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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爱意谋杀(下)

2023-08-12 19:23 作者:一鹤展翅  | 我要投稿

  一切仿佛都已经完美无缺了,在最耀眼的时候,与挚爱携手,还拥有头衔带来的财富,这就像是存在于童话里的生活,被无数人羡慕,但没有人在意他们为了成为现在的模样付出了多少辛酸,对于灰蒙蒙的人们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新鲜,庸俗的消息。   ​这样的生活本该这样明媚下去的,好不容易的苦尽甘来,却碎得很轻易。劳拉紧紧地捏住病历,握得指尖发白,皱痕在苍白的纸上蔓延。   她得了一种怪病,会加快生命的流速,她是最为可怜的首例,无药可医。这种毫无解法的病本该连单子也不必开,​不知到底是为了安慰还是增些底气,取了个生涩的学名,用方块字印在纸上,宣告了病疫的胜利。   劳拉掩埋了一切患病的证据,仿佛一切都不改以往的明媚。西格察觉到了点什么,但又说不上哪里变了。   几天后,他突然明白,与以往不同的是,劳拉眉眼间隐约充斥着忧郁。   劳拉比以往更加沉默,发呆的时间长了,对于热爱的舞蹈与绘画也总提不起兴致,她好像比以往更依赖西格,总会借口让西格陪自己去做之前梦想很久的事,甚至委婉地提出让西格辞职的要求。   西格对劳拉的变化很不适应,情绪失控的他与劳拉争吵不休,在气头上的他从未注意过劳拉在背后偷偷抹的眼泪,劳拉沉默不语时眼底的灰暗。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劳拉没有告诉他,他告诉自己要理智,要理解劳拉的苦衷。   可他从小就是在不被理解与充斥痛苦失控的环境中成长的,他不懂如何控制与理解,他现在甚至发觉自己其实并不懂爱。   他们开始不可挽回的疏远彼此,劳拉的强颜欢笑,西格更加沉迷工作的敬业假象。生活好像尘埃般,要缓缓落地了。   这样的日子苦闷乏味,没有一丝波澜地起伏着,唯一的意外就是劳拉今日难得的出门。这次出门明面上是用参加研讨会搪塞过去的,实则是劳拉要去复诊。   按理说,趁着西格难得的假日,劳拉会更珍惜与西格待在一起的时间,但今日却选择了出门。   西格不由得胡思乱想,突然他有些恐慌地发现,当劳拉不在时,他坐在家中半天不知所措,而在这无所事事的半天中,他没有一刻不想她。   那晚瀑布般的粉红长发一直一直深留心底,是西格昏暗的世界的一抹绚丽的色彩,这抹色彩自始至终都是西格的依赖,一旦被抽离,他只感身心一阵空虚。   回想这么多天的无理取闹,西格懊恼着,泪水不争气地模糊了眼镜,西格取下眼镜用双手搓了搓脸,不敢再想不远的未来他和劳拉会怎样。   他起身,胡乱地走走翻找,散散心,翻找到过往与劳拉的回忆,他有些感触,踱进劳拉的房间,一切都带着熟悉的气息,西格漫不经心地转着,一点违和感突然涌上,西格皱了皱眉,想找到那违和感的来源,眼神扫过房间,缓缓聚焦在一处。   劳拉喜欢鲜艳的色彩,那绚丽的头发是最好的证明,但那把锁,是纯粹的银白色,带着病态与惨然。西格上前琢磨起了这把锁,他知道,这里锁着的,有一切改变的根源。   他虽因翻找劳拉的物品而心存芥蒂,但还是紧张地试起密码来。   劳拉的生日,不是。自己的生日,不是。简单的0000?不是。西格的额间渗出细汗,挖掘着记忆中与劳拉有关的数字。   突然,他愣了愣脑海中突然显出一串数字,他匆匆将数字输入,“咔哒”,锁开了。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劳拉难得尝试了抽象派,创造了一副自己还挺满意的作品。   “好看吗,这是我们两个。”劳拉眼神闪烁,却对上西格迷惑茫然的眼神。   他挠了挠头:“……看不出,但是很好看!”这话不假,劳拉的色彩搭配向来是准确美观的,而西格是她最忠实的粉丝与知己。   “嗯……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像,哎,对了我给它起了一个很独特的名字!   “《0729》。”   这是锁的密码。   劳拉累积了许多作品,有些画连她自己都记不住名字,她以为西格也必然不会在意,但事实证明她错了,西格身为植物学家,本身记忆绝佳,只要用心记过的事情,哪怕再小,也会一直留在记忆深处。   锁开了,几张惨白的纸交错在一起,像相互依偎的奄奄一息的蝴蝶。   西格将白纸拿出,苍白的纸张对白炽灯进行漫反射,整张纸隐隐泛着微光,但墨黑的铅字清晰刺眼,西格细细看下去,眼神愈加慌乱,手不自觉抖了起来,纸从他手中解脱,像枯叶一般飘落。   “预测仅剩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三个月……西格跌坐在地上,口中呢喃着。   那天,劳拉清楚的感受到西格的不一样,仿佛回到了她得病以前的生活,劳拉心中存疑,“但这样有什么不好呢?”她反问自己,并没有再忧虑此事。   隔日西格回到实验室,助手急忙凑上来报告着昨日实验的情况,话还没说完,西格摆摆手打断了他,推掉桌面上关于实验的所有资料,面对其他人愕然的眼神,他淡然道:“不做这个实验了,换个实验专题。   “接下来,专题换成‘研究如何将植物性能与人类结合’。”   实验开始一个月左右了,只有极微小的进展,所有实验人员都对这个专题的突然转变感到不适应,这个专题与上一个专题跨度太大,难度也大大增加,实验人员怨声连连,西格面对这变动幅度微小的进展愈加烦躁,频繁的加时研究,消磨着整个实验小组的耐心。   劳拉的病情越来越重,每天止不住地咳嗽,常常浑身无力发热。劳拉脸上笑着说没事,但西格的心情却日益凝重。   西格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他抬头,机械的电子表又更新了一个数,被人们珍视的宝贵时间又远离了一分,无力感在心底涨潮,泛滥至全身,“不能……不能被溺死了。”西格隔着眼镜,眼神中隐含着道不明的颜色,凝视着手中充斥着透明绿色液体的注射器。   当晚,他在劳拉病症加重后第一次提议外出,劳拉感到讶异,答应下来,他们来到重逢时去的酒吧,坐在当时的位置上,劳拉抬头环顾四周,酒吧没有重新装修,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的样子,一晃就是几年,不普通的几年……   劳拉看着眼前物是人非的景象,心绪不宁,不过这不宁恐怕最主要是因为她那充满艺术感的直觉。今晚大概并不太平,要不然她的心也不会跳得那么没有节奏。   劳拉收回视线,西格,西格很不对劲,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应侍生那声“上齐了。”才把他拉回来。   劳拉面露担忧,西格却先开口了:“你的病……我已经知道了。”   劳拉愣住了:“什……什么病……”   “你别再骗我了!”西格突然暴躁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   劳拉咬着下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因为疾病带来的头痛,原本的心绪不宁,使她的心跳愈加紊乱,意识也渐渐模糊:“不是,西格你听我说……”   “我已经找到方法了。”西格似乎也有些精神恍惚,没有听到劳拉的话,自顾自地说道。   “什么……方法?”   “最近,我们实验室一直在研究这个试题,”西格两眼微微瞪大,闪烁着令人不安的诡异光芒,“将植物的部分性能植入到人体中。”   “……什么意思。”   “与人类比起来,植物简直就是完美的存在,靠阳光泥土就能满足基本需求,花谢了还有重开之日。植入植物性能可以让人类变得更完美!”西格愈加兴奋,虽然他有所克制,但音量还是逐渐提高,“如果实验成功,人类就可以像树一样,活两百年活三百年!”   劳拉混沌的大脑在这一刻拨云见日,她大吃一惊,她明白西格要做什么了,“你疯了吧!”她不禁提高了音量。   劳拉的确惧怕死亡,但她仍旧尊重她一直信仰着的自然,死亡不可避免,她想做的只有珍惜她拥有的每刻,至于通过科学的手段来延长寿命,她不想接受,如果生命失去了时间,那么它又有什么价值呢?   她尝试与西格沟通,说明自己的想法,但西格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断地诉说着这份计划的完美,劳拉的头又昏了,此刻她再也不想说什么,听什么了,她只有一个想法,赶紧离开这里。   她起身,西格蓦地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双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你要离开我吗!”   “不……不是,我想一个人去静静。”劳拉有些惊慌,想将手腕抽出来,但西格死死地抓着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斑驳的红痕,“对……对,这里太吵了。”西格仍然不松手,紧紧地攥着劳拉的手腕,将她拉进了包间。   厚重的大门隔绝了酒吧内播放的过时已久的爵士乐,突如其来的厚重的宁静刹那间让整个房间空白起来,浑浑噩噩的大脑也清醒了几分,西格抬眼望向劳拉,眼中是一片茫然与无措,“我的计划你不满意吗?”   劳拉沉默着,她叹了口气,“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依靠科技打破自然规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现在人类发展成这个样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吗?你这份延长寿命的实验成果只会让人类变得越来越贪婪的……”   “那我怎么办?”西格打断了她,又垂下头来,手扶着墙试图让自己站直,言语下藏着他微弱的哽咽,“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   劳拉愣住了,她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当然是可以被谅解的,一个将死之人,让她接受死亡已经是最高要求了。西格以前常常对她说她对他而言到底有多重要,如果没有她大概就没有今天的西格,她是如何如何拯救了他,云云。劳拉知道西格内心的扭曲与脆弱,更知道西格到底有多么需要自己,但是“对不起,”劳拉别过头说道,“我有我的选择,如果因为我想要延长我的寿命,从而造成了什么恶劣的结果,那么这样的我也太自私了,我一生都崇尚自然,我不想在最后一刻玷污我的信仰。”   西格在听到“对不起”那刻抬起了头,已经预感到结局,满脸难以置信,身体因为情绪激烈而不受控制地颤动,双眼不自主地瞪大,眼里布满了因几日操劳不眠而生出的血丝。   劳拉朝西格的方向撇了几眼,恐惧慢慢没过心底,“就这样吧,先回家吧。”   “不行!劳拉别走,劳拉!”西格抓住劳拉。   劳拉感觉西格很不对劲:“让我走……”劳拉挣脱着,西格为了站稳,手掌重重的拍在铁制门上,汗渍,残留在手上的食物残渣,一并印在了门上。   “这个计划不应该有失误!事情应该按照计划发展,劳拉,你必须接受我的方法!只有这样才能延续我们的幸福!”   劳拉惊慌地挣扎:“你疯了!”   “我没有!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活下来!   “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听到这句话时,挣扎着的劳拉恍惚了一瞬间,她回忆起他们初识那天,夕阳隔着林立的楼房,怜悯地向他们泄出一线阳光,是暖融融的橙黄色……   “变成我的植物吧!”这句话像锤子一样砸入劳拉的脑海中,于是劳拉所有的记忆全都成了碎片。 这是她最后听到的话。   酒吧的包厢里不知道为什么会放着盆栽,即便因为种植技术的退步盆里的植物早已枯萎,这个花盆还是尽职尽责地塞满了土,花盆只比劳拉的头大一点,所以劳拉的头套上花盆后比例依然非常协调,由于塞入异物,多余的土零零散散地涌出,铺在地上,构成了一副诡异的画 。   因为劳拉那一瞬的恍惚,失控的西格拥有了足够的力气与时间造就了现在这副局面后,他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想起了自己未完的计划,从口袋里掏出进行了安全包装的注射器,他慌忙地将它拆开,由于手仍然在止不住的颤动,所以这包装变得格外结实,终于将包装拆开,西格已经顾不上再做什么措施,对准劳拉的血管扎了下去。   这是他们实验室近一个月才研制出的半成品,几次模拟实验都没能取得较好的结果,风险极大,但这是西格最后的机会了,一管注射完毕,平静得有些异常,西格的呼吸仍旧急促,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啪哒”注射器掉在地上,除此之外,再无声息,西格内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那个瞬间溃烂了,他无力的靠着墙根坐下,双手捂着脸,眼底干涩,他已经流不出泪了,他透过镜片隔着指缝小心翼翼地凝望着劳拉的尸体。   但总得有什么和悲痛同样疯狂的情绪来填补他此刻的空白。然后他便不受控制地苦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响,传过门去,酒吧内的自动服务机器人隐约感应到异常,凑进门口,悄然报了警。   片刻后笑声戛然而止,他放下捂在脸上的手,镜片背后的眼睛渐渐瞪大。   劳拉惨白的皮肤上渐渐显现出血管的形状,但这血管既非青色,又非鲜红,而呈暗绿色,蜿蜒到指尖,结出几朵微小,欲绽的花骨朵儿,并且数量迅速增长,有几朵已绽放开来了,西格愣愣地看着,劳拉细软的长发中也生出了花,劳拉那样灿烂的人,此刻哪怕遍体生花,也依然显得死板僵硬。他竟然妄想把她变成自己的植物,让她麻木地活着,他后悔了,但后悔什么呢,他所葬送的,只是两个月罢了……   他沉默着向前凑去,不断靠近那抹象征着美好的色彩,那抹给予他黑暗人生一束阳光的色彩,那抹一直停留在他身旁的色彩。他跪在劳拉旁边,虔诚地捥起一缕,他颤抖着低下唇,闭上了毫无色彩光芒的眼睛,庄重地吻着……   警察破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后续法定程序走得分外迅速,所有的罪名,他都一一承认了,且毫无抵抗,那一天,他瞬间从人人赞扬的天才植物学家成了人人谩骂的犯罪分子,他的事件被各大报纸捧上头版,记者为了采访他将法院堵得水泄不通,但西格自那天起就仿佛失了魂魄,对身边所有的喧闹都视若无睹。   他早就死了,在他杀了劳拉那天?在知道她病情的那天?不,他想,从他与劳拉产生裂痕起,从他认为自己融入不进劳拉的世界那天起,他就死了,尸骨无存。   现在他的肉体从灵魂身后追赶,他在黄泉路上活了过来,向前方模糊的背影奔去,哪怕他可能永远也追不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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