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迪亚第一章 有人看吗?评论区回复继续更
我的记忆始于何时,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自我小时起,我也曾像其他孩子一样,有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清晨吃过早饭后跑出去,直到傍晚肚子饿得咕咕叫时才恋恋不舍地与同伴告别,回到家中。
此时等待着我的必定是妈妈熬出来的热气腾腾的南瓜粥,刚出炉的黑面包。黑面包是我从小吃到大的食物,虽然粗心的父亲每次都把握不好火候,总是把面包烤得硬邦邦的,但父亲毫不愧疚,每次当我抱怨面包太硬无法下咽时,他就会放下手里的食物,眉飞色舞地向我讲述他用黑面包砸晕窃贼的故事。
“那小东西狡猾得像狐狸一样,从后院摸进来......武器不在手边,只有一盘黑面包......我想都没有想直接抓起一块,朝着他的脑袋丢去,心里向上帝祷告饶恕我浪费粮食的罪名......没想到他居然当时就晕了过去......”
父亲是加诺德子爵手下的一名骑士,听父亲说自我曾祖父那一辈起我家就开始为男爵大人服务了,我所在的村子——嘉里村,是男爵大人的封地,位于帝国的内陆的堪查维斯行省,远离战乱不断的边境地区,自然是和平安宁,风和雨顺,年年丰收。
我有一个温暖的家,和爱我的父母。
父亲常常骑着马带我去郊外打猎。
我喜欢摸他身上冰冷的盔甲和腰上别着的宝剑,这大概是每一个男孩子幼时的梦想,成为一名骑士,一位功绩显赫的骑士。
“亚尔森,你知道你名字的由来吗?”
有一天,父亲这样问我。
“不知道,爸爸。”
父亲抚摸着我的头,望着远方的森林。
“你出生的那天,我特地去教堂求斯莫神父为你赐名,他脱口而出:亚尔森。当我问他名字的含义时,他塞给了我一本圣书,我翻开指定的页数时,了不得,居然是护卫主的神殿骑士的名字。”
父亲一直是一位虔诚的教徒,他早晚祷告,积极购买赎罪券,在教堂翻修时,无偿地搬运了三天的木材。
“这说明,你将来会成为比我更伟大的人,亚尔森。”
他抚摸的动作停下,将目光从远处收回。
“训练从明天开始。”
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村中的玩伴。
十岁的我握着与身材极不相称的铁剑,在拼命地砍着木桩。
“不要用蛮力,下盘要扎实,手不要抖,握剑姿势要保持,好,就是这样!”
父亲与我在春天、夏天、秋天和冬天一直在训练。除了秋收时他去帮忙割麦子的时候。
虽然从小野到大的我皮糙肉厚,有一股子使不完的牛劲,但在父亲的严苛训练面前,还不到两个小时,我就开始感到腰酸背痛,浑身乏力,汗水打湿了衣服。尤其是在闷热的夏天,平时的我都是在树荫下与玩伴们听着蝉鸣,吃着摘来的野果,渴了就喝些小溪里的泉水,多么惬意的光景啊!
那是一个北风萧瑟的秋日,从北方大雪山吹来的寒风已经能渐渐感觉到了。
父亲外出割麦,我在家中的庭院外独自练习挥剑。
我在木桩间变换着身形,想象着自己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勇猛骑士,在百万敌军中进退自如。
“嘿!嚯!哈!亚尔森大人来啦!”
木桩被我砍得东倒西歪,木屑乱飞。
就在我得意之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好,不错,真不错!”
我被吓到了,立刻收剑入鞘,转身去看是谁。
说话的人是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他身上的衣服明显比我们这些村里人要好得多,他有一头火红的头发,手里握着一把装饰华丽的长剑,正骑在马上,向我微笑。
火红色头发是加诺德家族的象征,想到这,我连忙躬身道:“少爷,您好。”
“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伦农骑士的家吧。”
“是的,少爷。”
“你是他的儿子?”
“是的,少爷。”
“我刚才看见你练剑了,不愧是伦农骑士的儿子,十分地出色,你练习了多长时间了?”
“两年。”
“两年!”
加诺德少爷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么短的时间内,练到这么好,果然有天赋。要不咱俩比试一下,我也练了快三年了,看看咱俩谁更厉害。”
加诺德少爷从马上一跃而下。
“使不得,少爷,我怎么能对您出手呢?”
“只是正常的比武罢了,还有,别叫我少爷了,我的名字是奈尼尔。”
“好的,奈尼尔少爷。”
“哎呀,叫我奈尼尔嘛!”
奈尼尔急不可耐地抽出剑,我一下子就被他手里的剑给吸引了,在阳光的照射下,由精铁锻造而成的剑身闪着金光,有红宝石镶嵌的剑尾圆头,山牛皮革包裹的剑柄,与我手中的这把破铁剑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奈尼尔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意。
“来吧,朋友,赢了我,这把剑归你!”
我咽了一口口水。
要不......试试?
我抽出铁剑,摆好架势。
“那我先来!”
奈尼尔单手提剑冲向了我,忽的跃起,双手握住剑柄朝我看来,我闪身躲过,顺势挥出一剑逼退奈尼尔。
奈尼尔笑了两声,重新握好剑再次向我冲来。
我牢记父亲教过的招式,先让奈尼尔进攻,我在防守的同时展开攻击。
奈尼尔多次进攻无果有些急躁了,他大喝一声,朝我冲来,在快接近我时突然放低身子,将剑挥向我的腰部。
“哈!你躲不掉了!”
剑来的十分快,在紧急时刻我来不及格挡,只好将身子往后一仰,将身子拱成桥状,宝剑在距离鼻尖一厘米上划过,宝剑过后,我飞速起身,来不及擦头上的冷汗,用剑背抽向从身边经过的奈尼尔。
我没有用力,奈尼尔被打到后也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着我。
“少爷,我得罪了。”
“很好,再来!”
奈尼尔挺剑又冲了上来,用剑锋直刺我的胸口,我侧过身子用铁剑压住他的宝剑。
“嘿!”
奈尼尔用力地想要将剑抬起,我也用力地将他的剑压向地面。
就在我们二人相互较劲之时,我听见了父亲的喊声。
“亚尔森,我回来了!”
我稍微有些松懈,奈尼尔瞅准机会抽出他的剑,向我斜着劈来。
我的头脑有些发热,想要在父亲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才能,于是用力凭铁剑迎向奈尼尔的剑,两剑一接触,火花炸开,显然我的力气比奈尼尔大,奈尼尔向后退了几步我却纹丝不动,我趁奈尼尔身形不稳时,冲上去打掉他手里的剑,奈尼尔跌坐在了地上,我忘记了作为臣子的礼节,用剑指向了奈尼尔,奈尼尔的脸色有些苍白。
“我的上帝啊!亚尔森,你在做什么!”
父亲走进了院子,看见眼前的场景吓得差点昏过去。
“父亲,我赢了他。”
“赢不赢什么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亚尔森,你知道他是谁嘛!我的老天爷呐!”
奈尼尔此时已经恢复了先前的神色,轻轻拨开了我的剑,从地上站了起来。
“伦农骑士,你的儿子很优秀。”
“少爷,我这犬子居然敢用剑指着您,实在是大逆不道,请您原谅。亚尔森,你还愣着干嘛,快跪下!”
我慌忙听从父亲的话跪倒。
“少爷,我该死,请您原谅。”
“别这样!”
奈尼尔将我扶了起来。
“你叫亚尔森?”
我小心地点点头。
“我爸爸说这是书里面圣殿骑士的名字。”
奈尼尔笑了。
“好哇,好名字,伦农骑士,你不要担心,你的儿子没有任何罪过,是我提出要和他比试的。”
“少爷,如果这是您的意愿的话,我毫无意见。”
“来,亚尔森,这个给你了。”
奈尼尔从地上拾起他的宝剑收入剑鞘,抓起我的手,将它放在我的手里,又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少爷,这怎么使得!”
父亲摆着手说道。
“这是我和他约定好的,如果他赢了的话,这把剑就是他的了。”
“谨遵您的意愿。”
父亲躬身说。
“伦农骑士,父亲大人常对我们说,你是他身边最好的骑士,今天我可算是相信了,如此短的时间内,练就如此高的剑术,连我也要自愧不如啊!”
“您言重了,犬子练习这些就是为了您效劳,再大的荣耀也是属于您的。”
“哈哈哈,不错,有没有兴趣陪我练剑?”
我惊惶地望向父亲,父亲也有些迟疑。
“不愿意吗?”
奈尼尔歪头打量着我。
“少爷,犬子只略通剑术,还未曾练习骑马。”
骑士,顾名思义,一是要效忠君主,领取土地,缴纳供赋,二是要战时武装,骑马上阵,充当精锐骑兵。
而我还未学会骑马,父亲也未能为我找到一匹马。
“好办!他可以作为侍童被寄养到我家里,我会交给他作为骑士应习得的技艺,如果有机会他会被送到骑士学校,接受更加优越的教育,成为和您一样优秀的骑士。”
父亲可从未去过骑士学校啊!
父亲的面色有些沉重。
“少爷,可否容我考虑一晚,明日给您答复?”
“好,明天傍晚,我会再来这里的。”
奈尼尔说完朝我再次微笑,然后走出了小院,骑上了他的那匹马远去了。
今天晚餐时的气氛有些不对,平时十分健谈的父亲沉默寡言,母亲也面露忧色。睡觉时,我听见他俩在说着什么,只是隔着墙壁听不太清,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一直持续到天亮。
父亲与母亲似乎一夜未睡,天刚放亮,父亲就骑马去镇上了,母亲则留在家里。
今天我被父亲交代不用训练了。
是要走了吗?大概是要走了吧......
中午时父亲回来了,马上的包袱里塞了许多东西。
他急匆匆走进家门,抓起桌子上的碗喝了一口水。
“亚尔森,今晚你和奈尼尔少爷走吧。”
说完后,他就坐在凳子上沉默不语。
母亲脸上挂着明显的泪痕,她推了推父亲想让他再说些什么,可父亲始终低着头。
“亚尔森,你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吗?”
“妈妈,我大概知道。”
在我所生活的甘露迪亚王国,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需要经过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就是侍童,在领主的家里初步学习骑士所需要具备的技能和基础的军事知识,需要两三年的时间;第二个阶段,接受领主的认可,成为扈从,负责为战场工作,传递战书,运送武器,为战马披甲等军事准备活动,这一阶段是最难的阶段,一些十四五岁的年轻人上了战场,虽说不是直接面对敌人,但听父亲说战损率极高,尤其是在对付草原上的游牧部落时,他们最喜欢袭击落单的人或弱小者了,即使只有短短一年的时间,但还是有很多人倒在这一年内;最后的阶段,就是进入国家设立的骑士学院成为见习骑士,与贵族子弟们一起学习两年,毕业后受资助入学的领主册封,成为他的骑士。其实,在第二阶段过后可以凭战功直接提拔为骑士,但是如果有后阶段的话,可能毕业后被授予骑士这一爵位的同时,在军中充当一些较高的官职。
父亲没有进入骑士学院,所以他自始至终在子爵大人的麾下是一名掌管二十名骑士的骑士长,骑士是爵位,骑士长是官职名,如果他能够进入骑士学院的话,成为军团长(掌管三千名骑士)都没有问题。
母亲流着泪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话。
直到日头有些偏西时,父亲交给母亲一包东西,母亲转身去了外面。
“亚尔森,本来我的计划是等我死后,让你自然而然地继承我的爵位,但我想了一夜,想明白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一辈子都无法被人认可的,所以我才打算让你去追随奈尼尔少爷。”
父亲的脸埋没在入窗的夕阳内。
“以后会很危险,这一别,有可能意味着永别。”
“不会的,爸爸,您不是子爵大人身边的骑士长吗,您可以随时来看我的。”
“不,亚尔森,今天我去镇上打听了一下最新的消息,东边的瓦尔迪亚又要与我们开战了,他的皇帝亲率五十万大军,已经越过了索纳河,攻破了东省的首府及阿尔堡,就要越过大海进攻我们的大陆了。”
“这有什么,皇帝会打败他的。”
“不,亚尔森,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这次瓦尔迪亚派出的军队数量是一百年来最多的,我怕皇帝陛下要从各省抽调精锐部队了。刚才子爵大人来信,要我去邻村召集驻扎的军队到他那里集合。我恐怕要出征了。”
父亲对我说,加诺德家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这里的子爵只是家族的一个分支。加诺德家族在王国议会中占有32个席位(帝国议会一共有二百个席位,法律规定皇族必须至少占有七十五个席位),是仅次于皇族,海瑟纳家族的第三大族,现在家族的掌管者西泽·加诺德公爵已经担任了王国的首席大臣这一职务,想要进一步压制住海瑟纳家族,取而代之,成为仅次于皇族的第二大家族,所以面对这次战争,手握重兵,封地跨越五个省份的加诺德家族是绝对不会无动于衷的,而子爵为了讨好他的家族必然会派精锐部队出征趁机升官加爵。
我以为父亲是在为我的远离而担心,没想到他却要为了家族之间的争斗远离我去征战沙场。
“按理说您不应该掺和家族之间的斗争。”
“亚尔森,我的孩子,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还会考虑一下,可是作为一名骑士,在效忠领主的同时,我也向甘露迪亚这个国家宣示了自己的忠诚,我必须保卫我们的国家,为了更多的父亲不再上战场,为了更多的年轻人不再失去父亲......就是这样。”
“会很危险的吧。”
这次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把他那粗糙的大手放在我的脑袋上,像平时一样,轻轻抚摸着。
时间就这样恐怖地流逝着。
母亲端着盘子进来了,盘子里是新年日时才吃的上的牛排,上面撒着黑胡椒酱。
“爸爸,这是?”
父亲笑着对我说。
“在家最后一顿饭吃好一些,快吃吧,吃完了奈尼尔少爷也应该到了。”
母亲将牛排放到了我的面前,我望着被烤得喷香的牛排,不由得流出了口水。
是啊,平日里吃得都是南瓜粥和野菜汤,要么就是父亲的黑面包,肉是很少吃的,故此我感觉胃里紧得难受,所以用小刀切下来一小块放在嘴里细细地嚼了起来。
嚼嚼嚼......
好吃!我恋恋不舍地将嘴里的肉吞下肚子,再次切了一大块下来。
母亲坐在对面,慈祥地凝望着我。
“我去为你收拾行李。”
父亲站起来走进了房内。
当我吃完牛排喝着母亲熬的粥时,门外响起了杂乱的马蹄声。
我听到了奈尼尔的声音。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进去就够了。”
“是,少爷。”
“亚尔森,你在吗?”
奈尼尔兴奋地走进房内,我和母亲站起来向他施礼,他点头示意。
父亲提着一个粗布包袱从房内走出来交给我,又把奈尼尔送给我的剑递上。
我跨好了包袱,提上了剑,朝着父亲点点头。
这时,母亲又哭了出来。
父亲抱着母亲安慰她。
“好了,薇娅,一切都会好的。”
我随着奈尼尔走出了家,父亲和母亲站在门口目送我们。
我看见与奈尼尔一起来的还有几名骑兵。
奈尼尔并不是骑马来的,而是坐车来的,他将我拉到车上。
“那么我们就走了。”
“请等一等!”
父亲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跑过来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接着残阳放出的光瞧见手里的是一个金色的十字架。
“带着吧,它曾保佑过我,也将继续保佑你。”
父亲说着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露出令我难以理解的神情。
“再见,伦农骑士,我答应你,一定会将你的儿子培养出最优秀的骑士。”
奈尼尔安慰着我的父亲。
“谢谢您,少爷,愿上帝保佑您。”
车夫一甩鞭子,马车开始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
“你要去我们家,三十里外的一座城堡,我已经为你准备好房间了,那里有几十名与你一样的人。”
“少爷,我和其他侍童一起住就行了。”
“不用这样,你可是我的重点培训对象啊。”
我有些明白了,奈尼尔难道想把我培养成他的忠诚骑士吗?
我的身体随着马车晃晃悠悠,很快,夜幕降临,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车子在路上慢慢地走着,马匹打着响鼻,蹄子踏在小路上发出哒哒声,车子周围的卫兵点亮了火把,他们的面孔在昏黄的火把下忽明忽暗,显得沧桑庄重。
不一会儿,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我被奈尼尔推醒时,我发现我们已经到了一座高大的城堡下,这就是子爵大人的家——加诺德堡,一个拥有八千人口的城市。
门口的卫兵正在打开城门。
进了内城,我们在一座高楼前下车。
“走吧。”
奈尼尔领着我上楼,转过无数的拐角,回过神来时,我们已身处一处大院。
“这是我住的地方,你就住在西房。”
“好的,少爷。”
“亚尔森,”奈尼尔拍了拍我的肩膀,“在别人面前可以叫我少爷,当我们独处时,叫我奈尼尔就行了,明白了吗?”
“好的,奈尼......尔......”
“我的名字很烫嘴吗?”
“不。”
奈尼尔哈哈大笑。
“好啦,时候不早了,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集中训练呢。”
“是。”
我到了我的住处,房间虽然不大,但很整洁,雪白的床单,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盏灯,和一个储物柜。
正合我意。
我将包袱卸下,将里面的衣物取出,放入了储物柜内。将剑靠在床边,脱鞋,上床睡觉。
第二天。
我早早地起来,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等候着奈尼尔的召唤。
等了一会儿后,有人敲门。
“请进。”
我起身开门。
来人不是奈尼尔而是一位老佣人,他的手里端着盘子。
“少爷吩咐我给你送饭。”
“好的,有劳了。”
我接过盘子,发现里面的食物比我以前吃的大不一样。
有面包,但不是父亲烤的黑面包,而是全麦的,有一些肉和菜,居然还有水果和一杯牛奶。
“了不得啊,侍童都吃这么好。”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这时那位老佣人又进来告诉我奈尼尔在练兵场等我,让我跟他走。
我跟着老佣人走出门外,出了大院的门,走上了街道,在街道尽头转弯,再转弯来到了老佣人口中所说的练兵场。
“呦,很快嘛,亚尔森。”
此时的奈尼尔穿着铁甲,他的身后站着数十名和我们年龄差不多大,身着皮甲的人。我想这应该就是其他的侍童了吧。
我套上了被递来的皮甲,将剑别在了腰带上。
“那么有请我的训练官,加诺德子爵大人麾下的骑兵百夫队百夫长,塞西尔百夫长!”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默不作声地从护场的士兵中走出,他没有戴头盔,可以看到他的脸上有一道伤疤穿过了他的脸颊直到脑后,冰冷的铁甲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十分合身,他手里提着他的头盔,走到了我们的面前。
“我是你们的训练官,塞西尔·安鲁,子爵大人麾下第一骑兵队队长,一名光荣的骑士,你们想和我一样成为一名荣耀与鲜花终生陪伴的人吗?”
“想!”
侍童们挥舞着手里的剑,齐声高喊道。
“我只负责你们的军事训练,关于其他的方面自然会有人教你们,你们来之前或多或少都接受过训练,但在我看来就如同没有一样,你们到了这里就已经是一张白纸了,你们是什么?”
“白纸!”
“好,不错。现在我要弄清楚你们都多少人,排成十人一排的方阵,别磨蹭,快点!”
侍童们在一阵骚乱中排好。
“好,三十四个人。过来。”
塞西尔训练官将我们领上了城墙,指着远处的一座小山丘。
“看见那座山丘了吗?”
“看到了。”
“那上面有三十面旗帜,日落之前把旗子都带回来,没旗子的准备围着练兵场跑十圈吧!”
“是!”
我刚想随着人群下城墙。
“回来,我让你们走了吗?”
侍童们再次列好队。
塞西尔训练官在我们面前踱着步,脸上露出一丝邪笑。
“负重行军!把平时重装步兵的装备拿来!穿好,然后跑吧,猪猡们!哈哈哈!”
侍童们的脸色十分难看,穿上了厚重的铁甲带上了铁头盔,将长方盾牌背在身后,有些比较瘦小的人每走一步摇摇晃晃都快站不住了。
我咬着牙走出了城外,沿着道路前进。沉重的铁甲好像要陷进肉里一样,每走一步就陷得更深。
“亚尔森,等等我。”
奈尼尔在后面叫我。
“少爷......啊,奈尼尔,你怎么也来了?”
“我也得努力训练,觅个封侯啊!”
奈尼尔拖着沉重的步伐勉强与我走了个并排。
“那个地方离这里差不多五里地,这么走果然需要等到黄昏啊。”
奈尼尔喘着气说道。
我回头望见一路上稀稀拉拉的队伍,有些侍童在这时因为盔甲的重量已经被压倒,正在努力地爬起来。
“快点,重装骑兵和你们的铠甲重量也差不多,你们想在打仗时只穿件裤衩上阵吗?”
“不是~”
人们的声音有气无力。
“那就快点!”
塞西尔训练官骑着战马在队伍中间来回奔走,手中的马鞭在空中噼啪乱响,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到某个倒霉蛋的身上。
我和奈尼尔走在最前面,在午饭时赶到了山头。
“坐会儿吧!”
奈尼尔一屁股坐在地下,摘下头盔,水流般的汗水从他打湿了的红头发上落下。
我举起旗子,旗子上是一只以紫色为底色的画有雄鹰的族旗。
“这是子爵大人的族旗,还是整个家族的族旗?奈尼尔?”
“啊,这只是我们家的,在甘露城(甘露迪亚王国首都)里的加诺德家族的族旗是以金色为底色的上面有一头张牙舞爪的狮子,比这个威风多了。”
奈尼尔扯过旗子拿在手里玩弄着。
“呃......这么说自家的族旗不好吧。”
“怕什么,我们只是个旁族,可不如首都里那帮老爷们快活。”
我在奈尼尔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嫉妒。
“难道您也想成为他们那样。”
“不,亚尔森你想错了,我们这支分族是被赶出来的,只因为我的祖先是一个在权力斗争中失败的人,当年他们弟兄七人,三人被杀,两人出逃,一人失踪,剩下一人加冕,也就有了现在的甘露城加诺德家族。”
“剩下的那支呢?”
“好像是去了最北边的雪岭省,爵位是个男爵。”
“我听说瓦尔迪亚又来进攻了。”
“我们两个国家自建立之时就从未安息过,最长的和平时间我统计过,也就十一年,出动十万以上的兵力的战役有一百九十二场,一万人规模的数不胜数。两国有九位皇帝死在了战场上,瓦尔迪亚五位,我们四位。”
“听父亲说,子爵大人打算带兵响应公爵大人的号召。”
“我的父亲的确是在一直讨好当今的西泽公爵,真不明白,自己带兵独干不行吗?到了那个老东西手里,只能成为棋子,而不是朋友。”
“我觉得凭子爵大人的兵力独干的话有点危险。”
奈尼尔拄着旗子站了起来。
“我们少说也有一千人马,跟随另一位大人也可以啊。”
“奈尼尔,我觉得事情远比我们想的复杂。”
“也是,总感觉王国里面有一张无形的网编织了起来。不祥的预感,好了,快走吧。”
黄昏,我们终于返回了城池。
“不错,少爷!”
塞西尔训练官朝着奈尼尔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又转头望向我。
“你的父亲是?”
“伦农骑士。”
“哦!伦农骑士啊,他可是一名很优秀的骑士,一直深得子爵大人的信任。”
“谢谢您。”
只有我与奈尼尔完成了任务,其他的侍童在哀嚎中围着练兵场跑了十圈。
“明天上知识课,后天继续训练,都缓一缓吧!”
塞西尔训练官招呼侍童们回去休息。
夜晚躺在床上,我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谁知道那些跑了十圈的人的感受是怎样的呢。
我有些想念父亲母亲,我掀开衣服,看着被盔甲压紫的皮肤,母亲若看见的话一定会心疼得流泪吧。
知识课上,一位头发花白身材佝偻的老者捧着一本厚厚的破旧的书。
我们坐在宽敞的图书室里听他上课。
“首先我们来学习一下爵位。”
老者伸出干枯的手指捏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颤颤巍巍地写下“爵位”二字。
他讲课时的表情十分陶醉。
“爵位是皇帝陛下赐予愿意向他效忠的人的称号,受封者在接受这一称号时,往往会被赐予一片封地,封地随爵位的大小而变化,受封者成为贵族,区分与平民、贱民。受封者效忠于封君,战时率兵作战,镇守一方;闲时缴纳赋税,定期朝贡。最高的爵位是王爵,一般不授予皇族以外的人,王爵最多的称号就是摄政王,摄政王辅佐年幼的皇帝掌管国家的事物,在皇帝成年后,则帮助皇帝批改文书,摄政王不能世袭。另外的王大多是皇帝的亲兄弟,手握重兵,封地一般在首都周围,这种王被称为亲王,亲王也不能世袭,其继承人不出意外的话永为公爵,也就是说王爵一般不能世袭!”
那你一开始就说啊,我吐吐舌头,认真地记着笔记。
“王爵以下是公爵,公爵是非皇族能够获得的最高爵位,公爵以下是侯爵,侯爵了是子爵,子爵再往下是男爵,男爵后是骑士,骑士是最低的爵位,也是最容易获得的爵位,当然了,这是对于那些勇猛之人说的。”
老者讲完后歇了一会儿,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喘了一口气。
“来说一下,军队编制。”
他又颤抖着手去写下那四个字。
“最基本的单位是十个人,叫伍,正副长官叫伍正,伍佐,再往上是一百人,叫百夫队,正副长官叫百夫长,百夫佐,每一百人四面旗帜,一面是国家的国旗,一面是所属家族的族旗,再有一面是所属军团的军旗,还有所属兵种的标志旗,再往上是五百人队,正副长官叫队长,队佐,再往上是团,2500人,正副长官叫团长,团佐,团之后是最高级的军团,至少有7500人,正副长官叫军团长,军团佐。其实以上所说的都是标准编制,有的地方会扩充军队或缩减军队,将兵种混合来增强自己的战斗力,所以我们经常能够看到某些部队的番号里面带有‘强’‘加强’‘特编’‘混编’等字眼,另外骑士部队与这个不同,另有一套自己的编制。”
我举起了手。
“哈瑞斯先生,我有一个问题,骑士与骑兵都是马上单位,为什么编制会不一样。”
哈瑞斯先生点了点头。
“我亲爱的亚尔森,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啊。这就引申出另外一个知识点了。骑兵与骑士听着一样,但兵源不一样,大家应该知道什么是兵源吧,就是士兵的来源。骑兵部队一般由平民参军,其他的如步兵啊,弓兵啊等军种也大部分是平民组成的,贵族只在里面担任指挥官,所以那样的部队又叫公民部队。而骑士部队呢,都是骑兵,大部分由最低等级的贵族骑士组成,其他贵族在里面担任指挥官,这样的部队战斗力极强,凌驾于重骑兵之上,编制里面没有辅助兵种,所以战斗时间不能超过一天,这样特殊的单位,我们也叫他贵族部队,但骑士不一定非得是骑兵,有的领主的麾下有由骑士组建成的重步兵团......”
哈瑞斯先生滔滔不绝地讲着,只有我一个人听得津津有味,就连奈尼尔也打起了瞌睡。
“......骑士部队基础单位叫小队,有二十个人,正副长官叫骑士长,骑士副长,五个小队是一个中队,一百人,正副长官叫骑士中队长,骑士中队副长,五个中队是一个大队,正副长官叫骑士大队长,骑士大队副长,三个大队叫一个集群,正副长官叫骑士总长,骑士副总长。骑士部队在战时临时召集,短时间能就能够发挥出巨大的战斗力,全赖我国全民的尚武精神和千百年来对于骑士的严苛训练......”
“亚尔森,骑士这个头衔骑士也分等级的,你知道吗?”
哈瑞斯先生做到了椅子上,再次端起水杯。
“抱歉,哈瑞斯先生,我不了解。”
“我可以给你讲讲,骑士的最低级是见习骑士,这个等你进入骑士学院就会有所了解了,见习骑士之上是正式骑士,正式骑士之上是十字骑士,十字骑士之上是皇家骑士,皇家骑士之上是圣殿骑士。其实也就是封地多少的问题,或者在军中担任职务的高低。”
“这样啊。”
我忽的想起什么,我的名字来源于圣书中圣殿骑士的名字,我又记起;临行前父亲送给我的十字架。于是我将十字架从挂着的脖子上摘下。
哈瑞斯先生眼前一亮。
“这正是十字骑士的标志,你家里有人是骑士吗?”
“家父是子爵大人麾下的一位骑士长,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十字骑士,抽时间我会问问他的。”
“好啊,子继父业,亚尔森我看好你。”
哈瑞斯先生说完朝我笑了笑。
我低头看着旁边已经睡着了奈尼尔,手里摸索着那个十字架。
几天后,我找奈尼尔要来了笔和纸,给父亲写了一封信询问他是否是十字骑士这件事。
不久我便得到了回信。
亲爱的亚尔森:
我的孩子,你是否能想到我和你妈妈看到你的信时那种欢喜的样子。
短短五天的磨练正在让你快速成长,我相信不久后的你一定是一个比我还要厉害的男人。
关于那个十字架,孩子,确实是我在晋升为十字骑士时得到的,可在不久后的一次剿匪行动中,我被土匪团团围住,有人挥刀向我的脖颈砍去,有人举枪向我的胸前刺来,我挡住了枪,但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替我把刀硌开了,于是我侥幸捡回了性命,行动过后,我晋升为皇家骑士,于是将这枚十字架一直戴着,让它陪伴我经历每一次困难。
现在,我将它交付给你,我即将投身于沙场,希望你能够刻苦训练,成长成一名真正的骑士,这难道不是你一直追求的吗?
爱你的爸爸
我拿到信后十分高兴,想着如何再写一封信。
这天夜里,我正披衣坐在房内琢磨着如何写一封表达我对父亲的敬佩之情的信时,全然不知道有事将要发生。
笔尖在草纸上滑动着,墨水在纸上慢慢变干。
“嘟嘟——”
我被突如其来的号角声吓到了,手中的笔滚落到地下,我弯腰去捡笔,就在这时,我侧起耳朵仔细倾听。
这号角声莫非是?
集结令!
我顾不得写信了,将笔插进墨水瓶里,披上衣服冲了出去。
发生什么了,有敌袭吗?
一出门正好碰见奈尼尔,于是我们结伴前往。
路上,我问他。
“奈尼尔,发生什么事了。”
“大概是要出征了,今天晚餐时,父亲对我说前线的战事很不乐观,瓦尔迪亚的军队距离甘露城还有一百里,他接到命令随时准备率兵出征。”
我们来的练兵场,果然,此刻的练兵场早已挤满了无数士兵和战马,一束束火把被点燃,照得场地周围十分明亮。
此时,奈尼尔的父亲,子爵大人正站在高台之上指挥着自己的军队站好队伍。
“好了——各部队清点人数,马上汇报,从最北边开始!”
“第一百夫队,齐!”
“第二百夫队,齐!”
“第三百夫队,齐!”
“第四百夫队,齐!”
“第五百夫队,齐!”
“五百人步兵队,齐!轻步兵部队,齐!”
“第一弓兵百夫队,齐!”
“第二弓兵百夫队,齐!”
“弓兵部队,齐!”
“第一骑兵百夫部队,齐!”
“骑兵部队,齐!”
“第一辎重百夫部队,齐!”
“第二辎重百夫部队,齐!”
“辎重部队,齐!”
之后我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骑士二十三名就位,骑士部队,齐!”
是父亲,他果然在这里。
“好,都齐了,我大致把当前的情况说一下,瓦尔迪亚的军队距离甘露城已经不到六十公里了,我们的任务是星夜奔赴距离甘露城二十公里的特姆要塞,协助那里的霍根伯爵进行防御,大家应该听说过特姆要塞吧,甘露城的第一大关,驻军常常保持上万人以上,如果瓦尔迪亚的军队要进攻甘露城,首先就要通过这里,如果上帝保佑的话,加诺德家族的十万部队应该能够在瓦尔迪亚军队抵达特姆要塞之前击溃敌军。”
子爵大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愿上帝保佑我们都能回来。消灭瓦尔迪亚!”
“消灭瓦尔迪亚!天佑甘露迪亚!”
将士们高呼着,声音震天彻地。人丛中,我瞧见了父亲坐在马上的雄姿。
“爸爸!爸爸!”
我拼命地冲他喊叫着。
“出征!”
子爵大人大手一挥,一个个方队开始向场外走去,市民们涌上街头,欢送士兵们离开。
我拼命地呼喊着父亲,可他就是听不见似的,端坐在马上,朝着送行的市民们微笑。
我想起了还未写完的信,于是我冲向房内。
“亚尔森,你要去干嘛?”
我没来得及理会奈尼尔,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屋内,将那封还未写完的信抓在手里,又跑了出去。
等我赶到时,部队已经全部离开了城池,但大部分市民还在跟着部队欢送他们。
我揩揩鼻子上的汗水朝着人群冲去。
“爸爸!爸爸!”
我在人群外想要努力地挤进去,但由于我的个子有些矮小,到最后反而被人群撞来撞去,摔倒在路旁。
我被一名护送的士兵拽住胳膊拉了起来。
“孩子,你的父亲是谁?”
“伦农骑士!您见过他吗?”
我急切地问道。
“哦,当然,我的孩子,在这里有谁不知道伦农骑士足足可以被笑话一年。”
“他在哪里?”
“唉,孩子,很不幸,您的父亲已经率领着骑士部队跟着骑兵部队先行一部了。”
“可我的信还没给他啊!”
我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委屈,泪水夺眶而出。
“别哭,孩子,你可以叫信差送到前线去。”
“信差什么时候来?”
“每星期的星期一和星期五。”
我望着手里被揉成一团的信纸,想着后天就是星期五,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
我转头眺望时,送行的市民们正在一个个地返回。
远征的部队每个人都擎着一支火把,一束束火苗在暗夜里跳动着,像一只只发光的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