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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二》【异想世界】

2022-01-16 02:46 作者:口刀鸽子  | 我要投稿

 

  能成为政府职员,对我而言并不值得庆幸,几个同事之间少有能说得上话的同龄人,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上下级之间的礼节却很繁琐。

 

  但是我们有自己的一个事务所,直接对接新闻部门和市民武装机构,一方面制造对外的仇恨与偏见,一方面又要煽动一切想靠他人鲜血来作荣耀加身的狂人。

 

  我在其中工作并不积极,因为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正直的人,即使不能对这种歪曲真相且煽动同胞去送死的行径加以制止,起码也没有去积极地为虎作伥。

 

  定期的市民广场仇恨宣讲,根据节假日指定的红头带征募宣传,甚至是请示上级批准开办的战利品流动展出兼拍卖活动,我们在台上撒播谣言,引愚人在台下义愤填膺。我因父亲的关系而身处在这样一个用尽浑身解数来诱导同胞跳火坑的诈骗机构,仅有的良心也因为太过自责而选择麻痹自我,权当这些伎俩都只是为了帮这座伟大的城市剔除一部分没有脑子不加思考的野蛮人。

 

  反正这样的暴力分子,留在城里也大概率不会有好事发生。

 

  但我又真的打心底里觉得对不起那些最容易被情绪裹挟的年轻人们。

 

  虽然我一直觉得瓦涅切特人并非组员们对外宣传的那样糟糕,可从未参与过出征甚至很少登上峰顶的我,完全没有亲眼见识山外居民的机会,更遑论与之交流了。

 

  每日的工作就是浑水摸鱼,每周的例会就是共同商讨如何才能在上级与媒体之间两头卖乖请求经费和补给。谁在中饱私囊与克扣活动经费我们都装作浑然不觉,其他部门来探访时塞的好处我们照单全收。尽管我也不是特别乐意,但慢慢在这实习期里也彻底适应了这些不良的做派风格。

 

  说不定肚腩也是青春热血的另一种沉淀,我时常这样想。

 

  躲在高呼荣耀与仇恨的扩音器之后的我,本以为自己会于平淡中继续麻木下去,直至我娶妻生子,然后退休老掉,再被送到火葬场的高炉里,最后化作一缕青烟回归云天。

 

  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此消磨半年时光之后,我见到了一个活生生的,瓦涅切特的土著,一个与我们长相确实别无二致的男孩。

 

  那天是阴天,出征小队在经过好几次全体覆灭后,破天荒擒回来一个俘虏。由于其身份特殊,外加先前我方从未活捉过敌人,于是上级直接将这个异乡人划给了兼并治安看守职能的我们。看着这个五花大绑的黑发男子被粗暴地塞进我们鲜少用得到的地下牢房,我惊奇地感受到自己对生活又有了难言的热情。

 

  “齐洛,还得是你啊,这可又是奇功一件!”我的组长,马丁默先生,一个面相老成的山羊胡,正搓着手恭维着肩抗铁斧的领头青年。我认得这个人,他在红头带中也都颇有名望。出征需要在日出前几个小时乘坐升降平台出发,在没膝深的积雪平原中跋涉数小时,赶在黎明之时抵达进攻地点,尽可能抢掠高价值物资,然后立刻折返,才能赶在下午之前返回外部升降平台。

 

  期间发生任何一场暴风雪,都可以让本就高达一半的死亡率飙升至九成,而且由于瓦涅切特阵营组织的反击行动导致我方惨败的前线战报更是从未断绝。因此像他这样几乎要被市长授予“伊瓦莱登勇士”这一终身荣誉的红头带,一是时运和武力自有过人之处,二来就是只要他还活着,就是天然号召他人加入征讨队的活招牌。

 

  出于工作需要,我们都尽可能地表现出对每一位红头带的崇敬和友善。不过对于他们这些把脑袋别在腰间,从不考虑明天的杀人犯而言,我们再怎么表现得热情,在这群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愚人眼里恐怕也不过是眼红他们战利品的蛀虫之一罢了。

 

  “他的右臂是被我砍伤的,不过不严重。本来还有一个的,他故意吸引我们追杀他,让跟他一块埋伏我们的那个人跑了。我想他们之间可能有些活动情报,所以留了他一命,上头的意思,让你们好好利用这个家伙。”齐洛冷冷地注视着铁栅栏里的男人,向我们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尔后,在那个男人抬头看向我们时,齐洛朝他举起了攥着什么的左手——

 

  借着头顶的白炽灯,我看清了那是一对儿金质耳饰,吊坠的鹿首纹理在昏黄的灯光中显出不一般的成色。我把视线从一脸戏谑的齐洛脸上挪到俘虏耳边,果真在他耳垂部分看到了凝固的鲜血。

 

  俘虏没有回应红头带的嘲讽,撇过头不再看我们。

 

  我注视着这个俘虏,也注视着他变成红色的右臂。

 

  “你们能的话就给他包扎一下伤口,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就先去市民广场了。”齐洛把那对金耳饰收好,带着那几个安全返程的红头带与我们告别,“他可不是哑巴,可别让上头到时候只看到一具尸体。”准备出牢房前,他又端详了一下在牢里耷拉着脑袋的俘虏,随口提了一句。

 

  “请放心,这儿的一切都在我们掌控之中。”马丁默先生拍了拍齐洛的肩膀,扭过头意味深长地望了那个披着栅栏斑影的俘虏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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