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荣靖献文懿武章肃钦孝大王实录(乙)

二月
2月1日
○甲午朔,上朔奠,上食。
2月2日
○乙未,上行朝、夕奠,上食。
○台谏启曰:“上体羸毁已极,初九日夜分动驾,至山陵下玄宫后还驾,则非但触冒风寒,其为劳动太甚。初八日,预幸山陵宿斋所,初九日下玄宫,后还宫则两日皆不犯夜,劳动亦不太甚。且征兵虽似急迫,畿内之兵可以及征一夜之间,弊亦不甚。请于初八日,预幸山陵。”再启,从之。
2月3日
○丙申,大行大王梓宫发引,上在斋室终夕。前此攒宫将启,上出庐次入幄次,自幄次入斋室,梓宫将发,上先出庐次,扶步而行,哭尽哀,入明政门外小幄次,哭不止。出伏哭位祗送,梓宫已过,犹伏哭不入幄次,承旨元混等启曰:“大轝时未动驾,但从礼文,请入幄次。”答曰:“大轝进发后当入。”混等以大轝动驾启之,上于是入幄次,哭不止。混等启曰:“夜深,请以小舆入庐次。”答曰:“大轝尚未远行,且慈殿厌尊,安敢乘小舆乎?”仍传曰:“自此直入庐次,甚为未安,予欲自此入魂殿斋室,俟闻大轝下山陵然后,入庐次。”混等启曰:“臣等昨日看审斋室,则未尽修理,且庐次,丧次也,不可他居。况未及修理之处,虽欲入,亦不得也。”答曰:“庐次、斋所,何异乎?但大轝时未远行,即入庐次,甚为未安。且非欲经宿,虽未及修理,有何妨乎?如此之事,亦不得从心为之乎?勿更言。”混等又启曰:“大抵一动一静,不可顚倒,下人不预知,而有此急遽举动,于礼文似甚未安。且久处于此,冷气可畏,不可不速入庐次。”于是,上扶出幄次,群臣随之,上哭不绝声。入斋室,传于承旨崔演曰:“大轝入于灵幄殿然后,予当还入庐次,今其驰往陵所,审知而来。”演承命即往,政院、弘文馆、领、右相等问安,传曰:“皆知道。”尹仁镜启曰:“大轝几至于灵幄殿。自上犯夜劳动,久在冷地,甚为未安,请还庐次。”答曰:“为遣承旨者,欲知大轝入于灵幄殿矣。何敢臆度而遽入庐次乎?”领中枢府事洪彦弼问安曰:“入御斋室,臣晩知,故今始问安,至为惶恐。且早夜劳动,恐或感冒,故臣为煎正气散而来,请进。”答曰:“知道。气无感冒,不必进药。”仁镜等又启曰:“自上终夜哀痛,又多劳动,而久处冷地,不入庐次,举朝未安。近日须极调理然后,亲往山陵矣。大轝想已入山陵,今且日暮,请入庐次。”答曰:“所在之处非冷地,何必汲汲入乎?”演还自陵所启曰:“大轝巳初,止于昼停所,午前动驾,未前下山陵入灵幄殿。”即哭尽哀,移时而止,扶出斋室,步入庐次。日已昏,百官始退。
○政府启曰:“初八日预幸山陵,有教矣。若征兵则各官守令,皆诣山陵,以未及抄送,且灵幄殿侧,例设庐次,而以初九日动驾,即日回还,故不设焉,经宿亦难。且留都大将,当率军在此,而军士无馀,分定亦难。台谏之启,固当矣,而但事势如此,以初九日启定矣,请以初九日仍定,何如?”上从之。
2月4日
○丁酉,上在庐次。
○内医院提调洪彦弼等启曰:“大举动〈指初九日山陵行幸。〉只隔三四日,夜半出宫,而还宫时亦至犯夜,往还皆触寒。大抵内虚则风邪易入,近日尤当调保,无使内极虚弱。煎进平胃煎,亦更御何如?今日间,请令医入诊上候。”答曰:“平胃煎,已尽服二榼,三榼亦服之几半,而舌上生刺。恐热所致,故近则停之。医则明间入诊,可也。”
○左赞成李彦迪上待罪状,又进札曰:
人主一身,宗社生民之所托,保护不可不谨,动息不可不时。伏闻来九日下玄宫时,殿下欲躬诣陵所,而是日夜半动驾云,臣窃以为未安。大抵人君举动,苟非祭享,必以阳明之时,而不宜于阴暗昏夜之中。当初大行大王未宁之时,殿下侍药忧悴,久不进膳,及至大故,哀毁过礼,玉体瘦弱。且有脾胃证,朝野闻之,莫不惊惶。以圣体羸毁虚弱,冒夜远行,蒙犯雾露岂其所宜?万一有所愆和,所关岂不重大哉?设使不至于此,犯夜奔驰,行三十馀里,圣体必至困乏,随驾群臣仪容,亦不及修整,而时刻已到,则其间事多匆匆,有所未尽者多矣。臣之妄料,殿下宜于初八日,徐诣陵所,奉审山陵诸事,翌日率百官设礼奠,以卒大事,于事从容得宜,情礼俱尽,殆无遗憾矣。议者,必以经宿征兵为难,然弊亦不至于大矣。臣之谬见如此,不敢缄默,冒昧陈达。
上有旨曰:“不须待罪。札中所陈,予已知悉。”
2月5日
○戊戌,上自庐所,移御东宫。
○政府启曰:“今闻医等入诊之言,知上心肺脾胃脉俱伤,天颜瘦瘠,全废进膳。虽在宫中调摄,尚恐不能支持,况于四十馀里之途,犯夜往还,触冒风寒,生病必矣,九日之幸,决不可为也。且虞祭时沐浴等事,若欲从礼文,则必生重证,须念国家大计,调保圣躬。”不从。台谏、弘文馆相继请止,至于再三,答曰:“此事意欲行之,慈殿再再传教,朝廷之愿亦至此,心甚未安,而勉从之。虞祭,则当斟酌为之。”
2月6日
○己亥,上犹在东宫。
○领议政尹仁镜、右议政成世昌启曰:“臣等在外,未能详知上体何如,近闻侍从及医等之言,上体羸弱,比前为甚云。臣等退在于家,亦无少安之时,自上哀痛罔极之情,何可尽言?然须以宗社大计为念,请极调摄,杂公事勿令出入。山陵下玄宫时,三公各有其任,然一人亦可兼行。而一人不可不在朝,某往山陵,自上命之何如?”答曰:“山陵则领相当往,公事不出入事,政院知之。”〈史臣曰:“居相位,食重禄,不知君父安否,而更为何事?言出于口,而不知其愧,其庸惑不足诛也。”〉〈又曰:“不紧事勿出入,上教每如是,而出入烦碎,略不减旧,居喉舌者,当受其罪。”〉 ○日晕,两珥。
2月7日
○庚子,内医朴世举等入诊,上心脾脉俱虚,肾脉微弱,面无血色羸瘠。舌上生刺,不能进膳,气弱寝睡不稳,有时烦悸。
○洪彦弼启曰:“医等详悉诊候,则上非徒颜色樵悴,病证已生,寝睡未稳,心气烦热,有时惊悸。不久当引飮,引飮则浮证随发,臣不胜惊虑。伤损已极,医药无效,驼骆微寒,治去心热,且是药物,非肉汁之类,请自今日进御。且素中,唯盐酱可以持气,请于进御时,常常进御。”〈内侍朴汉宗告于彦弼曰:“上自初丧,全不进盐酱,内侍等或有劝进,则上以匙近口曰,予不食乎?然亦不进。”〉答曰:“如此罔极之时,脉度其何能不至如此乎?药及盐医,如启。驼骆,当观而进之。”彦弼又启曰:“上重证必发于顷刻,虽用百药,亦无奈何,不得已用肉汁然后,庶可少保。驼骆非肉汁类,而滋润肠胃,治去心热,不可不亟进。且上证至重,惊悸渐甚,过此则终必不救。非药力可治,肉汁不可不进。”答曰:“再再如此言之,尤为未安。驼骆事,已尽言之。”慈殿传于药房曰:“顷者,主上气候不平,故药房,诊脉进药,似有稍平,而近日气候不平,视前为甚,祀事尚多,将无一日之闲,恐为劳动重伤也。他馀事,予当自内请止之,肉汁亦欲劝之,而卒哭前,恐为惊动,故未敢。”彦弼回启曰:“今日始知上候极为伤毁。肉膳,明日朝廷,当会启请,亦自慈殿,须恳请进。驼骆,自上以为观势而进之,请自慈殿,须于今日劝进。”答曰:“勿参祀事,明日大臣等,更启请之。劝肉事,恐于卒哭前不从。驼骆则非肉膳之比,予亦内自恳请焉。”
2月8日
○辛丑,政府曰:“伏闻圣体羸毁日甚,脉度日非,失今不治,将有大证。人子之于父母,生事死葬,虽有经礼,衰麻哭踊,亦有其数,圣人折衷,哀不至于灭性,毁而伤生,不可为孝。是以老者病者,飮酒食肉,病差即止。帝王之孝,莫若大舜、文王,至于感格神明,未闻有毁伤过礼之事。今殿下循性尽孝,不节以礼,过毁之极,必得重病,以舜、文王为不足法欤?世宗,我东方未有之大圣,斟酌礼权之中,以为万世不易之教,列圣相承,遵守不违,以至于今。殿下独违舆情,不曾遵守,以世宗列圣为不足法欤?若然则宗社何托,生民何寄,列圣在天之灵,其肯曰予有后不弃基?殿下何不思之甚耶?请勉从权制,以调胃气,移御昌德宫闲静之处,以平心气,虞祭、卒哭,并命停亲行。安心静调,以尽帝王之孝。”答曰:“予气今则平矣。今见启辞,岂料于今已闻如此之言乎?〈指肉膳之言。〉尤为哀痛罔极。东宫,是予曾处之地,心以为平,岂有异于昌德宫乎?虞祭、卒哭,观气之如何,间间摄行,何敢预自为不行乎?”大臣等再启,答曰:“予意已尽言之。”大臣等请于慈殿曰:“臣等闻,自慈殿劝膳保护,非偶然为之,一国臣民,孰不忻慰?岂待臣等更请而后为之?然更须恳劝肉汁,且不可不移御昌德宫,中殿亦不可不移处近地,监视进膳。凡此调护,专保慈殿。”答曰:“虞祭不参、肉汁、驼骆事,昨终日极劝而不从,肉汁则下玄宫后欲劝,中宫则主上移御时,亦移在近地监膳耳。近间不欲移御,姑勿请之何如?”尹仁镜启曰:“臣今当往山陵,愿闻兪音而退。”答曰:“予岂偶然计而不从乎?”仁镜退出,成世昌启曰:“自上过哀羸弱,朝廷悯极敢请,今亦已缓矣。请须留念采纳。”答曰:“予意已尽言之。”世昌曰:“在下人之情,一刻为急,但明日有大礼,故不敢更启。”遂退,时日未午矣。〈史臣曰:“时,上体伤毁,危病之发,迫在顷刻,朝廷遑遽罔知攸措。为大臣者,虽率百官泣请,犹为晩也,而徐徐来启,不许即止,安退其家,略无所动,闻者莫不愤恚。”〉 ○政院启曰:“臣等伏睹殿下自初侍药,及至大故,以迄于今,惨戚过毁,致伤心脾,病根已深,形诸颜面,至无血色,重证之发,不朝则夕。殿下虽不自觉,而入诊之医,忧悯罔极,殿下曷不思去病根,而求所以滋养乎?滋养脾胃,不可专伏药力,变而通之,自有权制。考诸《礼经》:‘临祭有故,使他人摄之可也’。又曰:‘不能食,食盐酱可也’。然则以殿下毁瘠之身,虞祭之行,不必亲之,盐酱之进,亦非得已。请为宗社大计,俯从权制。”传曰:“朝廷至此言之,予亦岂偶然计而不从乎?”
○弘文馆副提学宋世珩等启曰:“伏闻自上证势,当初随日而益,今则与时而增,若不趁急调护,更过二三日,则非医药所及。凡人执丧过哀,不能节情,以至脾胃受病,则必发浮肿,终至于灭性,不能终丧者有之,臣等所尝目见,尤为悯极。此特匹夫区区末节,君子不取。又有人方在丧中,疾病得发,自度其不能支持,自取肉物而食之,以全躯命,此非自爱其身也,诚以父母遗体,不可毁灭,父母之丧,不可不终也。故君子谓之达理。况帝王之孝,与匹夫悬殊,岂可循匹夫之末节,不思所托之重乎?《礼》曰:‘视不明,听不聪,行不正,不知哀,君子病之。故有疾,飮酒食肉。’又曰:‘居丧之礼,有疾则飮酒食肉,疾止复初。不胜丧,乃比于不慈不孝。’司马光亦曰:‘居父母之丧者,若素食不能下咽,久而羸惫,恐成疾者,可以肉汁及脯醢,或肉小许,助其滋味。’病势未著,惟恐成疾,尚且如此,况重证已发,可不急救乎?圣贤之言,非欲陷人于不义,诚恐为人子者,径情直行,反陷不孝,立此中制,以教万世,使过者俯而就之。今上证至于此极,从权之事,决不可不急,劳动之举,决不可不停。”答曰:“举朝如此言之,予亦岂偶然计而不从乎?”世珩等又启曰:“伏见前年十月,殿下将亲祭于永庆殿,大行大王,以日寒命停之,其爱护殿下之情,为如何哉?此殿下康宁之时,而大行大王,只以日寒,犹虑殿下之生疾,惓惓若此。况今上体羸瘁,重证已发,强起扶持,从事于祗迎亲祭等事,大行在天之灵,岂得安心受殿下之礼乎?冥冥中必有悯恻矣。以此而推之,则大行大王临之在上,欲使殿下径情过礼,必至毁瘠而难救乎?将欲节情从权,以保宗社乎?大行大王为殿下无穷之情,岂以幽明而有间乎?请以大行大王之心为心,亟下摄行从权之命,以尽大孝。”五启,不从。
○台谏合司启曰:“羸毁之馀,重证已兆,臣等不胜痛闷。亟从权制,十分调摄然后,庶终大孝。初虞迫在明日,决不可躬行,请亟命摄行。”答曰:“予岂偶然计而不从乎?”四启,不从。
2月9日
○壬寅,上自东宫出在斋室。上之未出,弘文馆副提学宋世珩等启曰:“帝王之孝,诚敬为上,祗迎亲祭,特礼之一事,殿下必行此二者然后,为能尽其诚敬耶?殿下一身安危在此,臣等不胜迫切,大礼临近,而不暇计也。请酌其轻重,亟命停之。”答曰:“自再虞欲令摄行。今日事已临迫,不可改也。”世珩等再启,不从。
○上乘轿出迎阳门,由景化门入幄次。宋世珩等诣幄次前启曰:“臣等仰瞻天颜,瘦瘁已极,不胜惊惧,罔极罔极。牢拒廷议,业已出宫,祗迎虽不可停,祗迎之馀,劳伤必重,犹复固执,强行亲祭,则陞降之劳,哀痛之伤,倍甚于祗迎。已发之证益痼,未发之病叠作,其治之不亦难乎?请祗迎后还宫。”不从。
○章敬王后魂舆,至自永庆殿,上出哭位,祗迎礼讫,乘舆入斋室。
○大行大王虞主将至,上乘舆出斋室入幄次。虞主车将入景化门,上出伏哭位,哭尽哀,入次有顷,还入斋室。将行虞祭,上扶出斋室,就魂殿东哭位,升降伏哭如仪,礼讫,扶入斋室。
○太白昼见。
2月10日
○癸卯,内医院提调等启曰:“上体极弱极伤,非他药饵之所能治。心热已生,恐又生他证,臣等不胜悯极。前启驼骆,今须进御。”答曰:“驼骆,自慈殿累有传教,提调等累言,故从之。”
○政府、中枢府、六曹、汉城府全数启曰:“昨日臣等仰见天颜,全非前日之容。此非二三日间所致也,自前年十月侍病之时,己不进膳,大故之后,哀毁过于常度,故至于如此,权制事,不可不从。”答曰:“举朝言之,慈殿有教,药房亦累请,故今已许进驼骆。丧中虽有不平之气,何遽以此惊愕之言进乎?予意以为自有他馀调保之物,更勿言。”大臣等请于慈殿曰:“上体极为虚弱,非他药所能治。前者下慈教于臣等曰:‘下玄宫后,欲劝肉汁’。上心证已发,恐又生他证,不可不于今日内劝肉膳。请自慈殿,恳请劝进。”答曰:“予何敢忽?欲以密和于羹而劝之,朝廷亦尽力劝之可也。”大臣等四启于上,请从权制,不从。宗室兴原君璇等百馀人亦再启,不从。
○大臣等更请于慈殿曰:“从权事,举朝恳启,未蒙兪允。若慈殿,再三亲请,则必无不从。臣等亦当劝进慈殿,而上体极伤,一刻为急,故姑请于大殿。”慈殿答曰:“劝肉事,亦岂偶然为之?和之于羹而劝之,亦拒不从,予亦深闷。欲更劝之,朝廷亦可终日恳请。若予等,非如主上例,何敢为此计乎?”大臣等又启于上,不从。〈内侍诸汉仝告于大臣曰:“驼酪已入,而不御矣。”〉台谏弘文馆亦启以勉从权制,不从。〈史臣曰:“是时,上极毁,中外皆以为危,从权之请,亦出于不得已也,而哀慕之诚,至此弥笃,虽大臣、台谏、侍从,累日论请,而拒却益切,闻者莫不感激悦服。”〉
2月11日
○甲辰,政府率百官启曰:“今殿下脾脉弱,而不能进膳,心脉虚,而烦悸又作。男子专以肾气为主,肾气虚弱,则百病乘之,幸其未至于危,和调飮食,节宣劳逸,安心静处以养之,犹恐其不可救,奈何殿下固拒群情,坚守小节,甘为匹夫之行而不之顾也?我世宗预忧后王,曲守经礼而不回,讲求中制,为万世不易之大权,此正殿下今日戒也,殿下对越在天,常如人子之在膝下闻祖训也。殿下以圣明之资,得学问之正,不计帝王之大孝,固守循情之小礼。大臣,殿下之股肱;台谏,殿下之耳目。废股肱耳目,为全人者,未之闻也。大臣请之而不从,台谏争之而不从,百官相与守阙而扣阁,殿下愈不从焉,则殿下谁与为国欤?臣等见殿下方在过毁危困之地,未蒙兪允,而义不可退处也。伏愿殿下,察已形之疾,勿为后日之悔,快从舆情,早赐兪音。且今闻慈殿亲临,将劝肉汁,慈殿之教,尤不可不从。”大臣等又启于慈殿曰:“昨日自慈殿,劝进肉膳不得请云。慈殿若先自进而后劝,则主上未必不从。自前卒哭,未有如今时之远也,请先进肉膳,以劝主上。”启未及入,慈殿下教于大臣等曰:“今日予为亲到,恳劝得请,朝廷知之。”大臣等回启曰:“臣等闻教,感泣罔极。”答曰:“今日为来得请,予亦感慰。”仁镜等回启曰:“今虽得请,若因迫切,不得已暂时肯许,而不久即止,则亦恐无益,必自慈殿,先进而后劝,则自上亦必黾勉为之。”答曰:“予亲来劝之,得见进御,此后岂复有更改乎?若予等,岂计卒哭远近,身且无病,何敢为如此计耶?”大臣等启曰:“慈殿亲临劝肉,自上勉从,朝廷不胜哀贺。但慈殿前,自上劝进,何如?过百日,又过十五日有馀,不可不劝进。”答曰:“当以此意,启于慈殿,但恐不能得请,朝廷亦可启请。”
○大臣等启于慈殿曰:“慈殿为大殿劝膳,大殿为慈殿劝膳,其意有何异乎?慈殿若不进御,则大殿必不安心进御。慈殿虽自以为无病,春秋亦高,朝廷之意,不可不勉从。”答曰:“予事异于主上,主上则病根已发,大关于宗社,人君之不可久素,自古为然,故劝而得请矣。若予则贞显王后之丧,朝廷及自上亦劝之,而外若从之,内自行素,至于三年,今何敢为如此事乎?朝廷不须强请。”益阳君等率宗室,亦启勉从权制,慈殿答之如前。
○大臣等启曰:“今闻医言:‘在前所无之证,今已出矣,肺脉微数,小便赤浊。’云。证势极为非轻,医药无益,食治为急。慈殿之教,自上虽曰勉从,而驼酪尚不进御。慈殿亲临请之,已许勉从,而实不从之,此于事体,为何如也?台谏、侍从,皆欲臣等入望天颜,亲自视膳,近年无大臣如此之事,故自上留难,古之人臣,或入卧内,亦无不可。上体证势非轻,请须勉从。”答曰:“肉汁、驼骆,当依请为之。”〈史臣曰:“大臣苟有忧君父之心,则固不待台谏、侍从之言而后有此言。既有此言,则固不可委之于近年所无,其劝之,实所以沮之。”〉〈又曰:“上之诚孝,出于天性。自侍药之时,忧伤已极,居庐之后,哀毁过礼,玉体瘦弱,中外煎虑。大臣苦请从权,至率百官极谏,外称勉从,内实牢执不回,其孝恳亦至矣。”〉
2月12日
○乙巳,行三虞祭。
○政府及六曹参判以上启于慈殿曰:“朝廷以从权事,请于大殿,不得允许,自慈殿亲临劝之,有得请之教,朝廷孰不欣慰?今闻大殿至今不进,群情咸以为闷。请自慈殿多方保护。”答曰:“肉汁,予令于汤中馔物,交和以进,常时劝膳,予亦岂偶然为之?虽未能日日亲往劝之,常常使人往劝不已。主上安然后,一国举安,予何敢忽诸?”仍馈大臣及史官酒。尹仁镜启于大殿曰:“今闻至今尚不从权,一国臣民,孰不为闷?虽朝廷独请,上既允许,则固不可中改,况自慈殿,亲自劝之,既许从命,而实不从,至为未安。苟以宗社付托为重,则一身不可轻,况今山陵事完,尤不可不勉从。”答曰:“不进之语,虚传也。”成世昌曰:“上教如是,不可更启,可止此而退。”仁镜曰:“不可止此而已。”遂启曰:“传教虽每如此,而无进之之实,百计思之,他药无益,不可不亟从权制。君臣父子之间,情意何异?请入面对,亲自视膳。”答曰:“虽不面对,已从矣。”仁镜等遂退。〈史臣曰:“见世昌所言,非诚而牵于人也。”〉
2月13日
○丙午,大司宪宋麟寿、大司谏李润庆等启曰:“殿下固守小节,讳疾却膳,至于此极,内外隔绝,群情危疑。君臣犹父子也,君父有病,而臣子不知可乎?大臣恳请面对,再启而再拒,不察恳迫之情,臣等不胜缺望。我先王朝,延对宗戚,有副水剌之制,请以宗戚重臣,为司饔提调,轮日入侍,视进膳与否,以俟上体平复。且令内医逐日入诊,随证随治,不胜至愿。”答曰:“从权事,不过于昨日答大臣之意。对宗戚事,先朝虽有此制,何可以此验予之食否?”
○礼曹启曰:“卒哭后三年内,中外冠服,一依世宗朝受教〈白衣、乌纱帽、黑角带。〉,已奉承传。然而累代仪轨不一,亦有吉服时,故曹以吉服磨链,而今令更磨链。诰命自中朝至,则八道当奉笺陈贺,百官亦当奉笺陈贺,亦以白衣为之乎?礼定于今,则为法于后,曹难独断,请与大臣同议定之。”传曰:“如启。”
○是日,大臣等不来启。〈史臣曰:“上候甚危,柳之蕃等大以为惧,以为重证之发,不朝则夕。从权之命每下,而内间外庭,无一人知者。是必内严守礼,外为权辞,以拒朝廷之请。为大臣者,所当相率排闼,匍匐而进,号泣以随之,而方且恬然退坐,无意甚矣。”〉
○弘文馆上札,略曰:
殿下自丧疚以来,过于毁瘠,疾病已生,群臣为宗社大计,请从权制,慈殿为之亲临恳劝,乃得蒙允。而旋闻虽举肉膳,尚未进御,而昨日大臣之启,犹答以已御,慈殿之问,亦对如是。臣等虽不敢致疑于圣教,亦不敢不信于传闻,窃怪殿下之诚孝,出于天性,而殿下之所以处丧礼者,犹有所未尽也。夫亲丧,固所自尽,而其所以自尽之道,岂止于一端乎?丧至于哀戚,故歠粥而面深墨,蔬食水飮,而有栾栾之容,是固丧礼之大本大经,自孝子之无疾病筋力可以行之者言之,舍此,宜无所用其心者。其或不幸而有疾,元气日耗,筋力日瘁者,不顾而强行之,则已耗者因而益耗,已瘁者因而加瘁,将以父母之遗体,自弃于荼毒之中矣。以是为孝,其于体父母之心,何如也?故圣人不以死伤生毁灭性,取中道立权制,使有疾病者,得以飮酒食肉,其不胜丧,乃比于不孝不慈。夫所谓中者,乃天下至善至当之理,无以复加之之谓,所谓权者,能权其轻重,以取中者也。盖中无定体,随时而在,孝子之身,一日之间,无疾病筋力可堪之时,则重在礼而轻在食矣,有疾病筋力不可堪之时,则重反在食,而轻反在礼矣。“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于岑楼,”孟子之言,宁不信然哉?是故无病而食肉者,固礼法之罪人,有病而不食,以至于灭性者,亦未免不孝之责。然则殿下之疾病已重,何为固执而不知变乎?今世之士大夫,莫不致哀于三年之丧,而其稍有不谨丧之人,则俗必共摈,而不齿于人类。然有疾病,则亦不得不用者,诚以用之无害于礼,而不用之大违于孝道故也。匹夫之身,犹知不自灭以终其孝,况人主,以宗庙社稷之所倚托,亿兆人民之所仰赖之身,而反欲轻弃之哉?殿下讳深重之疾,以为必无,谓不御之膳,以为已进,大臣沥血而苦请,台谏、侍从、宗亲、百僚,同辞而恳乞,以至慈殿之言,切切勤勤,而殿下之意,略无回肯,臣等未知圣孝之果合于中道乎?其亦过中甚矣。大行大王,以殿下毓德东宫,三十年于玆,仁孝达礼,可以善继志善述事,而曰予有后,岂意今者殿下之心,尚有未达于中道,徒知重在于礼,而不知有时乎食重,万一因是而病,或至于难治,则殿下虽有尾生、孝己之行,何补于宗社之重乎?至危之证,必至之势,千金之子,犹不可以身试之,况国君乎?且人主之位,一日万几,今也军国之政,废而不举,已及半年。况天使之来,想不在远,倭奴之衅,事不在疑。而殿下犹欲守一隅之礼,不知变通,以预养圣躬,则康宁之福,不可指日而得,事机之变,至于有万而不已。当是时,殿下所以处之者,不知其当何如也。一念有差,或以贻四海之忧,一日不及,或以致千百年之患,保国与保身,其理一也。况人君之于天下,一于诚而已,以有而曰无,以未尝为而曰已为之,既非所以待群臣之道,尤有妨于奉慈殿之诚。惟殿下留心焉,则宗社幸甚。
○太白昼见。
2月14日
○丁未,政院启请从权制,不从。
○慈殿传于药房曰:“主上气候如前,而水剌自昨稍加,然以肉膳,则答云:‘气平何敢食肉,而犹行卒哭祭乎?’前者数日于汤中,交和以进,近则此亦不进耳。”药房提调等回启曰:“上教与慈殿之教,如此各异,脾胃证,积渐而发,则至于难救,唯用肉汁然后可治。朝廷忧悯,一刻为急,请自慈殿极力劝进。”答曰:“前者亲往劝之,亦于汤中交和以进,主上以为卒哭脱衰后欲从权,以我亲往,尤为未安,予亦闷极。”
○宗室、政府、六曹、敦宁府、中枢府启请从权制,且请面对,答曰:“予已从权,虽不面对,亦无疑也。”
○朴世举、洪沈、柳之蕃等入诊,上心、肝脉,比前不数,脾脉稍缓,舌刺稍散,小便如常,面上暂有血色,但瘦瘁如前云。大臣、台谏等闻上证稍歇,不更启而退。
○弘文馆上札,略曰:
天下事理,自有当然之轻重,苟或泥于常经,不通以权,则计虑胶固,处置失中,当前近事,自谓能守,而远者大者,已无所救。是则虽匹夫,难保其身,况祖宗基緖之大,民社付托之重者哉?殿下茹罔极之痛,强已伤之力,有所不顾者,固人情所必至,发于天衷而不自已也。然独不能结庐陵墓之侧,以尽祥禫之期者,诚以宗社与丧礼,轻重截然,决不可徇一己之情,以自同于士庶也。然则殿下之身,已不得自由,而付之宗社,随事理当然,而不敢逆也。今者圣体久伤,气脉已病,若拘一时情义之切,轻先王付畀之重,则在殿下为不孝,而在臣子为不忠,故敢执从权之请,恳启累日。始降兪音,大小臣工,咸自感激,知殿下果能以宗社生民为心,动不失轻重之宜也。蒙允之后,今已数日,未闻俯从之实,而尚未从权之言,已传于见闻,臣等痛切于怀,不能自已。居忧食肉,非所以忘哀,乃为病而服药也,以殿下圣明,独不能为宗社俯就之乎?且外示听受,而内执己见,虽在细微,犹非美意,况乎国家所关事理之所不可已者?其可有一毫迟疑于其间,而使内外之诚意未孚哉?殿下初无进御之心,而反示进御之迹,诚信之意,隔乎上下,此岂初服有孚交如之美耶?君臣之伦,无异父子,情义之亲,不间尊卑,昼日三接,夜半前席,从容款密之际,自有保传颐养之功,至尊之贵,不因是而屈,宫闱之严,不因是而亵矣。况此疚棘谅暗之中,军国机务,一委大臣,所当时赐召对,以示无间之意,使上下相孚,内外一体。斯乃我先王所已行者,而近拘弊习,几废故事。圣候失宁,今已累旬,医官末品,犹得出入,而庙堂大臣,一未进见,非所以尽元首股肱相与之义也。既失轻重之权,以致阻隔之势,至于同休戚至亲,扣阁求对,犹不许一接,恐于亲亲之道,犹有所未尽。伏愿殿下,深究事理之极致,许从权制,以保圣躬,亟引大臣宗戚,面示俯从之实,使中外洞释,不胜幸甚。
2月15日
○戊申,日晕。
2月16日
○己酉,传于政院曰:“予近日气平,飮食如常,七虞、卒哭等祭,当亲行。”政院、药房提调及政府启曰:“上羸瘁已久,近日虽似气平,若亲行七虞祭,则不得已早暮劳动,若更不平,则卒哭大祭,恐不得行也,七虞,决不可亲行。”答曰:“予近日飮食加进,医等亦诊云气平。七虞,终祭也,故欲行之,虽行此祭,岂至于不得行卒哭祭乎?”
2月17日
○庚戌,药房提调、弘文馆、司宪府启曰:“上体虽似小苏,而元气极伤,犯夜劳动,必致重伤,以生他证,请停七虞亲行,安静调保,待卒哭行之。”答曰:“近日食飮气候似平,虞祭累不得行,故欲行七虞卒哭祭,岂以行祭之故,至于加证乎?玆以不从佥启。”
2月18日
○辛亥,台谏请停七虞祭,五启,不从。
○日晕。
2月19日
○壬子,上亲行七虞祭。药房提调及三公等,请令医入诊上候,答曰:“气平,何必入诊?”
2月20日
○癸丑,政院启曰:“自上欲于卒哭祭后,仍行上食,夜又劳动,又仍行上食,则必生他证,臣等之意,以为不可行。”传曰:“前于虞祭后,亦欲行上食,而朝廷欲予调保,故不行。今则气候平常。岂不自度料,而欲行乎?”
○台谏、弘文馆请令医入诊上候,且勿行朝上食,答曰:“气平,故大臣、台谏累请,而不从矣。”
○夜,坤方艮方有气如火。
2月21日
○甲寅,上亲行卒哭祭。
○领议政尹仁镜、左议政柳灌、右议政成世昌启曰:“自上欲亲行朝上食,今已亲行卒哭祭矣。上食岂无他日?上体极为羸弱,请勿行。”答曰:“今虽行祭,气无不平。上食,非不知有后日,而一不得行,至为未安,今欲少留于此,仍行之。”
○药房提调等问安曰:“上连行大祭,侍臣等望见天颜极瘦,咸为惊动。卒哭已过,此正生病之几也,今日令医入诊,议相当药进之,何如?”答曰:“行祭之后,气极平安。然佥请令医入诊,其依启。”
○利城君惯等率宗室二百馀员启曰:“今日臣等共望天颜,极为毁瘠,至无血色,忧悯罔极。卒哭已过,大事已毕,进肉事,前已启请,自上以为勉从。而未见有进御,斯以为悯敢启。”答曰:“已从权而颜色如此,予亦不知其故也。岂为不从乎?”惯等再启曰:“上教虽如此,而外人未能知其实,请亲入视膳。”答曰:“不信予言,再再言之如此,至为未安。虽不入见,亦无不从。”
○朴世举、洪沈、柳之蕃等入诊:“上心、肺、肾脉与瘁瘦不喜进膳等证,并如前,但肝脉稍紧,脾胃脉微有内弱,此必脾胃不得苏复故也,宜进平胃煎、十味白术散。”
○药房提调启曰:“今闻诊医之言,脾胃极为虚弱,如前不减。脾胃重于诸脏,五行以土为资生,诸脏以脾胃为资生,失今不调治,则必生重证。前所启食治之方,良药无过于此,请进御。”答曰:“前启食治事,即依启为之,今则尤当勉进。”
2月22日
○乙卯,吏曹判书申光汉启曰:“臣今为远接使,素患心证,日飮冷药。当任而病发,不得已以他人替代,于事亦为不当,请以年少堪当之人代之。且臣为吏判十四馀月,欲辞避,而当国多事之时,惶恐未敢,请递臣职。”上皆不允。
○政府、中枢府、六曹、汉城府全数启曰:“卒哭前,请以从权,自上自以为从权,而其实不从,不敢更启者,以卒哭临迫故也。今则卒哭已过,请从先王之制。”答曰:“卒哭前,已从权矣。”尹仁镜等启于慈殿曰:“卒哭已过,请从先王之制。此则非从权,乃先王常行之制也。”慈殿答曰:“朝廷据祖宗旧例而言之,不从至为未安,但累年侍卫,一朝至此大变,虽不能死,何忍食肉乎?”仁镜等再启于大殿曰:“东宫时曾御之所,自上虽自以为平,然不可不移御昌德宫。大妃时御昌庆宫景思殿,在外,此为未安。自古皇后,例居东宫,号为东朝,今大妃,不可不移御东宫。”答曰:“来月二十日后,予当移御。移御则大妃,亦自当移御于东宫矣。”仁镜等再启于慈殿曰:“哀痛之情,何可尽言?但先王制礼,卒哭后用肉。此礼固不可逾越,请从礼文。”慈殿不从。仁镜等凡四启,慈殿答曰:“予事异于主上,时无疾病,而朝廷至此恳请,故勉从。但予微情,亦不能遂,不胜哀泣。”
○益阳君怀率诸宗室启曰:“昨日自上传曰从权,而臣等恐无其实。卒哭已过,上六脉虚弱,今不进肉,则非药可救,请入面对,以知其实。”传曰:“予以实答之,而不信至此,甚为未安。”怀等凡三启,传曰:“无更谕之言。”遂退。
2月23日
○丙辰,谏院启曰:“光州牧使朴守良,以二品之人,非有贬驳之咎,而降授牧使,于国家待宰相之道未尽。且闻病犹未差,不能趁时上来,请递。军器寺正安秀良,虽于经传粗解口读,未有师表之望,例授学职,则犹可矣,不必在择差之列。以师儒递光州牧使,已为不可,今又旋拟于他职,铨曹亦为非矣。请以秀良,因任光州牧使。忠淸道水军节度使池世芳,纵恣无忌,侵暴军卒,贻弊太甚。永兴府使梁允英,性本贪婪,又不识字,厚敛于民,唯以利己为事,不合临民之官,请并罢。”答曰:“皆如启。”
○宪府启曰:“诞日进贺,外方则已命停之,议政府进贺,则时不命停,内外有异,甚为未便。政府进贺,请并命停。”答曰:“如启。”
2月24日
○丁巳,宗宰一品以上及承政院、弘文馆、司宪府、司谏院全数,承召诣阁门外,上传于尹仁镜等曰:“慈殿及举朝劝予从权,故予已勉从,予欲朝廷亦开素,故今令来会。”仁镜等谢之,仍言于内侍朴汉宗曰:“未审上从权之实,而臣等开素为何如?”汉宗曰:“自今朝水剌进御矣。”左议政柳灌笑曰:“今而后无疑矣。”饔人遂举肉床,朴汉宗执箸劝大臣等,仁镜以下皆执肉食之,遂行宣酝。礼爵讫,将行别宣酝,大司宪宋麟寿与大司谏李润庆,前就尹仁镜等言曰:“今日只开素而已,何必行别宣酝乎?如是则无异平时,政丞若欲不止,则我等欲启而止之。”柳灌问于承旨元混曰:“此酒,昨日启下物目所载之酒乎?”混曰:“唯。”朴汉宗曰:“酒则有馀用之矣。”李润庆曰:“非谓酒不足,事无异于平时,故欲止。”柳灌色不悦,久之曰:“上命既如是,则〈别宣酝,盖上意。〉承传色安敢任意止之?”于是麟寿、润庆曰:“我等当启。”遂退启曰:“今日命开素,故为宣酝矣,并行别宣酝,至于再三,则无异平时,殊无变礼之意,请勿若行宣酝。”答曰:“平时则岂止于二三杯乎?今则止于此而已。”方麟寿等启请止之,未有发落,而仁镜等行别酝不止,又麟寿等启曰:“臣等以别宣酝未便启之,则宜待于成命而后,或行与止,而一边启之,一边行酒如恐不及,此由台谏轻故也。酒至于臣等,则决不可参飮,请递臣等之职。”〈元混、任说,以台谏所启,目而讥笑之,混至于变色勃然。〉答曰:“别宣酝既命承旨行之矣,时无止之之命,故如此行之也,非轻台谏而为之。其勿辞。”〈仁镜等见台谏启请止之,犹行自若,麟寿顾谓润庆曰:“此何事耶?台谏既启,则待而后飮,有何不及而敢尔耶?若小有台谏,则何敢为此事乎?此则小事,若事事皆然,则其源不可开也。”润庆飮笑,顾与同列言论。既而麟寿曰:“吾等不可参飮,势当辞避。”润庆曰:“唯。”麟寿曰:“承旨亦安得行酒乎?然吾等先避。”遂与润庆等起出,有是启。时,南世健、尹漑、申瑛、韩淑在傍,皆相顾失色,怪政丞不止。及闻麟寿言,尹漑尤以为然,乃曰:“果是果是。”飮笑而已。及麟寿等辞出,酒至尹漑,漑飮退笑曰:“腹饥,何用不飮?呑下之物,有何妨乎?两司既退,人口减,飮次易至矣。”云,盖嘲大臣等也。〉仁镜等见台谏辞职,始停酒,启曰:“今日赐臣等酒,承传色毕宣酝后,承旨一人出行别宣酝,而台谏启请止之。臣等之意以为,自上有止之之命然后当止,而今台谏至于辞职,臣等待罪。”答曰:“承旨别行酒,既命为之,而尚无新命,何必待罪?安心毕行可也。”麟寿等三启曰:“自上既劝肉,劝肉则闻命矣。宣酝一爵,已知上意恳惓,至于二三爵,则有似平时,且及于醉。醉于非时,有乖礼文,故论执,而臣等之论,不足为轻重,故承旨宣酝不止。常时虽小小事,台谏论执,则姑待发落然后施行,而臣等论执在坐,而强以行之,臣等在台谏无状故如此,不可在职,请递。”答曰:“予意已尽言之。勿辞毕行。”麟寿四启曰:“台谏时方论执,则政院姑停其事,而待发落可也。今者左承旨元混不待发落,强行宣酝,不有台谏,非徒事体有妨,后弊无穷,请罢。别宣酝非其时,请速命停。”答曰:“承旨非任意为之,以予之命而为之,此岂不有台谏?以为后弊无穷,则未可知也。别宣酝二三杯,有何妨乎?大行大王朝贞显王后卒哭,命承旨四人及内官行礼,今则数不及于彼时,勿辞速入毕行。”仁镜等三启曰:“宣酝既讫,台谏必不入参,无台谏,臣等不可独行,别宣酝,请命停。”答曰:“两司何敢不入?更行之可也。”麟寿等五启曰:“承旨宣酝,非其时故,臣等既以不合于礼启之,臣等决不可参飮。臣等参酌情礼而启之,牢拒至此,不胜缺望。请速命停。台谏时方论执,政院不待发落而强行,台谏未及禀决,而事已施行,岂无后弊?请勿留难速罢。”仁镜等四启曰:“台谏非徒不入,请罢承旨,何必毕行宣酝?请命勿行。在前先王《实录》,卒哭后,实录厅堂上、郞官差出,今可磨链,天使回还后设局。初丧则三公例坐政院,今则公事已为出入,院相无可为之事,自今请勿坐。”答台谏曰:“别宣酝非其时,予非不知,但请朝廷宗宰,只行一爵,似为埋没,故为之。非承旨之过,实予之过,岂可罢职?勿行宣酝。”答大臣曰:“宗宰为一杯酒,久坐于冷地,至为未安,未行之酒,勿行。院相《实录》事,如启。”台谏启曰:“凡台谏论启之事,政院不待发落而如此,则居喉舌之地,称有成命,而排抑正论者,未必不由此启之也。臣等之所谓后弊无穷者此也。元混之失,所关非轻,请速罢职。中朝以我国,为礼义之邦,优待异于他国,近来门禁太甚,待之无异㺚子。谋利之徒,以买卖为事,不计羞辱,此实依凭公贸易,恣行私贸,而辱及朝廷。若无公贸,则私贸之禁,亦易,请自今书册药材外,一切勿贸,以雪国家之耻。况三年内,彩物珠玉,无急用之处,尤不可贸也。”答曰:“元混事,予意尽言之。中朝贸易彩物珠玉外,书册、药材、弓角,国用不得已之物,可贸也。”〈史臣曰:“今日之事,大臣入对天颜,上御肉而后退食可也。不然,虽有上命肉,不可食也,今只闻内侍之言,径自食肉飮酒,晏晏行礼,大臣之过,固大矣。为台谏者,亦不可循大臣所为,安然就席,食肉飮酒,而麟寿以有识之人,明知君上不曾进御,先自执肉,大臣之别行宣酝,何以诛乎?宜其言之不能见重。至于迭相启奏,烦扰无已,有同儿戏,惜哉!”〉
2月25日
○戊午,是日乃大殿诞日,上不受中外贺。政府、六曹、掌苑署提调,犹进物膳。
○告讣请谥使闵齐仁、李浚庆状启曰:“赐大行大王谥曰恭僖,以太监王焘、行人张承宪,差吊祭使,以太监张奉、吴猷,差封王使,将以三月初发行。”云。
○台谏启曰:“喉舌之职,非但奉行而已,必欲出纳惟允,丧事未终,而飮酒及醉之为非,岂难知乎?左承旨元混,当初既不启禀其非,而闻台谏之论,又不回惑,强欲毕行,其暗于事体,而不有公论甚矣。决不可在职,请速罢。”答曰:“元混事,昨已尽言之。决不可从。”
○传于尹仁镜曰:“苏世让罢在田野,今者天使出来时,随其任叙用何如?”回启曰:“上教允当。”〈史臣曰:“世让,本以贪邪猜毒,无状小人,舞逞奇巧,盗窃名器,遂冒崇班。与金安老为腹心之交,及安老败,以巧黠幸免。犹奢纵不忌,渎货无厌,闾巷之人,以为金安老虽去,一安老尚在。及以母忧去朝,朝野忧其复入,至是收叙之命,首发于即政之始,闻者莫不惊怪。仁镜等俱以庸鄙之流,声势实相依倚,闻命大悦,不谋即启曰:‘上教允当。’其为用心可察。舍人林亨秀坐承政院厅闻命,不觉喜溢颜色曰:‘果命叙用乎?’亨秀谄事世让,时人目为世让家臣。有才气疾恶善类,缙绅畏之。”〉
2月26日
○己未,台谏启元混事,且启曰:“臣等闻命叙苏世让,不胜骇愕。其为人憸邪媢嫉,不可置在朝列。新政之初,宜先访硕德鸿儒,而给牒收叙之命,首及于李沆、世让,窃恐小人,窥殿下之浅深,而君子解体也。进退人物,职在三公,三公灼知世让情状,下问之初,所当直启。唯务面从,以欺天听,大臣之道,固如是乎?一小人进则众小人进,一君子退则众君子退,进退消长之几,正在今日,殿下之问如此,大臣之对如此,臣等不胜寒心。请亟收成命,以示好恶之正。鳌山,自古为诏使设,故或载诸《朝鲜赋》、《朝鲜录》,且播华使诗咏。今者朝议,以国哀未除,且虑民弊,特废不设。凡诏敕到国内,乃殿下见君之始,其迎候礼接之节,虽微细,不可减杀。况鳌山为大庆,以表敬谨之意,而元不关丧事,岂可计小弊不设乎?诏使带来头目,率多辽东广宁之人,曾到我国者必多,若以旧设今废,为讶迎敕之礼,今不及前,则诏使亦必为嫌。万一问之,其以私丧,废迎敕之礼,以谓知礼乎?‘先王事大以诚,礼无不备,而今新王,降杀旧礼,不近怠乎?’云尔,则所关非细,非徒亏损国体,必有后悔。礼以不废为贵,不在鳌山大小。旧用山台杠木尚在,山陵用馀长木、生葛亦多,可以粗设,略举旧礼而已。臣等亦岂不虑民弊,事关迎敕大礼,敢启。”答曰:“元混事,予意已尽言之。苏世让,有文才宰相,沈滞已久,天使时,意其可补一隅,故议于大臣,大臣之意亦如此。大臣亦岂有他意乎?且收叙一世让,而君子解体,所未可知也。事已定矣,不须改也。山台事,予意亦如此,故议于大臣,而大臣亦有可为之议。当如启。”
2月27日
○庚申,幸景思殿,行昼茶礼及夕上食。
○台谏启曰:“家史不书名,欲使秉笔者,直书无隐。前日所启之时,春秋馆堂上,欲考前例以启,而迄无可否,至为未便。请命速考。卒哭已过,尚不视事,非但万机淹滞,上下阻隔,至为未便。在祖宗朝卒哭前,亦为视事,其虑深矣。请速视事。”苏世让、元混事亦启,答曰:“春秋馆考事,如启。视事,近日自下望予调保,且有大忌,来月十一日,又欲拜陵,故不视事,来月望后,始行为计。世让、元混等事,予意已详言之。”
○告讣使先来通事李硕、高彦明言:“初到礼部呈申文,三司郞中问:‘大行大王何时薨逝,春秋几何,享国几何,王世子春秋几何?’皆对以实。主客郞中以康靖王何年薨逝,养老王何年承袭,书于小纸,授李硕等,而李硕等即问于使臣,书于纸以呈曰:‘康靖王,弘治七年薨逝,养老王,八年承袭。’郞中见讫,即付当该外郞〈即本国书吏之辈。〉云:‘弘治六年后文记烧尽,无凭查考,问汝书来,即移文内监相考。’祠祭司郞,问养老王存否,对以尚存,病愈否,对曰:‘风眩已成沈痾,不出房门。’春秋几何,对曰:‘今已七十。’有子女否,曰无。皇帝一不视朝,居西城宫,日与道士,以修链祈祷为事,故下马宴及辞朝,皆不得趁时为之。去时到广宁,指挥千户等四五人曰:‘俺等前以头目,亲见尔殿下,真有贤德王。及闻薨逝,共为哀恻。’云。”政院书录以闻,传曰:“今见先来通事之言,养老王如此举论,至为可虑。脱或天使来,以此问之,则何以对之?对辞及后来无事之意,朝廷可预为量处,言于三公。”
2月28日
○辛酉,台谏全数启曰:“世让进退,有关消长之几,臣等极论憸邪媢嫉之状,自上拒之甚牢,不胜缺望。情迹已著,国人皆知,收叙之命一下,物情惊愤。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古人所戒,请亟收成命。”答曰:“如启。”台谏又启元混事,至于三,不允。
○以郑顺朋为议政府右参赞,姜显为刑曹判书,尹元衡为工曹参判,李名圭为承政院都承旨。
2月29日
○壬戌,日晕。
三月
3月1日
○癸亥朔,上诣景思殿,行朔奠。
3月2日
○甲子,领春秋馆事尹仁镜等启曰:“请开实录阁,考家史书名与否前例。”传曰:“知道。”
○台谏启曰:“刑曹判书姜显,素无物望,只以嘉善已久,滥受六卿重任,物情未便。工曹参判尹元衡,人物骄妄,前于赴京时,带率富商,取侮中朝,鄙陋甚矣。在政院时,已有物论,特授嘉善重加,物情惊怪。戚里之人,虽有贤能,不可特授,况非其人乎?新政之累,莫甚于此。请并改正。”答曰:“姜显,非徒以嘉善之久也,赴京副使,不得已以正二品官差之,故特授之。且以亚卿为判书,有何不可乎?尹元衡,出入侍从,为承旨亦久,以都承旨陞此,例也。不必改之。”再启,不允。
3月3日
○乙丑,领议政尹仁镜、右议政成世昌启曰:“自上接待天使之时,宾主之间,有相问对之言,虽有前仪轨,不合于今,请使都承旨李名圭,与御前差备官尹漑、李应星,预为磨链。”答曰:“如启。”世昌启曰:“臣素短于文章,承乏幸为主文之任,而专不胜任。近又以年老昏耗,心志荒疏。今且赴京,久旷重任,其间若有事大交邻文翰之事,主文之人掌之,宜以可当之人授之。今申光汉亦为远接使之任,如此可当之人,授而遣之,何如?”答曰:“重任,不可轻易改之。”仍问于仁镜曰:“大提学,今将久在于外,主文事,何以为之?”仁镜启曰:“不可递之。”世昌再启曰:“臣久欲启之,而国有大事,不暇启达。今则臣亦赴京,天使出来,请以递授可当之人。且以议政为文衡之任,亦所不当,凡文书磨勘,儒生科次,亦难参预,请递臣任。”上问于仁镜曰:“大提学重任,固不可轻易改之。然如此辞免,何以为之?更思以启。”仁镜启曰:“重任,不可轻易改之。虽为议政,如文书等事,自有提学,不可改之。”答曰:“知道。”〈史臣曰:“世昌,性本庸劣,素无学术,凡朝廷议事,不助一言,惟仰人口而已。其为文,专尚粗腐,及为大提学,朝野莫不骇笑。金安国典文衡,凡表笺辞命,未尝不刻意致精,华人见之叹服,至有东国有人之语,世昌代之,少不经意,一委于人。中宗薨,朝廷将请谥于中朝,令世昌修行状,文成,陈陋凡拙,又隐没实迹,见者莫不伤愤。然卒用其文,由是物议愈激,以䩄然冒位,不知辞避,公然嘲之。至是,上因其来辞,再问于尹仁镜,盖欲其递授他人也。仁镜曲为私比,再问,对以不可,闻者怪之。”〉 ○申光汉启曰:“接待天使时,纱帽则黑,而笠则白,似为顚倒,请议于大臣而定之。且天使若分运来,则问礼官亦当加出。礼曹事目云:‘到京后宴享,宜不用乐,但一路天使带率人,自为用乐,则陪臣情不忍闻,可请止之。’云,彼自为乐,我国止之似难。如此等事,并可议于大臣。”传曰:“可。”
○礼曹启曰:“《风俗帖》〈录本国风俗,以示天使者。〉远接使赍去,不待天使求见,而先出给之,前有其例,此有似夸美。设若天使求见,则姑为迟留,或于中路,或于入京后,斟酌给之,不示预纂之意何如?”传曰:“可。”
○台谏启前事不允。宪府又启曰:“平安一路,使命络绎,驿骑供亿之费甚多,远接使从事官四人,一时下去,至为未便,二员请命随后下去。山台略设事,曾已启下,但各官守令,杻于旧习,不顾民弊,务胜华侈,下谕监司,使之略设。使命往来之时,各官支供,务为丰盛,弊甚不赀,并请下谕监司,使设数三器。唐人闵合冒禁出来,义州官吏不能禁断,请推考依律科罪,以警其后。朴砺,不取结案照律,后弊无穷,不可开端。请勿照律。”答曰:“朴砺所犯,既不见着,无数加刑,则殒命可虑,故已令取结案,依法照律,欲有以处之也。馀皆如启。”
○艺文馆奉教闵思道等上札曰:
大臣请开实录阁,考书名前例,自上有允命。臣等之意以谓,史草书名,虽愚夫,必知其不可,则大臣何独至于不知乎?既知其不可,则何必考其旧例?况缘一事,便即开阁,探括国史,小有忌惮之心,则固不得为也。臣等以为旧例固不必考,史阁决不可开也。臣等既明知书名之为无据,不书之为当理,初闻考例之启,已有解体之叹,及闻开阁之言,不觉惊愤之有过。夫天理之托于人者,虽大无道之世,不至于泯灭者,以有公论也。史者,所以持公论记实迹,使善恶昭明于天地之间,而百代之下,知所以劝戒者也。然则史之为史,公而已,史而不公,则不如无史之愈也。然则为史官者,使一代之是非,由己而明,其任重,其事难矣。苟使其人,粗闻君子之风,则宁不阳然自勉,至于柔懦之徒,不能无畏怵顾虑,而亦不惮为直,实记无避者,诚以名不载册,笔非一手,大奸人得以见之,亦无所施其怒毒故也。若使为史者一一书其名,使人知某笔出于某手,则自非刚方果敢之人,谁肯乐凶祸而好刀巨乎?将必无识者,争为谄私誉颂之归,有志者,沮其公直不党之心,一国公论,将何所托,而所谓天理者,将不至于泯灭乎?由是观之,凡所以望于秉笔者,将欲其公乎?抑欲其不公乎?如欲其不公则已,苟欲其公,则使之秉其笔,先书其名,而纪人善恶,得其实,难矣哉!立史本意,据此可见。而国朝以来,圣君、贤相无有异议,至于睿宗朝,二三旧臣,有勋功而无心行者,不顾万世之公论,忍为一己之阴谋,当修《光庙实录》之时,倡为书名之说,令为家史者,各书其名于册面,至使有遑遽削改其草者,其罔君父而欺万世之罪,可谓通于天矣。其时谏官张继弛、元叔康等,极论其不可,而睿宗不允其言,加之以威,继弛等颓靡懦怯,救罪无暇,惴然穷缩而退。臣等每恨当时士子,一无有肝胆者也。厥后史祸相继,士林荡尽者,其源实由于此也。覆车不远,殷鉴在玆,可不继哉?大抵先王之法,苟出于正,则固当遵守而勿失,若出于非正,且为后弊,则安可因循不改,徒滋先王之过,而益开后世无穷之弊乎?况非尽出于先王之意,而出于一时权谲之臣谋己之私者乎?臣等窃以为史草书名,既非立史本意,又非先王旧典,而是非明白,不待辨论而后知也,必欲考前例而决可否,大臣之意不可知也。假令考前例,而有如睿宗朝旧事,则亦从而书名乎?议者以为:‘不书名,则将有不肖之人,随其好恶,纵笔无忌。’云,此亦不出于君子之口,而不思之甚者也。苟为此虑,而使书其名,则亦将使居君侧秉载笔者,并书其名乎?既不得使居君侧秉载笔者,并书其名,则虽欲防其纵笔,亦不可得也。况有笔削之人,平其心明其鉴而取舍之,何预忧记者之是非,有过中之论乎?臣等伏见殿下学问已就,好恶有定,固不待臣等之论然后,有所裁断于圣衷。伏愿还收成命,使勿开阁,勿考旧例,而书名之言,毋容发于议者之口,则不徒为新政之一快,将伸士气于千百载之后矣。且夫史阁,先王所重,关系至大,若因一事,轻易开闭,则甚非国家秘密实录之意,又启人人得而见史之端,其渐不可长也。殿下虽有命开之,大臣虽承命欲开,而臣等当以身当之,宁受逆命之诛,不敢奉命。
答曰:“史库开闭,果为未便,勿开可也。”仍传于政院曰:“史库开闭,果为未便,累代皆不书名,今可仍而勿书。此意言于馆阁堂上。”检阅尹洁以告于尹仁镜、成世昌、郑顺朋等,仁镜色不悦曰:“我等已知之矣。”
3月4日
○丙寅,台谏启前事,宪府又启朴砺事,答曰:“朴砺事,台论如此,当广议于朝廷。馀皆不允。”仍传于政于政院曰:“朴砺事,政府及六曹参判以上、汉城府堂上,议他事时并议之。”
○日微晕,两珥。
3月5日
○丁卯,上诣景思殿,行昼茶礼。
○台谏启姜显、尹元衡事,且论特命之非,答曰:“古事则予未知之。但堂上以上之加,自上特命,予曾亲见,未尝知其非也。知人,古圣帝其难之。然物论如是,故从之。”
○日晕,两珥。
3月6日
○戊辰,传于政院曰:“今观忠淸监司书状,林川、公州等官,疠疫炽发,以前下送药材救疗云,今可加送,使之尽心救疗。”
○领议政尹仁镜、右议政成世昌、判中枢府事李芑、右赞成柳仁淑、左参赞权橃、右参赞郑顺朋、礼曹判书任权、工曹判书许磁、户曹判书林百龄、判尹尹思翼、刑曹参判尹漑、户曹参判沈连源、兵曹参判申瑛、吏曹参判愼居宽、右尹洪暹、礼曹参议金益寿议:“养老王事,今天使之行,似不相问,若有问者,则以年老病重不知人事答之,此后则可以因时更议,虽以薨逝答之,似为无妨。若问所在处,则答曰退在城内别宫,何如?天使带行人用乐事,在天使处分,我国使臣,虽不忍闻,恐难请止。天使分二运出来事,今未的知,问礼官二员差出,无古例,临时的知后,令礼官从宜施行。”仁镜、世昌、李芑、仁淑、权橃、顺朋、任权、许磁、百龄、尹漑、居宽议:“笠则用白,虽载我国礼文,于天使所见处,则或着乌纱帽,或着白笠,果为不纯,其于瞻视,有违于理,许着黑笠为便。天使回还后,还着白笠,则非徒政令不一,亦非事上国之体,今后在家,则仍着白笠,以示三年守丧之仪,出外则着黑笠,与着乌纱帽者,不相违异,似为便当。”思翼、洪暹、益寿议:“仪注内乌帽白笠,公私异服,已为定制。今既不依成庙朝旧例,用白笠矣,不可因华使,别立权制,设令华使有问,据实答之,恐或无妨。”连源、申瑛议:“白笠之制,既依礼文议定,虽天使所见,似难更变。然为诏使压尊,从权着黑,回还后复初为当。”仁镜、世昌议:“朴砺事,自上以为多有疑端下问,臣等之意亦然。若加刑则殒命可虑。当自上裁。”答曰:“议事皆知之。但养老王事,以薨逝答之无妨云,则不可知也。以老病答之可也。笠帽事,从连源等。”
○宪府启曰:“庆源府使李芝,昵爱嬖妾,疏薄正妻,远黜外方,使之失所,其子女无所于归,薄行无状。请罢,堂上加并改正。兵曹正郞尹雨,有鄙陋之事,〈撤取山陵依幕假家,输于其家。〉不合政曹郞官,请递。训链院副正金汉弼,前为富宁府使时,贪污无状,北人至今唾鄙,请罢。”答曰:“李芝堂上加并改似过,只罢可也。尹雨、金汉弼,如启。”
○益原君洪景霖卒。初以门荫筮仕,参靖国勋,官至副正,登庚午第,位至判书。性淸俭,与人有信。
○日晕,两珥。
3月7日
○己巳,宪府启曰:“国家有事,群下服劳,虽有特异之功,皆职分内事,不足以为赏,况功劳之微乎微者乎?上之待下,亦不能恝然无情,则赏之以物,以示我眷眷之意可也,不宜举朝廷公器而宠异之。上以此授之,下以此受之,则是上下相蒙,而朝廷爵命,反归于不正不重之地,其为失举,岂不大哉?昨见传教,其赏马与弓子、箭竹,为宠至极,乃有加资叙用者,至有陞堂上陞准职者,此何等恩数,滥施及此乎?纵或有一时之谬举,不宜引而为例,而再三为误也,仍丧而爵赏,尤未安于授受之际,请亟还收陞堂上陞准职加资叙用之命。李芝堂上加,以除庆源故授之,既罢其职,则其加不可因授。不归边远,而仍保重加,则无以示贬降之意,请亟命改正。”答曰:“祖宗列圣时例,遍考酌定,岂可谓一时之谬举?若是谬举,则其时台谏,何不谏正哉?虽曰因丧爵赏为不可,功劳有次第,赏必副之,不可以马为重也。其间若有功赏相违者,指摘论之可也,如此泛论,不知其可也。须勿更言。李芝堂上加,虽为庆源而授之,可用武臣,何忍弃之?既罢其职,足以示贬,不可从之。”
3月8日
○庚午,宪府启前事,不允。
3月9日
○辛未,宪府启前事,不允。
○谏院启曰:“三都官及内外官一应加赏事,台官论启,甚合事理,累日未蒙允兪,臣等至为未便。爵赏,人主劝士励世之具,非有非常之功,异众之贤,则不可轻授。今者此人等虽有微劳,是岂赏以爵命之功乎?一有微劳,而辄加爵命,则爵命轻,而士无所劝励矣。虽一资半级,不当滥施,况堂上以上之加,尤不当施于微劳也。近来士习不美,以冒进为荣,而不知耻。希望分外之恩,未命之前,顾自相贺者或有之,由于循用旧例,使爵赏不重,而人怀侥幸之故也。新政之初,岂可轻用爵命,以开侥幸之门乎?一应赏加及陞职事,请速收成命。”答曰:“三都监官员,岂可谓微劳乎?为上酬劳,据例酌量,赏加及职,固无妨矣。祖宗例恩,我何敢始废乎?是以台谏论执,而不从也。其间公劳实相背戾者,指摘言之,则予何固执乎?”
○传于政院曰:“十一日拜陵祭后,当上陵,诸事预备。”
○以李芑为刑曹判书,郑惟善为工曹参判。
3月11日
○癸酉,上拜靖陵如仪,上陵哀省亦拜哭。将上王后陵,赞礼任权启不能赞导而退,参判郑万锺代之。加守陵官郑世虎、侍陵官林世茂,资给衣袭,参奉及内官,亦加一资,下至差备人及入番守陵军,各赐米布。
○都承旨李名圭言于内侍金承宝曰:“同副承旨具寿聃,病重无救药,欲启请医药,而急迫未敢焉,幸上达何如?”传曰:“闻具寿聃病重,至为惊虑,即遣内医救疗。”〈史臣曰:“名圭此举非矣。设使急迫,内侍犹能目达,则政院岂不能直启乎?上出居外阁,而内侍不离侍侧,颇有专恣之意,名圭非徒不能先几裁抑,又凭之启事,其无知识甚矣。推是心也,谄事近习,夤缘哀乞,又奚远哉?”〉 ○庆尚左道兵马节度使许碾卒。〈史臣曰:“碾常随人赴京,一行人争贸物货,碾终日独坐,一不顾视。及登武举,累授边任,淸简谨重,抚爱军民,有古良将风。及卒,家无馀储,妻子饥窘,不能为丧。”〉 ○日晕,有白气如云,横贯晕中,良久乃灭。
3月12日
○甲戌,台谏启曰:“臣等将滥赏事,累日论启,自上强命下批,正由臣等无状,使殿下有轻台谏之心。臣等则已矣,殿下待台谏之体,不宜如此。治国之道,赏不僭刑不滥,然后人知劝惩。赏失其宜,则虽日赏之以重恩,不足以为劝,赏得其宜,则虽微物,亦可以知劝。爵命,朝廷之公器,非人君所得以擅。通政、嘉善,在资级尤重,非有大功劳,不可轻授。都监郞官李文楗等,虽有微劳,不可滥授堂上重加,差使员金光轸,有何异等之功,而滥授嘉善重加乎?况安玮,只以监造假家,亦授堂上重加,郑士谦,初无毫发之劳,职秩又卑,遽陞堂上,物情尤为骇怪。在先朝亦无其例,皆不可滥授赏加。祖宗朝赏格,不至如今日之滥,而其时台谏力争以为不可,滥赏之失可知矣。今此赏加之命,皆不当理,只举其甚不可者论之。请亟收通政、嘉善陞职及不紧祭执事加资之命。李芝堂上加,不可仍授之意,已尽启之,请勿留难。”谏院又启曰:“伏闻昨日奉审后传教之言:‘昔谒宣陵,今拜此陵,新陵功役,甚为牢密,予甚嘉美’,臣等深有未稳之意。自天子至于庶人,生死葬祭,各有其礼。虽不可以天下俭其亲,亦不可务为侈大,以至于失礼之正也。山陵之制,渐加于旧,贻弊益深,董役之官,不顾其弊,各售其能,务胜于前。今以石物一事言之,则伐石过大,输运道路,军多殒命,至有一家之内三丁尽死者。闻之者,莫不于悒,而殿下不知军民困顿之状,至于此极,乃有嘉美之教,臣等窃恐自此之后,炫能迎合者多,陵制益侈,而弊将无穷也。祖宗陵制,其规已定,靡有所欠,而犹以优于旧陵为嘉,岂非欲丰于昵之失乎?尊祖敬宗,皆殿下所当尽诚,岂可以昵而独丰乎?殿下一有是心,而群下视效,必有甚焉者矣。陵制之过,视效之弊,大有所关故敢启。”答曰:“赏加事,予意已定,故其日适有政令,下批而已,岂有轻台谏之意乎?都监郞官等,岂可谓微劳乎?虽抄入,而泛然故不从。李芝事从之。昨上陵奉审,石物工役,极为精重,故以所见言之,岂以新旧陵,有厚薄而然乎?前例奉审后,至以石物,别有论赏之事矣。民力可哀,予岂不知?且岂由此言,至于启后来奢侈之弊乎?此意予以为未安。”〈史臣曰:“古人墓而不坟,其意有在,岂为亲之心薄而然乎?后世不知事亲之道,专事虚文,不求其实,竭万民之力,为身后之役,上得罪于圣人,下结怨于民生,是厚其亲,适足以薄之也。国家自祖宗以来,陵制渐隆,至于今日而极矣。方新陵役兴之时,董役之官,不顾民弊,务为夸大,石物过滥,往时所无,运一石军人,多至于三四百,自兴仁门,过国都,直抵山陵,首尾相接,有压死者。及上拜陵,亲自奉审,传于侍从曰:‘工役牢密,予甚嘉美。’盖出于深情,而不觉言之过也。”〉
3月13日
○乙亥,领议政尹仁镜启曰:“臣年今七十,当于岁首致仕,而国有大事,在大臣之列,不敢致仕。今则山陵已毕,请辞。”答曰:“卿不至衰耗,气力强健,此正尽力为国事时也。勿辞。”三启,不从。
○台谏合司启曰:“臣等方论滥赏之事,自上强命下批,故昨日力陈不重台谏之意,上教以为非有轻台谏之心。臣等之意,以为前日下批之命虽失,而实未有轻台谏之心,今日政曹取禀,亦命下批,反以取禀为非。臣等无状,不足以见信于上,使谏诤之地,归于不重,至为惶恐。台谏,朝廷耳目,必须审择其人,然后所言见重,而朝廷尊矣。臣等岂可冒处重地,污辱朝廷?请亟递臣等之职,以重台谏。”答曰:“今适有政,政曹禀问,予意以为先政未及下批者,不可独留,自当依例下批云耳。非有轻台谏之心,至于合司辞职,予心未安。勿辞。”再启,不从。
○成均馆进士朴谨等上疏曰:
士习之于国家,所关重矣。士习之正不正,国家之治乱,于是判焉。故士习正,则趋向定而国家治,士习不正,则趋向未定而国家乱,为人主者,可不思其所以治者,而防其所以乱者哉?然而其所以正士习之方,亦在乎人主之明其好恶,以示趋向之道,然后在下之人,亦有所观感而知所趋矣。顾乃世下俗污,人情莫不以丸轮徇俗,为之当然,故必也拈出时人之目所睹,耳所闻者而进退之,以明其好恶,然后人亦知其好恶之实,而识其所依归也。嗟乎!当今之士习,偸薄久矣,可不思其偸薄之源而正之乎?臣等伏念,赵光祖以豪杰之材,从事于圣贤之学,风云际会,得遭我先王求治之诚,一心循国,期臻至治。邦国不幸,奸邪构祸,使其爱君忧国之士,并皆赍志长辞,呑恨于九泉之下,有志之士,孰不仰天椎心,泣尽而继之以血哉?呜呼!光祖之学之正,其所传者,有自来矣。自少慨然有求道之志,受业于金宏弼;宏弼受业于金宗直;宗直之学,传于其父司艺臣淑滋;淑滋之学,传于高丽臣吉再;吉再之学,传于郑梦周;梦周之学,实为吾东方之祖,则其学问之渊源类此。其平居待人以和,接物以诚,事父母尽其孝,处兄弟极其友,研穷益精,践履益笃。大本既立,而功利之说不能淫,故伤今而慕古,贵王而贱伯。公正之心,方直之行,不渝于金石,而可质于神明,则其行己之正类此。及其见遇于先王,则感先王爱士之心,喜先王待贤之诚,以皋、夔、稷、契之业责其身,以二帝三王之治望其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徒知有其君,不知有其身,徒知有其国,不知有其家。凡古之嘉言、善政可行于今者,无不建白焉;凡今之贤人、吉士可用于时者,无不荐用焉。古者人生八岁皆入小学,故使初学者学之;古者有三物、八刑之制,故以蓝田、《吕氏鄕约》之法行之;古者有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科,故制为荐举之试,则其事君之诚,设施之方类此。其行己之正既如此,其设施之方又如此,而先王之倚眷益隆,则如鬼如蜮,憸邪媢嫉之类,将不得肆其志于太阳之下。故含沙石张机弩,期伺其隙而一发焉,则其不为所中者鲜矣。呜呼!南衮、沈贞、李沆之罪,可胜诛哉?衮以媢疾奸邪之魁,而饰以文墨小技;贞、沆以贪毒凶巧之徒,听衮颐指。见其公论益张,是非益明,而贤邪之势,不可以两立,则相与谋为摈斥之术,诈为不经之谶,黯黮之说,荧惑天听。中夜起事,潜漏西门以惊动之。天门九重,下情难达,事起仓卒,情伪难辨,先王不得已而苟从其言,初岂我先王之志哉?太学诸生,排闼抗疏,号哭大庭,争囚禁府,则光祖之无罪明矣,士林之愤郁极矣。幸赖先王之明圣,特从末减之科,而命之曰:“汝等皆以侍从之臣,上下同心,期见至治,汝等之心,非不善也。近来汝等处置朝廷之事,似为过误,使人心不平,故不得已罪之,予心亦岂安耶?”然则罪光祖者,亦岂先王之志哉?自是之后,憸人植党,布满要津,目以为伪学为诡激,指以为尚奇喜事,为更变旧章,凡一时之贤士大夫,莫不锄治而芟刈之。噫!玆数言者,岂非古今奸党,挤陷贤士之一阱乎?尚奇喜事,更变旧章之谤,前则司马光之贤,而不得免焉;诡激伪学之谤,后则朱熹之圣,而不得兔焉。况今末世奸邪之无忌惮者,欲构贤士之罪,则何患无辞哉?及我先王,追念光祖等之无罪,而将欲为收叙之计,则衮、贞、沆阴嘱尹世贞、黄李沃等无赖数人,上书诬论,托以为公论,而置之重典。世贞、李沃之希世论疏,固无异于徐嚞之上书乞斩朱熹,而当时之奸人,无有如谢深甫之抵书于地,则其狠愎残忍,亦已甚矣。臣等伏闻,论命之议一决,行路之人,涕泣失声,而哀其无辜,则光祖之贤,信于人深矣。其临死从容,颜色不乱,但曰:“爱君如爱父,忧国如忧家。”又曰:“白日临下土,昭昭照丹衷。”则光祖之忠,诚天地之所共监也。惜乎!以光祖之贤,遭先王之圣,卒为奸憸之所构,而抱恨入地,臣等每念至此,不觉拊膺痛哭也。夫以先王之明,岂不知光祖之无一毫私心哉?特急于衮、贞辈之情,而为此不得已之举,此岂先王之志哉?噫!臣民无禄,不享遐算,遽有鼎湖之恸,其未追复光祖者,莫非先王之遗悔也。然则今日之责,固不在于殿下乎?殿下诚孝自天,爱所亲敬所尊,凡所以继志述事者,无所不用其极,则独于光祖,可不推先王之初心哉?先王末年,上而台谏、侍从,下而韦布之士,交章争论,欲明光祖之无罪者,不为不多,而其于疏中,率皆循用诡激喜事之语,此岂足以知光祖哉?光祖之行己处事,平平正正,而指以为诡激喜事者,衮、贞、沆其人也,欲以明光祖之志,而反袭谮光祖之说,亦浅乎其知光祖哉!其曰更变旧章者,臣等请有以辨之。自古及今,法立而弊必生,故三代之时,亦有损益之制,则损之益之,与时宜之,而所不可改者,惟三纲五常而已。臣等不知光祖之所更者,其三纲乎?其五常乎?汉儒董仲舒之言曰:“为政而不行甚者,必变而更化之。”先王之初,废朝之馀习尚存,则岂非更化之秋乎?当其更化之时,苟非圣人之神化,则其所条教法令之施,岂能无痕迹哉?如其有痕迹,则习熟见闻,以为寻常之人,孰不自骇而自惊哉?然则决不可以更化短光祖也。况南衮尚以奸魁,享荣考终,劝惩之道,果安在哉?忠君爱国之贤,卒陷不测之祸,妒贤罔上之奸,反享富贵之荣,岂不反哉?伏愿殿下,察光祖之至情,念先王之遗悔,赐祭赠爵,一如先王之于金宏弼、郑汝昌,则士习幸甚,国家幸甚。呜呼!光祖之追奖,固无益于九泉之朽骨,而臣等之所以眷眷于此者,正以光祖实乃吾儒之宗匠也。自光祖之死,士习之薾然久矣,士习之淆薄甚矣。至于今日,正直之风熄,廉耻之道丧,靡靡成习,贪污成风,人皆以模棱为贵,软熟为贤,危言者以为狂,危行者以为伪,谀侫之习,尤甚于西京之末。一有刚毅正直,守道循理之士,出于其间,则名之以伪学之流,而加以诡异之谤。数十年来,以此数字,禁锢一国之贤人、君子,必使之无所容而后已,此岂盛世之事,而尚可忍言之哉?今我殿下,新服厥命,四方之民,引领拭目,以观新政,苟不及此时,明示好恶,则奸邪之徒,必将弹冠相庆,而为善者怠矣。嗟呼!当世之士,无罪而横罹者,不可胜数,而有如金净、奇遵之死,最为枉诬。净、遵皆与光祖,志同道合,协力赞治,及其祸起,净谪锦山,遵窜牙山。心知其必死,而思欲一与其母诀,净告邑宰乞暇,觐其母于报恩而还,斯可谓亡命乎?遵之母,远隔茂长,行不得自如,则登岭望云,以寓古人陟屺之思,有顷而自还,斯可谓亡命乎?玆二臣者,实欲亡命,则岂有自还之理乎?两邑之宰,希附衮、贞之旨,鍜链而诬告,贞、衮乃复攘臂肆言,以为:‘净、遵自谓动法古人,而卒乃亡君之命,则其流之所行,类若是。’,至乃以是而累光祖,甚者,又以不轨之名加光祖,而蔽锢聪明,可胜痛哉?自古小人之巧饰,无所不至,以赵汝愚之忠直,亦未免于假梦为符,谋为不轨之谮,而冤死道中,则光祖之情,亦可以此而推之也。伏愿殿下,痛察而一雪之,则不唯三臣之魂,感泣于冥冥之中,先王在天之灵,亦且喜殿下能尽继志之道也。然而复其职申其枉,明好恶之文,爱其人尚其志,明好恶之实也。殿下虽能复三臣之职,苟不察其情而爱其人,爱其人而尚其志,则其所以好之,非所以心诚好之者也。虽欲明所好恶,使下之人,知所趋向,其可能乎?此传所谓“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者也。伏愿殿下留神焉。臣等俱以狂简,叨居首善之地,耳闻目见,慷慨于心者,非日非月。夫以学校,礼义相先之地,而群聚讲论者,只以科举、利禄,为儒者事业,不知礼义为何物,学问为何事。若有有志之士,修身谨行,抱经论心者,则群排众谤,目以为道学之邪气,指以为诡激之馀习,相与怪笑而忌疾之。臣等身亲见之,不胜愤郁,究厥所由,则莫非己卯之祸,有以启之也。噫!伪学之党,一锢一除,而赵宋之国脉,潜已斲丧,玆岂非今日之殷鉴耶?臣等徒能读古人之书,贸贸焉不知趋向之方。尝窃思其所以致此之源,而未尝不流涕于光祖之死,故谨沥血陈辞。伏愿殿下,勿以人废言,幸甚。
答曰:“此人等事,先王,岂偶然计而处置乎?”
○儒生等再上疏,答曰:“不从之意,已悉言之。”
○师傅李增荣上疏,其略曰:
方今之弊,可言者众,而在所最先者,其目有九:一曰尊贤,二曰正心,三曰愼终,四曰敦孝悌,五曰睦九族,六曰字庶民,七曰兴学校,八曰任人材,九曰尚气节。臣独眷眷于此者,诚以新服之初,自新新民之要,莫切于斯九者。所谓正心也,愼终也,惇孝悌也,自新之要;所谓睦九族也,字庶民也,兴学校也,任人材也,尚气节也,新民之要也。所谓尊贤也,自新新民之标的。自新而无贤者之辅,则昭德检身之工夫,或有所间断,而终始不一;新民而无贤者之辅,则承流宣化之道,或有所窒碍,而民不被其德泽。此臣所以冠尊贤于八条之上,而尊之重之者也。伏愿殿下,勿以臣为寒贱而忽之。
○以宋世珩为承政院同副承旨,罗淑为弘文馆副提学。
3月14日
○丙子,台谏全数请辞,五启,不允。
3月15日
○丁丑,上诣景思殿,亲行望奠,仍行朝上食。
○台谏请辞,五启,不从。
3月16日
○戊寅,政院以倭书契入启曰:“事甚紧急,请招议政府全数、备边司堂上、兵礼曹议。”传曰:“可。”领议政尹仁镜等议启曰:“伏见全罗右道水使梁允义启本及倭人所赍书契,则似非贼倭。但不遵旧约,〈庚子旧约,不由对马岛之路而来,则论以贼倭。〉其计莫测。边将截然不接,使不近境则已矣。今既下陆,殄歼之策,固所难行,宜速遣秩高京朝官,率事知通事,察其言语形貌,有马岛之倭,隐侧其间,临机善措,毋使逃还,划即驰启,以待朝廷处置。若无如此事状,略馈酒食,因以晓谕曰:‘尔等不由旧路,失信违约,边将固当殄歼。朝廷姑容不治,此实包荒之意也。如欲诚心来朝,宜由旧路。’云。且敕边将,督令还送,后或来由此路,一依旧约施行何如?”领、左相启曰:“全罗道,非待倭之地,若见倭船见形,则所当搜讨禁绝,而使至于下陆。又率来馆头,〈在海南县〉于兰浦万户有罪,请先罢拿推。水使亦非不知,而不能措置,请推。”传曰:“知道。万户先罢拿推可也。水使亦当推之。”领、左相启曰:“敬差官,令吏曹差遣,则恐或事缓,故今直书典翰李若海以启。”
○台谏全数请辞,累启,不从。
○弘文馆副提学罗淑等上札曰:
人主深居九重,一榻之外,皆非视听所及,而内外之情,得无阻隔之患者,唯赖耳目之官,随事商确,故其开广言路,蕲不至于孤立者,靡所不至。苟或一有论说,则是非可否之间,不问其轻重巨细,必皆从容开说,反复引喩,徐待诚意交孚,彼此洞豁,然后处之。今以天地之度,望于殿下,而犹恐其少有褊狭者,中外咸切,而近日以来,因言官所陈,发于言动,皆不可以厌人心,臣等不意殿下,轻一身耳目,使上下不交,而不自惜也。新政之初,致合司累伏阁外,已非美事,乃于启事方腾之初,外议未已之际,辄下纶命,直施径行而不顾,急遂己见而后已。使言者之口,追争申辨于事过之后,物情横激,见闻骚扰,此其大乖平心虚己,乐取为善之方,而自圣莫己若之痼疾,已萌矣。殿下若能静思己愆,悟其所以听言接下,果不如是,亟赐温谕,洞示不贰之诚,则犹可以补完衅缺,镇安朝廷。不此之顾,愈守自用,任其廷立,至请递避,而若无所闻,或略举片言,苟循拒人之例规,或牢降峻辞,显示杜口之厉色。王心已僻而莫正,王德已累而不纯,孤立之势自判,而内外阻隔之弊,后不可及救矣。言官之意以为,殿下𫍙𫍙已极,而不得其言则可去,臣等之意,犹冀殿下,幸自悔悟其未及察,使邦人,皆仰日月之蚀,此孰非爱殿下之心哉?伏愿殿下,潜思焉。
答曰:“观札,近者台谏累日辞职,予以为未安,所论至当。但此赏格,斟酌旧例而定之,不以台谏所论为然,而不可改之意已定,故令下批矣,非有峻辞而杜口之意也。”
3月17日
○己卯,成均馆进士朴谨等上疏曰:
臣等伏闻圣教,心胆堕地,固欲结舌而退,坐视靡靡之习,而慷慨之怀,奋激于中,愤郁之情,不敢自抑,更叩天门,冀激宸衷。呜呼!天将丧文斯矣。有贤如光祖,而死于诬枉,得君如殿下,而公论不行,臣等伏地痛心,不知天心之终何如也。呜呼!道其坠地矣。一光祖死,而举世吹虀,危言危行,为世大禁,于今十数年,是非犹不能明,臣仰天疾首,不知士习之终何如也。呜呼!谗谄面谀之人至矣。好恶既分,贤邪类至,故𫍙𫍙之声音颜色,拒人于千里之外,今我殿下,复奸人〈李沆、苏世让。〉之职,犹恐不及,申贤者之枉,苟有所诿,消长之几,于斯判矣。臣等伤今思古,不知国脉之终何如也。然则殿下之好恶,可知矣。公论不行,是非不明,正学一脉,湮灭无馀,臣等私忧过计,窃不胜漆室嫠妇之忧,未尝不流涕于士习,痛哭于国脉也。噫!命之穷矣,亦已矣。言有尽而情则无穷,事已往而公论难泯,略陈一得之忧虑,庶几白日之昭临。
〈前后儒生之疏,皆出于进士康惟善之手。〉上御书批答曰:“汝等居首善之地,好古而论时,疏章三上,辞恳义直,所学之正,何以加此?我先王教育之泽,亦可想矣。然言之不从,有意存焉。且太学,虽曰公论所在,是非之定,自有朝廷,言是非则得矣,期于定是非,则非诸生事也。汝等姑退而更思之。”
○日晕,两珥。
3月18日
○庚辰,上诣景思殿,行茶礼,仍行夕上食。
○领议政尹仁镜等启曰:“卒哭后即当视事,而无视事可当之所,故未能焉,以此下有启达之事,亦未得焉,上下之情不通。近来三都监官员及他馀执事所为,皆臣子职分之事,而论赏似重。此固自上诚孝,以丧事为重,考前例而为之矣。但下之所启,亦参酌前例而启之,至为当也。且台谏方启之时,答以已定,旋有下批之命,台谏之意,以为非徒不乐闻论启,似有轻台谏之意,且群情亦以厌谏疑之。天意未必如是,而物情皆以为然,至为未安,请斟酌而从之,勉谕台谏,使之就职。台谏者,人主之耳目,今不就职,至于累日,非徒国体有妨,见闻未便,新政之初,尤为未安。故臣等敢启。近来国有大丧,天使又将出来,畿甸之民困极。进上之事,自下启之未安,但观其势难,未敢容默。鱼物与素膳,各官或有产处,或征之民间,各浦则征之水军。今年水军极困,此事,令司饔院提调量减。非徒京畿如此,八道皆然,下书于观察使,访问民弊,救之为当。即位后,例当求言,草野之人,亦有欲陈所怀者矣,请求言采用何如?兵、水使处,亦当下书,令抚恤军卒。”答曰:“无可接见之所,今未接见,于予心至为未安。今因丧论赏,或开新例,或增旧例,为上效劳,不可以薄酬,玆故参酌而陞重加。台谏方启之时,径自下批,似为不当,而终不可改,故适有政,即令下批。岂少有轻台谏之意乎?两司累日辞职,至于此极,人之见闻惊扰,予心亦为未安。故反复开谕,迄今不就,予罔省所措。但待台谏就职而已。馀所启之事如启。”仁镜等再请从台谏所启,不从。
○台谏请辞如前,答曰:“耳目之职,不宜一刻无之,而积日辞职,事多废阙,此岂细故?已往之事,不可追论,将来之事,相与益励,须毋强辞,速行职事。”台谏辞退曰:“人君之过,如日月之蚀,过则人皆见之,及其改也,人皆仰之,事虽已往,知其失则当改之。上教以为,已往之事,不可追论,是吝过遂非也。从谏弗咈,改过不吝,成汤之所以为圣也。若诿诸已往,而咈谏吝过,则其不至于顚覆典刑者几希。将来之事,相与益励,臣等闻之,不胜感激。然目前之失,不能匡救,虽欲益励将来,必无效力之地。臣等终不可就职,请亟递臣等之职。”答曰:“顚覆典刑云,至为骇愕。予意已尽言之,须速就职,更详辨论。”台谏启曰:“上教以为就职,更详辨论,臣等当就职论启。”台谏启曰:“都监郞官及差使员、高阳郡守等通政、嘉善加,不紧祭执事加及陞职未便之意,已尽启之,请勿留难。”答曰:“山陵始役等祭诸执事及差使员与高阳郡守等加,如启。他所论,已尽言之,不允。”
○弘文馆副提学罗淑等上札,其略曰:
近日殿下所以处事者,无博采用中之美,有自用驱迫之迹,所以接下者,无恢弘宽裕之道,而有严毅咈厉之色,臣等大惑焉。夫耳目之于身,所系至关,如有斯须晷刻之昏聩,则必急医而诊护者,无所不至,以求其视听。台谏者,人君之耳目而旷废不仕,今已累日,庶务丛积,如聋如瞽,事莫急于此矣。故大臣会诣阙庭,丁宁纳诲,处置详切。至于面谕之请,尤其交泰之至计,庶矫阻隔之弊习,而殿下托以接见无处,亦不勉从,是殿下既轻耳目之官,又不重股肱之任也。殿下亦尝见废耳目股肱,而得以为成人乎?古之人君,或引见卧内,进对前席,其上下相与之意,殿下果以为何如哉?以今日殿下所以待大臣、台谏之失观之,则必至于股肱不备,耳目废司,四体不备,孤立无助,而顚覆之祸立至,岂不寒心哉?夫僭赏之争,实是公论所发,一命追改,又无重难之势。而言官之激切辞避,以至于此者,虽以轻于待遇为嫌,而其端实起于此,则今日之所以开慰言官,使之就职,不可以他求者也。
答曰:“观札辞,所论激切。台谏就职论事、故不紧执事加,皆依允矣。”
○日本国王使及小二殿、对马岛特送等船,到泊于庆尚道,上命大臣等议之。领议政尹仁镜等议启曰:“倭自拒绝后,顿无形影,朝廷每虑何以然也。今国王使臣及小二殿出来云,此则当待之类也。无他可为之事,前者国王使臣来,则例送宣慰使,今可令吏曹差送。且马岛特送倭,已为拒绝,不令下陆,请依边将入送之启,速令还送。”答曰:“知道。”
○全罗道罗州,有雌牛产犊,一身两头,生而便死。
3月19日
○辛巳,领中枢府事洪彦弼启曰:“臣今年七十,重病在身,筋力衰渴,凡公会皆不得参。贪官冒禄,不可在职,请致仕。”答曰:“虽有病,既在闲地,且不至衰耗,公会等处,斟酌行之。致仕则不可为也。”传于政院曰:“致仕则不允。赐几杖等事,院当察而为之。”彦弼再启曰:“臣外貌虽如此,筋力俱衰,死亡不远,入阙时,行步甚艰,领经筵及药房提调,请命递。”答曰:“启意所当不从,而行步为难云,故从之。”
○台谏启曰:“李文楗、李梦亮、金瑞星、尹先智等,仅办臣子职分内事,而至授堂上重加,甚为未便,请命改正。告讣宗庙、社稷、永宁殿、永庆殿执事与合祔时侍卫史官等,不紧执事中,所任尤轻,请并收成命。”答曰:“此人等事若可从,则昨何不并从乎?终不可从,故不允。合祔时,本无史官。”
○以李芑为兵曹判书,尹任为刑曹判书,韩澍为弘文馆应教,金振宗为校理。
3月20日
○壬午,传于政院曰:“顷者礼曹以旱征,伸理冤狱事,举例施行矣。刑狱间事,固为重大。近来盗贼兴行,数有搜捕之事,捕盗将虽捕付,而刑曹若不能趁时治之,其间不无冤闷,且真为盗贼而遗漏,则此亦不可,所当详辨。他馀事,亦当疏决得宜也。且山台左、右边军人,多数来役,为官员者,当以无弊抚恤为心。此意言之可也。”〈史臣曰:“是时畿甸之民,困于徭役,道路之间,顚仆相望,上惓惓以此为念,悯恻之意,见于辞旨,而为有司者,慢不为意,纵情鞭扑,视同草木。盖下不奉上,弊习已痼,识者忧之。”〉 ○台谏启曰:“即位后一不视事,上下阻隔,群情闷郁。世宗大王,二十七日内,视事于倚庐之中,岂无其意?且今旱灾已成,两麦尽为焦伤,民生至为可哀。人事失于下,然后天灾应于上,所当接见群臣,面论致灾之由,讲究消弭之道,请速视事。领中枢府事洪彦弼,以老致仕,烦剧之务则已矣,领经筵之任,有时入侍,虽老可以堪任,虽扶持入侍,可也,虽或先出可也。若以老病,并递领经筵之任,则老成之臣,无接见之时,请勿递领经筵。五岛倭违约出来,严辞入送为当。五岛与对马岛之倭,不须分辨。分辨之时,恐有意外之变,分辨之后,处置亦难。敬差官李若海请命还来,令本道观察使及兵、水使等,开谕后入送。刑曹判书尹任,虽曾经重地,委之以权,非保全外戚之道,请递。”仍启前事,答曰:“都监郞官堂上加不允之意,已尽言之,故不敢改正。近来久不视事,予亦以为轸念,而以不得已之势,未敢为之,近当酌而为之。旱征已著,农民闷郁,予岂安心哉?因何事之失,有如此之灾乎?深用忧惧。领经筵事,昨于允时,非不虑罕接为未便矣,但身有隐病,经筵先出,亦不可云。非徒恐劳,又以失礼致念,故重违其情,勉从也。今观所论,果当。勿递可也。尹任事,刑曹非他权地之比,且非予所特差。昨政及前政,累次拟望,故落点耳。五岛倭事,当初共议定之,今可更议于三公。”
○下教中外求言,盖从大臣请也。右副承旨崔演,草其教曰:
建旌进善,唐治所以隆熙;振轺纳言,夏室因之大竞。稽诸谊辟聪明之开广,皆赖群下敷奏之周详。况君门深于九重,王泽常患于壅阏,而堂下远于千里,民情难得以疏通。如欲致治之大兴,必先自嘉言之罔伏。顾予凉德,遭天大艰。虽斩焉在忧服之中,讵恝然忘宗社之计?罔念后侗之眇末,拟续前緖之耿光。在疾茕茕,方切恭默而思道;求治汲汲,每怀忧勤而励精。然措施或至失宜,抑思虑有所不逮。教化陵夷,思所以修明之;风俗淆薄,思所以敦厚之。朝无整肃之纲,思所以振之;国狃汰侈之习,思所以革之。年谷失稔而公私储竭,思所以富之;边烽告警而夷虏劻勷,思所以御之。盗贼杀越,何以弭之?刑狱冤枉,何以伸之?兵政解弛,何以修举?士习偸靡,何以振作?穷民流离,何以安集?贤士遗逸,何以蒐求?以至兴廉祛贪之方,与夫应灾恤荒之政。罔知攸济,已切涉渊之怀,思免厥愆,盍举辟门之典?尚赖匡救之力,永图治平之功。呜呼!若生子罔不在初,知吉凶于贻命,矧作事要必谋始,关机括于愼终。构厦必采其众材,得鸟非取于一目,要须广询而博访,终欲从长而用中。咨尔大小臣僚,曁尔草野韦布,毋避料须之嫌,咸进逆鳞之言。言虽不中,亦不加罪。新服命德亦当新,玆既虚襟而好问。乐取人善斯可乐,何难屈己而拜昌?惟尔政府,体予至怀,晓谕中外。
3月21日
○癸未,召三公、备边司、礼曹、兵曹,会议倭事。领议政尹仁镜等议启曰:“全罗道敬差官勿遣事,两司论启。臣等当初议得时,对马岛倭与五岛倭,非以为定应偕来也。但其情难测,对马倭已见拒绝,恐相通,故敬差之行,令带率惯接倭人事知通事而去,对马倭虽来厕其间,不可显言于口,只心知其故而驰启,则朝廷自当有处置矣。敬差之去,今已数三日,业已往矣,勿令还来为当。”传曰:“如启。”仁镜等又议曰:“日本国王使及小二殿使,已议依旧例接,对马岛特送,因两使虽欲上京,固不可许。国王使臣,其委来事,自有朝廷处分,而才到境上,便发不逊之语,至以不接马岛特送,则一时当还入归,以试朝廷浅深,其情可见。今当语之曰:‘君等初受命国王时,若不接对马岛特送,则不归王京,与特送一时还来云乎?既无国王之命,则君等何敢擅自还去乎?君等亦人臣,失使臣之体,莫此为甚。且委来事,君等上京之后陈请,当有朝廷之议,岂有司之所知乎?’以此意,令礼曹移文于宣慰使,不可接待特送事,多般开谕,处置得宜何如?”传曰:“知道。”
○领议政尹仁镜等启曰:“大行大王未宁时,宰相等以婚嫁见罢,今已久矣,岂不自省其罪乎?今宰相数少,收叙何如?且崔辅汉,其时非谋避,自以身有病,恐不能当大事云尔,自上斟酌为之何如?”答曰:“此人等,得罪于父王,于今叙用,予意以为速矣。且予意堂上官,则该曹当斟酌而付职,故予未敢言耳,今观启言,似当矣。然则勿论堂上、堂下官,分辨婚嫁月日久近,而叙用似宜。辅汉与此人等有异,今不可速叙,且婚嫁之人,既如此收叙,则其时受由在外,不即上来者,独不举论,似为未便,并叙何如?凡如此之事,虽或思之,而未知物情何如,未敢言耳,如此启之,亦似无妨。”仁镜等回启曰:“其时闻讣不即来者,固为非矣。然自上命,并叙用允当。”〈史臣曰:“仁镜等居相位,不能进用贤才,汲汲以有罪过者为请,其心之曲为私地可见。上答之以此,辞意厉绝而温,仁镜等闻命,大有惭惧之色。”〉 ○台谏启前事,宪府又启曰:“尚衣院正全公侃,人物庸劣,不合长官,请速递。”谏院又启曰:“国家接待倭奴有其处,往来有其路,若不由其路而来,则论以贼倭,已有成约。为主将者,固当守其约,常川整敕,远斥堠谨烽火,如见异船之来,另加措置,严兵示威,使不得来泊,今所谓五岛倭船,托有书契,如入无人之境,至于下陆,边备解弛,一至此极,虽有小敌,亦不能御明矣。主将之罪,自有其律,而只治万户,事甚顚倒,水使梁允义,请并拿推,依律定罪。”答曰:“全公侃,非徒以副正为正,亦有陞职之赏,试可乃已,不须递之。梁允义事如启。馀不允。”
3月22日
○甲申,上亲诣景思殿,行朝上食。
○左参赞权橃启曰:“全罗道水使梁允义之罪,固所当治。但臣闻之,倭人欲进献火炮,言亦不顺,不无恐动我国之意。当此时,防备实难,待得措置后治罪似当。臣之所启,非臣之任,欲议诸大臣,而弟以事急,故来启耳。”
○宪府启曰:“全罗道水使梁允义拿推,事固当然。今者五岛倭入境,所赍者多兵器,其谋难测,而船只联续见形,防备实难。主将不可一刻无也,而新水使虽差出,亦不可必保其堪任。况远道赴任,必动经旬月,而变之生也,在于呼吸。此臣等所以不敢决于允义之拿推,而今观参赞权橃所启,正中今日军机,允义之罪,待事定治之,亦未晩也。权橃忧虑国事,夜以待朝,独能来启,真宰相事也。请梁允义,姑命仍定。”传曰:“谏院启云,边事虚疏,主将不可不治,予意亦以为然,业已从之,遽尔改之,则号令不一,故今朝参赞之言,不敢从也。今因宪府之启,而更思之,倭变早晩不可知,而边事若急,则后悔无及也。屡改无妨,故今从之。”
○台谏启前事,皆不从。
○政院启曰:“经筵事,自前政院启禀,而向承经筵处所临时发落之教,故今更敢禀。”传曰:“今者方在丧疚,正殿之座,予所不敢。以此故,经筵处,迄今不定。近当斟酌传之。”
○以洪彦弼为领经筵事,白仁杰为司宪府持平。
3月24日
○丙戌,传于政院曰:“大行大王御容,初以为画不得成,今幸追画如此,虽未至恰似,大概若是,朝廷不可不瞻慕。明日成庙朝驸马、诸君、政府专数、六卿及领中枢、判敦宁、弘文馆两司长官,奉审为可。予于关门内祗送。”
○台谏启前事,不允。宪府又启曰:“迎诏之时,陈乐不作,虽在前例,臣等之意,以为以本国之丧,迎诏之时不用乐,恐不合礼。况迎诏敕,皆用吉仪,而独于乐,陈而不作,甚为未便,请议朝廷,处之得中。慈寿宫迺先王后宫寓接之所,所当严肃,无异宫禁。今闻微贱妖尼混处,其数甚多,长作佛事,妖邪之术,无所不至,铃铎之音,彻于外间,至为不美。今者大行大王后宫,亦将出寓,尤不可不为严肃,微贱妖尼等,一切黜送门外,使之长发,以抑邪道。”传曰:“作乐事,其议之。慈寿宫,自祖宗朝,门禁严矣。闻所居之尼,只是陪后宫云,当令阉寺,更加严禁。”
3月25日
○丁亥,领议政尹仁镜等,奉审大行大王影帧于书筵厅,呜咽莫不垂涕。工曹判书许磁、户曹判书林百龄启曰:“臣等初以为真像森然,今者承审,未见平时真似之处。古人云:‘一发不相似,即非其人’。臣等闻自画成以后,自上焚香奉敬,以写永思云。后世圣孙之承奉也,以为中宗御容如此,则无乃不安之甚乎?”传曰:“平昔写出,犹有未真,况今追想而欲真乎?然而马上影仿佛,故奉安之矣。”
○台谏启前事,不允。
3月26日
○戊戌,大司谏李润庆启曰:“御帧稍不相似,以此奉安,至为未安,况容貌甚不相似乎?虽一髭发不相似,而谓之先王遗像,犹为古人所非,而强为后世嗣王之追慕,以寓孝思之意,而谓吾亲吾君,已非忠孝之道,亦恐先王在天之灵,有所不肯也。且先王临御四十年,岂不知画真之有例乎?然而不为者,未必无意,今岂可以不似之追画,为遗像而奉安乎?姑停奉安,更与朝廷,广议处之为当。臣等职在言地,审知其非,不可不启。”答曰:“平时画出,犹或有异,况随后想画乎?然马上帧仿佛,殿坐帧亦大概相似,故奉安已定,不可动摇。且挂在高处,见且不能从容,所见各异故也。”
○传曰:“明日经筵,虽于书筵厅,正殿之避,前已教之,而丧中交椅,亦所未安于心,阶上平排为之事知之。”
○台谏启前事,不允。
3月27日
○己丑,御朝讲。参赞官罗淑曰:“三代之时,去古未远,人心淳厚,而犹有诪张之事,况在后世乎?人君先定吾心,则邪正是非,分明可知矣。憸邪之人,如藤萝乘间攀附,而售其奸,朝廷之间,须先辨邪正为当。”领事成世昌曰:“古者政府用人,而今者人物用舍,不关政府,而在于该曹,故政府,则如见他人之事,何能得贤乎?取采一国公论,历试心术,如其贤者,则升用何如?在外遗逸,不可谓无,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则新政用人,当急于此。顷者已令荐举,如得才德之人,资级日月,安可计乎?”上曰:“草野遗逸,政府、该曹荐举可也。虽有其人,予何知哉?”世昌曰:“武士亦当预养。三面受敌,而常时不升用,则及其事出,欲用不得,须进群贤,而自上斟酌用之耳。”许磁曰:“世昌之言至当。用人之事,在今先务。草野之中,岂无贤者?我国用人,与古不同,计其资级,不即升用,今虽求贤,使为参奉,则有志行道之士,无所展布,而末流之官,何所能为乎?以此或有不仕者矣。”世昌曰:“我国重科举,而非科举之人,则用之不尽其才。如其贤者,置诸台官为当。”罗淑曰:“亲丧固所自尽,上教以为,诚孝不足云,此言至当。宜法古人,执丧当如此矣。但人君执丧,异于常人,宗社臣民,系于一身,此岂吾之身乎?先灵付托之重,须更调保。此身平安,然后于国家万世,幸甚。”知事权橃曰:“匹夫之孝,疏食水飮,而人君执丧,不可如此者,一身安保而后,宗社有托故也。”
3月28日
○庚寅,上诣景思殿,行夕上食。
○礼曹启曰:“昨日经筵,大司宪宋麟寿、大司谏李润庆所启先祭后封之论固当。然先行赐祭,则诏敕之留馆日久,揆之于礼,实所未安,请以祖宗朝旧仪为之何如?”传曰:“宋麟寿、李润庆所启之辞,先亲后己之意,实合予心。今者礼曹之启如此。此事之大者,其遣史官,议于三公。”领议政尹仁镜、右议政成世昌、礼曹判书任权等议启曰:“今者通考祖宗朝旧仪,皆先封而后祭。只王献臣天使欲先祭而后封,朝廷博议而强请,然后乃许先封。盖封王之诏,一国莫大之庆,岂可久留客馆,而不先之也。以此观之,在我国礼,固不可不先封,诏使如欲先赐祭而后册封,则令问礼官,据旧例争之,至于诏使牢拒不听,则亦不敢不从。”传曰:“先封后祭,虽曰旧仪,己先于亲,予所不忍,今日之议,恐不得从也。先祭节目,磨链以启。”
○台谏启前事,不从。
仁宗荣靖献文懿武章肃钦孝大王实录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