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日暮里神话》海灵顿的呼唤-3
假如上天愿意赐给我一点好运，那最好是夺走我那惊人的观察天赋，让我从来没机会看见那些古旧的新闻栏目。它们极为不起眼，放在平时，我会把它当作与营销号无异的网络垃圾看待。这份资料并不是我在U盘里发现的，而是我在网络间游荡时发现的信息，也许当初我朋友整理资料时正巧错过了它。
当时我早就放弃追查记录当中所说的“海灵顿教团”，转而投入我的职业——时而是运输物资、时而接待客人，我无聊的时候总是会翻弄我的手机，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活可以干。在我看那些值得一看的视频的时候，一个奇怪的篇章出现在了推荐当中，那文章有着一幅恐怖的图片作为背景，是一尊丑陋雕像的照片，那东西就和在委内瑞拉的丛林、戴莫斯的仪式上发现的雕塑几乎一模一样。
我仔细阅读起这份报导来，迫切地想弄清这珍贵的内容。然而，我失望地发现这报导的篇幅不长，只是很小一段内容。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它的内容对我已经放弃的不顺调查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我把它保存下来，以免丢失，其内容如下：
近木星轨道发现神秘遗弃船
“波兰尼亚号”抵达了港口，与其同来的还有一艘丧失了动力的协会护卫舰，舰上有一名幸存者以及一位死者。幸存者陈述，他在太空里目睹了令人绝望的战斗和死伤情况。这名获救的船员不肯详谈他的星际冒险经历。人们发现他持有一尊罕见且材质昂贵的神像，该事件协会正在着重调查。
环日科技旗下拖船26日前于金星轨道出发，今晨抵达环地球第五轨道居住站，同时带回了一艘全副武装，但经过战斗已丧失动力的护卫舰——探险者协会“青钢级-木7209号”。有人在18日前在近木星轨道发现了这艘船并放置了遇险信标，如今该舰上只有一名生者和一名死者。
“波兰尼亚号”26日前出发，并在运载货物的途中于18天前接收到了遇险信号，在确认附近没有其他有能力救援的船只后，调转航向前往救援，并在8天前找到了该舰；尽管它明显是一艘遗弃船，但他们登船后，发现维生系统仍在运行，喷射器损坏，上面有一名处于半癫狂状态的幸存者，以及一具死亡时间显然已超过了一周的男性尸体。活着的那人手里攥着一尊无人认识的可怖石头神像，该神像高约3分米，该神像没有被记录在系统中，现在已经被安保部门存进了库中，幸存者说这个神像是在护卫舰上的一间复古风格的小型雕刻神龛中发现的，如果是看到这则新闻的人的失物，可以向安保部门申请取回。
这人恢复了神志之后，讲述了一个异常古怪、关于太空盗和舰船交火的故事。他是个有些头脑的月球人，曾经在高科工业的小行星采矿舰“阿西尼尔号”上担任副舰长，这艘船于59天前载着24名船员驶向小行星带采矿。他说，“阿西尼尔号”由于驾驶失误导致被飞行的小行星撞到了船体，受到了不小的损伤，只好前往附近的修理厂维修，然后在维修完成后，也就是29天前，在小行星带遇到了“青钢级-木7209号”，后者上面有一群长相古怪且凶神恶煞的太空盗。护卫舰蛮狠地要求他们立即返航，但因为现今高科工业和探险者协会在很多事上都有矛盾，他们不知道对方是太空盗，便拒绝了。接着，毫无预警地，护卫舰上的太空盗朝他们狂暴地开起火来，幸好这艘船装备的武器不是光束类武器或高爆类武器，只是两门中型电磁炮，这两台炮就是这艘护卫舰的全部火力。幸存者说，“阿西尼尔号”的装甲足够厚重，只是没有足够的火力对敌方进行反击。尽管维生系统、采矿无人机机库和喷射器被击毁，没法进行机动，但是他们还是成功让采矿无人机在敌舰上撕开了一道能让人通过的口子。他们让采矿舰交给人工智能控制，自己则潜伏进小行星带，伺机扑进敌舰，与敌人近身缠斗，最终不得不将他们赶尽杀绝——对方的枪械和行为笨重而搞笑，但是格外丧心病狂，好在“阿西尼尔号”船员占了微弱的人数优势和科技优势。
“阿西尼尔号”死了7个人，包括舰长和采矿队长。剩余17人在副舰长的带领下将抢夺过来的护卫舰的漏洞修补好，往之前来的空间站返航，扫描显示，那里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一眼望去都是富含金属的小行星。结果，次日，他们的船失灵了——尽管系统显示，船上的所有系统都在正常运行，但是他们不受控制地偏离了航道，被木星的引力捕获，然后就有15个人不知为何死了。奇怪的是，幸存者不肯详谈这段经历，只说这些人被引擎的爆炸推入了深空。后来，剩下的两人似乎又把引擎恢复到了足够维生系统启用的程度，但喷射器被毁坏了，通讯设施也坏了，被困在了那里。接下来20天直到获救之间期间都发生了什么，他几乎没有记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同伴是怎么死在船舱中的。那名死者，经过尸检也没有查出明确的死因，只能推测死于惊吓、缺氧或受冻其中一个或全部。协会方面的报导显示，“青钢级-木7209号”是一艘失窃的护卫舰，有人在两个月前把它从一个小港口偷走了，而那些偷走它的太空盗，是小行星带的一群臭名昭著的太空盗其中几个，他们时常走私违禁品、时常在前哨站之间勒索，总是喜欢赤裸上身地威胁他人。他们在51天前突然从这个地区消失，人们都为此庆祝。一名探险者协会的记者给予了“阿西尼尔号”极其船员高度的评价，说这位副舰长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果敢之人，探险者协会就此事与高科工业和解，从此两家公司进入合作状态，探险者协会负责保护高科工业在小行星带的安全，而高科工业承包一部分探险者协会的工业生产。
以上就是文章的全部内容，还有那张关于骇人神像的照片。仅凭这些，我的脑中就激发出一连串的现象！这是关于海灵顿教派的宝贵新资料，这证明他们确实散步在整个人类能踏足的地方！当那些太空盗带着丑陋的神像航行于小行星带之间，他们是出于什么动机才要求“阿西尼尔号”返航的呢？“阿西尼尔号”15人莫名其妙地消失，“青钢级-木7209号”又是怎么失去动力还损坏了大量设备的？协会从这个人口中还问到了哪些线索，关于这些太空盗，人们还知道什么？而最不可思议的一点是，我看见了这篇报导的具体时间，这与我朋友记录下来的那些事件的日期在许多事情上完全吻合，这当中是否蕴含着无法否认的可怕意义呢？
在“青钢级-木7209号”伴着太空盗消失在深空中的时候，大量创造力高的人开始梦见古怪而幽深的地牢，与此同时，艺术家在睡梦中完成了一尊可怖的比利·海灵顿雕像。在“青钢级-木7209号”失去动力，接连损失15名船员的那一天，有些人开始做极为生动的噩梦，且看见了一个怀有恶意的男性白人，令梦境愈发黑暗可怖，而此时艺术家发起了疯，世界各地都有骚动。而艺术家康复的那一天，所有的噩梦停止了。这些意味着什么？这一切——范·达克霍姆在网络上流传的信息，包括那些来自群星、沉入亚空间的“裆针”支配者以及他们即将降临的统治，属于他们的教团、他们那操纵梦境的能力，和这些事又有什么样的联系？我是不是快要踏进一个充满宇宙奥秘的领域，其可怖之处人类根本无力承受？若真实如此，那也只是心理恐怖，不论那些玷污人类灵魂的巨大神秘力量是什么东西，它很久前就停止了。
于是，我又驾驶我的船，到世界各地去寻找这位幸存者的踪迹，最后在高科工业那里，我打听到，前文提到的副舰长在经历了一堆不了了之的审问之后，从一团黄发变成了一团白发，在拿到了危险补贴之后，他带着他的老婆搬进了地球。关于他的经历，他没有跟他的亲朋好友讲起过，我也不浪费时间去挨个询问，只是问到他家地址之后，直接登陆找他。
至于那尊神像，我也去安保部门的失物认领库查看过，我长时间端详它，发现它不仅仅是材料不知从何而来而价格昂贵以外，做工精致，那个肖像身体的肌肉被刻画得栩栩如生，表情也有神韵，所以总是会有人想要冒领它，或者有学者前来研究。我想起范·达克霍姆的故事，毛孔的颤抖爬满了全身：“他们来自黑暗的亚空间，并且带来了自己的雕像。”
我仿佛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精神革命，战栗不已，于是，我决定去地球拜访这位副舰长。我抵达地球的时候，地球上正值名为“秋天”的时段，树木除了常青树以外都是暖色，让我心平气和，而我的目标则住在一栋被金黄色落叶乔木环绕的房屋里。我心情忐忑地敲响了房门，应门的却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位身着丧服、面容憔悴的女子。令我大感失望的是，她用翻译设备告诉我，我想找的人已经去世了。
那一年发生的事击垮了这个男人，他来到地球之后不久就去世了，而妻子也不知道关于这事情更多了。不过他留存了一份用纸和笔书写的手稿，保存在他妻子那儿，作为遗言，他不让她随意翻阅。一天，当他在在街上走的好好的，一个迎面飞过来的泡沫塑料箱子将他砸到在地，即便周围的人群快速反应，他还是没等到救护车的到来，咽气了。医生动用了所有的设备也没发现明确的死因，这个泡沫塑料箱被证明没有对他产生任何伤害，他或许是心脏骤停引起的死亡。我预感，时刻噬咬我大脑的黑暗恐惧再也不会离开我，我在死亡——出于“偶然”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来临之前都会饱受这样的折磨。我用我星际之间漂流时学到的口才说服了这名遗孀我与她的亡夫有关于“公司事务”的关西，让她把手稿借我看一看。于是我借走了手稿，找到一个咖啡店坐下读起那些内容来。
手稿的内容简单、杂乱，全是潦草字，是朴实的船员在事后写下的记录文本，努力回顾那可怕旅程中的每一天。因为这记录有时晦涩难懂、有时冗长重复，我无法逐字将它全部记住，不过我可以拍照以便日后再次需要。但是要概括起它的要点，这种折磨一般的难度可以让每一个人理解为什么我需要在一个本来就比较安静的咖啡店里还要戴着耳塞。
感谢命运，这个男人知道的不多，尽管他看见了那座城市，以及那个人。可是，一想到在宇宙万物的表象之下潜藏着永恒不灭的可怖之物，一想到来自黑暗的亚空间——也有说来自群星的——那些渎神的身形在不见天日的诡异空间中沉眠，而人间还有一群以成为那样恐怖形体为目标的行走的梦魇在殷切地期盼两个空间重合之日，从此解放那些怪物，我就再也无法得到良好的安眠了。不过说来，我们突飞猛进的量子力学不也是建立在如此虚无缥缈的理论上，或是建立在另一个比我们这个世界更加复杂的模型中，有朝一日，当人们发现，在已经证明的模型中出现了某种未知的力量的干扰，他们会怎么想？
副船长没有欺骗，他旅程的开头部分与他告诉别人的故事没有出入。“阿西尼尔号”确实是为了采矿而出发且遇上了灾害，一定也是因为这不幸引起了那些对于深空的恐惧，使之在睡梦中弥漫。当舰船修好之后，他们按照预定的航向继续采矿。然后遇上了“青钢级-木7209号”，当副舰长书写“阿西尼尔号”是如何被击沉的时候，我能从那颤抖的字迹里感受到他的痛惜。当他描述起那些“青钢级-木7209号”的太空盗时，语气里充满了恐惧，这群人身上洋溢着一股格外令人憎恶的气息，以至于他们几乎觉得自己有责任除暴安良。所以，当副舰长在法庭被指控“故意杀人”罪时，他简直无法理解。然后，既然采矿船毁了，他们也只好开着抢来的船在副舰长的指挥下继续航行，直到他们的船忽然失去动力。之后，他们被木星的引力捕获，被困在了那里。而造成这些的原因，是这宇宙中最可怖的东西，实实在在、触手可及——噩梦般的混沌之天空之城新日暮里，在百亿年以前，仪器探测不到的纪元里，由源自黑暗星辰的可怕物质构成。伟大的比利·海灵顿及其同类沉睡在此，潜藏在深不见底的阴暗地牢中，经历了无限久的时光，终于向外界释放出他们的思维，进入神思脆弱之人的梦中散播恐惧，高傲地召唤忠心的信徒前来朝圣、解放和唤醒他们。这些人哪里知道他们将要目睹什么！既然他们不到那些怪物那里去，那些怪物就会自己找上门。
我推测，他们引擎的失控不是出于故障，而是撞进了什么东西里面——一个隐藏的亚空间通道，连接着这个世界与对面的宏伟之城，这些通道在太阳系移动的时候从地球附近的空间中脱离，在整个银河中遍布——正巧群星的位置符合预期那样，通道开启了些许。一想到那些通道里潜伏着的东西与它们在银河系乃至宇宙中密集分布的推论，我就几乎恨不得马上原地自杀。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全舰停电的情况幸存的17人惊讶不已，尽管没有任何指点，他们也能够知道他们遭遇了一场比先前陨石砸到船体还有复杂的灾难。很快，他们就看见了幻想，走廊变成了阴暗潮湿的石头走道，船舱里充满了红色的光芒和黑色的不明材料，地板从钢铁变成了冷库的黑色橡胶。船的内部开始出现空间错乱的情况，而且似乎总体积变得巨大得离谱，在他满怀所写的一字一句中，我能够体会他的惊畏：他在船中看见了庞大的生长在墙壁之上的绿色石块，看见了幽深得见不得底让人眩晕的长廊，也看见舱室里莫名其妙出现的巨大雕像，还有他手中拿到的那尊在不洁红光的照耀下让人觉得它正在不断流动的古怪神像的浮雕——它们都让这17名船员害怕不已。
他即使不知道什么是抽象主义，但是在描述这难以置信的扭曲场景的时候，用的字词深得抽象主义的精髓，因为他没有直接描写任何的具体特征，全部都是翻来覆去的感官印象：那些生长在船内各个角落的拥有分明的棱角的绿色石块——这些石块的生长速度过于迅速，甚至超过几乎所有的植物，每一块生长出来的石块上都会自动刻满骇人的图像及象形文字。我之所以在意这些绿色的“石头”，是因为在副舰长的描述内容当中，是和那神像的材质一致，也就是神秘的蔓延了金色细线的绿黑相间的金属盐混合物。他还说道，自从那些骇人的景象出现之后，17名船员看到的景象就出现了不符，和艺术家在梦中观察到的宏伟之域一样，都看见了大脑产生强烈抵触的景象，空间产生了扭曲，圆周不再是360度，非欧几何的特征显现，说是三维都有一些勉强，令人毛骨悚然地联想到不属于我们世界的遥远维度。
副舰长带领船员踏进了这黑暗的空间的入口，他们打算从内部和外部两个方式来排查故障，负责太空部分的船员穿上宇航服离开，而副舰长带领的人群负责调查这些诡异的异象，他们半信半疑地认为这些物体本来就一直在船上，只是没有发现。走廊中弥漫着瘴气，由于没电，只有红色的荧光在黑暗里闪烁。那些附着在墙体上的形态各异难以捉摸的石雕透着威胁和神秘的气息，每一眼看过去它都有不同的形态，就好像是一个高于三维的复杂物体穿过三维时候的投影。
尽管船员们除了岩块、雕像、橡胶没看见任何东西，但近乎恐惧的情绪在他们中间散布开来，若不是担心遭到其他人的唾弃，他们之中每一个人恐怕都会逃之夭夭，把任务丢下回到当时还没有被未知力量侵袭的舰桥。于是，他们只是漫不经心地搜寻能够造成停电的故障，不过，最后证明这是徒劳。
其中有一个船员随意打开了一扇原本通往船员宿舍的门，却大喊起来，其余的人都聚集了过去，然后惊讶地发现那扇门后是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引擎室，里面布满了他们已经熟悉的“活着”的石头：那些不断生长然后破碎回到起点的金属盐混合物。但是，他们说不准这个房间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之所以认为这是引擎室，是因为他们看见那引擎还在挥发光芒，照亮了一小部分地板，不过，这里的透视关系完全是错误的，或许那引擎室只是藏在很长一段旅程的另外一面，大家都说不准走进房间会不会真正到达目的地。正如副舰长描述的那样，这地方的空间排布全然不对，透视关系和几何结构都飘渺不定，负责太空检修的船员通过无线电告诉他，外部的情况更糟糕，他们几乎可以原地不动就可以一眼将船体外壳的每一个细节收入眼底，不论是本来应该算作是处在舰船另外一面的或者是被其他部位遮挡的。
副舰长带领船员走进了引擎室，不幸的是，不管他们多么努力往前走，引擎室都只是处于近在眼前的状态，而他们则走到了一个死路上——准确地说是他们觉得再往前走也是徒劳，于是走进了位于这不断延伸的长廊上另一扇门。此时，他们收到了来自太空那支小队的呼救，这些勇士只成功说出了一半的内容，就不知踪迹了：他们看见护卫舰逐渐与他们远去，而且他们就算开足喷气背包也追不上，然后他们看见从真空里“长出”了规则的几何体将他们包围，这之后通讯就断了。剩下的船员们立即慌张起来，他们从窗口看见了大量黑色但有迹可循的几何体用非欧几何的结构包住了整艘船，而舱室内的瘴气也变得浓厚，能见度不足以使人看到5米以外。人们聚在一起，眼睁睁看着地面和天花板“静止”地“蠕动”，而舱壁诡异地向后退去，整个房间几乎就像一个棱镜，光线的传播都收到了十足的干扰，这些现象打破了哪怕只是一点的所有常识。
瘴气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仿佛有了形体的虚空，不过也幸亏了这黑暗，他们才没有透过空间的桥梁看见彼岸的某些东西。那些东西像见到了稀奇事物的猴子齐心地急速包围住这几个惊慌失措的人，高举着手臂，自上而下地划出一个V字，而且反复做这同一个动作，口中都迸发出相同的声音，最终被副舰长形容为：无法辨识的“唔”声。这之后，一个耳朵灵敏的人通过辅助植入物识别到周围出现了一个令人恶心、液体泼洒似的脚步声。随后，这群反复做着同一个行为傀儡一般的人影让开了一条通路，这个缓慢而清脆的脚步进入了他们的视野，然后摸索着将他那亵渎的强壮肉身从黑色甬道里现形，暴露在这疯狂空间的怨毒污秽的空气里。
从那越发混乱的字迹不难看出，可怜的男人写到这里时几乎支撑不住了。8个人在太空里失踪，7个人没能或者逃离黑暗世界，他认为他们都被这丑陋的造物抓去了，两个人被那用呼声作为庆祝的无名鬼怪当场拿下，而其他有四个则是在逃窜的时候被抓住的。那东西无法用任何已知的语言描述——就连教团自制的语言也不行——它们都不能描述这种让人尖叫、丧失理智的场景，这违法物理法则的可怕之物永远也不能被遵守物理法则的物质书写。强行书写就会如同，人们试图测定一个光子的具体位置。那些雕像的本尊，来自未知世界的拥有人类外貌的怪物，此刻已经苏醒，准备回收他们的主权。群星将要归位，那个古老教团的使命也被这几个无辜的牺牲者在无意中达成。经历数不清的折磨之后，伟大的海灵顿终于重获自由，迫不及待地想要传授禁忌的知识。
当在场之人眼见有两人被那未知的怪物拿下，便急忙齐心协力推开那些围成一圈的怪物——他们没空去观察怪物长什么样，但是感觉到皮肤和人类相似——准备逃命，那个强壮的人影就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他们的身后，一边念叨着无法理解的粗鄙亵渎之语，一边将三人一个接一个用未知的身法干净利落地摔倒在地，让他们无法动弹，只能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如果这疯狂的世界能有个让人安心的地方，愿他们能够抵达。另外三个人不顾一切地扑向一个看似有光源的区域，然后奇迹一般地走进了他们原本心心念念的引擎室，其中有一个人当场跪在地上感谢上帝。那个人影则高举手臂——看上去就和健美运动员的动作一样——朝着他们走过来，那些怪物没有跟上来，而是消失在黑暗中。
眼看这种情势，三人准备继续逃跑，但是走在最后面的人被绊倒了——副舰长发誓，他是被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缺口拦住的，几个看得出轮廓的黑色几何体将他拉进了一个扭曲的空间，但是他看上去只是被绊倒了。所以，这名勇敢的船员毅然决然地将自己唯一能够触及的引擎过载，与那些奇异的物体同归于尽。在那人影的喋喋不休的谩骂声中，所有扭曲的几何体和曲率无法丈量的空间都消失了，护卫舰飘荡在木星的轨道上。
脱离危险之后，副舰长才发现唯一的同伴已经疯了，在尖声狂笑，多半是多看了背后一眼——直到后来一天半夜，他死在了船舱里，而副舰长神志不清地游荡着。而那些怪物，他们是无法被打败的。船员在遇到那些怪物的时候确实开了枪，但是那些怪物却无动于衷，就好像子弹、爆炸、激光、高温都没办法对他们造成伤害一样。也有人尝试用刀具抵抗那个人影，但是也最终以失败告终。那个人影也没有被引擎过载发出的爆炸消灭，爆炸只是关闭了两个世界间的通道的大门，他最终还是能降临到这个世界。他们修理好了其中一个存活的引擎，然后启用了维生系统。
自此，事情告一段落，自那之后，副舰长要么对着舱室里的那尊雕像程思，要么去给自己和旁边的疯子找一些食物补给来吃。在经历了如此多的怪事之后，他再也没有踏出过船体一步，深怕自己被深空吞噬。然后，他也陷入了癫狂状态：他看见一个幽灵，在无尽的健身房里打转；它坐在更衣室的长椅上，令人目眩地穿过银河；它歇斯底里地从深渊扑向月球，又从月球扑回深渊——这些幻觉自始至终伴随着一种沉闷的低语，发出这声音的是强大且欢腾的远古神祇，以及那些来自地牢深渊、只穿着暴露无比的皮裤的男孩。
梦境结束，他如愿获救了——“波兰尼亚号”，探险者协会，前往地球的航班，地球上的季节。他不会把这段经历告诉别人，反正也没有人相信。在自己死亡之前，他会写下所有的一切，且不让任何人知晓。如果死亡就可以把人从这段疯狂里解放的话，那么死也是福气了。
以上，我概括了文本的所有内容，我把它还给了它主人的妻子，并告诫她永远不要翻看其中的内容，最好直接将其烧毁，我称里面“包含了关于违法的记录”，但我“此次不追究”。我真心希望没有人会在我之后得到这些线索，也再也没有人回去做相似的事。这个世界的真相在我看来令人恐惧，就连那我这一生只见过一次的美丽秋天，以后在我眼中也一定与象征死亡的野兽无异吧。但是，我自知命不久矣。我会死，就像我可怜的朋友、那个无辜的不知名的宅男、脆弱的副舰长一样，我知道得太多，而这个世界不允许人类知道太多。
海灵顿也没有消失，我想，他回到了从宇宙大爆炸之初就庇护着他的堡垒中。他那受诅咒的亚空间与此岸的通道再次关闭，因为那一年后，木星附近的采气舰队没有发现过异常。可他的传承者仍然处于荒僻角落，围绕着篝火中的神像咆哮、狂欢、热舞、搏斗。他一定是被困在了天空之城的空间障壁内，否则，这世界早就被恐惧和狂乱的尖叫声吞没了。没人知道最后的结局。关闭的可能再开启，开启的可以再关闭，可憎之物在地牢里一边等待、一边做梦，而人类的动荡不安的社会里，腐朽在蔓延。某个时代终将到来——我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我只能低声祈祷，若我因这知识而死，但愿处理我后事的人足够周全，把我的秘密统统一并删除，但愿再没有人能读到这些文字。
同人自《克苏鲁神话》和《world of wond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