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临光x小博士】向着原野的尽头逃跑


白色的纱帘随微风飘起,慵懒的阳光漫过窗框,又穿透了漂浮的尘埃,留下了一道宛如星屑的轨迹。它恰似随意地,拂过地上散落的精美瓷器,这些通体银白,造型绮丽,花纹如天马振翅,凝聚了古典美感与现代线条的骑士铠甲,此刻颓倒在床沿下,零落在纹理对称的石英地面上。
窗外鸟兽啼叫,无数墙上精致的挂件都蒙上一层滤镜,铠甲折射的漂亮光斑攀上床沿,映在那头与光同源的金色丝发间,像日出时无数条壮丽秀美的洋流。
“嗯......”
几缕光线偏折向床头花纹复古的相框,里面是张两人合照,照片上少女姿势拘谨,站在一位精壮的年老男人身侧,他们都是金发,只是气质天差地别,而光不偏不倚,照在了男人暗金相间的制服上,呈现出更夺目的辉光,犹如太阳在追忆他陈旧的过往。
“呼,嗯.......”
白如雪沫的床上,被褥微微扯动,一双惺忪的睡眼在此刻睁开,在卡西米尔享有盛名,同时拥有耀骑士称号的传奇冠军——玛嘉烈.临光,从一处宁静萧瑟的破败建筑.......位于家族宅邸的房间中苏醒了。
她英气凛然的眉宇微微皱起,涣散的瞳孔正努力聚焦,一双雪薄的库兰塔兽耳往后翻折,表现出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祖父......我又梦到您了。”
玛嘉烈缓缓起身,金色的长发披在身后,游走在香肩与脸颊处,自然又纷乱的垂落着,为她平添了几分颓美矜贵的气质。她闭眸下巴微抬,似乎在思索,可原本该留在脑海中梦的残影,早已随现实感官愈发清晰,而逐渐褪色了。她长长叹了口气。
“.........”
她睁眼伸了个懒腰,一双修长白皙的玉腿挪到床边,精雕细琢的腰臀曲线展现出肌肉优美的轮廓,脱胎于天生的馈赠与竞技场几近残酷的磨练,凝聚,绷紧,释放,持续沐浴在高烈度下的战斗,铸就了这型而美的御姐身材。
“耀骑士阁下,许久未见了,我是凯尔希。”
铠甲肃冷的磕碰声,回荡在寂寥空落的大厅中,简朴开阔的室内摆设,与花纹繁复的石英地面格格不入,栅格落地窗外投进来的阳光让周遭显得颓唐,宛如一个精致的空壳,客厅仅仅保留了家族挂画与沙发,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
“........”
她坐在床边,沉默地弓起腰,将大腿处紧勒的吸汗灰棉裤袜提到小腹,也包裹住腰臀,细直的玉腿微微抬起,伸进腿甲那流线型的套壳内,就像穿上了长靴,银白的护甲嵌合其上,高跟鞋部分,也贴上了漂亮的甲片。
“比起上次造访时,这里又廓落了许多。不过,这儿总是那么宁静,希望这没有打扰到你。”
斑驳的画框上光影交错,墙上装裱的剑矛亮面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身影,它走过客厅,在一侧斜映的阳光下漫步而过,又隐于阴影当中,鞋跟叩击光滑的地面,脚步声沿着空荡的厅堂一路远去,最终又如石沉大海般变得寂静无声。
“........”
她站起身来,昂首闭眸,抓起后脑勺的长发束成马尾,随后弯腰,拾起稍重些的银色胸甲,按在成熟的胸腰上紧紧贴合,锁扣利落的紧缚声由肩头转至腋下,黑色的内衬长袍从腰间垂落,堆叠状的羽毛裙甲挂在两侧,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在卡西米尔,能够自由奔跑的草地已经越来越少了,不过,现在的我们还是幸运的.......小家伙,别躲在我后面了,你不是想见耀骑士吗?”
一道银白色的身影朝着玄关款款而去,它步伐轻缓,迎着地下暗金相间花纹,自信又稳重。极致的空间对称,阐述着理性、秩序的美感,墙壁挂着先祖们的肖像,一代代征战骑士的荣誉凝固在它们眼中,她披着铠甲,走在它们的注视下,犹如一个银白色的光点,切开了空间的左右两边。
“.........”
她套上手铠,扣紧小臂上的绑带,银色的甲壳贴合腕部,又延伸到手背,五指舒展,似乎在感受手套传递的磨合感。她转身,走到房门前。
“您言重了,凯尔希医生。叫我玛嘉烈就好。”
被银甲覆盖的手轻轻推开玄关的大门,橙色的瞳孔四下找寻,看见凯尔希身后,站着那位穿着罗德岛制服的少年。他露着愁然的侧脸,望着目光尽头的草原,几匹骏马在低头吃草。
“凯尔希,我想学骑马。”
这就是年幼的博士与耀骑士初见时,说的第一句话。
临光家拥有悠久的历史,可要在如今的卡西米尔拥有一片马场,也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不仅仅是骑马这项运动逐渐被骑士竞技取代,它还与现在寸土寸金的卡西米尔格格不入,换而言之,它是公路中央的一池清水,也是高楼林立之下唯一的自然。
玛嘉烈没有立刻答应,她带着两人参观了宅邸。小博士随行保持了沉默,他看懂了这里墨守的秩序,却展现出应有的尊重,恐怕在他眼里,骑士不在以崇高为名,但这份态度还是令耀骑士颇为欣慰。
至少,他愿意在那些陈旧的肖像画前多停留几秒。也许他知道,金色的细沙被风吹散后,便再难聚成高塔,但惋惜多于遗憾,就连玛嘉烈自己,都时常怀念着那个年代。
走过靠马场的门廊时,玛嘉烈心头突然涌现出过去的回忆,她的祖父西里尔.临光,曾在这里教导年幼的自己骑马。祖父在她的童年时常缺席,身为征战骑士,他总在外边的疆土留下脚印。
思来想去,教导后辈,恐怕是他为数不多补偿家庭的方式。直到祖父死去,玛嘉烈依旧谨记着他的格言——“不畏苦暗”。
参观结束后,她答应了凯尔希,教导小博士学会骑马,而对方也需要在这住上一段时间。为了适应彼此的关系,玛嘉烈先安排了房间,询问了一些饮食喜好后,又制定了训练的计划。
在这途中,小博士只在回答问题时开口,其余有关这里的想法,他都只字未提。玛嘉烈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想接触骑马这种逐渐没落的运动,就连骑士贵族,也不愿意为马场花一分钱了。
凯尔希走后,玛嘉烈带着他去到马厩挑选一匹性情温顺的马,因为这样的马更容易驯服,同时也方便讲解水勒(缰绳)与马鞍的用途。
“先试着上马吧,抓着它的鬃毛,全身用力,记得不要踢到它身上,再温顺的马,也是有可能受惊的。”
小博士尝试几遍后,都以失败告终,玛嘉烈没有着急,试着一步步引导。一个下午过去,小博士才勉强坐上马背,而身下的马已经没有了耐心,它不安份的踱着步,并不理解两人为何折腾自己。
“没关系的,明天继续吧,今晚想吃什么,都可以和姐姐说哦。”
看着满身泥土的小博士,玛嘉烈用温柔的语气安慰道,可她发现,这孩子的眼里,没有遭遇挫折时该有的失落,反而异常的平静。
“.........我回去了。”
他的态度有些不冷不热,让玛嘉烈很是在意。说完,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刚想走进室内,却又犹豫着转过身,询问那里能够换洗衣物。
“在门廊的尽头,抱歉,我都忘记说了。需要我和你一起吗?”
听到这句话,他平静的脸上终于浮出一抹红晕,似乎是想到了些香艳的画面。玛嘉烈并不是有意说出这种话的性格,在晚些时分,她才意识到对方脸红的原因。
“这个年纪,看看也不行?”
但那时,玛嘉烈只想着搞好关系,而小博士红着脸拒绝了,反倒让她觉得可爱。
晚餐时,她试着挑起话题,聊起骑马运动的没落,而小博士只是默默听着,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餐盘上的驼肉逐渐减少,刀叉磕碰的声响刺耳又用力,沉默的气氛下,就连咀嚼都寂静无声。
晚餐过后,小博士简单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玛嘉烈叹了口气,怀疑是不是自己难以相处的原因。
“真希望佐菲亚和玛莉亚在这里,帮我分担一下。”
耀骑士扶着额头,靠在窗台边看着夜晚的草原,在目光的尽头,有着一片小树林,小时候她骑马去过那里,就像书中的冒险者发现了宝藏,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第二天的训练如期进行,一上午过去,玛嘉烈偶尔放空大脑,幻象着马驹再度奔跑的画面,可现实却如风停雨止般刺眼,小博士对这些正常人稍加练习就能掌握的动作,仍然抓不住要领。
“没关系,我们从最基础的开始。”
玛嘉烈花了几天训练小博士的平衡感,在此之前,他还停留在刚上马的阶段,初学者最难面对的,是学会让马跑起来,可明明训练的马已经与他十分亲近,他却还是无法适应马背上的
渐渐地,她发现小博士无论是平衡感、协调性还是节奏感都十分糟糕。马背上的天赋并不需要与生俱来,大部分人都能依靠努力获得成就,玛嘉烈保持耐心,即便对方摔得很难看。
又是几天过去,这个情况还没有任何改善。训练结束后,小博士低着头,站在马旁,显得神情沮丧,玛嘉烈看着他满身泥土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
近几天,她都在努力让他适应马驹奔跑时的节奏,这被称为‘压浪’的动作,就如字面意思,马在慢跑时马背会上下起伏,背上的人也会被这阵力弹起,人需要找到节奏将臀部压下,用以消解马背上颠簸的力度。
凭感觉而言,犹如与浪共舞。
“今天训练已经结束了,明天再继续吧。”
但她清楚,小博士在骑马方面没有任何天赋,这意味着,对方要花更多精力在基础上,可比起这些,她其实更担心,心理上他会受到打击。
“怎么了,快去换身衣服吧.......训练,明天也不迟。”
玛嘉烈走上前,犹如一阵温柔的暖风,一阵干净芬芳的气味扑鼻而来,小博士别过脸,似乎想掩盖自己的表情。看到此,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
果然,还是很在意。
“有什么事,都可以依靠姐姐,我就在这里。”
她双眼变得柔和,用手温柔的揉搓着小博士的脑袋,一份异样的关爱油然而生。曾几何时,在她小的时候,也遭受过难以跨过的挫折,好在父母与祖父的辉光令她重新振作,至此成为她的太阳。
“我始终坚信,付出就会有回报,不要想太多,我会换一个训练计划,相信姐姐,也相信你自己。”
可怎料下一刻,她的手却被轻轻打开,小博士表情很平静,甚至到冰冷的地步。他望了眼玛嘉烈柔情的双眸,却只是转过了头,重新上马。
“没关系的,反正都没有意义。”
他语气低沉,双手同时扯动缰绳,身下的马驹不耐烦地跺脚,极不情愿地慢跑了几步,他又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怎么会没有意义?只要怀揣着信念与坚持,任何人都可以做到。”
“........”
小博士却再次沉默,他无声中饱含了某种愤怒,似无能的怒火,让他一遍又一遍地从地上爬起,又重复在马背上摔落。
玛嘉烈强硬地拽过马绳,不让小博士靠近马匹。
“训练已经结束了,你必须回去吸收,消化,这样才是有意义的。”
他嘴唇颤抖,最终再也无法归于平静。随即是沉默、离去,玛嘉烈紧握着缰绳,看着小博士的背影消失在门廊尽头,内心充斥着难掩的失落。
有关骑马的动机,遇到挫折的平静,还有今天无意义的爆发,都积压在她大脑中,宛如一个死结。
碧绿的野草,被柔风吹拂宛如波涛,层叠的棕色风轨,从目光尽头掠过脚边,对于皮肤而言,那是种轻柔的安慰。
耳廓倾听着马鼻疲倦的嘶声,与风息辽阔无垠,轻轻缓缓急急,解不开的思绪,随她目光眺望原野,而沉在了心底。
果然,还是很在意。

“他还想躲在临光家多久,凯尔希女士?这场宴会,各位骑士老爷们,可是难得卖了次面子,合作与机遇,不正是罗德岛现在空缺的东西吗?”
“罗德岛会珍重这次机会,还请商业联合会的各位放心。”
她朱红的玉唇轻抿,翠绿的眸曦,随抚弄电话线的手指而上下起落,无生命的电压传递着噪音,冰冷的声音信号,正试图在共振中,拼凑出一段善意的邀请。
“我希望贵方,不要在临光家浪费时间,你们会在卡西米尔,寸步难行。”
“您是想说,商业联合会,不想看到罗德岛与耀骑士合作?我会如实转告博士的。”
“你不能代表罗德岛做主?我还以为,你才是那个话事人。”
“我只是一名医生,仅此而已。”
“嚯?”电话那头似乎沉默了一会,“呵呵,那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希望,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
失去信号的话筒响起短而急促的电磁音,戛然而止的傲慢,自卡西米尔头顶凝聚成灰云后,已经存在了数十年,凯尔希抬眼望去,它在天上沉重地吞吐着,像在用力呼吸。

夜幕,玛嘉烈在床上辗转难眠,窗外的月光时而晦暗,时而明熙,从视觉上看,分不清是深夜,还是黎明。
只要脑海中一想到小博士,她就会情不自禁的开始担忧,那种感情说不清道不明,如果不管不顾,她于心难安。
“马厩那边,怎么这么吵?”
在安静的夜里,马的嘶声清晰可辨,她从床上起身,只披上件外套,便走出室外。她看见草原上孤零零的马厩,点起了明黄色的灯。靠近时,马蹄繁繁点点的跺脚声,与散乱的马鸣旖旎在耳边。
玛嘉烈在门外偷看,年老的棕马亲昵地低下头,并不是去吃草,而是用马鼻轻拱着;年轻的骏马趴在地上,用温和的嘶声表达着喜欢。
它们围坐在一个人的身边,嬉戏着,高痩的脑袋垂下,马耳向外,轮流享受与他的亲昵。
“博士?”
玛嘉烈躲在门后,看着放松的马驹与小博士玩闹,小小的马厩困不住山野溪林,描摹出生灵最向往的自然环境。
“是要我帮你挠痒痒吗,不要乱动。”
高大的骏马抽鸣了几声,幼小的手掌轻抚过它僵硬的肌肉,不厌其烦地抓挠。马驹间在争风吃醋,他稚气的小脸蛋上,露出可爱的无奈。
“你说,玛嘉烈姐姐会生我的气吗?我是不是,要适当的‘进步’一点了?哈哈哈,不要蹭我脸啦,好痒。”
“呼.....姐姐真的,好漂亮,简直就像骑士小说里出来的一样.......教我上马背的时候,还抱过我,真想在姐姐怀里撒娇,反正我只是小孩子。”
小博士并不知道有人偷听,他神情放松,那是玛嘉烈从未见过的样子。她躲在门外,面色一红,因偷听到出乎意料的话,原本英气的脸上此刻慌乱无比。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小博士这么喜欢自己。
“虽然姐姐很严厉,但是每天看见她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总是,不敢置信。”
“我真的很想和姐姐打好关系,可是那样......呼,说这些你们也听不懂啦,算了,让姐姐失望的是我,逃避的也是我,可能,这真的毫无意义吧。”
他抚着马的鬃毛,轻缓又疲倦。
“自从来到这里,每当夜深人静,我都会看着外面这片草原,想象着你们奔跑的样子。人类驯化你们,看上的,是你们强壮的四肢,能够自由的驰骋大地。可在遥远的曾经,你们奋力奔跑,是为了能躲过危险,向着草原的尽头,逃去。”
马驹们疑惑的拱了拱鼻,他自嘲般的笑了笑,并不奢求这些可爱的家伙,能够理解什么。为了逃过捕猎者的追杀,它们的先祖进化出发达的四肢,千百年过去,它们的后代被人类驯养,身边已没有捕猎者的身影。它们是幸运的。可现在,草原却越来越少,而人类,则建造出了移动城市,躲避着天灾。
它们,也是不幸的。
玛嘉烈目光遥望草原的尽头,望着那片黑暗的树林。她不知道小博士想要逃避什么,他刻意隐瞒了许多事,令她出离的愤怒,面对不公不义,她都没有这般情绪翻涌,她很想知道,为什么。
“呼,夜太深了,再晚点,可就要被玛嘉烈姐姐发现了。”
“.........”
她实在太过在意对方,思来想去,能够解答这些疑问的,也只有那位医生了。她趁小博士还没发现,偷偷摸回了房间,随后拨通了电话。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凯尔希医生.......”

马厩斑驳的窗上,映着云层昏黄的样子,柔风迎光而来,水露背光滴逝,隐入土壤地脉,踩上去的感觉,是湿漉漉的。
太阳从树林那边升起,青草没过马蹄,玛嘉烈牵着骏马走在草原上,一深一浅,走的并不惬意。
手里的缰绳无时不在扯动,这匹毛发金黄的骏马,正倔强的发出嘶叫,比起马厩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同类,它明显更高大,也更强壮。
“他曾从腐朽肮脏的阴谋中幸存了下来,那时他才7岁。不是所有的天真都会安然落地,也许有的人,会像河岸上的鸭子被猎枪击落......”
“凯尔希医生,他在逃避什么?”
“逃避某种,没有意义的虚无。”
那匹金马急躁的晃着头,试图甩下头上的水勒,玛嘉烈扯紧缰绳,带着它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她陷入到小博士的过去中,体会那种灰暗迷茫的绝望,心房在隐隐作痛,似在狼藉的阁楼中找寻着,摔碎的痕迹,扭曲的字句,折断的钢笔,和蜷缩的身影。
而现在,那个孩子,正平静的站在草原中。
“玛嘉烈姐姐......”
“我从凯尔希那里,听到了你的过去。也......知道了,你在逃避那场宴会。”
他的表情有些错愕,在玛嘉烈的眼里,那个被阴谋所伤的男孩,与此刻看似相安无事的他,身影重合。
“我的祖父,西里尔临光,曾驯养了一匹来自萨尔贡的纯血马,它是这世上,最古老,也是最罕见的汗血马之一。”
“可惜战争,让它永远迷失在荒野中,只留下这唯一的子嗣。这马的脾气非常暴躁,和它呆在一起的同类,会被它咬伤,也不服从调教,对于骑手而言,是最难驯服的马。”
它高傲的仰着头,金色的鬃毛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辽阔的草原,似乎已经容不下它的光芒。
“我需要你,征服它。做不到的话,我会将你赶出去。”
玛嘉烈面无表情地递过缰绳,没人知道此刻她的内心,究竟是如何运作。如果继续逃避,那他必须面对这头难以驯服的金马。
小博士攥紧了拳头,颤抖的瞳孔正映出玛嘉烈决绝的神情。
他默默接过缰绳,用力扯紧,马鸣声更加尖锐,他的影子在太阳下消失,迎上那高傲的影子。玛嘉烈本没抱什么期望,但两者影子重合的瞬间,她看见马背上,出现了一个散发着光芒的身影。
“!!!”
完美的姿势,让他的身体稳稳坐在马背,对于此前毫无天赋的表现而言,这是不可思议的。金马急躁地蹬着马蹄,但小博士,却放开缰绳,紧紧拽住它的鬃毛,让自己牢牢嵌在马背上。稍不注意,就会摔下马背,更是有生命危险,而他咬牙坚持着。
“怎,怎么可能!?”
高傲的金马,似乎被这种勇气所折服,它满意地鸣着马鼻,惬意地在草原上踱步。小博士喘着气,扯紧缰绳,金色的骏马开始在草原中驰骋,犹如一颗金色的流星,划破了无垠的草原。
玛嘉烈激动地眺望着,她想起了自己的祖父,如同那个时代最耀眼的天马,在眼前续上一次未能展现的奔跑。
那是个草原无边无垠的时代,也是荣誉与正义尚存的时代。如果草原能够一直延续下去,也许被时代遗弃的人呐,不必选择向那尽头逃亡吧。
“博士,博士.......”
他完美保持着平衡,压浪的节奏精准统一,像位无师自通的天才,那耀眼的身姿,就连玛嘉烈,也情不自禁地缅怀过往。
如果没有遭遇那场阴谋,那他身上的光芒,该有多么耀眼?
“啊......嗯啊,体力要......”
维持这样的姿势,对于尚且年幼的小博士而言,无疑是极度消耗体力的,玛嘉烈注意到他身子晃动,一股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如果以那种速度摔下马背,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金马跑进草原的尽头,跑进那片树林中,她急切地追了进去,所幸预想中的意外并没有发生。它高傲的仰着脑袋,在小博士的身边惬意地踱着步,马鞍与水勒都甩到地上,静静地躺着。
“姐姐,要赶我走了吗........啊!?”
玛嘉烈冲上去紧紧抱住了他,那一刻,她的心比任何时候都害怕失去。
“什么也别说了,什么也......”
是她被征服了,那是一颗闪耀的太阳,却并不滚烫,反而温和着,湿润着,像春天涓涓流淌的溪河。
“姐姐......抱的好紧。”
“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不要再说没有意义了,你能成为别人生存下去的意义。”
玛嘉烈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牵起小博士的手,避开他手心磨出的水泡。他想像马儿一样逃亡,却带着灿烂的落日,亦如时代的终结。
“那场宴会,确实聚集了更多黑暗的阴谋,其实我也忘记了,你还是个孩子.......可现在,我选择站在你身边。”
卡西米尔的宴会如期举行,德高望重的大人物们面色难看,这意味着它们最不期望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小博士与耀骑士,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罗德岛将选择临光家作为合作对象。他看过那些伪善的笑容,与现在如出一辙,好人与坏人,如出一辙,是时代的血腥,还是人心的疯狂,其实都毫无意义。
“姐姐,这片草原终有一天,也会消失吗?”
“也许会吧。”
在陈旧的厅堂中,玛嘉烈为他展示了,属于那个时代的印记,她的先祖,曾在辉煌的岁月里,将荣誉与戒律重铸成这小小的家徽。现在,就连卡西米尔都忘记,为什么临光家的徽记会是两匹天马,也没有人在意,为何它们的身上总是带着一道醒目的伤痕。
“耀骑士阁下,没想到您也会来参加宴会,啊.....这副盔甲,我认得,是您第一次夺冠时,穿的那套吧。多么漂亮的花纹啊,西里尔大人一定会欣慰的。”
商人们在桌前高谈阔论,虚伪的恭维着,藏起犹如蛛丝的利益关系,小博士紧张的垂下头,却被玛嘉烈握紧了手心。
“那如果,连太阳都熄灭了呢?”
人类发明了阴谋,也因此建立了秩序,人们维系着这脆弱的平衡,发展出了道德与正义。
“在我还不是骑士时,父亲告诉过我,荣誉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希望会不断传承。”
“这片大地,仍然拥有着美好的理想,与信仰,它们,是不会因时间而改变的。”
商业联合会的大人物们愤而离席,在他们眼中,从来就容不下一位骑士的荣誉,耀骑士优雅地笑着,将小博士拉到身边,他们直接离开了宴会,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咬牙切齿的商人失了脸面,无甲盟将两人同时列入暗杀名单,一旁观望的企业代理人,却嗅到了商机,混乱又疯狂的阴谋,只要存在利益,就永远不可能结束,一场暴雨无声席卷了卡西米尔。
玛嘉烈牵着他的手,让那幼小的身躯埋在怀中,小博士呜咽着,尽情撒娇。而玛嘉烈只是笑着,亲吻他的额头,两人面红耳赤,可对于耀骑士而言,她只是表达着喜欢而已。
“你是很多人的希望,不必畏惧这黑夜,因为从此刻开始,我将陪伴着你,直到荣耀重新照耀卡西米尔,直到这片大地,再也没有苦难。”
“如果此后都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玛嘉烈吻了吻他的脸颊,下意识地动作,却在对方心里埋下了深深的种子。她对小博士的感情,如暖阳一样温和,又如烈日那般炽热。

“玛嘉烈,你和博士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佐菲亚在得知她与罗德岛合作后,就经常过来,以处理公务的理由,实际是和小博士待在一起。
“听说,你们连洗澡都在一块了,是不是真的?”
“嗯,是真的。小家伙刚开始还很抗拒,我说‘别害羞,姐姐必须时刻保护你’,然后过几次,就一起洗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玛嘉烈露出认真的表情,看上去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佐菲亚扶着额头,她脑中那根正常的神经好像失常了一样,可对于玛嘉烈而言,又好像很正常。
“你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以后,可怎么嫁出去啊。不对,玛嘉烈,你是不是没想过以后?”
“姑妈,我觉得现在就挺好。如果你担心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会负责的。”
佐菲亚白了她一眼,心想你会负责什么啊,博士的后半生吗?
“说起来,姑妈今晚留下来吃饭吗?”
“不了不了,最近罗德岛那边都快要忙死了,你多注意一下啊,卡西米尔最近,可能有大动作。”
她雪薄的库兰塔兽耳微微一颤,露出严肃的神情,佐菲亚熟悉这样的临光,每次有什么事情牵扯到小博士,她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雷厉风行的解决完一切,脑袋里的那根弦就永远绷紧着。
“好啦好啦,你也别反应过度了,在卡西米尔,要是有人敢伤害临光家的人,至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去吧去吧,博士准备开完会回来了吧。”
玛嘉烈笑着点了点头,她告别了佐菲亚后,站在客厅里默默等着小博士回来。自从罗德岛与临光家合作后,商业联合会的垄断就有被打破的趋势,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小博士,他非常有能力,以如此尚小的年纪,就能斡旋好几个不怀好意的企业。
“玛嘉烈姐姐,我回来啦。”
听到小博士的声音,她急切地跑到玄关,将对方抱紧怀里。告别前来护送的干员后,玛嘉烈便迫不及待地蹲下身,勾住他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上去。
直到彻底丧失反抗的力气,小博士涨红着脸,轻喘着在玛嘉烈的怀里呼吸。她今天穿了一件漂亮的白色束腰长裙,薄如雪沫,透着皮肤迷人的粉色,摸上去的感觉,犹如棉花黏着手指,那是沁汗点缀的功劳。
“姐姐,要没力气啦......放,放开我.......”
“博士不是最喜欢这样了吗?不闹了,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玛嘉烈又亲了亲小博士的脸颊,既然选择陪在他身边,那么自己,已经做好了变成任何身份的准备。而她的内心告诉自己,那便是恋人。
晚饭过后,她照例是去浴室找小博士的,对方这几个月又发育了不少,男性特征也是愈发明显,所以最近,她总是感觉心跳的特别快。
“姐姐,今晚可以一起睡吗?”
她还是同意了,两人在被窝里相互取暖。
“博士,那种事情,还太早了。”
“可是,我想让姐姐教我骑马......不行吗?”
“骑,骑马......这么晚了,会不会不太方便?”
玛嘉烈眉头皱起,似乎在忍耐身体的‘不适’,她的脸蛋渐渐红透,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奔溃了。
“博士,上马的动作可要温柔点,慢慢的,一定要找对位置......”
“注意好压浪的节奏,特别是腰,一定要用力,这个过程相当消耗体力,但是感受是十分美妙的。”
金色的库兰塔奔跑在无垠的草原中,兴奋地享受着驰骋地快感,马蹄声震耳欲聋,流进耳廓的声音,是扑哧扑哧地响动,亦如海浪拍打在礁石上,一波接着一波,与浪追逐的速度,就算是海啸,也无可比拟。
一小时过去,精疲力竭的小博士瘫倒在床上,面色红润,对于骑马而言,他唯一的缺陷,就是体力不足。
“姐姐,可以抱紧我吗?”
“怎么了,小家伙,姐姐一直在这里。”
她疲倦地翻过身,让温柔的臂膀为他敞开。良久的沉默之后,他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耳旁。
“我最近,一直在做噩梦。我梦到自己,是一匹白色的马,身后追着铺天盖地的黑云,草原在枯萎,我跑呀跑,直到没有力气,被黑暗吞噬......”
“不会的,那只是噩梦而已。”
手指抚上他的脸颊,却发现泪珠,以浸湿了眼眶,玛嘉烈只能紧紧抱着对方,试图用轻声低语,安抚着那颗颤抖的心。
直到,彼此都忘记如何进入的梦乡。

小博士的担忧还是应验,抑或是,玛嘉烈早就收到了提醒。商业联合会的掌权人意外死亡,私底下的争斗愈演愈烈,长达一个月的风波,以新掌权人上位而宣告结束。结果,这位上台的大人物手段雷厉风行,闹下几夜的风风雨雨,脆弱的平衡已经被打破,疯狂的时代即将来临。
“得快些回去了,这本书作礼物的话,她一定会喜欢的吧。”
真正的风雨还未来及,街道的空气中就弥漫出一股萧条的气息,对于布景拍照的摄影师而言,这绝对是一个坏兆头。
他看了眼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内心隐隐有些不安。行人越过身旁,但都保持缄默无声,随行保护他的干员,警惕地环视周遭。
“胸口好闷,这里的空气,总那么让人讨厌.......”
轻轻的脚步停在街口,任由两旁稀松的人流穿过,像溪河中倔强的石头。再次迈步时,步履却沉重。他痴痴地望着脚下,犹如此行正走在无法回头的绝路上。
他仍想抬头眺望原野,卡西米尔曾经是多么无垠,马群嘶鸣,朝着草原的尽头狂奔而去。但瞳孔朦胧地看不真切,天上只堆积着沉淀的灰云,唯独不见耀阳。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啊.......”
再也看不到了,落日的草原,再也看不到了。汽车尖锐的鸣笛被生生拉长,那糟糕的音符排列,是他有所预想到的,落幕的挽歌。
“姐姐......姐姐啊......”
他想起玛嘉烈那柔和的身影,明明灰云将太阳藏起,他的眸曦中却亮起微光,唯一遗憾的,是从今往后,不能陪在她的身边。
手指嵌入掌心,犹如握紧缰绳,耳廓以进不得半点动响,唯有在响彻着马的嘶鸣,在剧烈地,兴奋地喘息,沉重地双腿似摆脱重力,他似乎理解到,马儿奔跑时那短暂的腾空,究竟有多么自由与洒意。
他往前迈出一步,走出了此生,最坚决与沉重的一步,亦如逃亡,遗憾与悲苦,便也不再重要了。
他的影子在所行的街道中定格,这一停,就是永恒。汽车急停的刹车声划破耳膜,行人恐惧的悲叫如一场混乱的闹剧,鲜艳的橘子滚落在地,碰上了汩汩而下的鲜血。
宛如长枪的箭矢,悄无声息,将那逃行的马儿钉死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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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没有意义,七岁的他蜷缩在角落头,绝望地看着无辜的人遭受折磨,唯一的活路便是将他出卖给对方。
那场腐朽的阴谋,压垮了所有人的脊梁,有人将他视若珍宝,也有人视他为苦难的征兆。争斗最终招致了疯狂,而疯狂的尽头,也只有虚无了。
他止住了哭泣,穷尽所有的气力,走出阴暗的角落,翠绿的女人牵起他的手,迎着荒漠的尽头走去。
可愈是陷入黑暗,就愈是渴望光明。
“如果此再无意义,那希望又在何处呢?”
他如一匹白马,开始盛大的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