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魔道祖师

2020-01-29 10:50 作者:赵宇骞  | 我要投稿


蓝忘机 那十三载

起先半年他几乎是趴在床上度过的。

三十三道入骨的伤终于有结茧的趋势,像血光淋漓的紫红的蛇,盘虬卧龙地蜿蜒密布,生生毁了他白玉似的肌体。立秋一过,那些狰狞的伤痕终于舍得结了疤,仿佛和人心一齐缓缓愈合。

云深不知处傍山而建,山高水寒,水泽氤氲而常年阴冷。若是夏秋多雨早晚露重,皮肉的伤贯通浑身经络,牵扯久未直立的脊骨阵阵的刺痛。阴雨连绵的梅雨季里,趴俯的背部往往麻得没有知觉,而蓝忘机一声不吭。哪怕在方受刑时最惨烈的情景下,他亦未服软半分,仿佛天生就是冰雪塑的脊骨,始终挺立。

静室里弥漫着清苦的药味,堪堪盖过一向冷冽的檀香。两团雪白的球轻车熟路地蹭到他手边,耸动粉嫩的鼻头嗅嗅,而后甩着修长的毛绒耳朵一下一下地咬着蓝忘机的袖子。他勉力提起手碰碰云朵一样的温热,引得还未长好的一两道伤口重又渗出血来。

蓝曦臣推门进来的时候看着眼前一幕先是一笑,短暂一瞬拂开眼底的阴云,待瞧见蓝忘机背上新渗出的血后,眸色归于深重。前行的脚步轻缓而略显迟疑,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蓝忘机。

自上次夷陵老祖血洗不夜天,仙门百家历经三月修整由四大家族领头,定于三日后征讨乱葬岗,立誓将魏无羡同温氏余孽斩尽杀绝。而制定路线充作先锋的,是云梦江氏。

……

蓝曦臣将怀里的兔子轻放到静室外的草地上,回身关上了门。他终究没办法狠下心告诉忘机。告诉他又如何,要他拖着重伤的身子闯出去,眼睁睁看着“铲奸卫道的正义之师”将魏婴碎尸万段吗?

蓝曦臣望着院中新抽芽的玉兰呆怔许久,一片叶子被掠过的飞燕一惊,掉进了雨后积水的泥泞里。他突然觉得瑟瑟的冷。


蓝曦臣忘不了那日的情形,从小到大镇定稳重的蓝忘机浑身颤栗,仪态风度彻底乱了,散乱的长发泄了一身,微微挡住的冷峻神色显得几近狰狞,赤红的双目隐隐泛着水光。他拖着还没养好的伤拼了命地要闯出禁足的结界,蓝启仁铁青着一张脸气得发抖却无可奈何,袖底的指骨攥得发白,始终不肯退让一步。

眼见得更多的血自蓝忘机嘴角溢出,蓝曦臣终是看不下去了。他走到蓝启仁身后,揖手一拜:“叔父,允忘机亲眼看看吧。若非亲眼所见,他不会死心的。”

蓝曦臣眼见蓝启仁肩头兀自一塌,时间凝滞。半晌后蓝启仁默然转向他,眼前这个为了蓝氏基业呕心沥血一辈子的人,一瞬间好像衰老了十岁。眼底化不去的浓重的悲哀刺得蓝曦臣生疼。

终于,蓝启仁抬手撤了结界,便见得勉强站定的蓝忘机抹去嘴角的血迹,朝着他们的方向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恭敬三叩之后,他迈开踉跄的步子召出避尘御剑而去。因灵力不稳那渐渐远去的身影虚晃得不真切,白衣背影缓缓融入银装素裹的天地,不见踪迹。

……

三日后漫天飞雪的清晨,蓝忘机回来了。怀里抱了个熟睡的稚童,宽广的袖口下露出猩红的酒封。蓝曦臣见到他时,眼底闪过少有的惊愕,顾不得家训,他匆忙迎上去却并不看蓝忘机的眼睛。

蓝曦臣觉得,他的弟弟实在是像极了他的父亲。

关于父亲逐渐模糊的记忆里,唯有母亲逝世那日始终鲜活。蓝曦臣忘不了父亲那日的眼神,呆滞的平静下暗藏着汹涌的悲戚,而那哀伤只能在夜深人静处默然流淌。这些年来他始终不愿了解上辈人的恩怨,一如此时他不敢看忘机的眼睛。

蓝曦臣快步上前接过他怀里的孩子,吩咐门生抱下去好生安顿。不出所料,待门生走远只见得蓝忘机身形一晃,直直地栽进蓝曦臣怀里,因匆忙离去只着单衫的身子竟热得发烫。他一身狼狈净是血污尘泥,修长的指骨连同背着的琴匣,满是斑驳的血迹。

......

“兄长,我想带一人回云深不知处。带回去,藏起来。”

“可是,他不愿。”

......

“逆徒蓝忘机,背德犯上同门相戕!罔顾家训弃置礼法!恣意妄为有违人伦!罚你三十三道戒鞭之刑并三年禁闭,以作自省!”

......

终于,“三十三——”

“忘机,你可后悔?” “不悔。”

......

忆起过往种种,蓝曦臣兀得觉得双眼有些发烫。


蓝曦臣把忘机带回的两坛天子笑偷偷藏进了静室,又将两只兔子一齐抱进来。暖黄烛火将榻上人苍白的脸衬得好似美玉,而此时生出的俊美异常苍白。蓝曦臣望着这张脸许久,动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四下沉寂,连平日里惯不安分的那只兔子也老实地贴紧同伴,乖巧得一动不动。

静室内窄窄的一方天地,或许就是蓝忘机的全部了,自遇那人前,在遇那人后,余生仅有的全部。

姑苏雪重,厚密堆砌的白压折了新开的玉兰枝,又一年隆冬。只是冬去春来,人不如故。


蓝忘机从乱葬岗回来在塌上又躺了三日,结了疤的伤因几日搜寻奔波重又裂开几个,连同好容易长出的新肉一起磨得红肿,浮现几缕血丝。不眠不休三日翻找,加上临行时衣衫单薄,受刑后本就元气大损的身子经不住天寒地冻,竟遭了恶寒。意识断续,清明交杂着混沌,一向令人发指的蓝氏作息律头一次毫无作用。

禁足期限未满而擅自破戒,自作主张带回了“正义之师”斩草未除根的“温氏余孽”,不知道又犯了多少条家规,要受多少责罚。

不过,这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

那个人死了,就都不重要了。

......

蓝忘机能下床之后第一件事是去向叔父和兄长请罪,蓝曦臣静默无语,蓝启仁不置一词却并未反对留下温苑。这一年于谁都过得不易,三人都知,再多的刑罚责骂又有什么用?他蓝忘机就是这样一个固执的人。

没人忍心正眼看蓝忘机消瘦憔悴的面容,只是他仍严正三拜,自领刑罚,去蓝氏宗祠跪了三日。


蓝忘机好像始终都在等。幼时等一扇不会开的门,长大了等一个回不来的人。而这一等,就是十三载。

问灵十三载,等一不归人。


第一载

立春了,静室门外的玉兰缀了满树,有一两枝轻薄的蕊探进窗来。淡雅的清香分外讨喜,予人鼻息慵懒的撩拨。像是那人明朗的笑颜,戏谑的三言两语足以扰乱他平和的心境。因为他,只是他。

他始终记得那个眉眼明俊的少年郎,眼角含笑满嘴胡闹,像初春洒在玉兰蕊瓣上的阳光,干净而爽朗,满是少年人的明媚风采。

藏书阁朝夕相伴的日子是他不敢轻易搅扰的梦,自从那人毫无征兆闯入他平淡冷清的世界里,他才知道人生竟可以如此鲜活。那人终日笑闹的戏谑言语惹他烦厌,他冷着一张脸施以禁言。

看着他上蹿下跳告饶不得终于安分罚抄的样子,蓝忘机竟生出些许易样的情绪,是耳根清净的如释重负,抑或说是小小的得意?

山岚拂面,捎带窗外玉兰几瓣芬芳飘洒到纸上,为洁白的纸平添一抹艳色,一如那人为他平淡的生活平添一份新奇与悸动。两相无言,是一刻岁月静好的柔和。那时韶华。

多年后独坐窗畔的蓝忘机在满树春光里愣了神,迷离中他好像听到那个魂牵梦萦的声音雀跃响起——“理我呀,蓝二公子,到底要怎样你才理我呀蓝湛!”

待到笔尖浓墨汇成泪滴扑进纸的怀里,他终于回过神来,眼前虚无如同他的心境,空无一物。春如旧,人空候,你又在哪里。

......

魏婴,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你的声音很好听。

魏婴,你再唤我一声,这次我一定理你。

魏婴,你回来吧。我给你准备了天子笑,就在我房里。

魏婴,天子笑很辣很呛喉,喝下去像是吞刀子。可你喜欢,那我也喜欢。

他不自觉抚上心口同那人一样的烙印,好像这样那个人就会永远记得他,舍不得走太远,一定会回来。

他等他回来。

风乍起,探入的花枝微微颔首,他想起那个人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眼波不经意染上一丝柔软。

春光如许,只是独不见你。


第二载

蓝忘机看着眼底还不及他腿高的蓝苑,一时间生出几年前被他当街喊爹的为难。他自小跟随兄长,由叔父一手带大。除却六岁前每月与母亲的一次亲近,之后也极少见到常年闭关的父亲。余下的尽是日复一日的繁重课业同叔父的严格督导。蓝家二公子的身份要他随时挺直了脊梁,雅正端方不敢有一丝懈怠。遇见那人之后他才知摒弃森严的家规竟可以过活得肆意如斯,随心如斯。

温苑虽已入了蓝氏亲眷子弟宗谱,但到底年岁尚小,蓝忘机不忍让他过早受缚。况且那人曾将他埋进土里戏耍捉弄。

廊下的雪团簇成一朵温软的云,不时探出粉嫩的鼻尖微微耸动,牵动小巧的耳朵轻轻地晃。蓝忘机看着挂在他腿上的孩子睁大了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兔子熠熠发光。思考良久,突起的玩味战胜了良知和纠结,冷淡自持的蓝二公子用双手轻柔地抱起蓝苑,稳稳当当,一丝不苟甚至是镇重地,把他放进兔子堆里。静室的兔子不怕生,灵巧地扑围过去,一瞬间淹没了白衣娃娃。

那天蓝忘机在廊下站了很久,静静地看着蓝苑和兔子玩得不亦乐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张冷淡沉静的脸上透出久违的柔和,似有难辨深浅的笑意,在夕阳铺洒的傍晚漾了满眼。

魏婴,阿苑过得很好,只是不记得他的羡哥哥了。

魏婴,你不回来,是也忘了阿苑吗?

魏婴,你回来吧,我记得你就够了。


第三载

将养了三年,蓝忘机渐渐恢复过来了。禁足期限已满,待安顿好蓝苑,他便向叔父兄长请辞下山夜猎。蓝家尊长尽是一副欣慰的模样,暗喜青蘅君的后人总算未得重蹈覆辙,自毁一生。只有蓝曦臣知道蓝忘机的心思——幼时等一扇不会开的门,如今等一个回不来的人。

三年很长,入了骨的伤结了茧脱了疤,皮肉愈合得七七八八,只剩满背可怖的戒鞭痕;三年很短,那些只合私藏的记忆历历在目,且随着年月的积淀愈久弥新。那人的音容笑貌甚而比就在眼前时还要鲜活,蓝忘机想,许是自己念他念得入了魔吓着了他,他才不敢回来吧。

蓝忘机想起玄武洞里那人故作轻松的说辞——“男人一辈子还能不受几次伤、留几个疤?”“别客气,我经常受伤的。”那人仿佛天生就一张笑脸,以为这样就能扫清所有晦涩。

可那个最豁达的人被逼得放弃了自己。

不夜天一战后那人那双呆滞的眼在午夜梦回时晃在他眼前,生死无意,无有挂牵。世人追求所谓正义妄开杀戒,那人便孑然站在世人的对立面。千人辱骂,万人诽谤又何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那人始终追随的因,亦是那人神魂俱灭的果。思及此,他心口上早已愈合的烙印总是不住地疼。

这满背的痕迹去不掉也好,反正他这辈子是放不下那个人了。

......

到了初夏,是荷花出水的时节,蓝忘机想起那人总爱如数家珍地念叨——什么莲蓬的新奇食法,何如西瓜皮的灵巧妙用。

彼时的蓝忘机虽老成稳重,但毕竟尚余少年心性。经那人成日天南地北地胡侃,竟也隐隐憧憬云梦的十里莲塘,暗自留意那些毫无正经的插科打诨。

蓝忘机夜猎途经云梦,赶上微雨的爽朗天气。十里莲塘在水泽潋滟中浣洗得更见风致,扁舟轻移,菡萏俯首,风雅的叶子出水很高,被篙桨一触向两侧依依开合。清越的采莲曲浮在莲塘上空,被宽阔的叶子遮遮掩掩,生出时隐时现的轻灵巧趣。

蓝忘机向岸边的老妪买了几个带茎莲蓬,恰逢采莲女载歌而归,瞧见他清隽的面容羞红了脸,只哑了口不敢出声,垂下眼睑偷偷看他。蓝忘机难得地抬眼望向那姑娘,直羞得她刬桨而去,钻入肥硕的翠盖中不见了身影。

蓝忘机想那人没有骗他,云梦的女子不同于姑苏女子温婉灵秀,端生作别样的玲珑风韵,也是极美的。

他不禁想起许多年前一行人在彩衣镇除水行渊时的情景。那人见着貌美的女子格外油嘴滑舌不着调,三言两语就逗得姑娘们盈盈地笑,后来竟将话头转向他。饶是蓝忘机心下微微慌乱,嘴上也只有一句“无聊”。也只有蓝忘机自己知道,当那人站在船头大声呼喊“蓝湛看我!”的时候,他的耳根有些发烫。

......

魏婴,我尝过莲蓬了,带茎的确实更鲜嫩甘甜。

魏婴,炒西瓜皮我还没尝过,因为不知道怎么做,你回来教教我?

魏婴,我去过云梦了。十里莲塘很美,姑娘..也很美,你回来看看吧。嗯,这次我不生气了。


.......


第十栽

松风应解怀,琴书倦天涯。

山间清寒,有凉薄的风搜刮而过,惹得静室外的玉兰树瑟瑟摇曳。又拂下几瓣白玉似的蕊,转着圈卷入廊檐下,清浅得似水过无痕,春梦无踪。

恍惚间,有修长黑影踏月而归,广袖下垂了鲜红细长的穗,随着徐徐的步履悠悠得晃。调笑似的声音幽然转响——“蓝湛,有没有想我啊?”

卯时未至,塌上的蓝忘机蓦然睁开眼猛地坐起。他习惯性地伸手触碰身侧卧席......触手凉寒。他呆怔一刻,起身穿戴齐整,自匣中取出忘机琴,缓步走向室外。

清瘦修长的指骨扣上染了月寒的弦,寥寥勾勒,泄出几许悠远声调。勾弦撩指,一连串清越之声如流水淙淙,和着月光洒了一地。熟练得近乎使人眼花缭乱的指法扫过琴弦,泠泠清音渐转急促,正如被入梦人搅了睡意而再难平静的心。

“在何方?”

“思归否?”

“何时归?”

他等了十年的答案,如置身亘古的空寂,无有回音。只是院中三两玉兰显得愈发凄清,偶有落蕊飞逝,一如若干年前那人突然闯入他的世界,而后悄无声息,销入泥里。只余留梦痕辗转,予他饮鸩止渴竭泽而渔。

十年了,除却而立之年愈显持重之余,蓝忘机当真分毫未变。本心亦是,本念亦是,一如他给蓝苑拟的字。

思君不可追,问君何时归。


......


第十三载

夜猎归来的蓝忘机买了两坛天子笑,一如既往藏进静室。他打开暗格,将新带回的两坛酒整齐排好。

二十六坛了,原本宽敞的空间被二十六樽圆滚滚的酒坛挤得密密实实。蓝忘机想,或许需要新增一间暗室用以储酒,那人酒量如此了得,这些个数目定还不够他解馋。

晚膳过后,蓝忘机挎了一篮萝卜白菜照料兔子。那人当初送他的一对兔子明明都是公的,不想竟招来许多同伴,经十余载繁衍已然成群结队自成规模。实在是兔如其人,那人若知道自己逮来的兔子风流至此定然乐得不可开交。

数十只玉雪的兔子玩儿得欢快,见着主人来了便纷纷蹦跳着包围住他。内圈的不约而同扒住蓝忘机的长靴衣袍努力上跳,外圈的趴在同伴身后前赴后继地奋力窜动。

蓝忘机用手轻柔地驱散包围圈,细细分发食物。得了食的兔子并不蹦开,只衔了红红绿绿就地享用,他伸手抚摸那些毛茸茸的头,两厢静默。西斜的残阳将人影拉得分外修长,且落寞。

......

穿林的惊鸟唳出惊慌至极的音调,林间飞禽走兽四下窜逃,蓝忘机朝着烟尘飞扬处急速前行。尚余百步,忽而听闻凄异笛声响彻四野,竟使得尘土翻涌处渐渐平息。

那笛音尖锐得有如泣血,残损断续的声调连成一首蓝忘机再熟悉不过的曲子。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尚且清明的头脑霎时间混沌一团。难以置信的神色自他眸中闪现,在大脑短暂的空白间隙里他听清心底的声音,颤抖地近乎带了哭腔——

“这笛音...是...那首曲子...”

他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只一双隐隐浮了血丝的眼死死地盯住前方。待风尘飞灰散尽,一席黑影像无数次跌入他梦境那样闯入他几近模糊的视线。

那背影比之那人略为瘦小,随意挽就的发髻松松垮垮地垂在肩背,一双纤细修长的手灵巧翻飞,便有凄怆的断续残音溢出,发了疯似的死命冲撞他的耳膜。他知道,那就是他。

石破天惊的一句自蓝忘机心里迸出,将他的脑仁儿炸了个火树银花。

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他终于舍得回来了。

......

从别后,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

犹恐相逢是梦中。


魏婴,这一次,我绝不放手。

蓝忘机走至那人身后,与那后退的单薄身子撞了满怀。那人回首,一张全然陌生的脸。无妨。

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他伸出手,攥住那人纤细的手腕

不再放开。


问灵十三载,终得故人归。


魔道祖师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