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0 引子：光芒（长篇同人 博士x赫默）
引子：光芒
走廊上的吊灯吐着昏暗的光，两侧纯白和淡绿相间的墙漆已经有些破损，地板上则铺满了米黄色的瓷砖；两边的窗户和厚厚的铁门都紧闭着，有的漆黑一片，有的里面正亮着灯。尽管门内和更远处一直传来时强时弱的机械运转声与仪器的滴滴声，飘忽不定，但是这里仍然静谧得有些可怕；走道很宽敞，可墙壁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推着向中间挤压过来一般，逼仄着，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已经在这种逼仄中工作了快十年了，应该已经适应了吧。缓步来到了熟悉的房间前，将手中沉重的盾牌靠在墙边，自己转身背对着门，轻轻捋开额前银白色的发丝，我的侧脸不由得勾起了一抹苦笑，缓解了紧锁着的眉骨。为何现在又开始觉得喘不过气了呢？是我知道的真相太多了，还是我仍在惧怕更多的、仍未浮出水面的真相呢？
我不止一次幻想这一切未曾发生过，但如今这种感觉却愈发强烈。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个女人应该能专注地探索更多未知的奥秘，凭借她的一腔对科研的执着与卓越的能力建造更辉煌的成就，而不是这样被无情地欺骗与隐瞒；那样的话，那个孩子应该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生活着的萨卡兹，不必遭受那么多的苦难、那么多的折磨、那么多的……黑暗。
我转过头，又瞥见了盾牌上那一抹焦黑——它没法被清除干净了，而这总是让我又想起那不愿唤起的回忆。那晚，同样是喘不过气的热浪，那个孩子的面庞被火光照耀着，明亮而又黑暗。我甩了甩头，希望能把那种场面从脑海中清除出去，思绪又回到了几小时前自己和那个男人的谈话。
“我需要您讲清楚，那个孩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的强硬和坚定并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发自内心的。但当我这样质问着时，他却摆出了一个微笑，一个我一生没法忘掉的微笑，嘴角只是微微抬起，正如他的淡淡的语气一般：“塞雷娅主任，你大可直接把想说的都说出来。我猜，凭借你的能力，调查清楚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他停了下来，期待我说点什么，可我已经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没法说出任何东西了。直到那沉默的几秒钟结束后，我才咬牙切齿地开口：“所以，这是代表，你承认了。”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仍然面带微笑淡淡地说：“如果是这样，那又如何呢。我一直认为塞雷娅主任并不是那种顽固的守旧派，新的环境下会有新的挑战，更会有新的机遇，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我，我只能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效果并不理想，脱口而出的语句变成了低低的吼声：“这并不是你肆意篡改自然法则的理由！如果这也可以接受的话，那还有什么事情你们做不出来！”
“哦，原来如此啊，塞雷娅女士，”他的语气中颇有些戏谑的意思，“我本以为你是为了那个小屁孩的安全和你的怜悯才来找我的呢，看来你也与我一样呢，试验品永远是试验品，高大尚的道德与伦理才是你的追求，不是吗？”
这是故意在激怒我吗？我并没有想太多，因为在那之前我便已经忍无可忍了：“你混帐！你什么都不在乎！我曾经还会怀疑你会不会冷血到这种地步，但今天我算是了领略到了更高的……”
“不，这不是冷血，塞雷娅女士。”他打断了我，身躯凑近了一点；我下意识地嫌恶地躲开了他那副假假笑着的嘴脸，按压住自己绷紧的身躯。“我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只不过，我在乎的，不是你在乎的那些东西，”他停顿了一下，“我在乎的是利益。”
我继续愤怒地瞪着他，希望能从他的眼中找到一点的迟疑和不安，可是失败了。我最后只能挤出几个字：“你会意识到这样的后果的。”这时候显然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我站起身，麻木地拿起了盾牌，正推开办公室的门时，他的声音又传来了，这次戏谑的意味则又浓了些：“塞雷娅主任，你当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但是如果你是想阻挠我的话，我怕即使强大如你，也是没法办到的呢。”
冷静下来思考着一切时，我相当轻松地发现：尽管他是我的上级，但他在面对我的时候的底气，根本不像是区区一个莱茵生命源石研究所主任能拥有的。结束时那意味深长的话，分明指向了……莱茵生命背后暗中的支持者——强大到远超几乎是莱茵生命主要力量的防卫科。我不由得感到脊背十分发凉。如果我没有勇气去面对它的话……
“塞雷娅，如果想进来就直接进来吧。”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轻吁了一口气，仍然背对着门，心里如同一团乱麻。该怎么对她说这件事呢？告诉她真相一点用处都没有，只会使她的负担和痛苦加重；而继续隐瞒下去，她又会怎么样呢？最终知道事实的那一天呢……而我，她会把我的行为当作是背叛和抛弃吧？
“喂，难道还要本大爷来给你亲自开门吗？”
她竟模仿起那孩子说话的口气。轻松的语句下，我的心却如刀割一般。我应该几乎是唯一一个能使她表露出性格这一面的人吧，如果自己离开了，那这幽闭的实验室对她的身心无疑将会是巨大的煎熬。
走向门口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该死！我甚至都没有想好和她说什么，怎么和她表达……自己不善言辞是真的，可为什么到了今天这种时候，这种情形，我还是如此？“塞——雷——娅！”身后的门被打开了，随即传来一声惊呼：“诶？你这是……”我甚至能想象出背后体型娇小的黎博利的神态：棕发懒散地垂下，但头顶象征惊讶的羽毛竖起，如琥珀一般的眼睛在护目镜下瞪得大大的。
我艰难地喘着气，拾起打点得不大的行装，紧紧攥着盾牌，低低地说道：“我要离开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驱动着，我只是迈开步子向大门走去。每一步对我是一种折磨，但很奇怪，刚刚那些冲动的情感全部消失不见了。我似乎回到了刚刚和她见面的时候的状态，那时她肯定也觉得我就是那么冷漠的一个人呢。有着棕白色羽翼的黎博利这时应该还没反应过来吧，我只听到她喃喃说着：“不，为……为什么……”我的步伐越发沉重起来，而两侧的墙壁似乎还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挤压过来，逼着我更快的迈步。
“为什么！”她终于喊了出来。我只是机械地走着，大脑一片空白。“告诉我！”她撕心裂肺地喊着。不，上一次听到这种喊声，还是在那个火光冲天的晚上……不，不能停下去想。我拉开大楼的门，听到了身后带着愤怒与不解的脚步声，那是她在奔跑。可是她的步伐很小，比起自己的脚步还要追赶很长时间。
“为什么！你答应要和我一起面对未来的！你答应要等到伊芙利特能成熟到控制好自己的力量的！你明明都答应过……”我的心跳顿了一拍，她的哭喊声正越来越近，也正越来越接近冲破自己刚刚建起的那道企图阻绝一切的心理防线。
但还是迟了。我迈下大门外的台阶，身后的门被守在那里的护卫关上，传来闷闷的碰撞声。“让我出去！”她的声音被大门隔开了，显得飘渺，正徘徊在很远的地方。
天空十分灰暗，我抬起头。现在和她只有几米的距离，只隔着那扇沉重的门。难道我终究还是没有和她道别吗？难道我终究，连头也没有能回一下吗……几点清凉的液体滴在脸颊上，我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掉下的雨水。在这一瞬间，我终于没法坚持住了。象征着力量的盾牌被掷在石块铺的地面上，激出清脆的响声。而我任由内心的情感奔腾着，像咆哮的猛兽，像驰骋的野马，像奔流而下轰鸣的瀑布和雪崩过后破碎殆尽的冰粒……混蛋！为什么总是这样的潦草！我答应过……我明明答应过要守护她们，可我办到什么了？
这次，我很确定地感受到泪水从眼角逝去，混着发丝滴在脸颊上的雨水一同滑落，像晶莹的宝石掺杂了恶魔的低语。自从小时候自己就没再流过眼泪了吧？可现在，我没有力气，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告诉自己再去坚强了。
用源石技艺把盾牌折叠起来——它没再那么有用了，准确地说，未曾有用过，就像自己一样。我一直都是莱茵生命布下的一个棋子，不是吗？如果没有自己曾经一次次的鼓励，她能坚持在幽闭寒冷的环境中研究这么长时间吗？如果没有自己曾经一次次的陪伴，那个孩子能挺过这等的煎熬折磨吗？到头来，我们都是被耍的那个，只是她们仍被蒙在鼓里，我却不得不面对着残酷的真相，无依无靠、几近付出了全力仍无济于事，渺如沧海之一粟。
我就在这样的麻木和冰冷中走了许久，直到远处几声急促的鸟鸣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一个夹在灌木间的鸟巢，雨水让本就脆弱的它不堪重负，濒临溃散，里面幼小的生命时刻都要栽落下去。而浓密的林间一个穿梭翻越的影子正闪烁翩跹，如果没有发现它正竭力扑打着翅膀向鸟巢飞去，我还以为这是一场多么荒谬的舞蹈；我逐渐看清了它嘴里衔着的东西——几根不怎么粗壮的树枝。它把树枝急迫地插进鸟巢的间隙中，随即又挥开双翅，全然不顾周围纷乱的叶片和带刺的果实去寻找新的枝条，但看上去已经来不及了——它的效果微乎其微，而鸟巢摇摇欲坠，所有已经在千钧一发间了。我焦急地祈祷着，为鸟巢中不明母亲离开而恐惧地叽叽叫着的幼鸟祈祷，也为那拼命飞行着的母亲祈祷。
突然，上方的一阵扑打翅膀的声音让我抬起头。一只巨鸟看起来刚刚经过长途的奔波，栖落在矮树的树枝上。也许是冥冥天意——它恰好就在鸟巢的上方，帮它承接住了大部分的雨水，让岌岌可危的鸟巢得以暂停了滑落；那只母鸟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仍然不停歇地把树枝塞进巢间，又出发……我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它，而直到许久后它认为鸟巢已经足够坚固了，才放心地踏入其中，迎接着子女焦急的呼叫……
雨渐渐小了，远方黑压压的乌云似乎打开了一个缺口，一束光芒直直地射下来，像是舞台的幕布终于缓缓被卷起一点。我凝望着那缺口出了神。
我是在惧怕莱茵生命的黑暗吗？我是在逃避吗？我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是抛弃和背叛吗？
那只鸟在我的心间填充了什么。不，不是惧怕，更不是逃避。我一直有一个目标，现在我开始对自己刚刚的流泪感到可笑了。
我仍然坚定地凝视着天边，立下——或者说经历短暂的迷茫后重新拾起——自己的信念。
“对不起，奥利维亚。”
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说这句话。也许我改变不了什么，但我可以做到这件事；黑暗固然黑暗，但我要抓住那一丝光芒，继续用我的坚盾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我会寻找到那一丝光芒的，即使一无所有，即使肝脑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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