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白

其实我很早就有自我了断的念头，大概在小六？或者更早的时候就有吧。 在那个年纪的孩子，倘若被别人欺负了，往往是会想着下次找什么机会揍回去，或者巴不得把那个欺负自己的人干掉—— 我的逻辑就与别不同，我是这样想的：既然他能揍我，那很显然他的拳头比我硬的多，那我想必是不能揍回去的，既然如此，想要了结这种痛苦，很显然只能把自己做掉。 或许这也是一种怯懦。 但不管怎么说，总之，当其他同龄人都还在说：“你等着。”之类的狠话的时候，我已经在寻思哪里有那种没有护栏的高楼大厦，怎么样能快速而不太痛苦的轮回转世了。 虽然我听闻，自我了断的人，是没办法轮回转世的，但以后的事以后再讲吧，有没有下辈子，不是我现在关心的事情。 怎么讲初生牛犊不怕虎呢？对我而言大概就是，反而是年龄越小的时候，我越不怕死，年纪大了，寄托和思虑的东西多了，慢慢的也就怕了。 那时候我想着靠触电达成目的，我就真去摸了电门，但我印象中，这不是一种好手段。 很痛，很麻，还有些抽搐的余韵，而且因为空气开关或者说保险丝的存在，往往还不能达成目的，白受罪了，全然不像网上陈述的那么美好，或许他们讲的是高压电罢。 不过现在想来，小时候的我或许愚笨，毕竟如若他们真靠此等手段顺利离世，那么想必他们也就没有命数来写这些回答了，所以网上所谓的那些窍门与伎俩，想必是胡诌的多。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我不认为小时候的我想不明白，或许只是因为那时的我太过执着，以至于病急乱投医了吧。 那没成功怎么办呢？大家都围上来了，有家长，有同学，有老师，有医生。 “嘿嘿，不小心的。” 其实我是故意的，不过很显然，在这种方面撒个谎的话，事情会轻松很多。 那时候我坐在病床上，我记得那个病房人还挺多的，有大有小，有老有少，不过我想他们大概都是想要求生，我和他们在截然不同的道路上。 所以当绝大多数同龄人的议题还是“今天要怎么过的时候”，我的议题已经换成了“今天还要不要过”。 这样的差异可能是我第一个不合群的理由，但老实说，我不合群的理由多了去了，我也说不准它到底是不是第一个。 不过也不重要了。 这样的东西当然不太好跟别人讲，因为说不定我并非怯懦，只是很纯粹的我还想活，讲出来，然后获得一大堆无关痛痒的、隔靴搔痒的宽慰与关心，说不定我反而想不开了。 所以即便我实际上话不算少，甚至于有些嘴碎，但如果有人问起，我永远会讲：“沉默是构成我的，第一块石头。” 人们总讲，小孩子的想法纯粹而极端，那么年纪渐长，我有没有看开一些呢？ 完全没有。 眼界开了，世界大了—— 我从此知道，所谓人间，熙熙攘攘，不见得真就有那么一个自己的位置，有什么非我不可的使命。 反而更不想过了。 不过我对了断的尝试，反倒是随着年纪渐长，越来越消极了。 一来是大多数方法都不太好受，二来是没有百分百成功的办法，倘若罪也受了，人还没过去，这样那样的想法瞒不住了，还要继续活在世上，那恐怕日子就望不到头了。 当然也可以讲，其实就是我怕了。 所以这日子恐怕是要一直过了，可想法还是在的，因而一醒来，就是在寻思今天还要不要过；睡前呢，就是寻思明天还要不要过。 日子就这样填的满满的了。 所以我一直都谈不上有空，要么是在做活在世上不得不做的事情，要么是在考虑还要不要活在世上。 今天没想明白呢，所以就暂且先活到明天吧。 一晃眼，就活了那么多年了。 我的脾性并不算好，待人接物也很粗糙，如果要讲，其实我也自私的。 因为每天都在想，今天还要不要过，明天还要不要过—— 所以今天说不定就是我在世上的最后一天了，指不定晚上就不想有明天了，指不定哪天晚上就是我挺不过去的晚上—— 我的呼吸，就化为空气了。 所以活在世上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最后一天。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对于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来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也就没必要在意那么多了，待人接物一类，自然也能做得好些，做的细腻一些，脾性也可以缓和一点。 其实我的本性，远没有如此良善。 不过都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就算是装的，也得装的好一点，好好去告别，给人留个好印象吧。 虽然我应该也，没有什么人需要特意去告别。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朝不保夕的状态，很大程度上让我变得好相处了许多。 某种意义上也让我轻松了许多，毕竟倘若真的糟糕透了，那也不过是值那一死，反倒是遂了我的愿；倘若有些好事发生，我也能庆幸，得亏昨晚挺过来了，这不今天就碰到好事了吗？ 很多人会问：“你打算活到多少岁？” 比起长命百岁，我其实只想耸耸肩：“就活到今天吧。” 不过说真的——如果某天，我的呼吸，化作空气。 请你，为我献上一朵花吧。 虽然我其实，不怎么喜欢花草，也没那么浪漫。 只是我离开的那天，一定没和你好好告别，所以就借着这件事，来见最后一面吧。 如果你真来见我，请你不要哭泣。 我不擅长，应对眼泪，当然，我也没法再应对了。 我其实，不相信在天之灵，但万一真有——当我的手直接穿过你的眼睑的时候，我也一定会流下，我未曾设想的眼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