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形者Nature 第三话 群鸦
第二天清晨六点,登光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出卧室。昨晚没在晚饭时服务客人,徐叔便让他早起在后厨料理,做些简单的准备工作。他并没有不情愿,打哈欠只是缺少睡眠,因为昨天一天的经历,与他之前二十年的生活恍如隔世。 透过落地的玻璃窗,他看着街上稀疏的人影与车辆,感到难得的自由气息。 “如果能一直平静下去,也不需要我再做什么了。” 登光摇摇头。世间怎么平静得了呢。 后厨的地面已打扫得一尘不染,清洗好的蔬菜码放在案板上,只等厨师们料理。虽然这家店不如过去那么景气,但他喜欢这种略显清冷的氛围。登光明白自己能力有限,帮不上多少忙,若是生意太红火,自己也不好意思留下。 骑车的小哥把报纸塞进了店外的信箱。 登光开门问候:“今天的报纸吗?辛苦你了!” Anger踢飞了Power桌上的水杯。 “凭你还想当老大?” Power懒得抬眼瞧他。“无论资历还是能力,我都在你们之上。” Anger举起桌子便砸过去,被Trick一只手拦了下来。 “你个死忠的玩意!” “知遇一个好上司,其实值得高兴。”Trick从背后伸出另一只手,递上一把瓜子。 如果Anger愿意接,冲突也就到此为止。但他没有。 “你不加入团体,在社会怎么生存?”Power对着眼前的空气缓缓吐字,“跟了我,有你的好处。” 说完,一个箭步瞬移到Anger身后,揪起他的衣领往窗户扔去。 Anger臃肿的身躯穿过玻璃,穿过浓厚的雾霾,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玻璃碎片如倾泻的炮弹,与皮衣的铆钉碰撞在一起,劈啪作响。 久违的风,卷着些许雾气涌入。Power接过瓜子,洒进楼下的惨白—— “十秒之内滚上来,不追究你的冒犯。” 工作暂且忙完了,登光坐在椅子上看报纸,上面刊登了越狱者的最新消息。文章详尽描述了犯人的形貌,提醒公众发现后不要轻举妄动,务必联系警察处理,却依旧对越狱的经过只字不提。 听到推门声,登光起身欢迎客人。 “又是只有男生吗?说好的美女服务员呢?” 登光不知道怎么接话,思来想去,女性服务员也只有刘雅枫了。 “您想找雅枫吗?” “她叫什么都可以。”客人走到昨晚的位子,端正地落座,“可不可以让我见一面?” “还没到用餐时间,她还在休息。请您耐心等待。”他的气息令登光心生鄙夷,希望尽快结束对话。 “尝过你们的饭菜,想必贵店用人也有不俗的品味。没关系,我愿意等。” 客人捋顺自己的花领带,像安抚一只乖张的猫。 登光又回到吧台前看报纸,精神已经无法集中。他知道雅枫这个点该起床走出卧室,但今天巴不得她多睡一会儿,直到把那个烦人的家伙赶走。一是为她的安全着想,二是出于自身的醋意,他并不希望雅枫与这个表面斯文的人见面。 “强奸”两个字抓住他的眼球。 登光定睛一看,文末提到了犯人入狱的罪名:强奸罪。 他瞬间想起昨天那只怪物——“美女...美女...” “难道怪物是人变的?!” 登光的声音小到只能自己察觉,但客人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把头歪向一边,看着登光困惑的背影,笑容意味深长。 与此同时,萧安影也想到了这一点。 “犯人消失的街区,不久就出现了怪物。而怪物被消灭以后,再也没有犯人的踪迹。很合理。”安影在古董车副驾正襟危坐,左手在衣兜里上下翻腾。 “少爷,我觉得不大对啊。”司机对这个推断难以置信,“那只怪物,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依旧垂涎于美色,美女美女地叫着。即使是强奸犯,也不至于如此吧?好像这怪物除了性冲动,再也没有别的意识。” “这可不好说,人不也是一样?怀揣各种各样的执着,为了一时快感而抛弃理智的,比比皆是,和怪物没有本质区别。”安影拨亮车灯,光线铺起隐没在雾中的道路,语气平静又冰冷,“这种愚蠢,难道你见得少吗。” 司机不敢说见得少,但自己和少爷相比,确实想得太少了。少爷怎么这么能联想,这么喜欢上纲上线呢。 “少爷,我下车抽根烟。”司机不等说完便打开车门。 “关门。先开车,去他家。” 安影整理一下风衣的领子,手里捏着犯人的住址。 Anger在墙角抱膝而坐,努力放空自己的情绪。 “大哥,Sex可能有意外。”Trick话说到一半,摘下眼镜擦镜片,“昨天他的坐标很近,但到现在还没过来。” “那小子指定玩去了!老大,你得收拾他!”Anger狡黠地望着老大,为自己的待遇忿忿不平。 “是有点担心啊。”Power的语气却毫不关心,“派你去接他,怎么样?” “他的死活,跟我没关系!” 被拒绝并不意外,客气的措辞本来就是场面话。Power并不担心Sex,他只担心自己的权力是否稳固。 “这种家伙,也许意外地有用。” 快到正午了,登光在大堂招呼客人,徐叔和两位师傅在后厨料理,雅枫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忙碌”。 “我叫文芝,文质彬彬的文,芝兰玉树的芝。”客人伸出右手示意雅枫,“敢问姑娘芳名?” 雅枫有些局促,但脸上还是洋溢着笑容。这种身体紧张,但面露喜悦的反应,常被误解为害羞。 她用甜甜的声音回答:“我叫刘雅枫,他们叫我雅枫呢。” 文芝一边读雅枫的眼睛,一边用指尖在桌面书写。 “温文尔雅的雅,枫桥夜泊的枫?” 雅枫点点头。 “真是想不到,文芝和雅枫,我们的名字如此般配,也算是难得的缘分。不介意的话,请坐,你的今天由我买单。” 很明显,无论相貌还是性格,客人都对雅枫很满意。 “可是,我还要服务别的客人,不方便。”她拒绝的嘴角也挂着笑意。 文芝端详了片刻,他确信了,这个女孩的笑是发自真心的,是与生俱来的,绝不是防范或嘲讽。 “怪我没说清买单的意思。请入座稍等。”他起身离席,对她浅鞠一躬,径直向后厨走去。 文芝在徐叔身边耳语了几句。 “这怎么行,什么时候都不能怠慢客人。”回想昨晚的对话,徐叔明白来者不善,“她必须工作。” 文芝心想,昨晚店里就你一个人,不一样忙得过来。 “没服务好的客人,我来买单。”他略带歉意地抽出一张支票,“还有老板你的一份。” 徐叔的手在空中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接过了支票。 徐叔从后厨探出身,清清嗓子,面对所有顾客宣布: “客人们,中午好,我是本店的老板徐生。今天店内人手不足,服务可能会有所怠慢。为表歉意,我们决定为所有客人免单,还请大家不要见怪。” 顾客中出现一阵骚动,还隐约传来欢呼声。 登光不满地放下餐盘,对文芝正色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没有干涉他人生活的权利。” 文芝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 登光又壮起胆子补上一句:“也许你在外边跋扈惯了,但至少在这里要守规矩。” “你的意思是,这里和外边不一样?”文芝实在憋不住笑了,夸张地耸耸肩,“店里的规矩,我已经向老板问清楚了;问清楚之后,我就遵守,大家有目共睹。” 登光向老板投以失望的眼神。那种眼神,在他谈到雾霾、犯罪、潜规则与网络暴力的时候,常常不自觉地表现出来。他意识不到这个眼神有多凶狠,但他非常清楚,如果连个眼神也不做,他就和人群一样麻木,和人群一样羞于做人。 他很想说,如今他代表整个地球的规矩,这破饭店的规矩理所当然由自己说了算。最终还是有所顾虑,开不了口。 话不投机半句多。登光走向雅枫,把她从座位上拉起。 “回到我们生活的正轨吧。” “从来没有人请我吃过饭,我觉得可以珍惜一下。” 她眨动的眼睛仿佛在征求登光同意。 登光惊得一时语塞。如果徐叔收钱对他而言仅仅是一点惊讶,那么雅枫的选择便是出乎意料的背叛。 文芝不想让这个人继续碍事。“老板,支票的钱足够了吧?”他把重音放在“足够”两个字上。 徐叔有些后悔,他本该早点把支票甩到文芝的脸上,但现在已经收下了。 萧安影以最快的速度,准确地说,是命令司机以最快的速度,驶抵犯人曾经的住址。他迅速换上警服,带上常用的假证件,下车拜访犯人的家人,留司机张哥在车里把风。 在安影上楼期间,犯人母亲的手机响了——她惴惴不安地拿起电话。 “您好,是李女士吗?我是肆青街派出所的警员张风,来电是想询问您儿子董城的事。您可能也知道,董城作为服刑中的犯人,昨天凌晨从监狱出逃了。您有没有线索可以提供?” 犯人母亲慌了神:“警官......我,我不知道这件事呀。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出逃,也不知道他会去哪儿呀!我没有......这混小子干伤天害理的事,希望你们尽快抓到他!” “别打岔!老实交代,他有没有回过家?!我先提醒你,包庇罪犯也是犯法的!” “警官,我......” 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警察!” 母亲还来不及应付手里的电话,便急忙开门迎接另一位“警察”——安影气定神闲地迈进房门。 “警官先生,有警察上门来了,我先不和您说了。” “警官先生?把电话给我!”安影眉头一皱,装模作样地严肃起来,“你是哪个分局的?警号多少?我是肆青街派出所王志安,问你警号呢?!” 对面把电话挂了。 司机收起手机,下车点上一支难得的烟,望向低矮的居民楼。 “少爷,接下来看你了。” “幸亏来得及时,不然你把他当警察了是不是?他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你家出了事,趁机来讹你钱。嚯,真是来得巧!”趁李女士还没回过神,安影快速给事件定性,从而获取信任。“你看,这是我的警员证,上面是有警号的,你打电话到分局,肯定能查到。” 犯人的母亲果然放下戒备:“放心了放心了,哎呦,幸亏您来了,不然真要被他骗了。他一上来就问这问那,口气还那么强硬,现在想想,确实不像个警官。” “实不相瞒,我也有些事要问您。缘由您大概也知道了,我只是例行公事来做一个确认。从昨天凌晨到现在,您儿子董城有没有来找过您,或者通过什么方式与您取得联系?” “警官......唉,我帮不上什么忙。” 直觉告诉安影,对面在有意遮掩。虽然无法确定犯人与母亲在何时何地取得过联系,但如果“怪物=犯人”的假设成立,至少可以确定犯人在昨天傍晚之后再也没有和家里联系过。他需要用这个时间点诈一下对方。 “是这样的,我们并不是要你提供抓他的线索。”安影转转眼珠,整理一下思绪,“昨晚七点左右,巡逻的警员在老商业区与一名歹徒发生激战,最后将其击毙。由于血肉模糊难以辨认,所以我来......” “啊——”母亲的脸瞬间没了血色,“阿城...他死了?!”她捂嘴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还不能断言,警方需要分析他的行踪来判断。所以请您配合调查,知无不言。” 餐馆附近传来强烈的爆炸声。 登光立刻放弃争论,出门查看情况。 不远处的银行门前一片混乱,押运钞车的武警正在向烟雾中射击。翻涌的雾气渐渐包围了武警,随着脖子扭断的声音,一具具身躯倒地,动弹不得。 登光冲上前才看清,这是一个全身灰白的怪物,与爆炸的烟雾几乎浑然一体,唯独脖子周围点缀了一圈蝴蝶兰,泛着紫红色的幽光。它的身形比先前的怪物苗条许多,尤其是胸部和腰部曲线,颇有人类女性的特征。 一瞬间把她错认成人类,登光愣在原地。 “应战吧Nature。”登光的怀里传出泰拉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我能通过这条腰带守望你,与你对话,你并不孤独。” 面对出其不意的“关怀”,任谁都会有些气愤。“这算是监视吗?” “你认为监视不必要吗?虽然你得到我的认可,终究是个人类,摇摆不定。没有监督,必然会走向丑恶。我会指导你成为你想成为的人,攀登你渴望的光明。” 登光凝视着手里的腰带扣,在脑海中确认泰拉的目光。 “是你给了我力量,给了我为人类社会奉献的机会。我服从你的安排。” 把腰带扣置于腰间,再拿出绿色的钥匙。 “变身!” Nature从烟雾中缓缓站立,宛如云海中初生的太阳。叶片状的眼睛下,流露出信徒一般坚定的目光。 窗外的战斗,文芝用余光瞥得一清二楚。他拦住了起身的徐叔和雅枫,任由顾客向外逃窜。 “请不要慌张,发生天大的事,我也能保证二位的安全,尽管相信我。” 雅枫眨眨眼:“为什么呀?你凭什么呀?我要去找登光。” 与雅枫一向温顺的印象相比,这两句反问格外刺耳。 “没有必要......哎——请留步——” 雅枫已经推门而出。 “你以为她是害怕,其实她是关心。关心一个默默付出的人,而不是一个居高临下的花花公子。也许你对她有喜欢,转瞬即逝的喜欢,但我觉得你们没可能。”徐叔说完,把支票塞回文芝手里,开始清理桌上的残羹剩菜。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文芝显然有些触动,“客人剩下的菜我打包了,餐费我出。这支票,也给你。” 抹桌子的徐叔面不改色。 “收了钱,我就欠你人情了。我不是不能欠人情,但我不想欠你的人情。” Nature根本不是灰色怪物的对手。 比起前一晚摇摇晃晃的绿萝,这只怪物拳脚飞快,令Nature应接不暇。眼看Nature取出剑向自己劈来,她虚晃了两步,一招便夺下剑,插进身旁的运钞车。 “她和之前的怪物不是一个级别的,现在的你还应付不了。”泰拉在腰带里点评。 这种风凉话只能打击登光的斗志。登光正要低头责问,怪物取下脖子上的花环,锁住了Nature的脖子。 她并不恋战,只顾收集车里的钞票,任凭Nature在窒息中翻滚。 “为什么...执着于钱...” Nature在问腰带另一端,但怪物显然以为在问自己。她停顿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 泰拉也用沉默应对。 她装满了一个皮包,松开Nature的花环戴回自己身上,心满意足地离开。登光因虚弱而恢复了人形,正大口喘着粗气,庆幸逃过一劫。 “登光!” 姗姗来迟的雅枫又一次抱住他。 “救世主什么的,不做了好吗?太危险了!就像你说的,回到我们生活的正轨吧!” 那一瞬间,登光不仅原谅了她的“背叛”,还明白了各人生活之间的鸿沟,谁也不该勉强对方成为自己期待的样子,走上自己眼中的正轨。 登光侧过身去,隐藏自己黯淡的眼神。 “我没事...雅枫,你如果对那个男生有心思,就试试和他交往吧。” “我...”雅枫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感。她似乎对文芝抱有负面的态度,但不知道怎么表达。 登光笑着起身:“害羞啦?” “开车吧。” 说完,后座上的安影用风衣裹住视野,沉浸在黑暗中思考。 脑海里回响着犯人母亲的话—— “他在老商业区的一家超市借了电话,和我讲,妈,我现在安全了,你不要管我是怎么出来的,更不要再提我犯的错了,我在监狱里反思了改造了。妈,你只需要知道,我爱你还有爸爸,想永远陪着你们。” “我问他在哪,要不要妈妈去接。他说千万别来,怕是在监狱染上了肺病,不能见人。然后阿城就很痛苦地喊起来,在电话那头,撕心裂肺的,应该是发病了。我一直在电话里担心他,鼓励他,他可能没听到,再也没有回复。” “他和我说的就是这些。我很担心他的病情,依他这样的身体,应该不会去袭警吧?你们有进一步的结果,一定要告知我们啊!他回去乖乖服刑就好,平安就好啊!” 司机从后视镜察觉到安影一丝狡黠的微笑。 “您笑起来,总算有些生气。” “我大概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了。也许,我们正赶上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关于人类社会的大洗牌。” “是吗?那您想发牌还是打牌?”司机发动了汽车。 “大概,发牌已经有人做了。” “打牌的话,就不要在乎发牌者的意图,输赢都是咱自己的。家底不剩多少了,少爷。” 安影不想接话。 许久听不到答复,司机踩下了油门。 夕阳扫荡了老商业区破败的繁荣。 写字楼高耸入云——与其说楼太高,不如说云太矮。 Power,Trick和Anger各坐一把椅子。和人类聚会不同的是,没有人低头刷手机,每个人都在等待着。 “我来晚了。” 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年纪三十出头,样貌还更年轻一些。脸上洋溢着细腻的光泽,全无都市青年的焦虑,长发亮丽,名牌服饰包裹全身,宛如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 环视四周,她注意到相貌老成的Trick,优雅地踱着高跟走近: “让您久等了,my majesty~” 说完她便蹲下,握住Trick的手,准备亲吻示意。 Trick浑身鸡皮疙瘩:“你的majesty是不屑于看你的那位。” 女子向演讲台看去,没想到队伍的领导这么年轻。 “Luxury,你没有这么乖。你所看到的我们,都是真实的样子,所以你也不要装模作样,不然和人类就没区别了。”Power看似对她漠不关心,实则揣摩她的心思。 Luxury嘟着嘴,浓厚的唇彩在积灰的大堂里格外违和。 “你们倒是急于撇清人类的身份,总不至于,一点人情味也没有吧?进来都不正眼看我的。” Anger:“哈哈哈哈!又是一个向老大讨说法的!你真敢啊!” Power:“蠢货。运钞车是你抢的吧?连号的钞票花得出去吗?你怎么能这么蠢?还差点与他对话,暴露我们的身份!” Luxury不甘心:“一张一张花总没问题。” “每一张号码,都会被记录,不仅无法存款,验钞机也过不了。”Trick故意把瓜子嗑得很响。 “Trick搞诈骗,比你的方法高级多了。”Power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个手电筒,朝她脸上晃着,“女人啊,鼓了钱包,就空了脑子。” “没关系,我养你。”Anger嬉皮笑脸地。 女士愣在原地,尴尬得咬牙切齿。 “真把我当女人了?不是你们说,要和人类有区别吗?” 屋里三个男的都笑了。 突然响起三声敲门,门外传来文芝的嗓音: “哥哥姐姐们,请原谅我姗姗来迟~” Power面露喜色,瞳孔里的兴奋一览无余—— “我们Dirtman,终于聚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