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同人]旅鸟
一颗蛋,在一个清晨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上。这本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这里是雪原,莽莽的林海,无尽的雪原,一颗蛋降生在了这雪原之上了。
这里不是幻想乡,幻想乡是没有这样子的雪原的。而这时代也并不是现在这个时代,因为在现在这个时代,这地方也并非一直都是雪原。
这是幻想乡消失了的时代,这也是妖怪消失了的时代。世界上已经没有幻想乡了,也已经没有妖怪了。可奇怪的是,我们今天要讲的这故事,他的主角竟然是两只天狗――但他们已不再是妖怪了。看到这里,一定有人好奇,这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原来,是大冰期到来了,就像电影《后天》里那样,全球的气候变化使得大冰期提前到来。从人类文明的伊始,时至今日,无数的妖怪和神明,从人类的恐惧之中诞生,而随着科学的发展,那些被人类臆想出来的造物,慢慢的因为人类不断利用科学的法则揭开世界的真相,而日渐消亡。所以固然妖怪的寿命有几万甚至几十年之久,但这个数字绝对不会比人类这个物种存在的时间更久。而妖怪的寿命也绝对不会比人类这个种族的寿命更长,甚至于在人类进入中年期之前,这些妖怪们便会因为失去了支撑,他们存在的恐惧而被消灭掉。于是便有了幻想乡这样一个避难所,可事到如今,这个避难所也不管用了。
寒流南下侵袭将整个日本列岛周围的海域都给冻结上了,因为人类的流失,供给妖怪们的恐惧和奉献神明的信仰,也被他们给带走了。幻想乡里的人们走不出去,在这样的天气里也只有死路一条。这样脆弱的生态系统就这样毁于一旦了。只不过人类还没有死绝,所以要怪也不会死绝,毕竟没有哪个物种甘心彻底灭绝。于是他们来到了外界,只不过他们放弃了通过吞食恐惧而活下去的生存方式,却又变得更加接近他们产生出来的根源了。换句话说,相比于妖怪,他们现在更接近于人类了。身体脆弱,生命短暂,但是精神强大,而且生生不息,和大多数碳基生物的生存方式没有什么区别了。
只不过这样之后,他们虽然摆脱了被饿死的命运,可恐怖的寒冬却更加容易的可以将他们杀死了,因此,他们必须像候鸟一样迁徙到亚热带去,到人类的领地中求得生存。
候鸟迁徙,秋去春来,而那队伍之中,却总有那么一两个掉队的个体。而今天的故事,便是讲那两个掉队的天狗的。
射命丸文和姬海棠果,他们是幻想乡里的两个妖怪记者。他们是鸦天狗,是善于飞行的种族,可是万万没想到,善于飞行的他们,竟然会在妖怪迁徙的队伍之中掉队。这绝对不会是因为他们愚蠢,这两个都是绝对的聪明人,也绝对看得清楚形式,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就离群,然后掉队,这中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但是这变故到底是什么呢?没有人知道,他们从没有说过,可能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吧!
他们现在知道的只有这件事――在这片雪原上,有一颗蛋,在昨夜降生了。
“这是你下的蛋?”,射命丸文拿着这蛋,仔细的端详了一阵,然后歪着脑袋问她旁边的那位朋友。
姬海棠果有些不大高兴,她甩了甩肩膀,穿上了羽绒服。一年级口罩一边嘟囔道:“怎么会是我的?你为什么不说是你的呢?”
射命丸文耸耸肩,她将这枚蛋装到羽绒服的内侧口袋里,然后踩上靴子。争论这种事没意义,他们两个互相都知道,他们自从踏上这旅途以后,就没下过蛋了。而且天狗的蛋绝不会是长这个样子,绝对不会这样的小巧玲珑。这应当是当地的什么鸟类下的蛋。
“可是这天气里哪来的鸟啊?”,射命丸文带上帽子,可惜耳朵没法用帽子盖住。
“这蛋上还带着血迹呢,说不定是活的呢!”
“你该不会想要把这枚蛋还给鸟妈妈吧?在这天气里面,她都冻实称了吧?”
“差不多,现在是零下42度,你要是想用这蛋做煎蛋恐怕也很费劲了。”
“别说煎蛋了,就是水煮蛋都难!恐怕只能吃生的了!”
“算了算了,不提吃了,饿死我了!”
人类的科学很发达,发达到某种程度上,甚至能够与自然做对抗了。他们早就发现了这样的冰河世纪可能随着全球气候的变化,很快就会到来,于是在这之前,他们利用极地动植物的基因,培养了一批转基因的物种,这些东西因此能够在大陆北方活下去,可那些野生的生物基本上就要么是迁徙到南方去了,要么就彻底灭绝掉了!
所以,这枚蛋既不像是家禽的蛋,也不像是天狗的蛋,它就这样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雪原之中,实在是令人惊讶。难道还有本地的物种能够在这样恶劣的气候条件下活下去吗?根本就不可能的吧?射命丸文这样想着,但是她心里面又燃起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凭借他们两个天狗都能在这里靠着人类文明的遗物存活一个半月,万一有哪只鸟占了人类科技的光,在那些人类留下的建筑里面活下去了呢?
如果他们能找到那些建筑,说不定能活得更久。
“果,看一看地图吧,我们现在在哪里了?”
“不用看地图了,看这些树就知道我们现在还没走出兴安岭呢!”
“哼,八云紫那些家伙,他们竟然去了地中海,真不知道他们绕那么大个圈子干什么?”
“那你还要往西走吗?我的建议是不如咱们现在就往南边去,到山海关里面去,然后就顺着那边走,一路上都有人类的文明。”
“你要去你自己去吧!”
“我可不记得你是这么固执的一个妖怪。”
“你是不记得,可现在我不是妖怪了呀。”
“这方案可比跨越亚欧大陆要好得多呢!”
“不,姬海棠,我没有否定你所制定这路线的合理性,只是我放不下。”
“我也放不下,我不能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我也不能因为要做比翼鸟,就和你一起冻死在大陆北方,然后等着以后别人把你的化石发掘出来吗?”
“被摆在博物馆里面展览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事呀。”
“我可不那么觉得。”
这样的争吵愈发的频繁了,在海参崴吵过一次,在绥芬河吵过一次,在老爷岭吵过一次,在平原上,终于是没吵了,可现在却又提起这话题了。
“你到底要怎样,射命丸文?”
“我要穿过漠北草原,穿过大漠,去罗马,去找大部队。”
“我说你到南方乘交通工具过去,不也一样吗?”
“你让我上人类的城市里面去找他们帮忙,还不如让我冻死在这里。”
“我不明白,人类怎么招惹你了?”
“你难道不知道?这次灾难是他们自己搞的,都是他们那些该死东西,导致的全球气候变化,冰期才会提前的。如果是他们没有这样做,我们哪需要这样流浪?”
“所以你就因此拒绝人类?”
“起码我不会主动向他们求助。”
“我……”,姬海棠果实在没有什么话可以去说服射命丸文了。既然她态度是如此坚决,那么便也没有什么可以再说下去的理由了。
“射命丸文,我依你了,就按你说的走,沿着丝绸之路,去罗马!”
欧洲西部已经整个都化作了冰原了,即使南欧三半岛幸免于难,但那里的气候也已经大变,而那上面生活的人类也都早就已经迁徙去了非洲南部,所以那里已经没有人类生活了,于是罗马就被当作了妖怪们的根据地了。
两个人艰难地将脚从雪中拔出来,然后再踩进去,就这样艰难地跋涉到了马旁边。然后他们骑上那两匹极地马,继续向西去了。
马匹在林海中穿梭,马蹄声回荡在林海之中,将那些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松树上的积雪都震了下来。这些松树不知道他们是否经过了人工的培育,即便是在这样的寒冬之下,却仍旧像过去那样依然是“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即使叶子都落光了,就剩下光秃秃的枝条了,却仍没被血压塌压折,像士兵一样站在山岗之上,眺望着远方的国境线――但是那条人为的虚构界限已经没有意义了。那里不再是中俄边境,而只是黑龙江了。
从飞行器到汽车,其实他们并非完全没有借助人类的力量,单凭肉体在这雪原之中跋涉。只不过到最后这山地上,因为本就人烟稀少,基础设施的建设也不足,再加上来之前下了三天的大雪,导致人类制造的交通工具都上不来了。此时,这两位的的翅膀也已经冻伤了,最后只能选择从人类的农庄里顺来两匹马当交通工具了。而正是在那时,从农庄里遗留下来的一份泛黄报纸上,射命丸文了解到,这次的灾难完全都是人类咎由自取,可是却连累到了妖怪们,这令她感到很愤怒,并且对人类感到了厌恶。她想着,人类是自私自利,毫不顾及他人的物种,即使那之中有善良的个体,但大多数的人还是人性本恶的。虽然按理来说,他们并没有什么理由去额外照顾这些身为捕食者,且不为人类所知的妖怪们,但这确实是他们造成的。如果这是一场自然灾害,导致全地球的生物大多数都灭绝了,射命丸文也不会因此迁怒哪一种。但这次的灾难却并不能说是天灾,反而是人祸,这使得他怎能不愤怒,对人类怎能不厌恶呢?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问题,也没有办法上哪边去劝说,那么便这样厌恶着吧,反正人类现在也终于自食恶果了。
在林海里穿梭了一夜,终于在第二天黎明的时候,他们翻越了大兴安岭,来到了呼伦贝尔。从这处开始变是比林海雪原更为恶劣的自然环境了。没有山脉的包裹,西北风直接从蒙古高原上吹过来,卷起早已被冻硬的雪粒砸在二人的脸上,仿佛是一台切割机一样,刮的人脸皮生疼。太阳升起来了,照在一望无垠的雪原上,明晃晃的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这时候,他们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在这片地上,完全就是雪原,连个可以避风的地方都没有!甚至于就连食物都被深埋在这雪层之下了,根本就没有东西可吃了!
射命丸文开始后悔了,也许现在就该立刻往南下了。但是她还是固执的以为不要往人类的那边去,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不幸的事情呢。真是令人遗憾啊,她的感性竟然超越了她的理性,这样的选择,其结果无疑是致命的。她丝毫不怀疑的觉得,自己一定会因为自己的这个选择而丧命的,但是在这同时,他也是做好了觉悟,即便是丧命,也决不要向人类寻求帮助。可是,有时候她也不得不认输,自己终究还是不想死的,所以他没到不食人粟的地步。
射命丸文拉紧了马的缰绳,纵身跃马驰入了那片雪原之中。姬海棠果叹了口气,她已经看清楚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了,但是她还是选择跟了上去。不能大难临头各自飞,那么便死也要死在一起。起码一起升上天堂,以后还算是在天愿做比翼鸟了呢!
马蹄踏在雪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整个空气都凝固住了,再没有除了这两人两码以外的半点活物。就连那北风也不吹了,仿佛是这极北的严寒,要将世间的万物都冻得静止了才肯罢休。
马的鼻孔吐着白色的热气,远处的地平线将世界分割成了上篮下白的单调颜色视野所及之处尽是无聊的东西,没有任何生机,没有任何意趣,完完全全的只有雪和天,连方向都分不清楚了,这样单调的世界更不要提会有什么美感了。文和果骑在马上一个劲儿的向西方跑去,若不是带着指南针,恐怕就要在这雪地里迷失方向了。这终究不是个办法,这样跑下去,马会饿人也会饿,而且一直都在冷着,恐怕他们是熬不过今夜了。
这时候,二人想到了那个蛋,或许她可以把蛋、自己和自己的马匹都当作食物,留给另一个人,然后让她向南方跑过去,最后获救。虽然理由不同,但他们都把这个机会留给了对方,可是他们谁也没有说出口,这太残酷了,还是到其中一方撑不下去的时候再说吧。但这种隐瞒其实并不理智,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连脑子都已经混乱掉了,任何逻辑都没有办法去运转了。
不过万幸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天也没有绝妖怪之路,他们两个终于还是找到了一个被雪掩埋蒙古包,看他上面积雪的厚度,应该算是在不久之前有人来过,但是却被人类抛弃了。在那里面有一个密封大箱子,里面有些已经干掉不知多久的牛肉干和装在真空包装里面的奶干子,这些东西的热量足够再支撑他们三天了。却令人欣喜的是,那里还有一桶柴油以及一块尚可使用的太阳能板!只要带上这蒙古包,就可以再多撑一段时间了!
他们重新搭好那个蒙古包,住了进去,他们感受到了温暖。
“啊呀啊呀呀!没想到这电暖气竟然还能用,果,不如就用这个把那蛋烤熟了吃吧?”
“不,我不想吃这个蛋了。”
文对果的答案感到吃惊。她问道:“你为何不想吃它了?之前不还是说要利用一切资源,在这样的地方活下去吗?”
“我想留着这个蛋,到罗马那边,说不定它就孵出来了呢!”
“这样的鬼天气,这么一段只会被冻死,变成一枚臭蛋,怎么可能会孵出来呢?”
“我不信!而且就算是那样又如何?总得有点东西支撑着我们的精神,让我们能够挺过去吧?”
“所以你把自己的精神……寄托在了这枚蛋上?那可真是太荒谬了!”
“要你管?……对不起,我还有点太冲动了,文文。”
“果……”
“怎么啦?文?”
“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
“我们不去罗马了。”
“那你是打算怎么样了?”
文没有说话,她只是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靴子也放到那电暖气旁,准备烤干。果摇摇头,也如法炮制,把靴子和羽绒服脱了下来。
翅膀上的冻伤还没好,现在还痒痒的。不过,这蒙古包里可比在丛林里捡树枝搭成的窝棚里要暖和的多。文将之前在兴安岭搜集好的木柴放到火塘里升起一堆火,现在这小小的蒙古包里,便更加的温暖了。北风又刮了起来,吹的蒙古包猎猎作响。但是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先不要去考虑明天的事情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夜里会不会在大北风里冻成冰棍,会不会被大雪给掩埋,就算要有那种事的话,也请让这事在睡梦里发生吧!
姬海棠果端着用积雪熬化煮沸出来的热水,坐在床上暖着手。而射命丸文则解开扣子,坐了过来。
果连忙放下水壶。她知道,文想要用体温和她互相取暖了。虽然有些害羞,但是在夜里面,若不这样做的话,恐怕很难撑得住。
钻进大睡袋,盖上保温毯,文搂住了果,把脸贴过去,向她哈出一口热气。
“文,你的手指尖好凉……”
“抱歉……”
“没关系,我帮你焐一焐就好。”
果夹住文的脚,向她手心哈着气。
“谢谢,我暖和不少了。”
“你又写日记了吧?这几天你一直在写日记呢。”
“我是个记者呀,如果我不记录点什么东西的话,我会无聊死的。新闻和真相,舆论和流量,这些东西在这片大雪之下全都不复存在了,我能够记录的,而且有记录价值的,只有我们两个了。”
“哈哈,是这样吗?说起来,虽然我也是记者,可我却从来没有采访过谁,只会把旧闻念写出来啊……”
“你这个能力去当记者,我觉得很屈才,去当一个旅行家,当一个航海家,当一个侦探 这不都很好吗?你能够看到我们不曾注意到我的东西,也能够为我们的旅行找到道路。”
“是、是这样吗?文……”
这两天一直在旅行,文都没有向她说过什么――实际上,这些话她从来也没对果说过。过去他们也只不过是同行的竞争对手罢了,而现在,他们却是生死相依的战友。仅仅一个半月的时间,便已经改变到这种程度,这如何能让人不感叹呢?
“文,你刚才说你改变主意了,那你到底有了什么新的想法呢?你现在想要去哪里呢?”
“哪里都好,去哪里都好……”,文呼出一口热气。
“文……”
“我已经无所谓去找谁了,你已经无所谓到哪了。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已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文!”

“哈哈,我知道我不该说这样的丧气话。不过,我还是忍不住啊,忍不住想要抱怨,忍不住想破罐子破摔……”
姬海棠果没有说话,她只是搂紧了射命丸文,紧紧地夹住了对方的脚。一丝暖流涌出来,然后从她面庞上划过去,可当它滑落之时,却又变得冰凉无比,像是一颗冰雹砸在地上。
“文……我也害怕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撑下去……可是……”可是什么呢?她哽咽了,说不下去了。
“我希望你能陪着我,如果这是我们最后的日子的话,我希望你能陪着我。”文搂紧了果在她耳边说道,“我太害怕孤独了,我不想独自一人……在这样的世界里死去!”
天地悠悠,苍茫无极。了不见边际,亦不知穷尽。寂寞无边,孤苦无涯。可若是有一挚友能够相濡以爱,若是有爱人能够相互依靠,也是这苍白世界里一抹别样的色彩,这灰白的天地,也便有了不一样的景色。
“文……我们一起走吧,一起吧!无论你到哪里……”
“我哪里也不去,只要在有你的地方就可以了。但你不要以为我是有多么的爱你,不要认为你在我的心里有多么的重要。但现在在我的身旁也只有你能称得上是我的朋友,只有你能称得上是我的依靠了。”
“我明白,我都明白呀!你现在在我眼里也还是我的竞争对手呢,我希望你和我都不要死,我们还没评出来谁的报纸更受欢迎呢!”
“若是从雪原里逃出去了,若是我们活下来了,我必定会和你再比的!――唉,真的还有那个机会了吗?”
“若是没有,那我便去创造那个机会。”
“对了,我还有一个事情要说。”
“什么事?”
“那枚蛋。对,如果到了温暖的地方,我一定会把它孵出来的。”
“唉,你现在还想着那颗蛋呢?”
“反正,大家都是从一个蛋壳里来到这世界上的。若是到时候这蛋死了,那便说明我们两个一命大;若是这蛋能孵出来,那更说明它和我们一样命大――在这样的天气里,能捡到这样一枚蛋,又能把它孵出来,多么传奇的故事啊!”
“哼,我已经想好头条的标题了。我们两着靠着这一枚蛋,从雪原里走出来,这倒也确实是个大新闻。”
“对呀,那不是很好吗?”
“那么到时候我一定要找个报社把这故事给刊出去。――现在先睡觉吧。”
第二天一早,两人收拾起行李,将这小小的蒙古包也一起打包带走了。他们在这茫茫的雪原上走了没一会儿,忽然就迷失了方向。不是念写失效了,而是在这血原上,另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雪盲症。
凛冽的寒风迎面吹来,雪地上反射的强光刺的二人睁不开眼。他们没法再睁眼看路了,而这刺激让眼泪大滴大滴的流出来,风一吹过,便在脸上结冰。更可怕的是,沾湿了的眼皮,遇到冷风便冻结在一起,更是根本睁不开眼了!
什么也看不清了,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了,两耳冲色的都是风声,两眼被冰冻封死,无法睁开。想要生火已经来不及了,而若是靠着体温解冻的话,又很容易冻伤,这可如何是好呢?
在这刮着狂风的雪原之中,一切的感官都已经混乱了,能够怎么办呢?能够怎么逃脱呢?什么也没有办法思考了!一股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射命丸文感到生命受到了威胁。
她的脑袋里不停地嘀咕着:要死了吗?我要死了吗?这一次难道就要死掉了吗?真是好不甘心呀!还没有兑现承诺,还没有实现我的梦想,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我不想这样死去啊,真的不想呀,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在这样的天气里,在这样的世界里,能够生存下去,这该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啊!谁能来救救我了?谁能来帮帮我呢?我还没有准备好,就这样死掉呢!在我这一千多年生命里,所见识过的那些神明,所接触过的那些神明,为什么他们在此刻都不来救我?都不来保佑我?都不向我们伸出援手,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神明们啊,就算你们不能救我,也请救救姬海棠果好吗?我不能让我们两个都死在这里,我绝对不能接受我们两个都死在这里的!神明们啊,难道你们已经抛弃我了吗?难道你们已经忘记了我们了吗?不可以啊,绝对不可以啊,这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呀!难道说我已经到了大限已至的时候了?我这辈子或许就这样结束掉了吧?或许我就应该得到这样的结局了吧?或许上天给我人生所定下的剧本就是这样谢幕的吧?可是即使我现在已经该死了,姬海棠难道也是吗?是我连累了她吗?是我拿他当成我的陪葬品了吗?还是说我们两个本就应该一起踏上黄泉路呢?这公平吗?………难道是因为我这寿命实在是已经太长了?人类的生命短暂且柔弱,而妖怪的生命却很漫长,即便现在我已经失去了妖力,不再是妖怪了,但我却已经度过了比大多数人类都要漫长的多的时光了…所以一定是因为这样,我便也该走了吧?可如果是这样的话,请至少不要让我死在这什么都没有的雪原里啊!如果我该死的话,为什么不能让我死在探寻真相的路上呢?哪怕是因为让我报道了些什么,而被人暗杀也好呀!而且就算我该死了,就算姬海棠果也该死了……对了,那颗蛋!那颗蛋里的生命还没有出生啊,他总不该死吧?
射命丸文的内心被无数的自言自语所占据,似乎她那一千多年的妖生都已经要开始在这双看不清东西的眼睛前上演走马灯了。
可这时,一只手拉住了她,紧紧的拉住了她。似乎是在溺水的时候,有只手将他从水里拉了出来,但是这首并没有把他拉到岸上去,而是将她直接送上了天空!
“射命丸文!你不要死,你千万不要死啊!你不能留我一个……”
西北风更加的强烈了,仿佛是酝酿已久,现在忽然倾泻出来一股脑的将这雪原上的东西都卷上了天空。天地上下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再也看不见天空的蓝色了。一股强劲的吸力将他们两个甩上了半空中,如同《逍遥游》里所写的抟扶摇羊角而上一样,他们两个脱离了地面,摆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却又变成了两个断了线的风筝,变成了空中的苇草,没有根的浮萍……


但天狗,本就是脱离地表的种族,他们生活在山上,生活在离天最近的地方;他们翱翔在空中,随着风的方向而飞行。是啊,她们该飞的,她们该再一次扇动起自己的翅膀,来让自己翱翔在空中,他们该再一次顺着风的方向飞翔!再一次追逐,再一次挑战天空,再一次,随着风的方向!
“文!你要飞起来,高高的飞起来!”
“风!请你带我走,带我们离开这!”
狂风卷着他们飞到了高空,在高空中又被这风甩得七荤八素,脑子里面混成了一团浆糊。没有别的余地去思考了,如果是不想死的话,只有拿出他们飞行的本能来了。没错,让翅膀破开束缚,在空中绽放,让羽毛划着气流,托起他们到九霄高天。
北风夹着雪粒在空中不停地打磨着翅膀。射命丸文感到自己翅膀里的血管都已经冻上了,只要喘一口气,自己的鼻子便会被冰封住。北风向着南方侵袭而去,在蒙古高原上没有任何山脉能够阻挡他。风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把他们带到离原地极远的地方。
狂暴的北风卷着二人跨过了长城。在天灾面前,即便是如此坚固的城墙,也难以抵挡!射命丸文隐隐的感觉到有一股叛逆的气流,在这狂风之中,引导着自己。然而,她又感觉到,有一股巨力在遥远的北方,鞭策着狂风让他不停的奔跑着。
热量被风雪不断的剥削着,翅膀已经变得僵硬了。羽毛被汗水浸湿以后又冻上,硬得像一排排钢刀!在这天气之下,似乎只有琪露诺和蕾蒂能够生存下去,而这两只天狗大概只能在天空中被冻成冰块,然后狠狠的甩向地面砸碎了!
但是在那之前,他们就会因为体温过低,失去意识了。在安眠之中,毫无痛苦的死亡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吧?
射命丸文和姬海棠果,这趟死亡之旅中的两个旅伴,于天空之上紧紧的搂在了一起。这个动作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只是他们在昏了头的情况下,无意识做出的举动。而这无意识的举动又代表着什么呢?没有人知道。就仿佛是那颗蛋一样,它毫无意义的降生在了这片雪地上,然后又毫无意义的被捡走。他寂寞代表着生机,也没代表着希望,更不是支撑二人走出雪地的精神信仰,但是这两位,就那样无意识地带走了它,仿佛是在那蛋壳之中,隐藏着什么深刻的含义一样。
这时候,她醒悟了,其实自己并不是什么随心所欲的鸟。自己只是在随着风儿飞而已,自己并没有什么目的,也没有什么意识,都是在恍惚之间自然而然做出的选择。原来自己就未曾醒过,而是从踏上旅途的那一刻开始,便陷入了一场大梦。就像这场狂风是被鞭策着南下一样,自己也只是被外力驱使着,随着世界的变化而动而已。
这趟旅途在哪里?开始在哪里结束?去到哪里走向何方?走着什么样的路线?乘着什么东西?这些通通都不重要。无论是乘船乘马乘车,还是像现在这样乘着风,其实都不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去驾驭他们,只是毫无目的的放任这些东西,带着自己走。
无论这北风将自己带向何方,送到哪里都已经不重要了,这趟本就没有终点的旅途,已经画上了句号。
“原来我从不在乎终点的,只是想要随着风,去看一看这世界而已。”
“而我也是从不在乎什么旅途的,只是想要伴着某人走下去而已。”
这两句话是在人类的城市中说出的,他们被北风带到了南方某个小城市,在那里被发现被救助,然后幸运地活了下来。只是他们因为冻伤失去了翅膀,再没有随着风去翱翔的机会了。不过他们也没有那个必要了,因为已经不再有旅行的理由了。
至于那颗蛋?它已经长出翅膀飞走了,现在它在哪,只有风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