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07

写在前面:本篇封面图的原图,为“那年那兔那些事儿”吧内的某位大触所作,本人引以为素材进行了PS。
俄罗斯-中国边境,波格拉尼奇内。
边防站之外,四面被茫茫雪色包围,仿佛我们就是人类文明遗留于这蛮荒之地的最后据点了。按照和平协议,三辆满载我国战俘的“德拉库夫”机动囚车,将在苏军的护送下抵达此处,我们的任务就是接应这些同志回家。
“还没有一点儿音信吗?”叶未零用望远镜四处观望,看到的却只有一片深白寒林,间或闪过鹿儿的灰影或东北虎的暗黄。
我则一刻不停地亲自侦听信道:“不行,还是联系不上北方的苏军哨站。”
一阵炮响,打破了雪原之上的死寂,两辆磁能坦克试图从西北方冲卡,被扼守营门的女娲火炮击毁。
“我们通讯里的杂音越来越强,更多的部队已经被尤里控制了,情况不妙,他们开始攻击了。”叶未零紧张地咬着帽檐。
我只得继续重复着呼叫:“呼叫苏军哨站,呼叫苏军哨站,这里是中国边防站,请迅速向我们通报‘德拉库夫’车队的位置,重复……”
“呼……站,这里……中国……拉库夫……”我的声音传到边境线以北时,便成了这幅模样。
索菲娅副官受够了这种噪音:“将军同志,中国正在询问他们战俘的情况,不幸的是我们已经失去一辆德拉库夫监狱车了。
尤里控制了大部分俄罗斯领土,但滨海边疆区的防御还保持完好。然而他的部队就在附近,用心灵控制操纵着我们分散的部队,心灵专家可以很好地隐藏在这种崎岖地形中,我们无法使被控制的部队解放。”
两辆半残的“德拉库夫”,正哼鸣着返回苏军哨站。这支本有三辆囚车的队伍,刚刚试图前往中国哨站,却在沿途受到攻击,在损失了其中一辆后,车队只得原路返航。
一支援军抵达了哨站,其中包括沃尔科夫和契特卡伊。两位英雄迅速冲出哨站,将追击“德拉库夫”的坦克击毁。
“见鬼,那是我军的犀牛坦克,我不认为他们受到了心灵控制,这是怎么回事?”沃尔科夫验看着坦克残骸上的苏俄军徽。
索菲娅解释道:“这是一场明目张胆的信息战,我们的部队无法互相通信,也无法互相确认对方是否被心灵控制,他们在自相残杀,也可能对我们的车队进行攻击。尤里一定是幕后主使,我们不得不杀死很多自己人,但一定要安全护送这些战俘。”
沃尔科夫无奈地摇摇头:“我们先走一步啦!让德拉库夫完成修理后重新启程,后头的队伍会保卫它们的!”
分不清敌我了,也许这些部队真的被尤里控制了,也许他们只是因无法通信而胡乱开火的自己人,沃尔科夫只能向所有攻击自己的沿途部队施放磁爆电流,铁狗从一辆坦克钻入另一辆坦克。德拉库夫车队重新启程后,在一座民居处又受到了强烈伏击,所幸护卫部队反应及时,没有酿成大祸。
沃尔科夫已经能够望见中国边防站北门的哨戒炮了!但他还没来得及踏上桥头,连接南北两岸的工程桥便被轰然炸塌。
沃尔科夫愤怒地追杀着那名炸了桥的爆破手:“你这疯伊文,别以为可以就这样跑掉!”
但无论那名爆破手是死是活,情况已经无可挽回了,通往中国哨站的直线道路被掐断,车队不得不绕向西部狭窄的山路,一条遥远而未知的道路。
德拉库夫车队已经跟上来了,但前方谷地中显然还隐藏着不少阻击者。沃尔科夫权衡了一下,回身重拍着第一辆囚车的驾驶舱:“喂!先把车停下来,等老子肃清前路你再跟上!”
不料那囚车竟吃了熊心豹子胆,全然没把苏俄英雄的提醒放在心上,径向前继续行驶,差点把沃尔科夫绞进轮下。
拼了老命抑制冲动,沃尔科夫才没有亲手把那不开眼的囚车打爆。他用铁臂捅穿了驾驶室挡风玻璃:“你他妈聋了吗?老子跟你说话呢……见鬼!”
开着车的,竟是一名囚衣褴褛、皮包骨头的中国战俘,老天啊,劳改营那些人居然让战俘自己开车离开,他们连一名会开车的狱卒都不肯派出来吗?这名战俘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显然听不懂俄语。
“有翻译吗……算了!你们,直接把车开过来堵住峡谷路口!”在沃尔科夫的指引下,护卫队中的犀牛坦克和磁能坦克越到囚车之前,堵在峡谷路口不动了,囚车司机还一根筋地想往谷地里钻,骂咧咧地猜不透俄国人在搞什么鬼。沃尔科夫和铁狗则先后跃过坦克路障,向险地冲去:“等肃清道路后,我会发射信号弹,那时你们再跟上来!”
我们唯一能够感知的,就是营门口的大桥被从对岸炸塌了,而北方俄国境内则响起连绵的交火。听着那时而稀疏、时而剧烈的枪炮声绕过一个大圈,终于从西部接近我们的边防站,叶未零知道时候到了,通过望远镜,他隐约看到了一支苏军车队正穿过风雪疾奔而来,领头的人是沃尔科夫。车队背后紧咬着一大片时隐时现的怪影,那是厄普西隆部队的魔影坦克,正是这种阴险的隐形战车,同时炸毁了莫斯科的五座核子发电站,最终导致了莫斯科沦陷。
“出兵接应他们!”叶未零排出了一支磁爆步兵小队接应,他们能通过侦测空气中的磁流变化,发现隐形的魔影坦克。
沃尔科夫终于带头冲进了边防站,他的模样相当狼狈,金属外甲上布满了弹痕。
“真是晦气,”他往雪地上啐了一口,“撞上猎狼犬直升机了,还好防空步兵支援及时,不然把老命都给送在这儿了。”
而我们则赶忙前去查看战俘。
“什么?只剩两辆了?你们说过一共有三辆囚车的!”我有些失态地看着那两辆伤痕累累的囚车。
“怎么,‘满大人’不满意了吗!?”沃尔科夫没好气地嘲讽道,“为了保住剩下的两辆车,我们牺牲的人已经够多了,还不得不对自己人开枪。老子已经给足你们中国人面子了!”
叶未零制止我与他争吵——恐怕也是害怕沃尔科夫一个控制不住,抬手就把我做成电烤肉。他草草地握了握沃尔科夫的铁臂:“沃尔科夫同志,谢谢你们做的一切。很高兴这次见到你时,我们可以做盟友而不是敌人,希望今后也是这样。
代我向将军同志致意,告诉他,我很遗憾不能与他并肩战斗,我们得即刻启程带这些战俘回家。这座边防站的指挥权移交给你们,被尤里控制的苏军营地应该在西面,他们正在为一座心灵信标充能,如果想攻击那座营地,你们的动作要快,只能提供这么多信息给你了。”
我快速核验着战俘人数。拉开第一辆囚车大门时,我听到开车的战俘向我问候了一声:“政委同志。”
他的声音很沙哑,我几乎没怎么注意。但不经意间看到他的脸时,我才几乎跳起脚来:“孙猴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个身强力壮的大个子,如今竟脱水一般瘦得皮包骨头,身上的各种冻伤和钝器伤几乎使他脱了形,喉咙也如吞了刀片般嘶哑。他准是在科麦罗沃之战结束后,被心灵专家移交给了红军战俘营。
“别提了,他们的西伯利亚劳改营简直是人间地狱……老马在后边,快要不行了。”他捂着双眼,用大拇指点了点后方车厢。
在上次科麦罗沃之战中,老马为躲避辐射波束攻击而跌下断崖,重伤被俘。他的模样比孙猴子还要惨,躺在车里一动不动,只剩眼珠子还能间或打转,我预估他摔断了脊梁骨,真不知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接管囚车后,我们迅速护送着这些九死一生的同胞向国内转移,将那片冰天雪地中的混乱战场扔给了苏俄人。听说在我们离开后,将军同志成功赶在心灵信标启动前将其炸毁,解放了当地被控制的苏军部队。
完成接俘任务后,我们陷入了一段较长时间的空闲期,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本以为与厄普西隆帝国的作战会越来越频繁呢,但尤里似乎对苏维埃的力量感到忌惮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没有主动采取行动。反倒是西方世界重新热闹起来,西格弗里德博士只身潜入华沙,兑现了营救谭雅的承诺。盟军指挥官在英伦蛰伏日久后也重新活跃起来,在罗马、挪威和摩洛哥四处出击。
不过,这段空闲期没有让任何人感到放松,我们反而为尤里可能在暗中策划着的下一步行动而感到不安起来。叶未零最近的模样很疲惫,他三天两头往北京跑,似乎在参与策划一项重要军事行动,但对我守口如瓶,并把我暂时调去了新疆——他让我去看看芸茹的近况。
芸茹在搞什么玩意呢!来到她主管的科研基地时,我几乎以为自己进入了科幻电影的拍摄现场,除了常规军备,这里还充斥着众多我见所未见的新玩意,例如那种水陆两栖的“扬子鳄”载具,它的火力强度提升简直就是革命性的;还有全新的步兵战斗装具,动员兵穿上这种动力盔甲后,简直就像沃尔科夫一样充满威力和金属质感,基地士兵管这种装具的使用者叫“重装兵”……
而与五座全新的研究设备比起来,上述武器也不过是小儿科。这些设施被称为纳米离心机,蓝青色的纳米物质,一刻不停地在其内部高速转动化合,形成了一个虚幻感十足的球状物,据称芸茹用它来验证从沃尔科夫身上得到的半机械士兵技术。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内,她的科研成果简直超乎想像。
而最让我不解的,是芸茹自己不在这里。我当然知道她管控着好几处研究设施,在克什米尔那边还有几座秘密基地,不过如此长久地窝在那苦寒之地,她在研究什么新名堂?
得知我到来后,芸茹要求基地的同志把我安排到指挥部休息,她正亲自从克什米尔赶回来为我接风。
八戒在翻找军用罐头招待我,大老沙刚给我倒的茶水还在冒着热气,这个时候,我听到了第一声炮响。
炮声是从南方传来的,交火地点似乎是一座纳米离心机的所在地,我的头发全炸了起来,第一反应便是受到了厄普西隆的渗透突袭。
八戒把罐头和我全抛诸脑后了,慌忙前去验看南边的情况。在监控画面上,我们看到一号纳米离心机的护卫部队正在与袭击者交火,但……那些袭击者好像是自己人!他们装备的,都是我们解放军特有的车辆:麒麟坦克和犰狳载具。
“怎么回事?是友军部队在攻击我们吗?芸茹同志的研究不是已经被批准了吗?”八戒惊异地问道。
“胡扯什么呢!”我反驳道,“十有八九是被尤里心灵控制的傀儡!快给另外四座离心机的守卫队发出警告!”
这些攻击者的动作非常迅速,他们有远程火箭炮支援,这就显得更加奇怪了,我军并没有装备像样的远程火炮,如果是被控制的我军部队,这些火箭炮又是怎么冒出来的?
我们眼睁睁看着第一座纳米离心机被击中,芸茹的心血结晶化成了碎片。借着残存的现场摄像头,我们发现为攻击者提供远程火力支援的,是两辆拉丁联盟制造的布拉提诺火箭炮,此外还有一队苏俄制造的磁能坦克随行,这真是一支奇怪的队伍!
两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他们的队伍里:库可夫和雷泽诺夫,救将军同志逃出斯大林顿的那两位少校!可苗头不对啊,有少数意志坚定或经过特殊心理训练的人,能够抵御心灵控制的干扰,芸茹、沃尔科夫等诸阵营英雄都有此种能力。而斯大林顿事件证明,库可夫和雷泽诺夫也是能抵御心灵控制的,他们不可能成为尤里的傀儡,这支部队也不可能与尤里有什么关系。
我不得不承认了残酷的事实。那头贪婪的肥熊,被抄了老家之后还心怀鬼胎的苏俄人,他们居然再次用枪戳我们的脊梁骨!我刚刚才在新加坡见证过世界苏维埃联盟的重建,不料这么快,就在新疆看到了她的再次瓦解!
“回到远东的感觉真好。从斯大林顿逃出来后,又被派到西班牙去调查狂兽人危机的真相,我还以为永远也回不来了呢。”库可夫上校深吸着山间的新鲜空气。
雷泽诺夫用狙击步枪警戒着四周:“所幸间谍为我们偷来了这些中国战车,此地的中国卫队准是被我们搞懵了。趁他们回过神来之前加紧行动。两年来,中国人一直在这座新疆复合基地里开发新武器,直到他们取得沃尔科夫身上的科技并获得突破。如果中国拥有一支批量生产的半机械人军队,对我们来说会是一个新的威胁。这些离心机在生产半机械人身体所需的材料,行动目标是摧毁全部五座离心机。”
我没有时间愤怒了,阻击这帮背信弃义的家伙才是当务之急。苍天啊,为什么又是让我在这儿挑大梁?我十有八九会把事情搞砸,要是叶未零在场就好了。
战场监控显示,他们暂时停留在原地,正居高临下地向峡谷中的我军部队射击。不过他们的射击很有目的性,弹药大都往军犬身上奔去了。
试图消灭军犬……他们准是要派出渗透者了,所以才试图杀光所有能嗅探到渗透者的军犬,好让其畅通无阻。“调派更多的军犬去扼守谷口!”我针锋相对地命令道。
但此举不过是徒劳,军犬猎杀群刚刚到达谷口,便被射程更远的布拉提诺火箭炮所消灭。伪装成我军士兵的渗透者,准是趁那个时候悄悄通过谷口了。我不知道他们渗透了哪座设施,只看到,大约十分钟后,入侵者们再次动了起来,他们准是通过渗透者提供的信息,定位到了剩余四座离心机。
入侵者一离开原地,我便再无法通过当地摄像头观察到他们,我彻底失去他们的行踪了,所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便是迅速在另一处谷口布下伏兵,那是通往剩余四座离心机的必经之路。
但伏击计划也最终破产了,布拉提诺火箭炮警惕地占领了高地,对准山谷乱轰一气,使设伏部队全暴露了出来。此次我表现中唯一出彩的地方,便是设了一个连环套,在高地附近布下了第二个埋伏圈。苏俄人没有防住这条计中计,布拉提诺火箭炮被突然冲出的第二支伏兵一举摧毁,甚至雷泽诺夫也受伤失去了战斗力,但这离我全歼敌人的目标还是差得太远。尽管首次面临实战的重装兵发挥了高超战力,可不巧遇上了敌人的磁能坦克,在强大的电弧攻击下,重甲套装每每陷入短路瘫痪状态,最终没能将敌军残部一口吞掉,反而使我们损失了太多的有生力量。
当芸茹乘机抵达、进入指挥部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战场上暴雨如注,我正无能为力地看着他们进攻最后一座纳米离心机!
“不,不能是那儿!”芸茹急迫地喊道,“呼叫五号离心机组,赶快把原型机转移走!”
“原型机?”我没闹明白。
她一言不发,紧张地盯着战场监控屏。
从最后一座离心机站中,跑出了一名半机械人!他的身体构造与沃尔科夫很相似,但一顶用来稳定线路电流的斗篷状镇流器扣在他头顶,使我看不清他的面庞。原来这就是芸茹的半机械人原型机。
半机械人此时还没有配备武器,没有任何战斗力,只得登上一辆卡玛兹军车试图逃离。
“那个半机械人原型机很独特,不能让他离开。”已经受伤、却仍顽强随队的雷泽诺夫,有气无力地下达了命令。
苏俄坦克小队紧跟着那辆狂飙的“卡玛兹”,迎头撞上了我军前来支援的坦克集群。那窄小的峡谷顿成钢铁屠场,双方坦克拥挤在每炮致命的距离上相互开火。库可夫大胆地钻入坦克群,用辐射炮对准了卡玛兹:“你哪儿也去不了!”
脆弱的车壳被辐射炮融化,那名半机械人跌倒在地,斗笠状的镇流器也脱落了。他被磁能坦克的电弧瘫痪,茫然而恐惧地看着履带向自己碾来:“不……不……我还要回去做糖呢!”
通过战地图像看到他的脸,听到他的央告,我和八戒、大老沙同时惊叫起来:“是老马!”
无可挽回地,老马那副全新的半机械躯壳,被磁能坦克碾碎了。剩下的苏俄坦克被我军全部消灭,库可夫则扛着重伤的雷泽诺夫逃离基地。
在一片震惊中,我们三个缓缓回过头来,用疑问的眼光看着芸茹。她颤抖着拉开了指挥桌上的一只小抽屉,从里面抽出了一只摔变形了的马口铁盒。
掀开盒盖,被封装了几年的甘蔗糖,已经融化黏结成一大块,她用指尖抠出一点儿变质的糖浆,放进嘴里捕捉那早已消逝的甜味。
她将马口铁盒摔落在地,失声痛哭起来,哭自己当初没有接受这盒糖的宽慰,哭那个做糖的人再也不可能回到身边,哭自己为挽救他所做的一切尽化泡影……自从第一次登上战场后,她还从不曾像现在这样哭过。
叶未零赶来善后时,我从他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
“首都方面的意思是,不要在此时开展半机械人的研究。军委很清楚苏俄人的性格,那帮混蛋失去了大片国土,现在是典型的强者心弱者命,虽然勉强与我们签订了和约,可却对我们处于极端的戒备和嫉妒之中。现在批量生产半机械人部队的话,会刺激到苏俄,于‘反尤国际阵线’不利。”叶未零告诉我,“但芸茹急于用半机械人技术救老马的性命,他被送回国时已经命悬一线了。芸茹私自推进了半机械人的研究,这已经构成抗命行为,并最终导致苏俄与我国再次反目。现在,她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克什米尔研究基地,等待相应的处分。”
“不会……又要把她关起来吧?”我不安地问道。
“放心好了,现在已经不是红卫大革命时期了。所谓‘限制活动范围等待处分’,只是一个名义上的惩罚,让这不懂事的丫头知道,纪律和命令必须要遵守。虽然她的行为与两国再次决裂间接相关,但说到底,这根本上还是苏俄人心怀鬼胎导致的。”
顿了一顿,叶未零又讳莫如深地说道:“再说,正到了执行新一次战役的紧要关头,中央也没功夫去为难她……”
南太平洋,托托亚岛。
暗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的乌云,海浪一刻不停地震颤,似是演奏着永不停歇的诡异弦曲,每一寸土地在黯光映射下呈现成一种怪异的淡紫色——营造一派末日景象所需要的一切,都已经具备了。
从海滩到中央山脉,遍布着忠于自己的厄普西隆部队,这种景象,是曾经只指挥几名心灵专家就得完成一场战役的异教所不能想像的。但坐镇于这支强大部队的神经中枢——中央指挥部,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刚刚结束的伦敦之战。
指挥着一艘伊利卡拉空中要塞和一支步兵小队,逐一扫除了伦敦内部的据点,他终于踹开了盟军至关重要的命运科技机库的大门,当时他兴奋地想着,自己就要胜利了!让强大的苏维埃联军都折戟的伦敦要塞,就要记入自己的战功簿了!
但命运科技机库周边的防御设施刚被拆除殆尽,一艘巨大的飞船便从打开了的机库舱顶腾空而起,一举消灭了自己所有的部队!虽然最终绝望的盟军部队主动撤走了,但丢给他的伦敦也只剩一座空城。更令人恼火的是,那个盟军指挥官再次出手,用一支超时空兵小队清空了希利群岛的厄普西隆防空部队,使盟军流亡舰队和那艘神秘的飞船通过这一瓶颈区,遁入了茫茫大海。
这个挫败使他很是沮丧。但尤里大人似乎不以为意,这位领袖简单地宽慰了他,并命令他迅速来到这座托托亚岛,准备接收一支宇宙空降舱中的货物。只是一个简单的接货任务罢了,值得让自己这种级别的指挥官前来镇守吗?是尤里大人小题大做了,还是……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下降了!?
“我们没有预料到这些,我们的海岸防御太弱了!”情报官的惊叫在耳边回荡,异教死盯着作战控制画面,苍茫大海上,先是出现了一艘孤单的“无畏”战列舰,四片“狐步舞者”战机的剪影投射在它周边的海面上。随即,更多舰只列阵而上,战略运输机编成密集队形,竟形成了一大片比乌云还要昏暗密集的投影。滩头阵地的盖特防空机炮疯狂射击,却还是挡不住雨点般落下的伞兵,最终被伞降部队和登陆的麒麟坦克炸毁。防御部队想要去堵住这一片涌上海岸的钢铁之潮,却在接敌之前就被“无畏”战列舰发射的导弹一扫而空。
看到这一幕,异教感到一阵恍惚。这种恍惚感他只经历过两回。一次是在科麦罗沃,自己护送的白杨M葬送在了那个中国指挥官阴险的陷阱里;一次是在伦敦,看到盟军飞船远航而无力阻止。
已经不可能改变空降舱轨道了,他必须死守降落地域,直到空降舱安然落下。
托托亚岛以北,来纳瓦群礁。
“YEAH,我爱死这种大雷雨了!”沐浴在一片狂风暴雨中,叶未零尽情感受着每一滴落在脸上的寒雨,“A NICE DAY TO FIGHT!(干架的好日子!)”
这片群礁被搭建成了前线指挥部,叶未零正看着潮水般的舰队机群从身侧掠过:“解放军太平洋舰队报告上海指挥部,针对托托亚岛的突袭已经展开,行动代号:血舞!”
“血舞”行动,这就是军委谋划日久的重要战役!
托托亚岛的外形,像一只鳐鱼,大片滩头就是它宽阔的肉鳍。而现在,这两副肥鳍已经被解放军登陆部队迅捷无比地切下来了,原本分布在三个方向的厄普西隆基地被炸平,在其旧址上建立起来的是三座解放军前进基地。异教所在的岛心山脉,是最后的防线了。
这座阶梯形的山脉偏偏还令人头痛不已,一道近乎90度的悬崖,将山体分成高低两个断面。需要保护的降落场在高阶处,仅有一座兵营和少量部队护卫。而异教的基地则处于低阶处,尽管两阶的距离之近肉眼可见,可他却无论如何不可能把基地中生产出来的部队,跨过断崖送到高阶去增援降落点。
“所有外围部队,收缩防线返回基地!”异教紧张地进入了指挥状态,他要把能够调动的部队集结起来,整编成一支统一行动的机动防御兵力。
解放军装甲部队的前锋已经开始对山脉展开仰攻了,攻破高阶山脉的降落场,战役目的就算达成了;攻破低阶山脉的基地,也能使降落场失去指挥防御。也就是说,无论哪一处被攻破,都将导致厄普西隆部队的落败。
降落场的防御兵力较薄弱,攻坚部队不费吹灰之力便攻破了防线。碾在盖特坦克的残架上,一辆女娲火炮率先冲入了敌阵,可还没来得及继续前进,车中的装甲兵已感到大脑一片混沌,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活动起来。这副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肉体,操纵着座车转向,对准紧随其后的犰狳载具,击发了致命的核子炮。
兵营是降落场中的惟一一座设施,此时却成了防守利器,一队心灵精英被训练了出来,他们比普通心灵专家拥有更远的心灵控制距离,使解放军攻坚部队陷入了无休止的内耗之中。
控制了第一辆女娲加农炮的心灵精英,正自得地支配自己的奴隶。
“喂,死光头,操纵着老子的手脚很爽是吧!”一个粗犷的声音钻入心灵精英脑海,把他吓了一跳,他不敢相信这是那名被控制的装甲兵的声音,直到对方又骂了一句“你这千年赖头鼋”,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被心灵控制的奴隶居然向奴隶主说话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定下神来之后,他意识到,虽然这位装甲兵能够在心灵控制下保持自己的意识,已经很不简单了,但他那点微末的“道行”,根本不足以对抗自己的大脑并夺回身体,想到这里,心灵精英恢复了有恃无恐的心态,甚至像猫玩死鼠一样,开始与这个奴隶交流起来。
“中国人,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在心灵枷锁中挣扎的人,中国军队对你进行过特训吗?”心灵精英用脑电波问道。
装甲兵眼睁睁地看着战友死在自己手下却无能为力,一想到自己左右无计可施,反而释然了,向囚禁自己心智的人回应道:“猜错了,我也是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的大脑也挺坚强的。”
“你的乐观是愚昧的,就和发动这次战役的中国军人一样:很勇敢,但是很盲目。”
“呵,大光头,别得意得太早,既然我能跟你交流,就有翻本的机会。说不定我能在脑子里为你设一个陷阱呢。”装甲兵开始发出挑战了。
心灵精英轻蔑地想到:“可悲。你的思维在我面前,就像纯净水一样透明……透……”他不再往下想了,他惊异地发现,这满脑腔的“纯净水”中,竟然有一小滴“墨汁”,那是一小团被刻意回避的想法,显然装甲兵有意隐藏了自己脑海中的这条秘密信息。
心灵精英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却不得不承认这位装甲兵那可怕的天赋:“你是心灵博弈学方面的天才。加入我们吧,你所得到的地位绝对比我们高,甚至可能得到尤里大人的青睐。”
“去你的吧!老子家里有两亩地一头牛,只差退伍后娶一房亲、要个孩子,就成为人生赢家了,谁要跟着你们这帮神经病满世界摸秃脑门去?我还想要自己这一头秀发呢!”
听到他的回答,心灵精英差点背过气去,只能怒火中烧地痛斥一句:“粗鄙!”
与此同时,在女娲加农炮的核辐射与犰狳载具的火海中,守卫在低处基地第一线的厄普西隆新兵纷纷化作血水。装甲兵隔着断崖俯瞰到了这一幕,不禁又得意起来:“光头,你们的日子不长了,你们装甲部队的鞭挞者啊、盖特啊,都是炮细甲脆的垃圾货色,挡不住我军铁甲洪流的冲击。”
“你忘了‘掠夺者’坦克。”心灵精英冷冷地回应道。
“空……空!空!空!”一道道闷响居高临下压了过来,带头冲锋的一辆麒麟坦克被四道火柱同时击中,拖着残破的装甲半瘫在敌阵前,随即被围攻而上的敌人肢解。后续部队纷纷寻找那些远程火炮的来源,只见刚刚从战车工厂中生产出来的大批“掠夺者”坦克,已经扼守在两侧山口严阵以待,这也许是厄普西隆军队唯一有力的地面战车了,它的燃烧炮能烧穿极长的距离击中目标,如今占尽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更是织就了一道密集火网。
“你们的‘移动长城’战术,在我看来不过是皮糙肉厚的活靶子罢了。在这种部署得当的远程火力网面前,没有任何取胜的希望。”心灵精英评价道。
“不要心急,好戏还在后头呢。我们‘女娲’加农炮的驾驶员有一句格言:长城不是一天建成的。”尽管除了刻意隐藏的那一小段信息外,装甲兵知道自己脑中的一切想法都在对方面前一览无遗,却还是忍不住想玩玩深沉,这种感觉真是奇怪!
聚集在隘口防御的“掠夺者”坦克,突然刺刺响着冒出电火花,陷入一片瘫痪,那是一束无形的EMP干扰波从天降下所带来的效果。几乎毫无迟延,一发壁垒杀手导弹斜刺里飞来,将山口的“地狱”热能防御塔炸塌。
这就是新一轮进攻的信号了!解放军部队重新整队攻上隘口,将动弹不得的掠夺者坦克集群歼灭大半,甚至趁势冲入基地,击毁了厄军战车工厂。
“看到了吗?长城建好了。”装甲兵挑衅道。
心灵精英却毫不忌惮:“你总不能奢望,底下攻入基地的那些人,能比你拥有更强大的心灵防御能力吧……呵呵,这句话好像把你吓着了,你在想,‘基地里也有心灵精英吗’。”
装甲兵确实在这么想,他始终认为,既然只有一座兵营位于降落场,而山下的基地中也没有建起新的兵营,那理所当然不可能有太多的心灵精英待在基地中,而现在看来,这个猜测似乎是错误的。
“唔……啊!”正在狂热进攻的解放军军人们,突然纷纷抱住头部,在原地或战车座舱里挣扎起来。他们可不像那名装甲兵一样,能在心灵控制下保持自己的思想,当恢复稳定时,他们眼神中只剩下一片呆滞:“尤里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
“你们忽视了基地里的克隆缸,”心灵精英揭示了谜底,“利用这种设备,此处兵营中每训练一名心灵精英,基地里便能制造出一模一样的克隆体,异教大人早已在指挥部周围埋伏好了这些克隆体,就是为了应付防线被突破的危急局面。”
解放军部队打狂了,打疯了,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就像一头臃肿的巨兽,试图用赘肉去压碎一颗细小但毛刺尖利的栗子,却被栗子扎在小小的伤口上,一滴滴将血流尽……
一片新的阴影遮盖天空,那是解放军的基洛夫飞艇集群终于到了。
“乖乖呀,别问我,我也不知道首长是怎么跨过大洋把它们调来的。”装甲兵赞叹道。他参加过新加坡之战,见识了飞艇集群战术所带来的巨大压力,并坚信这道空中攻击锋能够奏效。
但他的希望,在飞艇刚刚靠近敌军基地时就破灭了,天空突然被散乱的无人机所割裂,它们交替向飞艇发射防空导弹,将这些庞然巨物一一击毁。
心灵精英愈发得意了:“我的奴隶,你讶异和惊恐的时候很迷人。这些无人机是以‘炼狱’运载车为起飞平台的,看得出你从没见过它。”在希利群岛对盟军飞船构成巨大威胁的,就是这种“炼狱”防空平台。但对于中国军人而言,这却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武器,给基洛夫飞艇造成了意外的毁灭性打击。
来纳瓦群礁指挥部。
叶未零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怖的感觉:今天的战役,似乎就是新加坡之战的重演!所不同的是,这回由自己扮演了声势浩大却伤亡惨重的进攻方。他以最大的努力平复着心情,向上海指挥部汇报道:“呼叫上海,攻势再度受挫,我正在重新整队……呼叫上海,听得到吗?你说什么!!??”
遥远的上海,已经陷入一片火海。
巡航导弹落在那一条条繁华的街道上,将大都会瞬间炸入地狱。在“血舞”行动的后方指挥部中,武修戎正冒着无休止的爆炸声,提高呼叫音调:“上海受到袭击了!是厄普西隆的登陆部队!”
武修戎身处的上海军事司令部,并不比叶未零的指挥部更平静。事实上,上海受到的零星渗透早就开始了,不明身份的小股敌军,在过去的12个小时内接连炸毁了上海军营的三座电磁脉冲中心和两座核电站,他迫于正在进行的“血舞”战役的压力而无暇多顾。可现在,敌军的总攻已经降临,他的大批指战员像蚂蚁一样忙碌于指挥大厅,压在每个人头上的,则是巨幅的上海市区军事地图:在舰队火力支援下,标示为紫色的敌军部队已经攻下崇明岛,他们兵分两路,南路顺着上海长江大桥向市区扑来,北路则致力于肃清吴淞口的地锤防御阵地和蜻蜓无人机中队,意图在那里开辟登陆场。
武修戎必须承认上海和南太平洋的同时失利:“臭小子,有另一支敌军舰队朝你那边去了,准是想从背后捅刀,你已经没有再次进攻托托亚岛的机会了,我命令立刻中止‘血舞’行动,带领剩余部队迎击你部后方的舰队……我的命令你听到了吗!?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震惊,叶未零脸上毫无血色,用惨白的手指点开了战场卫星地图,死盯着出现在自己背后的那支庞大舰队。猛然,他全身都震悚起来,右手像筛糠一样抓过了话筒:“师傅,不是厄普西隆,是苏俄和拉丁联盟的舰队!”
这句话简直石破天惊,通讯兵几乎是跳起来想抢过他的话筒:“叶首长,你疯了!你在胡说什么?”
叶未零摔开通讯兵的手,指着屏幕上那支敌方舰队的航向:“调取之前24小时内的海图,你们看不到吗?向我们袭来的这支舰队是从哈瓦那港启航的!古巴还没有被厄普西隆攻陷,那里是拉丁联盟现存最大的海军基地,难道厄普西隆舰队会从拉丁联盟的军港启航吗?这帮白眼狼,在假扮厄普西隆的部队攻击我们!给我重新接通上海,我要提醒武将军!”
叶未零狂暴的语气和海图上无可改变的航迹,使指挥部里的每个人都相信了这个疯狂的事实。通讯兵连忙试图恢复断开的战地连线,但通讯仪里的一阵电子噪音,令他的心浸入了冰点,他颤抖着说:“首长……通讯被隔断了,苏、拉联合舰队切断了我们与上海的联系!”
叶未零呆若木鸡地站在指挥部里,那帮该死的野心家,他们不知道托托亚岛空降舱里装着多么危险的东西吗?他们不知道摧毁这枚空降舱对整个反尤战局的意义吗?他几乎就要成功了,他不甘心!
指挥部内,人人脸上现出一片死寂。
“我命令,将剩余部队全部投入托托亚岛战场。”叶未零掷地有声地命令道。
“首长!”一名参谋惊叫道,“这是抗命!而且现在就算攻岛成功,我们也会因此被苏、拉联合舰队干掉的,应该转身迎击他们!”
“徒在外,师命有所不受。”叶未零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宁愿让同志们都牺牲在攻岛路上,为遏制全球共同的敌人而战,也不愿白白耗死在这种无意义的内斗中。只要能摧毁空降舱,一切都是值得的!”
最后的预备队被全部投入战场,解放军部队的攻势再次得到加强,降落场所受的压力也陡然增大。守备在此的其他部队都被消灭了,只剩那队心灵精英苦苦支撑。
“我伟大的‘主人’呀!”装甲兵嘲讽道,“包括我在内,你们控制的每一辆中国坦克,都撑不了太久了。”
“你被击毁后,我会耗不犹豫地控制下一辆坦克。”心灵精英恶狠狠地说。
“别自欺欺人了,你没发现吗?坦克部队都不敢往上靠了,我的战友们都在靠磁爆步兵攻击,还有一大群军犬在外头‘狗视眈眈’,一旦我们被攻破,军犬可就全涌进来了。没记错的话,你钻不进狗脑子吧?”装甲兵将心灵精英的担忧一一点破。
“你给我闭嘴!”
“哈哈哈,我的嘴从没张开过,我一直在脑子里跟你讲话呢。”
心灵精英愤怒已极:“别惹火我!我能用心灵震荡波把你的脑子直接炸掉!”
“求之不得,我手上沾了这么多战友的血,早该死了。狗咬死你们之后,再让指挥官把那队空降坦克投下来……要死啊说漏啦!”装甲兵惊觉不妥,可他脑中的一切想法再也藏不住了。
心灵精英终于看到了那一小段被隐藏的想法:“好啊,原来你不想让我知道的是这个:你能通过车舱里的无线电呼叫一队空投坦克。很好我的奴隶,我会操控你发出呼叫信号,把这队空投坦克召来,让他们成为新的奴隶!”
装甲兵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大拇指摁下信号发送键,脑中那鼓抵触的想法甚至憋得两眼充血,却于事无补。
运输机飞临降落场,受召前来的空投坦克就要到了。心灵精英满意地看着一顶顶伞花徐徐落下:“谢谢你最后的礼物……我的尤里啊!伞下吊的是什么!?”
“哇哈哈哈哈!”装甲兵在脑海里得意地大笑起来,“我的大脑没告诉你,这是个思维陷阱吗?我所能召唤的,根本不是空投坦克,而是空投一队恐怖机器人,这些可爱的小蜘蛛可不受你们控制!”
恐怖机器人甫一落地,便嘶叫着向心灵精英们扑去。那名心灵精英被机械螯撕开躯干时,还不愿相信自己被一个匹夫给骗了。
“老子自由啦!”装甲兵兴奋地长嗥一声,在大脑里说了那么多话后,他终于可以重新用自己的喉咙发声了。迫不及待地,他调转炮口对准那圆形的降落台,可微微一抬眼,便感到血液都凝固了。
那枚火箭空降舱已经完成转向,正尾部朝下缓缓降落,宛如探出乌云的审判之矛。
装甲兵惶急地向降落台开了一炮,可这一炮的威力不足以将其完全击毁,空降舱已经稳稳落在了台座上。
厄普西隆基地已经被撕残了,基地建设指挥部也坍了一半,但异教看到空降舱落地,却是说不出的轻松。他已经不考虑自己的生死和舱内的货物了,至少自己完成了尤里大人托付的使命。
“异教,我可以杀了他们吗?拜—托—了—”这个尖细的声音把异教吓了一跳,他确信这是从空降舱里传来的。
两发微型导弹穿过空降舱门飞出,将试图攻击降落台的那辆“女娲”加农炮炸成碎片。装甲兵在殉爆中被炸成两截,上半身落在了控制过自己的心灵精英的残躯旁,心有不甘地握着一把托托亚岛紫土死去。
刚刚空降下来的恐怖机器人,挥动着长腿向空降舱爬去,随即被纷飞而下的微型导弹轰成碎铁。
她终于出现在舱门口了,空降舱中的“货物”!在异教看来,那不过是一个面色苍白的普通女孩罢了,惟一令她与众不同的,是维系在腰间、使她得以悬浮移动的碟状装置,这同时也是微型导弹的发射巢。
“懂吗?你们会飞!!!!”她掀起了某种原理不明的气流力场,将正在围攻指挥部的中国坦克一一掀翻炸毁。异教嗅着残车上灼热的刺激性汽油味,不敢相信自己可以活下来了。
“异教,她可爱吗?”他再次听到了尤里那熟悉的声音,“我向你正式介绍我的‘掌上明珠’,心灵军团自己的英雄:天秤,一个可以帮我们扭转世界、带来和平的人。由于你所做的一切,她安然降临地球了。你可以休息了,只需要看着她向狂妄无知的中国人复仇。”
“嘿,出来玩啊!”这位“恶魔之女”向着滩头的中国基地飘去。
来纳瓦群礁指挥部。
指挥部的天花板都被炸翻了,叶未零被海浪和暴雨浇得浑身湿透,木然地看着在之前下令时就已经注定的命运:苏-拉联合舰队抵达了,正在大肆屠杀指挥部中所剩无几的参谋人员和步兵,一艘基洛夫飞艇正在不远处缓飞投弹。
最后一名防空步兵,绝望地向飞艇打出了最后一枚炮弹,被落地的重磅炸药炸飞出十数米。拖着变了形的残躯,他吐着血向叶未零哭喊道:“首长……拼不过!!!”
叶未零在那一刻崩溃了,他跪倒在地,任由泪水和雨水、海水一同在脸上横流,双手痉挛着伸向苍天之中的基洛夫飞艇:“你们这帮天杀的混蛋!!!脑子,你们的脑子去哪儿了?你们忘了新加坡吗?你们忘了世界苏维埃联盟团结起来那牢不可破的力量了吗?把兵还给我,他们都是反抗厄普西隆的英雄!为什么!?不!不!!不!!!”
整个战役期间,我都待在托托亚岛的滩头基地里负责前线指挥。为了弥补之前的教训,并为此战做准备,我在叶未零的指导下恶补了实战指挥,自信能够应付这次大战了,可最终却还是落得如此下场。整座基地全军尽墨,那个从天而降、令人难以置信的“女妖”,她能在任何武器的射程之外进行攻击,基地外围正起伏着她发动攻击时的炸响。
更令我绝望的是,一艘孤零零的海狼防空舰向海岸驶来,它残破不堪,全靠舰员们不断地往外舀水才没有沉没。他们从船上抬下的,竟是身负重伤、不断吐血的叶未零!
他正躺在我的指挥部里,我绝望地半跪在担架前,知道他没救了。
“倒霉催的……”他艰难地啐了一口血,从军装暗袋里摸出一块硬盘,“苦瓜脸!”
我条件反射般地蹦起来:“在!”
“同志,这块硬盘里,记录着我为解救和帮助芸茹,已经做过和将准备做的一切。在此前的岁月中,我用自己的一言一行确保它起了应有的作用。在接过硬盘之后,你能保证继续发挥好它的作用吗?”
我发现他在模仿远征军换防时的句式,连忙接过硬盘,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保证!”
“沿海还有一艘潜艇,你们可以乘它回上海。那里正在激战,快回去把芸茹的母亲接出来,否则来不及了。”
我震惊地催问道:“芸茹的母亲在上海?你怎么知道?她的父亲呢?”
“她的父亲是武修戎将军。”叶未零苦笑着答道,“他就是我让你暗中调查的那个‘五号’目标。他囚禁了自己的女儿,派出监察长去管束她,控制她的母亲来威慑她……你做得很好,发现武修戎将军频繁出入于上海,芸茹的母亲也在那儿。”
我没有足够的脑容量来处理这些信息了,只想赶快扶起他:“走……走,一块走。”
他抬起滴血的手给了我一耳光——其实充其量就算是无力地在我脸上拂了一把,留下道道血迹:“祝同志无往不利,再见。”
两名士兵架着双臂把我拖出指挥部,将我与幸存的几名参谋一同丢进了运输船,送往正等在海面上接应的潜艇。
指挥部外墙被天秤炸开了,叶未零好奇地打量着她:“这姑娘真邪性啊,就像一朵恶之华……”
“别担心,天秤不会伤害你的,”她“安慰”道,“不会伤得太重!”
再也没有人看到过叶未零——连他的一块尸骨,一方坟墓也没再见过。
“深秋寒叶未飘零”
默念着对他的悼词,我手握那块带血的硬盘,缩在狭小的潜艇舱中,万念俱灰地随艇沉入无尽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