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三】

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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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乐师，琴技高超却淡泊名利。只一把古琴，便足够他游历大江南北。在江南水乡，他遇到一位女子，容貌秀丽，温柔可人。不久两人便喜结连理，他为妻定居，两人恩爱有加。他想，如此过一辈子，倒也不错。

可造化弄人，几年后女子因病与世长辞，生前并无所出。他变卖家产背上古琴再次浪迹天涯，只为远离那伤心之地。 

走到京都，他已身无分文，只得在茶馆弹曲以维持生计。琴声曼妙，吸引了不少客人，而其中一位少女更是迷上了他的琴音。 

又或者，是迷上了他。 

少女天天到茶馆里来，点一壶好茶便坐到离他最近的一张桌上，从他抱琴而来，直听到他收了古琴整好棉布琴套而去。曲子间隙，她也会自顾自的说个不停。他并不觉得烦，只觉这活泼少女将他那灰暗心情也变得明媚不少。 

一日，少女微红着脸说他笑起来很好看，他一愣，手抚上唇角，果真是上扬的弧度。少女看他慌张的收了琴跑了出去，暗自思忖着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他抱着琴来到护城河边，心中对亡妻的愧疚一点点升起来。妻子故去后，他再也没有笑过，今日却在与那少女对话之际笑了吗？ 

思绪纷乱，他席地而坐，手挑着琴弦发出嘈杂音色。 

再回到茶馆，少女还在，见到他时便扬起灿烂笑容。他却只阴沉着脸，并不理会。 

接连几日，他都没有再见到那少女，心中，竟莫名有思念之情。 

雨夜，茶馆即将打烊，他略带失望的取过一旁琴套，再抬头，便见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少女。 

他眼睛亮了亮，却垂下眼帘拿块毛巾递给她。 

出乎意料的，少女没有接过，被雨淋的湿漉漉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亮芒。 

你......可曾喜欢我？ 

在听到少女问话之时他那沉寂已久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拢在长袖里的手紧紧握住再张开，他哑着嗓音说，不要胡闹。 

不要胡闹。 

他分明能看到少女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死去，那样的疼痛，甚至让她松开了他的衣袖。 

他头疼的厉害，他甚至觉得少女消失的背影像一把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都会过去的。他喃喃。 

此后一个月里，他再未见到少女，胸膛里空空的，似乎那里真的有一个巨大的洞，怎么样也无法填满。 

外面好热闹，客人们围在窗边议论着这次和亲的公主多么漂亮，现在的国家多么懦弱。他也走到窗前随意看了一眼，整个人定在当场再不能动。 

那四方镂空的花轿里妆扮的美艳动人的公主，不正是那次次出现在他梦中的少女！ 

少女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轻轻微笑。他看不清那笑究竟是什么，或许是祝福，或许是失望，或许，是告别。 

一旁的客人将锦帕递给他，他有些茫然的接过，在脸上拭过，竟将锦帕濡湿大半。 

终是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但......已然错过。 

他摔了琴参了军，在与少女和亲的那个部落的战争中，他被敌人长枪刺穿了小腹跌落下马。 

意识渐渐模糊，他面前是那日浑身湿透的少女，扯住他的衣袖问他是否喜欢她。 

他艰难的勾起唇角，回答却永远哽在了充斥着血腥味的喉咙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