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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聆花同人文)

2023-08-06 22:51 作者:清花梦影P  | 我要投稿

云彩在天边飘动,太阳紧随着它们,用阳光驱赶它们前行,放牧着这云朵。

扬起的牧鞭也抽打到大地之上,让地上的事物泛起金色的伤痕。

林木默默承受着金色的牧鞭,在微风中忍耐鞭挞的痛苦,微微摇晃,细碎的树影也摇摇晃晃,让龟缩于树荫下的小草瑟瑟发抖。

树影随风而去,牧鞭趁隙而至,将小草打得皮开肉绽,树影又摇晃着回来,轻轻把那金色的伤痕拂去,不留痕迹。

天上的云团受不住那牧鞭了,它们逃向远处的丘陵,飘浮于小小的山包上,相互倚靠,攀到同伴的背上,叠成了几个山丘,佯装成更远处的小山来躲避鞭打。

太阳并不为这种可笑的伎俩所蒙蔽,牧鞭平等的抽打在天上地下的每一个事物上。

 

“我也想要玩玻璃球,”紫娑想,“ 我真的很想。

“玻璃珠在地上滚动,小朋友们曲起手指,用力把它弹动,撞向其他玻璃珠,撞向某个被选定的靶子,撞向那个他们不喜欢的人。

“小朋友不喜欢不一样的人,我就是不一样的人。

“他们弹着玻璃球,透明的球体里包着鲜艳的色彩,红的,黄的,蓝的,紫的,缤纷的色彩在地上滚动,抓走了我的眼睛。

“我想拾起某个抓走我眼睛的小精灵,加入他们的游戏,他们不愿意。

“’不不不!‘他们摇着头,‘我们不和没有玻璃球的人玩游戏,这样的人会弄坏我们的玻璃球!’

“我又一次向妈妈要钱,那个叔叔拿出了钱包,但妈妈先给了我硬币。

“我也有了玻璃球,是紫色的,小卖铺的老板把它穿上绳子,系在我的手腕上。

“我奔向了玻璃球滚动的树荫,小精灵在地上跳跃,被树影切碎的阳光点亮了它们的色彩。

“我给他们看我手腕上的紫色,我可以加入他们的游戏了。

“‘不不不!’他们说,‘我们不和没有爸爸的孩子玩游戏!’

“我申辩,我控诉,我有爸爸!

“他们围住了我,拿起玻璃球掷向我,我闭上眼哭号。

“东西砸在身上的感觉消失了,我睁开眼,看见了一个男孩拿着他的树枝‘宝剑’向我走过来,我又闭上了眼睛。

“液体在脸上流动的感觉,我的左眼睁不开了。

“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她对着其他孩子叫喊,一阵散乱的脚步声响起,他们好像跑掉了。

“我努力睁开了右眼,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她的身上是我只能在商店橱窗里见到的连衣裙。

“她安慰我,拿出了一块手帕,轻轻的擦拭我的左眼。

“我解开了手腕上的绳子,把这个紫色的精灵系到她的手上。

“她笑着接受了这个珠子,还和我约定再见。

“她向我挥手,向着远处去了。

“我对着远去的天使摇动我的手,直到她消失不见。”



风变大了。尖锐的啸叫从远处传来,把四散的云彩驱向了太阳。

一时间,云朵簇拥到太阳身边,把它团团围住。被包围的太阳不知所措的抽打它们,令它们不断地翻腾。

地上的事物也在呼啸的大风中发抖。滚动的云彩挡下了太阳的光彩,却隐隐发出令人心悸的嚎叫。

云朵翻腾滚动,相互拥挤,彼此践踏,全都变得伤痕累累,黑痕遍体。

太阳已经找不到了,一切都变得灰暗下来。翻动的乌云成为了天空的主宰。

 

“马上就结束了。”紫娑想,“一切。

“再漫长的故事也会有结局,再冗长的乐章也必将迎来最后一个音符。

“妈妈的戏份已经杀青,现在轮到我了。

“爸爸——这个我不认识的人为他的两个女儿写好了人生戏剧的第一个高潮片段,暗中埋下的一条条草蛇灰线,将我们推向了这个结局。

“当然,他大概有注意到,那些不在他剧本上的情节。但他出彩地把这些我们“即兴”的发挥加入到了剧本当中,让结局来到了他期待的地方。

“想象一下,他在病榻上,听到我们那些离经叛道的举动,拳头握紧,让本就明显的青筋从手背上凸起来,又慢慢松开,让加快的心跳平复下去。

“但是,当他睁开眼睛,他不会看见绽开的墙皮吊在龟裂的天花板上,像个灯笼一样悬挂在头顶上。卷起的白色方块通过一点风化的石灰和墙面建立起微弱的联系。

“人来人往的道路上并非没有人注意到这片即将脱落的碎片,但人们会快步的从下面通过,而不是抬起头,举起手。

“但我不一样,我就住在这么一间屋子里,它的墙皮盛开着白色的花,随时都可能凋零——从头顶坠落,摔到地上,变成一地白色的碎屑。

“每当我攀上梯子去更换已经点不亮的灯泡,都会看见这朵白花的花冠变得更大一些。

“现在,我已经把地上的破碎的墙皮收拾好了,把它们和最后的一点厨余垃圾打包好,装进袋子里面,放到不会碍事的角落里。

“日记本已经摊开,翻到了崭新的一页,我拿起笔,把笔尖抵到第一行,把过去几天发生的故事讲给下一个翻开它的人听。

“描写‘我’的羞涩,描写‘我’的悲痛,描写‘我’的愤怒,描写‘我’的困惑,描写‘我’的手足无措,将一个’罗密欧‘搬上日记本,在它的读者面前搬弄唱腔。

“小心地将真实添加到虚构当中,让假拟的哭号掩盖住虚与实之间的裂隙,用伪造的泪点装饰出真与假之间的弥合,让它的观众在这里找到他们所期待的东西。

“把一个悲愤的少女留在这页纸片上,用笔尖把纸张戳破,让墨水晕出脏乱的黑印,把此时此刻的我包装成一个被仇恨与爱恋撕扯的罗密欧。

“泄压阀尖锐的鸣叫剪断笔下的思绪,我停下罗密欧的演出,去把火炉上的高压锅拿下来,小心地用湿布降温,等待气体冷却,文思泉涌。

“等到米饭冷却,变成食盆里的一坨固体,罗密欧也已经对着我鞠躬谢幕,隐身于白色的纸页。

“看看窗外的晚霞,红得像今晚会洒落的液体。我不禁想漫步于被映成红绫的江岸,感受脚底下路面的低洼与突起,享受江边的微风,沉入大海的夕阳。

“躲到大桥下,倚着桥墩,去听桥面上汽车飞驰的声音,听轮胎和沥青摩擦,听引擎和轴承转动。

“看江岸上靠着栏杆架起的鱼竿,穿着夹克衫的中年人盯着水面漂动的浮标,期待鱼儿咬钩的瞬间,提竿的时刻,收获的喜悦。

“但我看不到这些了,我试着把脑袋探出窗外,也只能看见停在杂乱无章的电线,以及停在上面叽叽喳喳的麻雀。

“江岸很远,楼下是被随便丢弃的垃圾袋,袋口敞开,里面的泔水漏了一地,流进低洼处。

“自行车飞驰而过,将污水溅起。

“她来了。

“绕过了歪斜的电线杆,跳过散发着恶臭的排污口,躲过了相向而行的过路人,向着这里来了。

“凯普莱特的女儿朱丽叶向着蒙太古家的窗户来了。

“让我把短刀藏好,走向我们最后的舞台。

“希望你喜欢我最后的表演,我的爱人,我的朱丽叶……我的罗密欧。”

 


地上的水潭里,漆黑的云团正在冰冷的潭水中不断地翻滚,努力地向着水面扑腾,像是溺水者垂死的挣扎。

云团向水面探出了一道闪光,它刺向了水面,荡起了一圈涟漪。

然后,更多的涟漪在水面荡起,隆隆雷声吓哭了被云团抛下的雨滴,让它们哭嚎着坠于大地,摔成一滩,跟同伴们交叠在一起。

雨点漫天飘摇,在空中随风滑翔,然后再斜刺着扎到地上,伴随着尖叫,怒吼和哭泣。

地上的草木又被淋透了,高大的林木在大风里弯下腰肢臣服,小草则低头看着升高的积水,计算着呼吸的次数。

 

“过去追上来了”,紫娑想,”轻轻地按住影子,人就跑不掉了。

“拨动水龙头,失去支撑的水柱就会骤然崩溃,坠入水槽中白色的泡沫里消失不见。

“泡沫则在缓慢的旋转,水面的某处微微陷进去一点,等泡沫被静置在水槽底部,铺成一片薄薄的雪地,金属的排水口才会显露出来,盛着突起的泡泡。

“这个时候,就要把水龙头往反方向拨动,让水流再一次冲击水槽的底部,让过量的泡沫重新浮起,被新的漩涡吞进下水道。

“把还沾着水珠的盘碟放到一旁,让我去打开花店的玻璃门,把打烊的牌子翻转过来,欢迎我今天的第一位顾客。

“阴晴不定的伦敦又下起雨来了,翻过牌子,我赶紧躲回店里,看着窗外,没有伞的行人们雨中漫步,抱着咖啡跑向地铁站,或是双手插兜,慢悠悠地从这边走到那边。

“他们沐浴在太阳雨里,竟然对飘落的雨点浑然不觉,无视了地面的湿滑,在上面或走或跑。

“摘下挂在胸前的吊坠,提着系链轻轻摇晃,不存在的克莱茵蓝在我眼前如催眠师的怀表一样运动起来。

“向左,未被忘却的欣喜将它推动;向右,无从面对的恐惧把它摇晃。

“这是一个不在剧本上的桥段,关于紫娑的故事已经结束,被埋在了世界岛的东端,而她的饰演者在西边的小岛上饰演另一个角色。

“但现在,续作的邀请函被摆到了桌案前。

“我放下了吊坠,拿起水壶,往店里的花儿上浇水。水雾喷洒在绿叶上,将夜晚落下的浮尘抹去,喷口滴落的水滴落到花冠上,让花儿更加更显娇嫩。

“但花店里的花是有限的,我转过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这朵彼岸花前。

“但它是彼岸花吗?不是。它是一块被制作成花朵形状的金属,它并不是那克莱茵蓝彼岸花,它只是一朵被塑造出来的假花。

“克莱因蓝的石蒜花,并不存在于人间。上帝没有赋予曼珠沙华绽出蓝色花瓣的完满,蓝色的石蒜花只能是用其他东西包装出来的伪物。

“这样的东西,怎么好意思拿出来给人看呢?还是藏起来吧,去更远的地方,免得被期待的人看出来,徒增泪水。

“把吊坠藏进口袋,我再次推开花店的门,躲在檐下,把牌子从新翻过来,向我的客人们说声抱歉。

“踮起脚尖,悄悄地躲进房间,打点行装。

“看见虚假的戏码,会让人饮下真实的毒药。

“别让她来,这里没有她的罗密欧。”



一个雨点降落在水面上,一个完美的圆形扩散开来,消失在看不见的远处,将天空纳入其中。

一道桥梁将圆弧切断,一端是枝叶繁茂的树冠,另一端则是参差的圆盘,残留的木质指向天空,像是几把匕首。

微风吹过,但拂不动水面探出的几支草叶,只能在地上漫无目的地徘徊踱步。

雨滴的大合唱以后,万物都哑了喉咙。

漆黑的天空中,云团还在翻滚打转,一如闪光划破水面以前。

 

“生活还在继续”,紫娑想,“一切如故。

“推开玻璃门,中文写成的”圣诞快乐“在我眼中的影像终于结束了镜像翻转。

“阿德莱德的傍晚依旧炎热,鲜有游人在这个时段造访唐人街,几天前贴上的圣诞祝福也没有早早取下的道理,它理所应当地留在了中餐馆的店门上,接受南澳大利亚骄阳的烘烤。

“一个流浪歌手依靠在背阴的墙角,抱着吉他唱着歌,带有原住民风格的乐声在角落里振动,但没有人为之驻足。

“另一边,一颗足球在小伙子的脚上飞舞,在阳光下翻滚腾挪,黑白相间的球体在小伙子的脚尖头顶上跳跃,引得几个路人的掌声,放在一旁的棒球帽里也有了几张打赏。

“但现在,太阳已经西斜,天边的云彩已经被阳光点燃,烧制成诱人的粉红色,引诱我向它靠近。

“我听从了这点欲望,穿过了两只石狮把守的中华门,向着电车站奔去。

“电车启动,座椅推动着我的身体向前加速,最后以一个合适的速度平稳地在轨道上行进。

“西侧的房屋遮挡住了阳光,而东侧更高处,房子的屋檐被染成金色。

“镀金的屋檐在变高,太阳正在沉进托罗斯河的入海口。

“海边的棕榈停在了电车旁,我随着同程的旅客一同下车,向着栈桥尽头的落日奔去。

“金色的光球静静地浸泡在海水里,浪花在桥下翻腾,白色的泡沫在蓝水中滚向远处的深红,连接到天边樱色的云彩。

“球体缓缓下沉,一点点没入澳大利亚内海的波涛,只留下海天相接处的一点橙红。

“海浪轻轻拍打着栈桥。

“我把挎包的肩带向上提了一下,转过身去。”


 云开雾散,水银泻地。

 


 

作者:火狐狸 @zklh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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