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怠日记】甜蜜的苦涩
【深水怠日记】甜蜜的苦涩
Original by 深水怠
01
第一次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大半夜了依旧在根本不熟悉的街道中游荡，这是为什么呢？
“奶茶店……全都……关门了……”
跟随导航找到的第三家奶茶店，也已经停止营业。这让迫切地想要买点什么饮品的我感到丧气。
只是想驱散方才吃火锅时残留的余味的话，随便在便利店买一瓶水也能解决。但在经历连续的碰壁后，这种做法就如同妥协一般让我感到强烈的不爽。
就在这时，就如同命运一般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的，就是一家店内光线昏暗，装修简单到有些清冷的咖啡馆。
在陌生的城市、根本不熟悉的街道上，从来只靠智能手机中的美食APP探店的我，遇见了一家不存在于APP列表里的咖啡馆。
02
“请问……还营业吗？”
夜深，而且店内只点亮了一盏高悬于挑高天花板上的白色顶灯，看上去很像是在做打烊后的清理工作。但店里空无一人。
突然，一个身影从吧台内猛地站了起来。
“嗯？啊，还，还在营业。”
从门口的角度看去有些背光。依稀可以看出来是一个留着长至肩膀的卷发的男人。
他应该是这家店的咖啡师了。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人感觉他开店只是为了自我满足，并不在意一天到底能卖出去多少咖啡。但冷淡的店员对于社恐来说反而有好处，我可以自由地翻看菜单，打量店内的设施，而不会被灼灼的目光烫伤。
但，这个菜单，对于品鉴咖啡经验为0的人来说，还真是难懂……
抬头看向那位长发的咖啡师男性，对方依旧自顾自地收拾着吧台内的物品，就仿佛我不存在一样。
要和他搭话……还真是有难度。
“你好~需要喝点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轻快的女声闯入我的耳膜，吓得我立刻抬起了头。
不知何时，店内又出现了一位穿着围裙的女性。
“比较喜欢什么类型的豆子？”她的头发微卷，温柔笑着指了指吧台另一边，“我们这里有不同产地、烘焙程度也不同的豆子，可以自由选择哦。”
“呃……呃……”
“选不出来的话，可以闻闻看再做决定。”“可，可以闻的吗？”“当然。”
面对这位极为热情的女性，我很难直接说出自己完全不懂咖啡、自然也完全不懂咖啡豆这件事。
然而下一秒，对方的举动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那么，我最推荐的就是这款——”
她突然拿起了吧台上的一小袋咖啡豆，猛地凑到了我的面前！
“这款可是世界著名的烘焙大师的作品！每年也就两千克左右的产出，我们只买到了这么一小袋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密封的袋口。
“呃，好，好的……”
我简直说不上任何话，只能听从她的指挥，微微低头轻嗅咖啡豆的香气。
也就是在这个距离上，我发现这位女性比我以为的年纪还要再大上一点。只是，对方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是咖啡的香味。”“哈哈哈，因为是咖啡豆呀。”
接着，她又拿起了另外一袋咖啡豆：“这是烘焙程度较浅的豆子，有一股很好闻的花香哦。”
密封袋的袋口一开，我立刻闻到了甜蜜的香味！原来还有咖啡豆是花的香气吗？
这实在太神奇了，几乎没有任何相关知识的我脱口而出：“真的是花香啊！”
“果然，女孩子都会比较喜欢这种呢。”
看见我的态度差别，女性了然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直在吧台里的男性咖啡师突然发出了像是吃坏了肚子一般的怪声。
“唔唔唔呃呃呃呃呃……”
“……怎么了！还有客人在呢！”
女性——啊，听这个语气大概她才是这家店的店主吧——转过头，用与方才完全不同的严厉语气呵斥道。
“外卖员还没来……”
咖啡师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听得出他似乎被这个问题搞得焦头烂额了。
“怎么回事？”
店主于是将那花香咖啡豆的包装袋塞到我手里，快速走进吧台开始帮咖啡师解决问题。
“我看看……根本没有外卖员接单啊！”
“是，是这样吗……”
“不对，仔细看看，你根本就没点击接单，这单已经被客人取消了！”
“我，我点了啊……”“你没点上吧。”“哎……外卖系统好麻烦……”
昏暗又安静的咖啡店里只有这两人被外卖系统弄得团团转发出的声音。
过了好几分钟，店主小姐才猛然抬头，盯着我愣了一小会儿。
“……不好意思，”她张了张嘴，终于发出声音，“那个……就用刚才的花香豆，怎么样？”
是终于想起来我还没有点单吗？
我只能点点头。
03
在等待咖啡的时间里，我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着。这是一间很简约的咖啡店，但并不是一味地使用性冷淡黑白灰，而是在纯白的空间里点缀了木色的圆桌、青翠的绿植、各式各样的玩偶，简单而不单调。
那位店主姐姐是个很有品位的人呢。
这是我能从这些装潢中得出的结论。
打量了一圈店内布置，我的视线又落在了吧台内。大型意式咖啡机后，是依旧在对着电脑抓头发的咖啡师。
明明我在美食APP上都没有看到这家店呢，他们究竟是在哪个平台接外卖订单呢……
就在这时，店主小姐端着咖啡走到了我的身边。
“有些烫哦，可以先放一会儿。”
“谢谢。”
咖啡杯壁微烫，但捧在手中可以驱散夜晚的寒冷。
我轻轻打开杯盖的小口，不出意料闻到了咖啡的香气。在这之中，依旧有着那股花香残留，真是不可思议。
店主小姐显然是一个很喜欢和客人聊天的人。她虽然送完咖啡就又回了吧台，但嘴上却没停下。
“天色也不早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走动啊？”
这个“你”，显然指向的是我。
我一边用咖啡杯温暖自己，一边回答道：“嗯……我是外地人，到这边有些事情。刚刚和人聚完餐，就想喝点什么。”
“你是外地的？”“嗯，我第一次来成都。”“原来如此。那不是更危险吗？你知道怎么回酒店吗？”“再往前面走一段就是地铁了吧，我可以坐地铁回去。”“那就好。那你不要待太久哦，会赶不上末班车的。”
店主小姐很关心我。不过也是，一个年轻女生孤身在深夜游荡，怎么想都很不安全。
“有事情，是过来出差吗？”
店主小姐继续问道，“你是做什么的呀。”
呃……
我回答了后半句：“我……是一个小说家哦。”
“哇，真的吗？”“啊哈哈哈……不是很出名啦。”“那也很厉害啦！说明你脑子很好哦。”
我倒不觉得自己脑子很好。不过被人这么吹捧，我也不禁有点飘飘然，低头轻轻抿了一口应该稍微降温了点的咖啡。
“唔呃？！”
然后发出了像是呕吐的声音。
好苦……好苦！救命，明明是气味那么甜蜜的咖啡豆，为什么会这么苦——
“怎么了？”
这理所应当地引起了店主小姐的注意。
“……没什么……就是烫到了。”
承认被黑咖啡苦到就太逊了。
没错，因为刚才被不熟悉的咖啡豆、咖啡种类等知识搞得慌了神，我根本没和店主小姐确认要喝什么。
然后，店主小姐为我准备的，是手冲黑咖啡……
不过，虽然之前我都没有什么正经品咖啡的经验，但这一口还是让我感觉到了不同。
怎么说呢……没有什么反酸，是很纯粹苦，咽下后也没有奇怪的回味，呼吸时可以感觉到口腔里充满咖啡的香气。果然和速溶什么的完全不一样呢。
“这样啊。那可以再等它凉一会儿哦。”
店主小姐相信了我的说辞。但一边，咖啡师先生抬起了脸，向我看过来。
……总觉得那个眼神很奇怪呢。为了避开那个诡异的眼神，我选择装作那咖啡还是很烫的样子，继续和店主小姐聊天。
04
今晚是我意志力的体现。我装作无事的样子，很快地，很快地将那黑咖啡喝完了。
……就算这咖啡和速溶相比有很大的不同，但果然还是不好喝。
“要不要再来一杯？”
店主小姐很热情地问我：“这次可以换酸味更重一点的豆子试试……”
酸味？不要不要不要，本来就已经很苦了，那不是更可怕吗！
就在这时，我回忆起了那本看不懂的菜单上，似乎有一个熟悉的单词——
拿铁！
对，那个菜单上有各种各样的拿铁，但每种名字我都不明白有什么差别。我只知道拿铁就是加牛奶，但各种拿铁有什么区别吗？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名字？光是看着就要晕了。但总比再来一杯带着酸味的纯黑咖要好！
“那个，我想试试拿铁……”
“已经很晚了吧。我们也该打烊了。”
被咖啡师先生干脆利落地打断了。
咦？
我不由得看向咖啡师先生。对方的脸被卷发盖住了大半，还是看着很不好接近，只是……
是不是从刚才我和店主小姐聊天开始，他就一直对我的态度挺恶劣的？
我回想起了方才那个诡异的眼神。
“你怎么对客人这个态度？你可是打工的，你多待会儿我还要多付你工资咧！”
不过，店主小姐也因为这个提醒反应过来：“对了！你还要赶地铁末班车，现在得快点过去才行。”
其实我很喜欢夜晚散步，所以并不害怕在夜里一个人行走，但若是赶不上末班车的话确实很头疼。于是我也干脆地起身，快速付了账。
就在我付完账后，沉默的咖啡师先生突然说了一句正经的话。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呃……？怎么回事，态度好像又变好了？
我实在是搞不懂这人是怎么想的。不过，付账时距离近了，近视的我才看清，原来咖啡师先生也比我以为的要年轻一些，只是灯光太昏暗，显得他脸上的沟壑很深罢了。
我忍不住问他：
“不擅长和客人打交道的话，为什么还要做这份工作呢？”
咖啡师先生看了我一眼。
“……你想表达什么？”他干巴巴地反问。
“……没什么。”
真是个不好惹的人。
我立刻收起手机，往门口走去。
走到店外，一股冷风让我立时打了个激灵。
降温真是可怕。
我忍不住回望店内。虽然里面也不是很暖和，但那咖啡杯壁的温暖似乎要残留在指尖。
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店内正在做打烊的收拾了。
“所以说，那个男的为什么好像很想赶我走的样子……”
我忍不住自言自语：“总不可能是喜欢店主小姐，觉得我是个电灯泡吧……”
啊。
我闭上嘴。
……怎么一说出来，就感觉像真的一样了。
“电灯泡……我吗？不是吧，但……诶？”
深夜，我孤身一人在陌生的街道，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妨碍了别人的好事。
总觉得，突然很抱歉。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