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答即缄默（十五）
深圳的灯火其实也没多明亮，又或者是徒有亮光，而无温度的虚假。大门的拐角，王楚钦挣脱了霍然缠住的手，别过头去。
霍然没有再贴上去，她知道，能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其实说到底，她比孙颖莎还没有信心，王楚钦会不会爱上自己。
“王楚钦，你幼不幼稚？”
“我幼稚？我怎么幼稚？我——”
“那你说啊！你干什么打那么狠？”
“我！........”
霍然一阵冷笑，呵出一口气，移到王楚钦面前。一刹那，她第一次看到，王楚钦眼角泛起的泪光，却不属于自己。霍然皱了皱眉，满腔的话堵在嘴边，不知从何说起。
王楚钦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笑，在不莱梅，是因为孙颖莎
王楚钦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哭，在深圳，是因为孙颖莎
王楚钦一切一切情绪，都只有一个原因
因为孙颖莎
心中渐渐发凉，霍然想起第一次见王楚钦，他的腰伤，疼到发抖，疼到倚在球台边动弹不得，汗如雨下。哪怕这样，他都没掉一滴眼泪。
霍然的内心，闪过从未有过的异样。是，她贪，贪恋王楚钦能爱上她，她讨厌孙颖莎，也只是爱一个人的心理在作祟。霍然认真地凝视着王楚钦，心痛极了，良知在谴责着自己，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胜负欲，到底有什么意义......
踟躇很久，箭在弦上，话在嘴边，不得不说。
“孙颖莎都知道为自己考虑，你怎么就学不会？就非要别人说？”
王楚钦的脑海“轰—”的一声过电，孙颖莎的话再度浮现，戳进未愈合的伤口里
什么都等着我，难道非要我说，你才能动，是么？——
接不上话，泪水模糊掉眼前人的轮廓，他看不清，究竟是霍然，还是孙颖莎。
王楚钦骗不过自己，是孙颖莎，只能是孙颖莎。心很痛，痛到失去知觉，唯有发酸的鼻尖，告诉自己，还是试着，去骗一骗自己吧。
“王楚钦？王楚钦！.......”
“我听得懂，我知道，可是混双，是——是我的.....执念了”
“执念？”
霍然错愕地凝视着他，她不懂王楚钦，为什么这么死脑筋。但能懂得，这执念二字里，孙颖莎占二分之一，甚至更多。
由不得霍然多想，就当王楚钦心很软，不愿伤害自己，所以，用执念两个字告诉自己，他爱的是孙颖莎。
爱惨了孙颖莎
爱意强撑起的自尊心被砸碎，还未崩塌，但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好没劲，王楚钦爱上自己的几率，霍然真的无法再想下去。她垂下头，不想再看王楚钦，不敢再看王楚钦，颤抖着闭上眼睛，微微张开嘴
“你知不知道，她的iPad里，写了什么......”
王楚钦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胸口起伏起来。指尖渐渐攥紧衣角，摩擦着，机械般的动作被霍然收尽眼底。她仰起头，注视着王楚钦的脸，王楚钦下意识后退一步，霍然没有紧逼过去，只是抽搐着嘴角，很受伤。
“她设了密码。”
火焰熄灭，王楚钦眼神黯淡下去
“但我破解了。”
复燃，王楚钦又挺直了身子，急不可耐
“这样确实不太好，毕竟是她的隐私。况且，你刚跟她吵完，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告诉你，对不对？”
霍然歪了歪头，寒冷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挑衅，直勾勾地盯着王楚钦。王楚钦皱了皱眉，压抑了冲动的情绪，滚动着喉咙，为自己赌气的行为后悔不已，只是又确实无可奈何，只好攥紧了拳头。好奇与复杂的情感交织，王楚钦很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
“霍然，我.......”
“我累了，你看不出来我爱你么，王楚钦？！”
良久，霍然的眼眶里，泪水潸然而下，满是质问与不解。这不是什么表白，只是想一吐为快。说完，霍然惨淡地勾起一阵笑意，瞥见王楚钦敞开的包里，那个画风突兀的保温杯，一瞬间，又心寒了大半。
王楚钦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不爱霍然，他以为至多，也不过是小女生的崇拜而已，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哦，想过
是他和孙颖莎
霍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叹息，满是疲倦。
“她的密码真好猜啊，我一试就中了。”
“........”
“是你的生日。”
霍然抬起了眼眸，径直望向王楚钦，如利剑一般无法躲避。
我的生日？！！？炸雷一般，王楚钦被劈得踉跄不已，摇摇欲坠。错愕，震惊，还是意料之外的惊喜，说不清，说不清。呼吸逐渐急促，明明只是站在原地，可已经到达窒息的边缘。许多话汹涌而起，错乱的神经袭击脑海，无法阻止。
“你呢？你都能把她弄丢，你都有种把她弄丢！......”
霍然撂下这句话，冲动地扬起手，狠狠甩了王楚钦一耳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手指僵在半空中。火辣辣的痛觉袭来，耳蜗嗡嗡嗡得眩晕着，王楚钦被扇醒了。
“王楚钦，我爱你，孙颖莎只会比我更爱你。你懂吗？！！”
空白又黑暗的停顿里，王楚钦意识纷杂到极点，理不清。他好像失去语言的能力，只能呼吸，听着霍然一句一句，字字诛心
“你知道陈梦请我吃的那顿饭，我有都难受吗？？？”
.........
“霍然，我直说了，孙颖莎很爱王楚钦，很爱很爱。她有多渴望冠军，就有多渴望王楚钦，我劝你，收手吧。”
“嗬，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孙颖莎喜欢他，就不允许别人追求自己的爱情了么？”
“当然不是，你有你的自由。但我必须提醒你，王楚钦，也很爱孙颖莎。”
“！？......你又不是他你凭什么，我，我——我不信，我不信！！”
陈梦把倒好的酒，推到霍然面前，做出噤声的手势
“你知道，布宜诺斯艾利斯这座城市么？那是王楚钦一生只一次的青奥会，和孙颖莎。”
“那又如何？？？......”
“你知道，王楚钦只会叫孙颖莎小豆包，还不许别人也跟着这么叫.....”
“呵，一个称呼，又能说明什么？”
“你知道，王楚钦的保温杯，是谁送的么？”
“......”
铺垫许久，显而易见的答案，霍然几乎可以脱口而出。那个名字到嘴边，才被硬生生拦住，心中冰冷，失了温。
“你知道，王曼昱送的那碗粥，是谁做的吗？是——”
“够了！别说了.......”
霍然把头低下，狠狠制止了陈梦的话，再说下去，她怕自己固若金汤的防御会完全失效。陈梦知趣地闭上嘴，抿了一口酒，从容地放下酒杯，镇定自若地望着颤抖着的霍然。霍然知道，孙颖莎不会做饭，可是.......
他们明明还在冷战期，互不理睬的，凭什么？凭什么！
陈梦会读心术，她叉起一块面包，送入口中，不痛不痒地补了一句
“你知道孙颖莎有一个iPad对吧？你当然可以试一试，偷也好，抢也罢，方法随你，尺度随你，什么手段都可以。”
面包香松酥软，陈梦再次端起酒杯
“我们赌一赌，我赌你看到——就会死心。”
自顾自地碰了个杯，陈梦站起身，居高临下，但语气依旧平静。
“霍然，你知道么？小卖部里，王楚钦买的那瓶酸奶......”
停顿片刻，清晰的字眼砸进霍然脆弱的心
“是孙颖莎最喜欢的口味。”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