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第六章：倔强的大白鲨
1990年3月14日晚8点40分，青石岛码头东侧水域。
一个灰白色的身影在海水中缓缓移动，那是一条约5米长的雌性大白鲨。她的头部和大半个身子爬满了蚯蚓般的疤痕，有旧疤也有新伤。她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水中，头部朝向陆地。
“哗啦”一声响，她身后的海面上浮出一头大她近一倍的动物，那是一头雌虎鲸，光洁的额头在月下闪着银光。
大白鲨转过身，二者四目相对。虎鲸开口道：“邓，你怎么还在这里？”
名叫邓的大白鲨笑了笑，回答道：“梅，你这是明知故问啊。”
“白鲨神让我来叫你回去，回天界去。”名叫梅的虎鲸说道。
邓又笑了，说：“白鲨将军果然还是放心不下我。”
梅语气平静地说：“跟我回去吧，你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对方沉默片刻，突然抬头说：“对于这次失败的行动，皇上怎么说？”
“莫桑头领说这是他的重大失误所致，要向因此而死于非命的善良人类道歉。”梅说，“他还说了，自己消灭青石岛武装盗猎团伙的决心不会动摇，很快就会阻止下一次行动……”
“还下一次行动？已经结束咧！”大白鲨怒吼道，“重大失误、道歉、决心不会动摇——天天都是那么几句！头领他连自己面对的敌人有几斤几两都搞不清楚，连人类社会和动物社会的本质区别都不知道，拿什么去跟盗猎者打？人家背后有一整座城当靠山咧！”
“那你觉得像你这样一直一直耗在敌人门前闹就能赢吗？你跟谁赌气呢？！”梅也恼了，“你分明是在跟自己赌气！你前世是人类，被吴应所杀，你想报仇，所以才用鲨鱼的身躯武装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去同她决斗，一次又一次输掉……你会跟我们合作，纯粹因为吴应碰巧又是盗猎者，是我们的敌人……”
邓打断了她：“我劝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梅，你只是一头鲸，人类的事情你懂多少？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吴应和她的盗猎团伙如此猖狂，都没有受到人类法律的制裁？你知不知道她背后有多强大多恐怖的势力护着？我知道，因为我的前世知道。梅，你以为人心的险恶，是能靠武力，靠你那两排牙齿消灭的？动物们啊，真的太单纯了，唉……”
梅沉默不语。
“虎神那边怎么样了？能出兵支援我们吗？”邓平静地问道。
梅苦笑了一下，说：“虎神目前在对抗中国东北的盗猎者，本来只要一仗就能解决问题，可那些所谓的人类神明百般阻挠，大部队开不过去，山里零散的东北虎一个个都倒下了。那边盗猎者边剥虎皮边唱歌，这边吴应把鲨鱼和海豚的脑袋砍下来举着拍照……”她的声音颤抖了。
邓凝视着那轮圆月，喃喃地说：“天理啊，天理何在？天若无法制裁邪恶，吾等于黑暗中将其歼灭也不行吗？这个世界、这个宇宙难道是恶势力说了算的吗？”
梅麻木地回答道：“不，不会的。我们会赢，我们能赢，总有一天……”
“但是我相信，公道在人间。”大白鲨又一次出其不意地打断了她的话。
虎鲸正要回话，岸上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吱嘎”声，这是铁门被人推开的声音。两只动物立即沉入水面下，静止不动。逐渐地有脚步声传来，愈来愈响，似乎是一双硬底靴子在踏着水泥地面。
她们悄悄探出头去，借着月光望见岸边的路上有一个人影在移动。邓虽视力很差，还是凭借无数次血刃交锋所积累下来的经验确定了此人的身份——她不是别人，正是青石岛武装盗猎团伙首魁、蛟龙湾一带除x帮外最恐怖的黑恶势力的领头人、绰号“魔姑”的吴应。
吴应肩背一杆双管猎枪，腰挎一把带鞘砍刀，大踏步朝岸边走来。邓和梅逐渐感受到一股不祥的气息正在靠近——确切地说，是充满血腥味的杀戮气息。
天哪，要屠戮多少生灵才能使全身带上这样一股骇人的气息啊！这个问题的答案邓和梅都知道——鲨鱼和海豚共计9500余只，并且吴应还不打算收手……
“不要动，现在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梅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大白鲨，低声说道，“别急，也别丧气，总有一天我们的战士会把她的脑袋扯下来的……”
“蹬蹬蹬——”又一串脚步声从另一侧的路上传来，比魔姑的还要响。不一会儿，发出声响的人就出现在岸边——一位大约十七八岁的小青年，鼻梁上架着眼镜，身体看上去很是壮实。
小青年看见吴应后，脚步略停了一下，接着继续向前走。邓和梅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吴应似乎正在想心事，闷着头顾自走，二者几秒钟后擦肩而过。
就在那一刹那，小青年闪电般挥出一击右勾拳，正中吴应头部，发出“嘣”的沉闷声响。魔姑整个人向左侧扑倒下去，重重跌在地上，额头豁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浸透了棕黑色的头发。
终于开始了。
邓和梅都惊讶地张大了嘴。
那杆双管猎枪被弹飞出去，碰到小青年腿上，落在地下。小青年一把抓起，双手用力将枪管掰弯，又一拳把枪栓也砸断了，接着把整支枪都抛入海中，差点打中梅的脑袋。
这小青年是谁？是虎神的化身吗？亦或者是被虎神附身了？不，都不是。他只是蛟港县城内一名普通的高三学生，但他的心中，有一只猛虎。
尽管深知作用甚微，郑昊，这名真正的海成学子，英勇的中华男儿，还是选择了使用武力打击恶势力。李树人老校长含辛茹苦的教诲，终使他心中“德育”的种子生根发芽，绽放出美丽的道德之花。官僚恶霸秦家的覆灭，更加坚定了他心中正必胜邪的信念，虽然他并不知道是谁干掉了秦鹏菲。
郑昊冷冷地看着企图爬起身来的吴应，拳头再次攥紧。他要歼灭这个她活着别人（以及海洋动物）就不能活的恶魔，不是打倒，是歼灭，是让她罪恶的心脏永远沉寂。
这不是疯狂，不是残忍，而是正义。这是最真实、最纯粹的正义。
可他为何会突然对吴应下手？他的敌人不更应该是县城内鱼肉百姓的黑帮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