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只鸡无关的吴桥兵变（1）袁崇焕还是毛文龙？
吴桥兵变是明末最严重军事叛乱之一。也是主动投降后金的最大一股军事集团。可是，对吴桥兵变的种种事实，却存在很多不真实的说法。
今天开始，我们就来揭穿吴桥兵变的真相。
首先，我们知道吴桥兵变的叛军有四个主要人物：孔有德、李九成、耿仲明、王子登。他们都曾是毛文龙的部下。
从毛文龙自己的报告看，四人都是他手下的二流甚至三流人物。毛文龙死前，地位最高的是李九成（副将），其次是耿仲明（参将），地位最低是孔有德。孔有德虽然也是参将，但他的“辈分”低于李九成和耿仲明。李、耿算是毛文龙的“子辈”，比较年轻的孔有德则是“孙辈”。
王子登比较特殊。他原来是后金的游击（据满文老档）。回归明朝之后，他和毛文龙联手诱捕了后金官员阔科。总有种说法，似乎明朝不重视后金投降过来的人员。还有人怀疑明廷不看重诱捕阔科之事。但根据明廷的兵部档案，王子登被视为与刘爱塔“齐名”的重要人物，还得到了副总兵的高级官衔。这有可能是对他诱捕阔科的奖赏。另一方面，王子登的实际能力不强，只担负守备职责。叛乱期间，他似乎也不起主要作用，更不是主谋者。
关键问题是，孔有德、李九成、耿仲明三人，他们在毛文龙被杀前后的表现。
常见说法是，他们都是毛文龙的铁杆亲信。袁崇焕杀毛文龙后，这些人害怕祸及自己，于是四散而逃。袁崇焕倒台后，他们才聚集到登莱的孙元化手下。
按这种说法，孔有德等人都是忠于毛文龙的铁杆势力，都仇恨袁崇焕。因此，他们后来发动吴桥兵变，似乎有为毛文龙复仇的意味。甚至有些更夸张的说法，认为吴桥兵变原本就是毛文龙留下的方案。
事实却未必如此。上述说法的史源，主要是《崇祯长编》（满清时代流传的三顺王传记也基本是此类说法）。《崇祯长编》保存了大量原始报告，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但《崇祯长编》并不是真正意义的崇祯实录，而是满清时代才动手编辑的史料。除了引用的原始报告外，《崇祯长编》对很多事件的具体描述，并不太准确。
（吴桥兵变爆发后，孔有德写给后金的投降信，一个字也没有提及毛文龙。按朝鲜方面的评估，毛文龙的东江镇并不具备正规军的作战能力。毛文龙在世时，皮岛集团根本就无法进攻山东）
那么，有没有更靠谱的记录呢？还真有。
这就是当事人周文郁的描述。按他的说法，在毛文龙死后，孔有德、李九成、耿仲明这伙人并没有四散而逃。相反，他们被袁崇焕带到了宁远。
同一时期派到中国的朝鲜使节，也记录了这些人在袁崇焕手下的部署情况：孔有德在旅顺；耿仲明在宁远。
我们知道，毛文龙死后，袁崇焕就把皮岛丢在一边不管，也迟迟不发饷食，任其饿死。
这样看来，被调到旅顺和宁远的耿仲明、孔有德，反而是得到袁崇焕的优待。宁远和旅顺的军饷钱粮，可要比皮岛优厚很多。
难道说，三人其实早就投靠了袁崇焕，而背叛了毛文龙？
事实上，我们的确可以确认：至少耿仲明，极大可能参与了杀害毛文龙的阴谋。
我们知道，袁崇焕杀毛文龙，在皮岛集团内部有一个重要内应是刘爱塔。而按刘爱塔自己的说法，他的同谋之一就是耿仲明（根据满文档）。而且，耿仲明似乎和后金一直有联系。
耿仲明是三人集团文化程度最高一人，似乎曾经担任过后金伪职（他和刘爱塔可能是在后金时代就认识）。毛文龙还曾派他到后金内部刺探情报（努尔哈赤之死就是耿仲明报告的）。但我们也知道，耿仲明特别害怕后金（他最后因怕满清追究他庇护汉人奴隶而自杀，可见耿仲明对满清有多么恐惧）。总之，耿仲明个背景复杂、意识也非常薄弱的角色。毛文龙主要让耿仲明管后勤，似乎也证明他并不看好耿仲明的军事才能。
袁崇焕动手杀毛文龙之前，对皮岛集团展开了断粮封锁。耿仲明原本就意志薄弱，转而投靠袁崇焕，也不足为奇。
孔有德的情况有些特殊。他在毛文龙手下主要负责侦察。袁崇焕死后，明朝兵部对皮岛诸将有过一次考察，对孔有德的军事才能评价很高。孔有德一生似乎对毛文龙始终怀有感情。他是否参与杀害毛文龙的阴谋，无法确认。但他大概率也是亲袁崇焕的。
至于李九成，则是三人中最神秘一人。他的辈分和地位原本高于孔有德和耿仲明。可是在毛文龙死后，他的记录几乎完全消失。再次冒出来，就是吴桥兵变了。
综上所述，叛军首领三人，未必都忠于毛文龙。他们在毛文龙死后也没有四散而逃，相反是投靠在袁崇焕手下，得到了远比皮岛集团其他人更特殊的优越待遇。
周文郁没有提及袁崇焕对三人的具体态度（周文郁自己是亲袁崇焕派，他显然不想让大家感觉袁崇焕和三人关系很深）。但周文郁证实，在袁崇焕死后，接管辽东军务的孙承宗，完全不信任三人，还特别提醒孙元化不要重用三人。孙承宗并不喜欢袁崇焕，他大概也察觉到三人和袁崇焕关系密切。
可是孙元化并没有听从孙承宗的劝告。一个有趣的事实是，孙元化也是个亲袁崇焕派。现存的孙元化的档案报告，总是不断的美化袁崇焕而攻击毛文龙（参阅我此前的文章：朱世巍：毛文龙到底有没有扣押难民？）。
而孙元化又特别喜爱和信任绝对是反毛文龙派的耿仲明，把他弄到自己身边担任抚标游击。王子登，还有消失很久的李九成，也成了孙元化的手下。
就这样，亲袁崇焕的孙元化，不顾孙承宗的警告，把同样是亲袁崇焕的三人，带到了山东登莱。
这才是吴桥兵变的真实背景。
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呢？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