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关宏宇的信

算生日贺文？？？好像不能够……看起来不像是贺😜

其实是因为近期看到个别小伙伴求文，苦于环境原因不适合全文放送，摘出个别没有争议的小节酬谢各位厚爱

2014年2月17日，晚 22:25

宏宇，你好。

笔尖停顿在空中。

关宏峰本以为写信会容易些。

比面对面容易。

但其实，似乎也并不比直接从嘴里吐出来轻松。

他想象平时聊天那样随意些，但却蓦地发现，其实他跟关宏宇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的聊过天了，至少他没有。

哪怕再随意的话，其实背后都有着不可言明的鬼蜮。

可能就像是宏宇说的，他心里有鬼。

关宏峰心里有鬼。

看着护眼台灯的光晕，关宏峰又发了会儿呆。

这事儿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知道。

任何一个好猎手，都能感觉到猎物的异动。

从清风中送来的气味，又或者反常的静谧里，窥伺到端倪。

关宏峰是个，挺不错的猎人。

自从叶方舟下毒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而这两个月里，津港竟然安静得鸦雀无声。

不只是津港，连长春林佳音那里都一片安静祥和。

在这节骨眼儿上，这中安静绝不正常。

所以，很有可能，关宏峰捏着笔杆的手指又紧了紧，很有可能他的时间不多了。

而明天是刘长永的告别仪式。

这是个好时机。

对关宏峰这个在明处的人来讲，是个易于隐藏行动的好时机，不能错过。

笔尖又落到了纸上，开始有点涩，但第一笔划下去之后，倒也渐渐顺畅起来。

想着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干点什么有用的事儿。

就比如，给你写封信。

咱哥俩儿好像已经大概有快三十年了吧，没真正的聊过天，说点只有咱们俩知道的掏心窝子话了。

当然，闹到这种地步并不怪你。

不只是这种隔阂与陌生，其实我这儿发生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笔又停顿了一下，从笔尖的滚珠里渗出的墨水在纸上洇出了一个黑点。

关宏峰就着这个墨迹写下去。

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2012年宏安码头的缉私行动是个开始，又或者那只是一个后果，起因更在那件事之前。

不过这个倒计时，肯定是从霞姐的案子开始的。

可能你还记得这件事，说到黑暗恐惧症的时候，我曾经跟你提过。而且我猜，宏宇，这个案子，凭你做物流这么个龙蛇混杂信息灵通的环境，应该对这个案子了解的比我能想象的更详细，就像你认识吴征，知道幺鸡藏货的地点一样。

你先别急，

关宏峰笑了笑，眼前似乎现出了关宏宇又气又急的模样。

可能在任迪那案子之前，我确实曾经怀疑过你，因为你表现得太熟悉太老练了，对这些你这辈子都不该碰的东西。但在那之后，我知道是我想多了。

这是我当了二十年刑警，在骨子里的烙印——多疑，凡是往坏处假设。

可能亚楠确实比我更了解你。

她说你是一个有责任感，正直善良的人。

她说得对。

一个这样的人可能会做错事，但不会做坏事。

你不会诚心害人。

这一点你比我强。

关宏峰放下笔——他发现自己跑得太远了。

他拿起信纸，想把它撕了。

事实上他已经在信纸的边缘撕了个口子，但想了想又重新把它放在桌上。

老虎在鱼缸里急转了个身，发出小小的一声拨打缸壁的声音。

关宏峰站起身，缓步来到缸边儿，捏了点鱼食投进鱼缸里。

老虎游过来，绕着鱼食打了个转，但并没有吃，就让它沉落缸底。

看起来老虎并不饿。

关宏峰看着那条肺鱼在贴着他的缸壁附近来回巡游，忽然有种错觉，那就是老虎只不过是无聊了想找个人陪伴。

这是可能性最高的一个结论。

跟大部分被伪科学糊弄的老百姓不同，关宏峰知道大部分鱼的记忆力绝不只是七秒。有的鱼，比如天堂鱼，记忆力能长达数月之久，更有一些鱼类记忆力甚至超过人类。

老虎很有可能就是这鱼中翘楚中的一员——高智商，有学习能力，生存能力极强，更有超长的记忆力。

也许它能记住关宏峰，甚至能分清关宏峰和他的孪生弟弟。

老虎又在水中巡游了一会儿，大概累了，缓缓地沉到了缸底，一口把泡开的鱼食吞了，然后便安稳地停在了装饰鹅卵石上。

关宏峰回到书桌前，坐下身，拿起笔。

宏安码头那个案子给我留下的后遗症不仅仅是黑暗恐惧症。

或者说黑暗恐惧症只是问题之一。

你曾经问过我，而我没回答。

你问我灭门案那晚，我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没回答是因为，我不知道。

可能我掌握的细节确实比你多——这是毫无疑问的，至少我知道你是怎么被牵连进来的，而你不知道——但是我并不知道那晚的全部细节。

最开始的时候，我是被一条宏安码头案里失枪的匿名线索吸引过去的。

过去的时候我以为事态是可控的。

我以为我可以随时抽身。

直到对方在电话里提到伍玲玲的牺牲。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鉴于此刻你对我的信任应该已经所剩无几的现状——当然，这我可以理解——不过伍玲玲的死因对我来讲比失枪更大。

是的，伍玲玲的死与我有关。

我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半年之后，也就是2012年十月份。

而我能想起来的也只是部分场景，仍有一些细节缺失。

我曾就医的心理医生也不能确定这些缺失的细节什么时候能找回来，或者能不能找回来。

所以当2013年2月13日晚上九点多，那个匿名人士在电话里提到伍玲玲时，我就已经失去了对事情的控制。

我失误了。

我走进黑暗里，而当我醒来时，正躺在犯罪现场，窗外传来了警笛声。

你说得对。

在天台上你说的都对。

所以现在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中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不怪任何人。

我是说，既然你能看到这封信，想必已经到时候了。

我预计你会把我放在爸妈身边。

一直以来你都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虽然现在我还预料不到这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或者在什么时候发生。

但是如果由你来处理我的后事，这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不管你有多生我的气。

你都会做出这个决定。

因为你我之间，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而这可能也是你最不走运的地方——对于其他所有人，我都努力地把他们从危险，从我的生活里往外摘，只有你，在那个时候我想都没想就把你拉了进来。

我时常会忘了，你并不是我，你有你的人生，你有你想要的生活。

这么做结果就是，我把你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你错过了亚楠整整十月怀胎最需要你的日子，错过了她的生产，你女儿的出生，你现在正在错过小饕餮的第一个微笑，可能还有她叫的第一声爸爸。虽然我最终能把你从这团乱糟糟的麻烦里摘出来，但是这些遗憾应该是永远没法弥补了。

这个世界上，对其他人我可能有遗憾，但我唯一愧疚的，是你。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补偿你，可能永远都补偿不了。

我只是希望，能把你该得的还给你。

把你的未来还给你。

宏宇，你经常说我，又不是什么超人蝙蝠侠的，干嘛总惦记着拯救世界。

你说得对，我不是。

我救不了世界。

也没想过当救世主。

我做这一切，我这辈子拼命争取的，也只不过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让身边有限的人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也包括你。

特别是你。

都是当爹的人了，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平安喜乐。

关宏峰没有落款。

他把信纸折起来，装进防水的牛皮纸袋。

一起装进去的，还有一张用物证袋密封的照片和防撞泡沫包裹着的硬盘。

明天是个好时机，他会给这些东西找个适合的安放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