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巫 被奴役的幻想家们 第十章 快慢之间
太阳监牢,上层。
一阵噼噼啪啪的炸裂声。
听到外面的噪音,花生米悄悄来到门边,探出头去。
远处的其他牢门上,猛地出现一道压痕,向内凹陷,随后就是巨大的爆声。接着,那痕迹继续向着更近的牢房而来,就像一连串脚印,踩在房门上,渐渐地近了。
声响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在接近房间时,它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埃布勒的身躯。
“你在这里啊。”
花生米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拼命回想那个带自己离开大洞的奇迹故事,却想不起零星半点的回忆。
“采光不太好。”埃布勒看向囚房用铁栅栏隔开的窗户,捋了捋胡子。
说罢,一只无形的手抓住花生米的脖子,拉动整个身体,猛砸向窗旁的墙。
花生米故意忍住疼痛不叫出来。
“埃布勒,停止这没意义的行为吧。”老魔法师齐根海音出言制止。
“停下?要我对你们这样的污秽之人收手?”
说话间,墙已被砸掉,栅栏落下去,这里又出现一个大洞。
“老东西,你知晓了一切,但什么都无法改变,包括现在。”
埃布勒握紧拳头,向后一收,那只空气组成的手也随之将花生米奄奄一息的身体拉回。
“很疼对吧?那就大声叫出来啊!”
他把花生米按在地上,一拳一拳地砸上了上去。
“作为灾变起源之地,其绝大部分陆地已被黑雾吞噬。哈哈哈哈,你知道书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是多人家破人亡吗?”
“有人可是比你更疼啊!”
“这一切,都是因你们——被诅咒之人而起!”
拳头无情地砸上花生米的身体,埃布勒似乎要将所有的怨愤都发泄出来。
“知道失去家园的孩童,想要谋生有多难吗?”
“知道欢乐之家里的训练有多惨无人道吗?”
想起往事,无情的屠夫脸上竟流下眼泪。他一边流泪,一边抽出锯骨刀。
回过神来,花生米的伤口已修复得七七八八。
这让埃布勒收回短暂流露的情感,又转为那个骇人的典狱长。
“该死的巨形的子裔!”
“你们就应该和下水道作伴,瞧啊瞧啊,这令人作呕的伤口恢复。”
“你们这些恶心的黑色怪物,浑身都散发着臭气。”
埃布勒继续制造伤口,花生米就继续修复伤口。身体一会儿四分五裂,一会儿七零八落。
终于,在不知道这场博弈持续了多少轮后。
花生米放弃了治疗。
埃布勒跪在地上,刀法愈发疯狂,在挥刀最为忘我之时,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
一根刺剑出现在他身后,却难以再近一寸。空气化为无形的屏障,他早已料到敌人的出现。
“福尔基,你隐藏得很好,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接触都无比谨慎,就连跟花生米交流,也从不用真名。”
埃布勒回过头去。
门外,刺剑的主人保持着姿势,似乎被快要凝固的空气定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头戴圆礼帽的中年男人——恩里克。
“你错了,典狱长大人。福尔基才是我的真名。”
埃布勒站起身,猛吸一口气。
“可惜你来晚了,现在,这里,花生米,已经到处都是了。”
“并且,你不是我的对手。”

在无尽黑暗的中心,只有花生米一人。
花生米又看见了它们——那群碧绿圆眸的小黑猫们,它们叼着某种食物,来到自己身前,对着身体上的破洞,把嘴里的东西塞了进去,又转身跑开,再衔着什么跑回来,循环往复。
身体上的洞越来越多,无论小黑猫们怎么努力,也无法填满。
花生米匍匐着残破的身子,朝小黑猫来的方向爬去,希望能够减少一段路程。
可每朝那地方前进一分,身体的疼痛就剧烈一分,连灵魂都在灼烧。花生米咬着牙,继续爬去,小黑猫搬运的效率果然提升了,但身体残破的速度也在加快。
终于,他意识到了什么,将小猫赶走,自己抱成一团。
我应该等待一个机会,他想。

“快,就是慢;慢,就是快。”
老魔法师齐根海音从刚刚就一直在嘟囔着什么。
“时快时慢,忽快忽慢。”
“慢中有快,快中带慢。”
他大笑起来。
他的眼前,手持刺剑的福尔基就要落败。
这时,一股黑色的湍流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埃布勒的身体,宛如一条黑蛇。而蛇的头部,含着一只笔。
一只十分锋利的笔。
马茨称它为——吸走运势的家传魔杖,齐根海音称其为引起蝴蝶效应的置换魔杖。
它经由马茨,来到福尔基扮演的角色恩里克手上,又在一次撞见逃狱地图的过程中,与花生米的笔交换。
“请拿好,小姐。”
花生米的身体在黑蛇中重生,他握紧锋利的魔杖,抓住这一瞬的机会,从背后扎向埃布勒。
“慢!但是快!”
刹那间,魔杖破碎,法术的链接被打通,熟悉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体。
置换发生了。
那道无法使用法术的魔咒,这一刻被转嫁到了埃布勒。
攻守互换。
“果然,在花生米面前,你的警戒是最低的。”福尔基周边几近凝固的空气变回了原样,他趁着机会,向前连刺十余剑,埃布勒的身体上绽放出一朵朵血红的蔷薇。
埃布勒还没反应过来,就应声倒地,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
福尔基并未停手,他又刺进埃布勒脑袋内,剑在里面搅动了两圈才收回。花生米也红了眼睛,不由分说,往埃布勒身上捅出无数个窟窿,又把头割下来,扔进了竖井中,才肯罢休。
直至这时,两人才肯相信,那个监牢曾经的绝对霸主,已经死透了。
“花生米,你有个出色的老师啊。好了,这下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了,我也出去走走吧,顺便看看我那个不争气的学生。”齐根海音拄着拐杖,勉强站立起来。
下方越狱的囚犯也开始苏醒,对身边的狱卒一阵鞭尸后,也跟上花生米的脚步。
埃布勒一死,周边被锁住的拉杆也都恢复原状,一行人拉下拉杆,向上的通道再次被打开。
这里存放着的,或许是囚犯们最珍视之物——记忆粉末。
身体与记忆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斩不断的联系,作为指引。
在这份指引下,花生米很快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记忆粉末,与其他人不同,那不止一袋——有一个大袋和数个小袋。小袋对应的应是监牢内花生米反复被净化的记忆,而大袋则应对应踏入监牢前的记忆。
小袋几乎全空,大袋也空了一大半,据福尔基说,估计已被送往了王城的至高图书馆。
小袋里的粉末消失,这很好理解,毕竟监牢要榨取的就是特定环境下的记忆,可进监牢前的初始记忆,为何也少了一半多?
花生米捻起粉末,细细凝视,一行熟悉的字显现出来:
【书页间残留的淡灰色尘末,
微微发甜,类似某种食物的残渣。
那是源自遥远时期,
辗转于神使间的信件一角。
本不宜久存,却用作传达的符号。
或许,这正合制造者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