转变,李茂贞却忽然浅笑起来,不急不缓地说道:“先前有一人,自称赵还,前往王府拜见,本王从其话中,得了一些事关殿下之言而已。” 少年一愣,这才明白过来,顿时有些尴尬,旋即无奈一笑,说道:“原来如此,确是我考虑不周了,如此,就多谢岐王了。” 李茂贞将手中另一条缰绳扔去,说道:“此马名作长思,可日行千里,耐力甚佳,配自极西之域,十分珍贵;本王闲养多年,其日常所食草料,均从漠北新鲜易来,殿下若是续养,须得好生照管才是。” 闻听这话,李星云却是把缰绳递还给李茂贞,说道:“如此贵重,我本闲云野鹤,又怎能细致来养?还是还你,我再另寻一匹便可。” 马鸣萧萧,不停打出喷嚏之声,似乎是对李星云嫌弃它,从而生出一些不高兴来,一双马眼中,竟有不屑充斥。如此通人性之宝马,世所罕见,只是还不待李星云作出反应,便聆李茂贞笑道:“若无长思,殿下想去那地,岂不是痴心妄想?想那娆疆,蛮荒野域,民风剽悍,更皆毒虫猛瘴横行,倘若以个人之足跋涉,亦不知要迷失其中多少年月,殿下年少,自然等得这些时光,可那冰英冢之人,却未必能等!” 李星云一想,甚觉这话不假,只是嘴上不服,当即反驳道:“你既知娆疆毒瘴遍及,为何自信区区一匹马,就能不受毒瘴而死?” “殿下身负华阳神针之绝技,到时候,难道还用本王提醒?” 这番话,果让李星云老脸一红,这才想起自己会使华阳针来,只是他从未对人之外的生灵施展过,也不知用到马的身上,效果如何。 但无论如何,现下他也只能是暂且接过这匹马了,毕竟,舍弃此马,他一时半会也寻不到另外替代,更何况,李茂贞也无说错,一匹千里马,确实能为他节省更多时间。 想到这许多,李星云不由朝她抱拳,郑重说道:“以往对岐王多有误解,今日方知乃是在下小人之心了,还望岐王大量,不与我一般见识;至于今日,大恩不言谢,往后若有用到之处,李星云绝不推辞。” 谁知伊人心意,并不领情,浅笑顿失,变换之快,令人诧异,“殿下误会了,本王辣手狠心,十足霸道,便是你心中原本之想,而今所以助你,亦是有不良帅之托而已,大可不用计较恩德。”语罢,她自御马而去,毫不犹豫;只是这番转变,却让李星云始料不及,一时只觉心闷,暗道:我又何曾招惹她了? 然王君已去,问无可问;无奈之下,他也只得上马,朝那藏兵谷而走。 落红不容流水意,流水何曾眷落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