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棋者之灵（十二）【卡兹戴尔】【巴别塔】【博士】【剧情】
霍伦海姆战役 第七天
“天啊……”雷曼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地说。
眼前是一座荒原上轰然崛起的白地要塞，拒马、铁丝网拉出一条横亘视野的天际防线，其后是纵横交错的战壕网络，数不清几行几列，里面藏着一排又一排的士兵，探出头来虎视眈眈。再往后是一座座高耸的塔楼，从里向外一层层伸出黑洞洞的炮口。
这是一片毫无争议的死亡之地，它会以雷霆怒火击碎一切胆敢来犯之人，将之撕扯零碎，吞咽在它幽暗的腹中。
他对可能遭遇顽强抵抗有所预期——各种情报显示博士已经花了十天修筑这座要塞。但是，十天怎么可能建成这样一座要塞？！如此完备的防御体系，至少一个月前就开始动工，他难道早就就打算在这里决战？
昨天下午，他在烁银关后与休整的特雷西斯会师，并遵照殿下命令在前担任先锋。他没有多想，抢立战功、为殿下效命是军人的荣誉，可现在……他心里有些打鼓。
定了定神，他想到殿下的王牌，有些安心，下令进攻。
整整一万人瞬间如潮水般涌来，仿佛不可停滞之矛要撞上那片不可动摇之盾。不止两架，而是整整十二架飞行器列队飞行，周围还跟着蜂群般的无人机群。而敌方没有动。
“三百米！”兵锋进逼，敌方还没有动。
“一百米！”已经可以辨别出壕沟里晃动的人头，甚至看见武器上反射的光，可敌方仍没有动。
就在最前方的士兵要撞上铁丝网、不得不减速时，敌方终于动了。
远处炮塔猛然开火，喷吐出一阵流星般的火雨，轰然降临在后方正往前填进的部队结合处，还有一种特殊的火炮以惊掉下巴的射速发射出线也似的一连串炮弹，几门配合，在空中拉起一张火网，顷刻间击毁了全部十二架飞行器；近处，趁着先锋忙着砍断铁丝网时，壕沟内的弓弩手抬起手中利器，用连绵不绝的箭矢瀑布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这座恐怖的战争机器铿铿运转起来，一吐息间就展现出碾敌碎骨的力量。
后方的术师慌忙操纵无人机，想遏制守军的攻势，但数枚炮弹在机群周围轰然炸响，没有光没有火，术师们却感到一股猛烈的源石技艺震颤，接着所有无人机直愣愣掉了下来。
特雷西斯引以为必胜法宝的空中力量，一个照面就全部损坏。
当他们一波又一波踏着同伴的尸体终于靠近第一条壕沟，拉开兵器准备与地下的战士决一死战时，前方的士兵惊骇地发现，那些藏在壕沟里披甲带刃的“步兵”举起了法杖。
他们居然把术师放在前面？！
顶着炮火、箭雨、法术、近卫从地下刁钻难防的攻击，雷曼的部队极其艰难地逐渐占领了第一条壕沟，然后看着眼前的敌人从容地退至第二条壕沟，等着他们去送死。这样的壕沟，看不清还有几条。
绝望总会在你以为跌至谷底时再补上一刀。
后方部队的骚乱声越来越大，甚至传来密集的爆炸声响。雷曼惊怒交加地转头回看，敌人竟然出现在阵型后方，还在不断增多！这些人结成块状小组，散落镶嵌在整个后方，互相支援，不断扩张。
又是地道……！好像一团硬块堵住雷曼的喉咙，他不禁剧烈地咳嗽起来。
“殿下的预备队……”他拖着嘶哑的嗓子。
隆隆的炮火声淹没了他。
雷曼大口喘气，余惊不减，向后看去，确认已经摆脱了追击，才终于放下心来。
没有一支队伍能忍受那样的战场，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像台绞肉机，他们夺下的阵地越多，受到的杀伤就越大。他下令撤退时，部队比着赛飞快逃跑，尤其是看到殿下的军队已经率先开始撤离之后。敌人的地道不知道有多大的规模，逃跑途中不断地有地下突然冒出的敌军击溃他们的阵型，配合紧跟着的追兵吃掉一大块部队。一直到这，全军才算松一口气。
雷曼擦了擦汗，转向特雷西斯：“殿下，我们现在……”
“撤退。”
“什么……？”雷曼没听懂。
“全军继续撤退！”特雷西斯厉声大喝，“一路撤回北方，经约登谷翻山回去，不得恋战，不得停歇！”
现在是午餐时间。军士们三三成群、两两结对，边吃饭边得意地聊着胜仗。指挥部的气氛也轻松下来，相互打个招呼，分批轮流去用餐了。
博士吸着凯尔希特制营养液，在整理近期的电报。昨晚己方已夺回烁银关，就在刚才，烁银关发来电报，雷曼部剩余一万人的前锋抵达城下，他们已经开始交火。霍伦海姆中东部的两千人就在他们背后，经过结合作战情况和战略目标的自主思考，指挥官大胆地向总部提议，可以攻击卡住要道的北军大营：趁夜色潜入各部的间隙，尤其是守营将士与他们故意放回去的佣兵营地之间，突然开火然后迅速撤出，让不明情况的各部自相攻击，以直接破坏后勤指挥系统。特里斯山脉内军队行进也一切正常，西行部队加速行进，东行部队放弃辎重轻装简行，已经快到约登谷了。殿下车队一直险象环生，为了完成招降人才、运输资源、建立暗部据点几项任务，他们必须停在一座城不动相当时间。不过，凭借高机动性与强悍战斗力，他们已经迫近目标，与霍伦海姆北部二军取得联系。战局一切都在按计划发展。
但是不对。
为什么东面战场没有报告接敌？驭龙关军向北派出了斥候，舒尔茨的先锋也应该快速南下，两者必然碰面，即使现在没发生战斗，总会有侦查报告。博士已命令所有部队一切发现和战果都立即上报，这实在不会是一个偶然错误。
难道，舒尔茨没有直线南下？不是南下，他会去哪里？霍伦海姆？烁银关？目的为何？吸引分兵？特雷西斯……
博士拿起对讲机，呼通侦察兵负责人：“派出侦察兵，即刻搜寻特雷西斯踪迹，速度要快，发现后立即汇报！”
约半个小时后，经过层层转接，最前线侦察兵的口头汇报被负责人急切地转述出来：“博士，我们已经又向前搜索了一公里，仍然没有发现任何敌军踪迹！不排除是搜索范围太窄的原因，我们现在正在横向扩展搜索！”
博士登时起身，“不用再找了，你们准备接应侦查小队，向前探路，清除地雷等埋伏！”
他转向房内留着的通讯员，几个人都听出不对劲，转头看着博士：“特雷西斯已经逃走了，而且早有预谋！通知防线全军，准备追击！让预备军接管防线。”
他又转向剩下的通讯员，一条条地发布命令：“通知驭龙关守军：抽调两千人，包括向你靠近之俘虏，向西骚扰阻滞特雷西斯；通知布尔森林东端的降军：于山区森林东部一带层层设防，尤其注意约登谷，特雷西斯必通过此！提示烁银关及全体部队：舒尔茨三万人会大举进攻烁银关，以误导我军特雷西斯过关逃走，不能上当！烁银关部准备苦战。”
“通知霍伦海姆中东部直二军：改变任务，不再袭扰后路，批准你部夜袭大营，目的改为多造杀伤！准备打正面战，为烁银关分压。告知全军，我们已经错失战略机会，特雷西斯恐怕会突破层层封锁回到北方，那时殿下危矣！全军勠力！”
“先到这里。发完命令后收拾一下，准备行军。”
博士说完，看着通讯员埋头工作，第一次露出些微可以被察觉的表情——面沉如水，或者说嘴角稍许下撇。
除了杀不掉特雷西斯，结局仍是他们的胜利，霍伦海姆也即将收入掌中。只是，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