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先代录　第三十一卷「鬼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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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一击，已经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直到鬼倒下、先代也缓缓倒下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
美铃慌忙奔向先代。
将还有轻微呼吸的先代抱住，顺势靠向最近的墙壁。
等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形成异空间的结界不知何时已经解除了。
不知道是以鬼的全灭还是以什么别的东西作为判断基准，总而言之它就是会在战斗结束之后解除。
在异空间之中被破坏的建筑，在现实世界中依旧毫发无伤，只有周围死尸累累的鬼的遗体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物语。

“……赢了么”

——或者说，活下来了么。

美铃咬紧牙关喃喃道。

“已经结束了哦，师父”

美铃就像是想慰劳先代一般，轻轻地说道。
而先代的反应却模糊不清。
没办法。
本来的话，昏过去才应该是正常的状态。
而如今在战斗结束之后，切断了最为紧绷的一根神经的先代已经处于很快就要失去意识的状态了。
于战斗的终盘之中在她体内苏醒的【某种东西】，现在也已然再次归于沉眠。

——那就是真正的先代。

对于没法看到真正的她，美铃不禁有些遗憾，不过同时也有些安心。
那些未知的事物，总是令人恐惧的。
美铃将复杂的感情埋在心底，尽心尽力地照顾起先代来。


“……美铃”
“师父！？”

被意外强力的呼声叫到的时候，美铃不由一惊。

“我……已经没事了。人间之里里、还有、一些鬼在”
“这……我知道的。可是，我不能就这样把您丢下”
“比起我……人间之里更加……”
“我呀，是妖怪。即便有为您而战的理由，也没有为人类而战的理由”

美铃明确地回答道。
这并不是说她对人类的态度很冷淡。
而是她对于先代的感情，比起人类，比起妖怪，比起任何其他人来说都有着更高的优先级。
在战斗之中，美铃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比任何时候都更明白自身的行动理念。
可是，先代只是微微摇头。

“……这样的话，就请为我守护人间之里”

先代用她不知道看不看得清的瞳孔正笔直地盯着美铃，如此宣告道。
美铃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微微一叹，只是笑了笑。

“——知道了。如果您如此希望的话”

她将先代的身体靠在墙上，站了起来。
在探查完周围的气息，再三确认了附近没有其他敌人之后，她低头望向了靠在墙边的先代。

“我这就出发。您已经没有继续战斗的必要了。请好好休息”
“啊啊……”

听到先代干脆的回答之后，美铃带着稍感安心的心情离开了。
她朝着人间之里的深处赶去，，消失在了夜晚的黑暗之中。
留在原地的先代，连目送美铃离去背影的力气也没有，只是呆呆地眺望着虚空。
不，她的双眼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瞳孔的意识之光正在逐渐消失，全身仅剩的力气，到了现在终于完全消失了。
她从靠着的墙边渐渐滑落，然后倒在地上。
然后意识完全消失了。
与周围尸横累累的鬼混在一起，在别人的眼里看起来也只不过是多了一个人类的尸体而已。
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还在昭示着先代的生命迹象。
就在这时——。
新的访客踏入了这静谧的场所。
从夜空之中缓缓落下的，是一只有着九根金色尾巴的美丽妖怪。
是八云蓝。

“——”

蓝一言不发地缓缓靠近先代。
靠近了先代的脸庞之后，听到对方的呼吸音之后，嗅到了从鼻子中流出来的鼻血。
知道先代已经处于生死关头。
不过她同时也下了判断，就算这么放着对方不管，想必对方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死去的吧。
蓝俯视着昏过去的先代。
一双冷澈的双眸摇曳不定。
这幅光景到底持续了多久呢。
只见蓝对着先代缓缓地伸出了手。
将两根纤细洁白的手指。
对准了先代的脖子。
想试着将力量注入手指，发现果然无法自由地动起来。
这正是蓝身为【式神】的制约对她产生的影响。
那些违反身为主人的紫的命令的行动，身为式神的蓝是几乎无法再这种事情上发挥任何力量的。
举个例子，就像——【杀害先代巫女之类的行为】，这种事情上她无法随心所欲地发挥任何力量。

——不过，眼前的人类已经濒临死境。

并不需要太多别的外力。
就算对方有所抵抗，自己也没法轻易满足的吧。
所以，你看。
就这样继续将两根手指继续按在对方的脖子上就好。
只消数数数，一切就能结束。
与字面意义上一样，陷入沉眠。
你看。
一。
二——。

◆


幽香正坐在一座垒起来的小山上。
女王坐的姿势。
（指尖：简单来说就是二郎腿2333）

右臂撑在膝盖上。
手里拿着她爱用的阳伞，将其轻靠在自己的肩上。
虽然伞已经变得破破烂烂。
伞布已经千疮百孔，伞骨也有些扭曲。
还有就是，伞上沾满了鲜血。
鲜血的量之大，就像是下了一场血雨一般。
而幽香自己也与伞处于完全相同的状态。
那似乎是经历了异常激战之后一般的、因为满是伤痕而变得破破烂烂的衣服。鲜血近乎流遍了她的每一寸身体，已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她的了。
直到刚刚为止，幽香还在战斗。
那是可以称得上死斗程度的，激烈战斗。
幽香坐着的小山——正是鬼的尸体堆起来的。

“——居然把十几个鬼杀得干干净净。真不错啊你”

就像是在称赞什么毫不相关的事情一般，伊吹萃香毫不在乎曾今是同伴的残骸。
抬头望着幽香的脸上，依旧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
对于同伴的战斗以及死亡，她似乎并没有任何悼念或是怨恨的意思。
低头俯视着萃香的幽香只是微笑道。

“一群杂鱼而已”
“真敢说啊你”
“事实而已。这些家伙的实力，根本比不上我看过的地底的鬼。如果是先代的话，估计只消一瞬这些家伙就都没了吧”
“呼呼。不过被胜利者这么说，我也生不起气来呢”
“不过，它们倒是个不错的练习对手哦”
“原来你把这当做练习呀”
“是啊。在顽强跟力量两点之上我还是认同它们的哦”

幽香就像是对自己所受的伤完全无感一般笑着说道。
如果不是她的伤都已经严重到了显而易见的地步的话，说不定还真会以为她依旧从容不已呢。
如果不是她的左臂被鬼直接啃掉了的话，萃香说不定也会觉得她没什么事。
萃香想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尸体之山最下面的一个鬼的尸体，然后把幽香的左臂从尸体的口中慢慢扯了出来。

“如果你拉开距离的话，应该可以赢得更轻松不是么”

她将手臂递给了幽香。

“不是说过了么？这都是为了【练习】哦”

把爱用的伞挂在肩头，幽香伸出右手取回了自己的左臂。

“用【修行】这个词不是更加容易让人理解么”
“会想起某个笨蛋的所以不要”
“为了变强而努力的妖怪什么的，还真是罕见呢。更别说像你这种古妖了”
“我跟你们可不一样哦”

幽香单手把玩着自己的单臂淡淡地说道。
脸上浮现出的表情，却很明显是在对萃香——或者说是所有鬼的嘲笑。

“走向灭绝的古老种族，对此还甘之如饴的家伙”
“……你都知道了么”

萃香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脑袋。

“真是让人看不顺眼”

幽香没有在【某件事】上继续说下去。
是因为萃香它们，身为鬼的行动原理与自己的行动原理不合么。
或者说，只是单纯地对这群不请自来的跑到太阳花田【打架】的家伙感到不愉快呢。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呢。
一语不发的幽香加大了右手的力道。
手中的肉块都发出了卡拉卡拉的声音。
虽说这条断臂是被撕裂的，不过依旧表明了幽香骨头都捏碎的力道。
不，事实上幽香正在捏碎自己的左臂。
看着这一连串不可理解的行动，萃香一瞬之间不由得睁圆了双眼。

“其实也用不着先代亲自下场来退治了”

让萃香惊讶的，并不是幽香捏碎了自己的手臂。
而是被捏碎的、本应四处飞溅的血肉，都在空中停滞，并且开始发出微光。
幽香被撕下的左臂正散发出淡淡的微光，在空中分解，成为无数的粒子。

“请你就死在这里吧”

说罢，幽香的左臂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可是，这并不是消灭。
而是被分解为了无数的灵能粒子，在幽香的右掌上升腾盘旋着。

“……喂喂，操纵【疏】的能力不是我的能力范围么”

完全理解了幽香做法的萃香对此惊愕不已。

“你这家伙居然分解了自己的左臂，将其转换为了妖力！？”

幽香的右手中集中的粒子，凝聚着肉眼可见程度的浓厚力量。
与从身体内侧引导出的力量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将自己的身体构成要素，完全转化为力量。
这相当于将自己的身体当做燃料燃烧。

“毕竟是对【先代】用的招式哦。不过缺点就是，用过的部位想要再生的话，得等上一段时间”

隐隐察觉到幽香准备如何动用这份力量的萃香，急忙摆了一个防御姿势。

“至于威力方面，就决定拿你来当【练习】目标了哦！”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技巧。
幽香只是将集中在右手的力量，毫不犹豫地朝前方放出。
巨大的光线瞬间融解了其行进道路上的一切。
而摆着架势的萃香自然也不会是例外。
想着防御的萃香在一瞬之内，灰飞烟灭。
光柱消失之后，真正的寂静终于造访。
留下的只有鬼的尸体。
以及连尸体都留不下来的死亡。

“——看来，也不是特意过来自杀的呢”

望着如今除了烧痕以外什么都不剩的幽香缓缓自语道。
刚才的一击——。
单论感觉的话，手感不对。
并没有将萃香干掉的实感。
虽然的确看上去将对方打成灰了，可却有种对方依旧活着的感觉。
奇怪。
不过——。

“怎样都好”

幽香放弃了对于鬼这种存在的思考。
不感兴趣。
要说有点兴趣的东西的话，那就是对于今晚不知为何特别吵的幻想乡，先代巫女会如何行动这一点了吧。

“……我呀，是真的怎样都无所谓的。”

托着腮心不在焉地眺望着夜空的幽香，突然站了起来。
一语不发地无意识地飘了起来，然后朝着某个方向急速飞去。
只剩单臂的幽香往人间之里赶去。
简直就像是被什么引导着一般——。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