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亦山/冥郡]上穷碧落下黄泉
*接主线坠崖后郡逝世设定,主冥郡,含微量all郡,食用愉快!
吾冥是从噩梦中醒来的。醒来时还在下半夜,黎明还没造访,吾冥睁眼看到一片漆黑,恍惚中以为仍在梦中。
那场梦里是一片混沌,漫无边际的黑吞噬了一切光彩。一切都没有实体,他甚至觉得自己也是融在黑暗中的什么东西,四肢以不像人的方式漂动着,随波逐流。
随波逐流?吾冥咳了声,清除肺里沉闷的感觉。他察觉到这个直觉中蹦出来的词,是这数日来不时重复的异梦的关键。
枕巾似乎被冷汗打湿了,皱巴巴地团在一边。吾冥坐起身,几根灰色发丝残留在手指间,是他梦魇时无意识揪下来的。他闭上眼睛,尝试回想那个逐渐熟悉的梦。与往常一样,铺天盖地的黑和不受控制的感觉,但在想到随波逐流时,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一直身处何方。
那是幽暗的水底,透明的暗流裹挟着一切,没有一丝空间和空气。
吾冥猛烈地咳嗽起来,梦里窒息的感觉攀附上来,仿佛水鬼冰凉的发丝敷在他的面上。
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吾冥擦擦嘴角,阴鸷的冷笑了一声。果然,能让一切脱离他的控制,不停给他添堵的,自始自终只有那一个人。
就算她死了也不例外。
六天。既然已经醒来,便没有勉强重睡的必要。吾冥点上一根火烛,再次检查了一遍行装。昨天已经是第六天,过了今天,再兴风作浪的鬼魂也要乖乖下地府,他很高兴终于摆脱了这个麻烦。因为他没有祭奠就报复了六天,云中郡主真是好大的脾气。
“铛!”搬动包裹时,一块看不清的东西从角落蹦出来,碰倒了烛台。屋里重新陷入黑暗,吾冥摸索着再次点上蜡烛,桌面上溅出的蜡油中卧着一块石头,小小的孔中的绳子已经脏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吾冥抠出那块石头,仍在角落这么久,石头崎岖不平的表面没有丝毫改善,仍旧是刺手得很。云中郡主执意回去捡起这颗石头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什么样的人会选择一个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东西做纪念?脑子一定有问题。他没想到的是,少女的心思远没有那么单纯,她并不怀念洞窟,而是一门心思地给他添堵。
“戴着!都说以凶克凶便能逢凶化吉,以你的时运用着正合适。……石头咋了?别的贵重材料说不定你还压不住。”
损人还要找依据,一张嘴就是黑白颠倒,不愧是云中郡主。
“你要是想带走就带走。”吾冥将石头随意扔到地上,举着蜡烛看向面前的虚空。晨光逐渐透入,屋里没有任何回应,天亮了。
大部队被交付给路沧崖最信任的副手。营头,过分朴素的行列正准备出发。路沧崖站在队列的正前方,明显皱了皱眉,但在摸到马鞍边的白穗后,默默上了马,没有再说什么。
难得见到天枢军的重要人物齐聚一堂。队列以路沧崖为中心,左丘肃紧随其后,红阙和那个冷家的姑娘凑在一起,赵孤鸣则跟在他们的后面,偶尔要从马上倒下去的时候,总被那个姑娘一把薅起。吾冥习惯性地走在队列末尾,让马微微落后几步,好让自己多一点清静。
此行目的地是宣京的公主府,路沧崖本想拒绝,他连天泉的信仰都嗤之以鼻,灵魂对于他来说,在离开身体的那一刻就应该随风消散,人就应当生前无憾、死后清静,神鬼之说,纯属无稽。但连庆功宴都忍了他的大公主这次却下了死命令,信笺中明明白白地写着:“若此行少了一个人,本宫便把天枢军整个拔到宣京来,再依军法处置。”
路沧崖骑了八圈马、踢翻了五次案几、将整个军营敢挑战的士兵都揍了一遍,终于决定遵从命令。
“将军虽然不说,”一同善后时,红阙微笑着说到,“其实他也是想去的。”
“自然。”左丘肃垂眼应和到,用羽扇轻轻拂去白穗上的泥土。若不是想去,何曾有命令可束缚天枢上将。
为保稳妥,六人都用了假身份,行程也因此慢了下来。算了算时辰,到达公主府时恐怕已是黄昏。吾冥闭上眼睛,虚无中逐渐出现漫天的纸钱,燃烧的灰烬粘在白色的纱幔上,将正中的一卷草席衬得愈发破败。
听说将她打捞起来的时候,尸体的肢节已经没有完好的地方,只能先用草席裹着,再拿树枝绑紧,才勉强运了回来。
死得真惨呐。
不算强烈的阳光拂过额头,吾冥睁开眼睛,腰间的白穗兀自晃荡着。
我可是很早就提醒过她了。吾冥想。
宣连隐提着灯笼带他们穿过走廊时,吾冥望向夜空。夜空一丝月亮也无,满眼都是散碎的星子,像他们沿路走来时看到的无数水灯和火堆。百姓自发的悼念仿佛野草一般,漫山遍野而生生不息。
吾冥嗤了一声,暗绿的眼裹上一层灰翳。云中郡主啊,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殿下。”除路沧崖外,其他五人纷纷在堂前止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免礼。”宣照的声音中透着疲惫,红阙略微担忧地向前几步,未询问前便得了一个平和的眼神,“本宫无事。”
灵堂前,全身缟素的宣照立于风中。她的乌发上空无一物,唇上却抹着鲜红的胭脂。冷瑶很少见大公主,印象还停留在那个马背上红衣猎猎的将领,那个有如旭日的战神,此刻的大公主在陌生上更增添了一层冷肃,周身布满了冷色,唯有那抹红胭脂残存着一丝暖意。
冷瑶突然想到那盒她从未用过的胭脂,那是云中郡主在天枢军历练时采花制成的,颜色和公主的很像很像。
路沧崖与宣照并排走进了灵堂。堂内摆着一张两人宽的供桌,中间是一块灵牌,前面摆着瓜果、莲花、宝珠,还有几只兔头。
“本宫曾应允要让她尝尝亲手烤制的兔头,总不能失信。”宣照定定地凝视着灵牌上的字,仿若自言自语。
“安慰的话我可不会说。”路沧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拿起了一炷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要是后悔了,来找我比武,打输了正好适合消沉。”
“……”香炉烟雾袅袅而上,宣照侧身正视路沧崖,“本宫何时输过?”
“呵,下一次。”路沧崖摘下马鞭上的白穗丢进火盆中,大步走了出去。
仅剩一人时,灵堂内愈发安静。宣照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绒兔玩偶也丢进了火盆中。
宣连隐早已备好了客房,但众人不由分说选择了守灵。吾冥倒是没想在灵堂里躺着,他可没癖好去受没意义的罪,只是眼前的氛围下,若他不想被排挤,还是随大流的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