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二(恰cherry烂钱计划)
冰河
一个人久了,我养成了钓鱼的习惯。特别是在这种极圈附近的荒地,一个月里十五个白昼挤在一起,十五个抱团的黑夜紧随其后,时光的流逝常常令人感到奇妙而怅惘。
冬季,这里的冰面坚硬而厚实,视野中满是粗粝的灰白,远处是高耸的黑礁,天空也是一面细腻的银灰。风景蔓延不变,加以悄无声息的时间,我有时感觉世界静止,有时又有猛然下落的错觉。我厌恶这种梦境般的不安。于是冬钓时,我尽可能的与人同行。
我有两个钓友,一个是个黑人,一个是个皮肤透着红光的白人,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凑在一起有种各取所需的感觉。冬天,三人一同上冰面,寻找合适的破冰点,破出一个直径有两三米的洞来,我们就下竿。倘若钓上鱼来,哪怕是一条不那么大的鱼,我们也心满意足。能吃的话就起火烧熟吃掉,不能吃就算了,然后我们收拾东西便回了。
不过大部分时间是钓不到鱼的,或许是因为我们本也无意于此。于是我们三人,就三角形地围坐着,如坐定,如冥想,如祷告,就这么坐着,等着,不知道等什么,或许是等鱼线的抖动,或许是等某种旨意,或许是等时间流逝的标志。等,等不知道几个夜晚,几个白天,可能是一个,两个,三个,也可能是二分之一个,三分之一个。
钓鱼时是没有人说话的,仅有的小动作只是喝一口自己带的饮品来御寒。我往往带一瓶苏格兰威士忌。我尝过他们俩带的东西,那白人喜欢带一种香蕉酿出的酒,那黑人带的却是中国白酒。不过我们三人带的都是很劣质的那种。
上一次,我喝多了(我本就不胜酒力),迷迷糊糊中做起梦来。梦里我还是在钓鱼,但是只有我一个人。周围的颜色也变了,变成了很好看的深蓝色,那种梦幻的冰的蓝色,天上还飘着雪,很大的雪花,大到我能看清其中每一片、每一个枝节的形状,看见它们无限的螺旋。我低头时,发现自己的鱼竿已经被冻在冰中。我向更深处看去,却看到了长而粗的毛发,在幽幽的蓝中骄傲地显示着自己的褐红。顺势,我辨认出这毛发所附着的肢体,然后是它的主干、它的头颅、它的獠牙,最后是它燃烧的眼神。
然后我醒过来了。
我告诉他们说我想走了,便开始收我的鱼竿,却察觉出鱼线似乎缠在了一起。果然,我连同剩下的两枚鱼钩一起带了出来。三枚光秃秃的鱼钩在冷风中摇晃。我看了看他们,木讷,又看了看天空。
我一头扎进了眼前的冰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