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Y水仙】 失神
/算是记录一下自己整日浑浑噩噩的状态，方便以后看回来，也许能给出一个解决方法，或者一个答案。
/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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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燥热的夏天，任是本应凉快些的郊区也被上午十点的太阳晒得死气沉沉。富人区空荡的独栋别墅里尽是没有什么色调的黑白家具，被开到十六度的中央空调冒着凉丝丝的冷气。
缩在棉被里的人儿刚从酣梦里渐渐醒来，脑袋昏昏的，从被子里伸出半条光溜溜但热乎乎的腿。
嘶，好冷。
然后就把腿收回去了，整个人依旧埋在被子里。
毕竟是十点了，自动关掉消息免打扰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被子里的人终于睡意全无。
伸出一只胳膊，翻了翻被踢到脚边枕头底下，又扒拉了一下床头柜，摸到手机，睁开眼。
班主任的消息轰炸。
其实也不算轰炸，就两三句话，言简意赅。
“小炸，你上学期的三次大考都发挥的不错，”
“老师想让你在开学典礼上分享一下自己的学习方法。”
“趁开学前这两天你准备准备吧。”
原来是来派发任务的，
——好的老师。
没过什么脑子，先答应了再说。
.
等炸炸彻底洗漱完，踏着人字拖，嘴里还叼着外卖刚送来的包子时，再翻回这两条消息，心里才生出一些不情愿——
爽玩了一个暑假，谁还记得怎么学习（不是）
炸炸承认自己就是天赋型选手，自从高二下学期转来H市第一中学以后就连续三次段考吊打曾经的年级第二。
但自己毕竟只是年级第二而已。
实在不想写稿子。
况且，到了高中，哪个学生到了学习这块不是自私的，真要有什么好的方法，谁会轻易拿出来乖乖交给竞争对手。
说来说去都是客套话。
对哦，这事怎么不找年级第一呢？
炸炸问了，老师却说年级第一的那位同学不方便。
可我只剩两天假期了，我也不方便：（
最后炸炸还是赶在假期最后两天写了份尽量看起来不那么假大空的稿子，激励一下诸位考不过他（bushi）的同学们的斗志。
顺便找同学们了解了一下那位神秘的年级第一到底是何方神圣。
2/
不能放假的日子太不美好了，炸炸穿着学校的礼服，手里攥着那两张整整齐齐刚印出来的发言稿，正顶着大太阳穿过学校的操场，去到演播厅。
校级的开学典礼还没结束，估计是校长还在广播里发言，暂时还没有年级的演播厅什么事，炸炸看了两遍稿子，实在觉得没什么事干，干脆在角落找了一张凳子坐着，旁边是一个积了灰的小书柜，里面还真放了几本书。
是真书，不是什么布置场景的道具。
虽然炸炸想不明白为什么演播厅的角落会有书柜。
不过这却让炸炸认识了一位作家，阿卷。
他上一次被如此美丽的文字触动，还是在自己稍小些的时候，看自己父亲写的书。
炸炸的父亲是个作家，母亲是个芭蕾舞者。
父亲早年写了不少书，无不用尽暧昧的文字，去描绘自己所经历的这一段，曾经让他认定了可以“恒久”的爱情。
但他们二人在炸炸高一时就分开了，炸炸还以为自己会面对跟父亲还是跟母亲的难题，但炸炸也没想到，这俩人和平分手以后，给他留了个大别墅，除了每月按时打到卡里的钱，偶尔节假日的短信问候以外，再无其他。
这大概就是玩艺术的人吧，无牵无挂，潇洒自由。
有初中跟炸炸玩得好的同学曾经问他，你不难过吗。
炸炸的回复是，还好吧，反正至少还能活下去的。
炸炸其实真的没有多难过，他反倒觉得，如果让他在父母之间做出选择，他才会痛苦——看着曾经和睦的家里人在分开的最后一刻还在拉扯纠缠。
炸炸依旧好好生活着，性格倒没什么明显的改变，只是他不再热衷于美丽的文字了，也不怎么看散文小说。他没意识到自己以后总爱把“浪漫过头是会被淹死的”挂在嘴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时的他已经推翻了之前的他。
所以后来炸炸选科时，特意避开了所有文科。
高二的转学是母亲安排的，炸炸也就是在半年前时，见到了自己一年多未见的母亲。一位仍旧优雅至极的女性，被另一个男人牵着手，将炸炸送来H市。
后面母亲好像怀了孕，又是丢给炸炸一套房产，再没来过。
看了半个多小时的书，让炸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叫上台发言时，眼角还挂着一些泪痕。
3/
炸炸好久没网购过了，以至于他在富人区逛了二十分钟才找到驿站。炸炸买回了阿卷的所有作品——信集，散文，小说...都跟爱情脱不开关系。
尽管高三理应不该看这些闲书的。
无所谓，天赋型选手无所畏惧。
看着看着就到周日该返校的时间了，考虑到情况特殊，炸炸还是没有把书带去学校，但他走之前撕了一张便利贴，潦草地抄了一句阿卷的书上的话，打算把它贴在桌上。这样会很踏实。炸炸莫名觉得。
“我太爱在星星和月亮下默念你的名字。”
这句话原本是什么含义，炸炸不在乎。他喜欢这句话仅仅只因为它出自阿卷之手。
到了校，刚刚将便利贴用胶带一丝不苟地粘好，班主任便进来宣布数学分班教学的事情。
炸炸哪科都好，就是数学差点火候，这他没办法，大概是脑袋里缺根筋，强求不来。反正再差也不至于考到两位数去，炸炸也就没太在意自己数学只分到一个中上层的教学班。
4/
炸炸在上完课回到自己班里的座位时人都惊了一下。
华立风，年级第一，暑假刚听说，这就见到活的了。
他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桌上是一张做了一半却依旧整洁的试卷，还有黑红各一支笔。
还有自己贴在桌面右上角的那句阿卷的话。
暑假最后那两天炸炸算是耗尽了自己毕生的八卦心，问了好多同学，也没问出来点什么——只知道这人叫华立风，很瘦很高很单薄，微长的卷发和比雪还白的巴掌脸，眼神活脱脱的撕漫男——这些是他们对他外貌的全部评价。他人在实验班一班，保送选手，但似乎低调得很，寡言少语，班上的同学也说他除了上课基本见不到人，晚自习不在，也不跟同学们一起住宿舍，下午一放学就不在学校了。
炸炸听着觉得这人有点怪，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因为不了解，他又不好将“孤僻”这个词这样草率地安到他头上。
今天的见面也只是擦肩而过而已，炸炸走到座位旁时，立风正好站起来想要走出去。两人的眼神短暂对到了一起后，是立风先垂下了眼眸。
然后他们就真的在座位与座位间的拥挤过道上，擦肩而过了。
好看，但是好冷。炸炸脑子里下意识冒出来的两个词。
坐回座位上，又看到自己贴在桌角的话，炸炸才感到有点别扭——高三的关键时候，在桌子上贴励志文案的数不胜数，但自己这一张似乎是真的有点...格格不入了。
况且数学分班教学的座位表是提前好几天下来的，自己又在这里贴了这样一句话。
立风应该不会误会什么的吧......算了，误会就误会，两个人也不认识。
况且立风这种人，情书和表白估计从小到大就没少收过。
5/
日子照常进行，但自从那次数学走班见过面后，炸炸就没少在学校遇见华立风——这个自己转入高中一个学期都没见过的人，在高三开学的这一个月，可谓天天见。
每天的数学课，任凭炸炸怎样回来的晚，都会刚好碰到华立风起身准备离开，两人对视一下，擦肩而过。还有一次，炸炸去办公室找物理老师问题目，实验班的班主任正在和立风“聊天”。
瞟到坐在角落的立风面无表情，冷着眼，垂着头，老师却在对面一脸关怀，语重心长。炸炸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胸口梗住了一样。
问完物理题，炸炸刚迈开腿准备走，却被那个还在和立风谈话的老师叫住了。
“你是花炸炸吗？”
“呃...是。”
炸炸回头，缓步挪到立风坐着的凳子后，端端正正站着，“老师好。”
老师和蔼的笑了笑，伸手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早就听说过你了，稳居年级第二，挺不错的。”
炸炸挠挠头，道了声谢谢，却忍不住低头瞄华立风的神情——没什么波澜。
“是这样的，当时你转过来，学校是分你去了一个重点班，但是老师们一直认为你来实验班可能会有更好的进步机会。”
？
还没等炸炸说话，老师便表明态度，希望把炸炸调到实验班去，还陈述了实验班的种种好处——班级氛围比较轻松，不像重点班卷的死去活来、师资力量更上一个档次、老师上课的切入点不同，复习节奏更适合他，种种。
老实说，炸炸并不认为在实验班和在重点班有什么区别，但炸炸就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然后他看到立风从始至终都攥得发白的双手微微放松了下来。
后来炸炸先离开了办公室，后面跟着华立风。
办公室里的老师看着窗外前后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叹了口气，
“小炸这么活泼开朗的孩子，希望他能带着立风也快乐一点。”
6/
炸炸过完这一周就转班了，连带宿舍都换了。炸炸转去宿舍的那一刻心里有点后悔——现在他才知道实验班不少人都已经参加省赛国赛保送了，自己新转入的那间五人宿舍里，只有自己还要老老实实参加高考。
有点落差，但问题不大。
全班的同学还是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炸炸的到来，还有不少人对炸炸的座位投去惊讶的目光——
老师是怎么劝服立风接受一个陌生的同桌的？
炸炸将自己的书箱和书包一气丢到脚边，转头看了眼坐在身旁没什么动静的不在陌生的陌生人。
“小炸，其实老师让你来这个班还有一个目的。”
“看到那个坐在窗边的学生了吗，他是华立风”
“成绩挺不错的，段考模考周测都是年级第一，但是性格比较孤僻。”
“老师跟你的班主任聊过，觉得你的性格比较阳光。”
“虽然照理来说，成绩好且稳定的学生是不太需要老师操心的。”
“但学校毕竟是要为学生的终身发展考虑，到底希望他开心一点的。”
“老师也是好不容易劝服了立风，他之前从来不接受任何人跟他坐一起的。”
这是炸炸在进班前，老师和他说的最后几句话。
原来在老师的印象里，自己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吗...炸炸挺困惑的。
但老师的任务都托付到手上了，他能不接么。
就像那次开学典礼的发言一样。
总而言之，炸炸刚坐稳就转头咧了一个笑容，“我是花炸炸，以后多多指教。”
立风的神色晦暗不明，不过他沉默了良久后回了一个“好”。
这次炸炸没有再往桌子上贴什么纸条了。立风注意到。
往后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实验班的氛围确实没那么紧张，上课的欢笑声还不少。老师和同学们亦师亦友，同学之间也不把彼此当竞争对手看。炸炸承认自己在这地方还是挺开心的，跟别的同学们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以至于过了一周，炸炸有一次无意间看到立风坐在自己身旁，手里攥着一支笔，桌上摆着一本练习册但整个人却在发呆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哦，自己还有一个任务，是来感化身边这个人的。
但这里的班级氛围多好啊，炸炸不算是一个喜欢混在群体里的人，都不觉得这样的环境不自在。
这样一个环境还不够感化他吗？
炸炸没有再往后深究了，思索许久后他随便翻出一本练习册，挑了一道自己研究了很久的数学题，推到华立风面前，笑着问到，“立风，这道题你是怎么做的啊？”
华立风像是如梦初醒一样回过神来，依旧悲喜难辨的眼神看了一眼笑盈盈的炸炸，然后低头瞟了一眼题目，过了三秒左右，他随意从抽屉抽出一张崭新的草稿纸，复刻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图，标了几个点又画了几条辅助线。黑色签字笔在图的旁边整整齐齐列了一排又一排的做题思路，温柔的嗓音不急不缓，一点一点讲下去。
说实话，当初这道题炸炸研究了一节晚自习，但确实是没想到这个方法。
这可比那些又臭又长的方法来得简单多了。
“听懂啦！谢谢立风！”
最后的最后，炸炸要过立风手里的草稿纸，把步骤一丝不苟的又整理了一遍，将那张草稿纸折好，夹进笔记本里，“这张草稿纸我就拿走咯？”
“嗯。”
后来炸炸在班里也刻意不太跟大家闹腾，陪立风坐在座位上的时间多了许多，尽管除了问题外，两人从来不聊天。
都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各干各的事，从早上到晚修下课。
一天晚上炸炸回到宿舍，没到熄灯时间，大家一如既往的热闹。
有几个舍友问炸炸，跟立风坐同桌会不会很压抑。
炸炸问为什么，大家说立风整个人都有一种灰色的气场，眼睛像深渊，冷言少语。据说立风之前是文科班的，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转来理科的实验班了。有不少人甚至没有听立风讲过一句话。
这么夸张...炸炸想到立风跟他讲题时的模样，从来没觉得压抑。
舍友说，之前不是没有人找立风问过题，但立风就丢了一张做题思路过去，也没理人家。久而久之，大家感受到立风不太愿意融入这个环境，也就没强求什么了。
还有人提到立风的家庭变故，但都是小道消息，炸炸也就没过耳朵。
最后的最后，有一个人说，“可能立风是真的被你感化了吧，三年以来他第一次参加晚自习是在你来我们班以后。”
7/
时间如流水，夏天到冬天，也就那么短短几个月，三次段考而已。
寒假的时间不长，十几天的过年时间都有不少的试卷要写。炸炸将卷子胡乱塞进书包里，手机里正在看去C市的机票的消息——
阿卷在年前有一次书籍签售会，炸炸这一个学期看完了阿卷所有的书以后，铁了心的要去。
晚上的机票，现在再不回家收拾东西就来不及了。
炸炸背着个包火速离开了教室。
这次他没有跟立风说年后见。
立风坐在座位上，看了眼炸炸的背影，张了张口，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神色有些暗淡，怅然若失。
晚上立风回到空无一人的房子，打开灯，安静得要死。
凌晨时炸炸发了个朋友圈，定位在C市，配图是阿卷签售会的宣传图。那时候立风还没睡。
想当初，加微信这件事还是炸炸主动提的，立风没拒绝。至此，立风的通讯录终于破了两位数。
立风去网上查那个叫“阿卷”的人，查到了他曾经在炸炸的桌子上看到的那一句话。
越往下看，立风就越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截。
想起炸炸永远都笑盈盈的面庞，他到底在奔赴谁。
8/
炸炸原以为自己能重新燃起的浪漫的灵魂，在签售会的那天晚上彻底死了过去。
他不知道那场签售会是怎么变成一场告别会的。
阿卷面对着一本本翻开的书掉下了眼泪。
“浪漫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浪漫是什么，”
“创作时我都不知道我是快乐还是痛苦，”
“我甚至不明白我怎么会有这满腔热情，”
“......”
阿卷愣了好久，最后僵住的手没有握住的签字笔，啪嗒一下掉到地上。
炸炸见他失神地站起身，说了声抱歉后就逃走了。
微博上，他改了自己的头像，变成一片空白，
他还改了自己的简介——“一个被浪漫淹死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