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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影记》章3上

2020-11-06 19:29 作者:胖胖的周博士  | 我要投稿

章3

    新学期一来,所有人都在议论一件事。换班主任了!听同学说,班主任调走了,据说去了隔壁某县,为什么,因为能去那边能升工资,还能当年级主任呢。我问,是谁说的啊。他们说,都这么说的,而且班长也说了,错不了。后来证明果然是对的。班主任走了,如果临走前来个告别,估计还有人会依依惜别,留下几滴泪吧。但她也没告别,说也不说一声,就走了。说实话,没什么人感到可惜。同学们倒更关心新的班主任是什么样,人凶不凶啊,严不严啊,打不打 人啊,会不会蹲寝室门口啊,还要不要写日记啊,等等。路过办公室门口,我就看到一个模样挺斯文的老师,正在和领导讲话,声音也挺温和。后来果然是他。新班主任个儿挺高的,戴着一副眼镜,说话真的很斯文,轻言轻语的,口语也很标准。同学们私下就议论了,说肯定不凶,这下日子好过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能猫老祸俩了。能猫一下课就跑去老祸那庆贺(虽然都坐最后边,但一个在左边卫生角,一个在右边美术角),庆贺方式都十分夸张,先是击拳,然后是拍手,然后唱一首儿童歌曲,然后围着转一圈,最后一个“耶!”。而后能猫就骂道:“死八婆,母夜叉,终于走了,老子忍她很久了。今天不走,明天不走,老子看她几时走!上次你记不记得,我们去庙里完的时候,老子就许了一个愿,祝愿八婆早日升 天、早死不送、早早走人、早死早超生。果然很灵,以后我们就经常去那许愿……”老祸说:“你许个毛愿,还许愿!你们知道他怎么许愿的么?他连跪都懒得跪,眼睛就朝着旁边尼姑看,装模作样地把几毛钱放进去,又舍不得放,放进去,又拿出来,又放进去,又拿出来,最后还是放进去了。看的那老尼姑哈哈……”能猫骂道:“老子什么时候看尼姑了?看的是你好不好,七八十岁的尼姑,只有这么高,你都不放过,还说晚上拜访她。告诉你,晚上走进尼姑房,揭开一看,哇,班主任!”惹得男生们哈哈大笑。也不知道为何,可能是新学期刚来,也可能是来了好消息,大家都兴奋异常,一些女生也忍不住笑了。“解放喽!解放喽!”能猫为了吸引人,还学着儿童模样,蹦蹦跳跳。教室里乱糟糟的,所有人都很兴奋。直到班长扭过头来斥责:“你们能不能闭嘴?恶不恶心啊,班主任才走就这样!”能猫说:“也不是啦,班长大人,我们是欢迎新班主任而已。”班长说:“那谁说什么'老尼姑',什么'某某出家'的,信不信我告诉老师去?”教室里这才好了一些。“不要啦,我错了,好不好?大过年的,才回来,新学期新气象嘛,图个吉利好不好?”“图吉利,你还说什么'老尼姑'、什么'出家'的?”“尼姑又没什么,人家也是人啊,怎么,妳是不是歧视她们啊。”混混的油嘴滑舌,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他们原来这么能言善辩,还能惹得大家哄笑,“你还说!有本事你再说一句?再说一句你试试!”能猫忙捂住嘴,摆了摆脑袋,做了一个鬼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有些失落。并非我多喜欢旧班主任,她打我的那次,扯着我的脸,很疼很疼的。我近距离看到她的眼睛,绕过眼镜,只觉得好可怕。可是她虽然凶,对人其实还挺好的吧,偶尔会鼓励鼓励人,说些劝学向善的话,处理事情也还算公平公正。为什么他们都那样呢?人人都欢欣雀跃的样子,仿佛送走敌人一般。是故意装出来的么?真的不喜欢旧班主任么?

    我还注意到,教室后边坐了一个新同学。是男生,长得挺高的,一直看着这边,却没怎么说话。也许是刚来的缘故吧,都不爱说话。

    新班主任上了一节课,教学风格真是全不一样。以前老师课前会抽学生背一段内容,背不上,下课就自己主动去办公室,然后则是重背,甚至挨打。但新老师竟然没这一项,就直接开讲了。他一来,首先在黑板上写了“马敬桦”三个字,然后让我们打开课本,说,“同学们,现在我们来上第一堂课”。他讲课声音很斯文,弄的几个学生在下边模仿,女生们则互相看了看,微笑示意。讲课方式倒是大同小异,讲完了,会提出几个要求,但没有威胁的,只是说,同学们要课后思考一下,然后完成作业,作业是某题某题,然后下课。

    同学们一下课,都讨论起来了。当然,都在说,这老师怎么样啊。真好啊,这么轻松,作业也不多呢。这以后的日子好过了。解放了。等等。上个学期,就从没有过这么好的气氛。他们就这样闹哄哄的,一些同学开始畅想,说以后可以踢足球啦,以后可以不会有人上课来转悠啦,以后不会挨揍啦,以后可以抄作业啦。

    还有,以后不用写日记啦。

    不过孙耀乡倒说:“也不必这么快下结论。有些时候,第一印象也不怎么准的呢。”这么一句,也就有同学附和了,是啊,听说他就是保卫股马敬业的兄弟呢。“马敬业的兄弟?对啊,‘马敬业’,‘马敬桦’,亲兄弟呢!哇,那岂不是完蛋了?先礼后兵啊!”马敬业是保卫股股长,据说很凶的。能猫一听,就反驳了:“别你妈瞎说,兄弟就一定一样么?我邻居有姐弟俩,姐姐上了名牌大学,弟弟呢,在外边砍人关进去了,怎么说?新学期第一天就这么不吉利的话,你是不是想死?”老祸也附和:“对!谁要是讲这么不吉利的话,把新好兆头都搞坏了,老子第一个饶不过他!”

    有些同学问我,还要不要交日记啊。我说,不知道啊,我还没去过办公室呢。于是他们就哄我去,说,快去问问吧,顺便跟他多问点事情,探探虚实,回来告诉兄弟们。我有些不愿意,他们就不高兴了,说,你本来就是课代表,怕什么啊;还有人说,是不是害怕老师不给你课代表当了啊,以前老师照着你,现在怕他太斯文,不照你了吧。这话说得,真伤人。我把日记和作业都收上去,忐忑地走进了办公室。

    “你是课代表啊?”

    我嗯了一下。

    “怎么是个男的?”老师有点奇怪。见到我不好意思,也没多问,就说,“好吧,我也正要找你呢。你请坐。现在开学事真多,我又刚过来,真挺忙的。对了,这一大堆是什么?”他指着日记说。“是日记。”“日记?还有写日记的啊,我看看。”说完拿着两本翻了翻。“你们写了多久日记啊?”“一个学期。”“哦,我还从没想过让写日记的。你倒说说,写了这一个学期的日记了吧,你都学到了些什么啊?”我说了个标准答案,都是老师教我的,写日记可以培养什么组织语言能力啊,作文能力啊,表达能力啊,等等。“哦,那你觉得它有用么?”我说:“挺有用的。”“那就继续写吧,我以前也没用过这种方法,且试试看。” 

    之后老师问我还有什么事么。本来挺多想说的,但这么一问,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于是说,没有了。于是就让出来了。

    我告诉同学们,还要继续写日记。结果,不出所料,得来一片嘘声。尤其是男生,嘘得最厉害。

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现在的课代表一职,跟之前的有些不一样了。我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并非如他们所说,我是什么大红人,有老师照着,神气得很,等等。其实我对谁都尽力表现得谦恭,收作业都很秉公的,也不曾因为是个课代表就得意。原本就没什么得意的嘛。可要说自有了这个职位,是不是让我更自信了,做事情更精神了,却还是有的。我能说什么呢,一个小小职位而已,别的班还有年级干部、校干部呢,我可没那些心思。

所以,还是做好自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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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几个班干部又把我拉到办公室。我说什么事,原来是文艺汇演。老师说道:“文艺汇演是很重要的事,希望班干部们都带起头来,高度重视。文艺委员是谁啊,哦,是妳啊,”他看了看,表示满意,“我们班的节目已经确定了么?”得到回答,已经确定了,“嗯,那就好。你们之前的班主任已经把班费给我了,用了哪些,具体数目,都一五一十的列了表格,十分清楚。到时候肯定要借个服装什么的吧,排练都会比较辛苦,要花钱买点吃的,你们可以先垫上,然后写个说明,让班长签个字,就到我这里来报销……”同学们一听到还可以买吃的,那高兴的,就差没跳起来。旁边的唐糖一个劲向我使眼色,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她一撇嘴,又扯扯文艺委员的衣袖。文艺委员示意,便向老师道:“老师,因为班长没有参加跳舞,毕竟很忙嘛,可能打扰她不方便,所以……能不能换成别的,比如让课代表签字,再交给你。”那说话的口气,娇滴滴的,又带点抱怨,听着别提让人多受不了了。老师说,签字嘛,一般都班长签的啊,哪有课代表签呢。这时候,几个干部,尤其是女生们,都说起来了,什么可能不方便啊,效率低啊,周末哪里找班长啊,等等。甚至还有人说,以前本就是李亚来保管的,还保管得很好呢。老师倒很讲人情,说,那就李亚你来签字吧。但记住了,班里的钱,是属于公共财产,一分钱都不能乱用,每次的使用,都要写个条子,数目要精确到角,否则就是对整个班级不负责。同学们都十分高兴,老师也很通融,还问了下节目的情况,什么舞蹈啊,有哪些同学啊,男生女生多少啊。文艺委员说,之前假期她专门讨论了,还请教了某某专门的舞蹈老师,说男女各七个是最好的,正好一一配成对。老师问得很细,甚至问,怎么配对啊,是少数民族舞么,还是什么舞,舞蹈动作都设计好了么。文艺委员说,舞蹈老师没有细讲,但肯定有一段是整体的,另一段是男女配对的,舞蹈是什么什么风格的,具体动作还没想好,但可以边排练边设计,因为一般舞蹈都是这么弄的,等等。她还说,之前只是确定了跳舞名单,因为期末考试嘛,还缺少一个男生,不过开学时候,已经找到人选了,现在就可以排练了。老师比较满意,说,那就开始排练吧,我刚来这里,事情比较多,忙不过来。而且我也不懂这个,所以跳舞这件事,就交由你们自己去办了。班干部一定要负好责,把这件事办好,给自己争光,给班级争光。

    到了外边,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耶”了一声,说,我们老师真好,这下跳舞都有劲了。“是啊,老师简直太好了。”“还给我们报销呢。”“报销是什么意思?”“笨蛋,报销的意思就是用班费贴啊。”“哇,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免费吃啰?”“对!”“我们这下好玩喽!”“到时候,我们还要劳烦亚哥啊。”“劳烦我 干什么?”“开条子啊,怎么,你都没听么?”“我们亚哥最厉害了,难怪老师都喜欢你,上学期不是你说服老师,我们都得演小品呢。”“对啊,小品土死了,哪有舞蹈好玩?”……

    我想跟他们说,我可不可以不跳。但是这个时候,怎么开得了口呢,所以还是没说。后来就跟着他们回到了教室。跳舞的男男女 女一说出这事来,那高兴的样子,就可想而知了,简直得意得不行了(当然,没有跳舞的,脸上就徒有羡慕两字了)。我还听到能猫和老祸在后边叽叽喳喳,老祸说,你爽到了是不是,我们班几个好看的都在里边呢;能猫说,爽到了又怎样,羡慕嫉妒啊。老祸说,都是你,上次说我不行,结果我给踢出来了,今天听他们说,新拉进去的那个,谁谁,哪里会跳呢,根本就是充数。能猫骂道,谁叫你没自信的,你怎么不学学人家波妹,毛顿自荐呢。老祸骂道,你个语文次次垫底的,老子都知道毛遂自荐,你还毛顿,毛你妈顿啊。能猫还想狡辩,突然想到个事,说:“跳舞要配对的呢。”“你妈,配什么对?”“我们跳舞的,七男七女,一个一个配对起来的。”“哇,七对童男童女啊,”老祸那一脸羡慕的语气,“那你跟谁配对?”“我不知道啊。”突然,老祸笑了。“我知道你跟谁了。”“谁?”“波妹。”“波你妈。”“你想想——你在跳舞里边是不是最高的,波妹是不是女的那边最高的?”“你别乱说!”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有道理,能猫也很担心,于是跑过去问文艺委员。

    一回来,果然。是跟波妹。

    “操!”能猫一脸委屈。老祸则笑得前俯后仰。“恭喜你啊,能猫哥,你可以继续发展下去了,哈哈,”一边笑,一边伸出两手做着动作,“两个人要摸摸手,搂搂腰,还有这样,这样——”一边说,一边做着示范。

    突然,能猫走了过来,对我拍一下,说:“亚哥,行行好,帮帮我好不好?你看我好可怜,马上就要失 身了。”我说:“什么事?”“就是那个啊,跳舞啊,我们的配对换一换,可不可以。跟你配对的是谁?——不管是谁,我都接受,只要你答应我,我给你钱都行!”我摇了摇头。能猫又是一顿恳求,当然,我不可能答应的,他也知道;不过,还是说了一大通,最后还留了一句“好啊,课代表,你等着,我要是死了,到时候一定拉你陪葬”。他当然清楚,没有谁会傻到愿意跟波妹一对,自然不会接受了。不过还是说了一大通,仿佛多说一些会让他舒服一些似的。

    这人说话总是这样,也不必理睬。

    据说那边才配好的,主要是根据身高来定,因为这样才能达到跳舞效果。这没什么好说的。我以为是唐糖,毕竟跟她关系最好,而她又跟文艺委员关系最好,坐在一块的。可是唐糖却说不是,而是苏丽。“我也想找你的,”唐糖说,“毕竟最熟嘛,可是谁叫女生普遍偏矮呢。告诉你,苏丽很会跳舞的,而且假期时候,其实就是她联系的舞蹈老师,都来回跑了好多趟,帮了我们好多忙呢。还有,”她凑近了点,神神秘秘地说,“有女生都私下说了,她其实是很漂亮的,只是可能都没有注意而已。到时候你跟她一起跳舞,可别偷偷喜欢上人家哦。”我忙说:“妳才喜欢人家呢。”

    这还是晚自习的事了。到了次日,男生女生们就急不可耐地出去排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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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参加。真不想参加。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我想说出来,但是大家热情度这么高,又该怎么说呢,说了多扫兴啊。只怕还要被骂。谁都没想过,这么好玩的事,还有谁会不要。别看那些男生,其实他们也是很想的,只不过都比较被动而已,不愿意说出来;一旦选上了,都兴致很高的,兴奋得很。我就见到一个男生,距跳舞还有几堂课呢,就等不及了,坐在那里,那副期待的模样,那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为什么我想退出呢,我也说不上来。是因为能猫他们加入了,让我感到厌恶么;是因为我很害怕跳舞么;或是因为我恐惧上台表演么,我觉得可能都不是。有时候我觉得,只要简简单单上课就可以了,连课代表都可以不要,没事的时候跟孙耀乡聊聊天,看看书,最清闲自在了,所以实在不想跳舞。

    我们向老师申请了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老师批准了。但都觉得还不够用,应该多一节才是。可又不敢得寸进尺,于是就偷偷去。比如,第二节倘若是音体美的课,或者一些不太严格的老师的课,就偷偷溜走,然后说我们去排练啦。但倘若老师太严格,就不敢去了。老祸也跟在后头,他说他是幕后人员,帮忙的,但其实就是到那边去玩的,总是和能猫一起,没事跟女生打打闹闹。

    跳舞的进展很慢。经常几个人说几句话,聊聊天,一天就过去了。女生们总爱怪男生,说男生爱讲话,爱偷懒,不勤奋,但其实她们自己也一样。一开始我还担心跳不好,但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大部分男生都不会跳,包括能猫。初中嘛,一个舞蹈能有多难,班级舞蹈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其他同学对我们倒是挺羡慕的。跳过舞的同学总爱说,今天好累啊,我们又学了什么高难度啊,或某某男生跟某某女生配在一对,或今天又花钱买了什么,等等。一些人总爱说这些,很多同学也都爱听,不厌其烦地问那里边的情况;然后又总是说,你们真幸福啊,哪里像我们,在教室里上课,无聊死了。

    最认真的不是文艺委员,却是朱苏丽和潘巧凤。朱苏丽我们都习惯叫她“苏丽”,跟唐糖关系很好,经常走在一起。她给人印象比较成熟,也许是因为这个吧,唐糖觉得她很有魅力。本来我也没注意到,但有人这么说了,就还真觉得她真挺有魅力的。跳舞的男生都很害臊,干什么都放不开,扭扭捏捏,女生都不太愿意教他们,倒是她很大方,会逐个地开导,不厌其烦。每每讲到男女组合转圈的动作时,她都会主动示范,展示给大家。当然,和她一起示范的对象就是我了。我总是很别扭,弄得很尴尬,让大家笑话。

    但是她和潘巧凤却似乎有矛盾。

    潘巧凤的身材是真的好。就像电视里的舞蹈演员一样。她到了这边,也变得很自信,大方很多了,也许是因为这是她的专长吧。她一直就很认真,因为这认真的样子,我们也就很少有对她不敬了(除了偶尔有两三个男生会在旁边指指点点)。她态度很和气,说话也不多,每次都只是跟同为宿舍的一个女生在一起,如果没事了,她们就先走了。

    苏丽请来的那个舞蹈老师,隔三差五会过来指导我们一下。有一次,我迟到了一会,刚走进来,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唐糖皱着眉头,潘巧凤坐在一边,几个女生坐在地上,一句话不说。我走到男生那,轻声问发生了什么,能猫忙使了个脸色:意思是,这时候别问。气氛挺尴尬的。后来倒是苏丽先开口了:“就按照巧凤设计的来排吧,晚上回去了,我们可以再想想。大家都是为了班级好嘛。时间也不多了,还是排练吧。”我心里还嘀咕着,这动作设计得还不错嘛,但潘巧凤似乎不满意,有什么要说的。后来一下课,她就先走了。

    我问唐糖发生了什么事。唐糖一开始不愿说,后来等她气消了一些,才开口:“还不是那个潘巧凤,自以为自己了不起,看不起别人。”我说:“看不起别人?不会吧,我看她平时态度蛮好的嘛。”“那是平时!”唐糖说,“你不知道,她心理多有问题,简直有病!平时装得像而已。”我更好奇了:“为什么啊?”“我们这几天女生都先到,好让舞蹈老师指导指导,多学一些的。舞蹈老师态度那么好,为人又和气,还特别看重她,可她呢,却要求专门给她安排一段独舞。哼,她也好意思!”“然后呢?”“老师答应了,就对她指点了下。她呢,还不高兴,还那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表面上不说……背后却偷偷告诉班主任。”

    “告诉班主任?”我吓了一跳。

    “对啊。”“告诉班主任什么?”“还不是我们又偷懒啊,逃课啊,乱七八糟的。”“哇。”这样就不好了啊。“然后你们就吵起来了?”“才没有吵呢,这么多人,吵架多难看啊。”她说,“我们只是和气地问她,对我们有什么意见没有,有的话可以直接跟我们说啊。她呢,要说装模作样可真行,那可怜的,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似的。我忍不住说她一句了,她了发脾气了,哼!”

    我还想问,但唐糖却不愿说了。讲到这里,她都还有气。我想,哇,她这么厚脸皮啊,真的么,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可是后面一件事,却是我亲见的。

    这一阵子舞蹈老师都来得挺勤的。她总是会很有耐心地教导我们,即使对男生也很有耐心,她会手把手地教男生某个动作,还时不时夸赞两句,“帅哥啊,学得这么快,真不错啊”,“瞧,以后一定很讨女生喜欢的。”能猫最喜欢她了,特喜欢让她教,还时不时询问这个那个问题。老师呢,似乎觉得他也是个好学生,一边教他,还一边和他聊天,一会儿谈到以前她教的某个学生,一会儿又谈到她以前带县某舞蹈队到省里拿奖的事情了。能猫跳得最起劲,一会往这边跳,一会儿往那边跳,可得意了。

    舞蹈老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汪祖能。”

    “完祖能?”

    “不,——屋——肮,wang,汪祖能。”

    唐糖笑着说到:“不,是叫'能猫'。”

    “为什么叫'能猫'啊?不是只有'熊猫'么?”老师问道。

    “因为他把'熊猫'念成了'能猫'。”

    “哈哈!”

    老师也给逗笑了。

    “每次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帅哥呢?”老师说,“最近怎么没来了。”

    “他啊……”能猫说,“去教室好好读书喽。”

    能猫不想扯别的,所以才这么说。不是老祸不想来,而是他被班主任发现了,不许再来了。

    也就是给潘巧凤告的。

    “他叫什么名字啊,也长得蛮英俊的呢。——哎呀,不对,这个不对,这个全错了,”她忙过来纠正,“谁教你的呢,不是这么跳的,跳的奇奇怪怪的。怎么能这么跳呢,这么跳是不对的啊——你看,应该是这样。”她把能猫的姿势纠正过来,且自己做着动作。“——对,——对,这才是对的,否则你会闹笑话的,真是的,这才叫跳舞嘛……是这样,嗯——啊!”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

    “妳骂我什么?妳刚才骂我什么?妳可以说我教的不好,但是妳怎么能骂我!”

    就在这几秒钟时间,潘巧凤突然走过来,然后就是一耳光。啪的一声,清脆的、充满着恨意的掌声,随即便朝着舞蹈老师骂起来。

    “同学,妳怎么了?我……我哪里骂你了?”舞蹈老师大吃一惊。只见脸上一个红红的掌印。她是大人,见到这事,吃惊之余,倒也冷静,只是讲道理:“谁都听着呢,我哪里骂妳了?”

    “妳没有骂?那刚才是谁骂的?”潘巧凤怒不可遏,恨得咬牙切齿。“妳有本事说妳没骂?”

    “小朋友,妳冷静点啊,这么激动干嘛?妳说说,我怎么骂妳了?”

    “那是谁骂的?妳敢说你没骂?——呜呜!”潘巧凤已经哭起来,“婊 子骂的!妳敢不敢说?”

    同学们连忙过来劝架。文艺委员忙过来拦住潘巧凤。而其余的,则保护住老师。

    “我骂妳什么了?同学,请妳说说,我骂妳什么了?”老师也有点气愤了。

    “她没有骂妳!”唐糖开口了,她忍不住十分气愤,“这么多人都在旁边,大家都听到了,她哪里骂妳了?”苏丽也说:“我也听到了,她刚才好像没有说什么啊。”这是当然的,大家都在这一块儿,什么话都听在耳里,哪里骂了。况且,潘巧凤还在稍远的地方,怎么可能听到,我们却没听到呢。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地说,她没有骂,是妳听错了。 

    老师问道:“妳说我骂妳,那妳倒说说,我骂妳什么了?”她用纸巾擦了擦脸,“小朋友,不论妳以前家长怎么娇惯妳,妳也不可以这样啊,妳家里是哪里的?……”

    “妳骂了!妳骂了!我宁愿死一千次,发誓天打雷劈,也可以肯定,妳骂了!呜呜……”说完,她竟然坐在地上,自己哭起来,“……妳骂了!……就算他们没听到,我也听到了……妳骂我,……骂我年纪轻轻,骚得不行,还勾 引男同学……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这么不要脸的话,你还骂我不要脸……呜呜……”

    我们面面相觑。

    “妳可能听错了,”苏丽说,“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听到啊。妳可以问他们。”

    “我不问!我听到了就是听到了!妳们一起欺负我!”

    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一个女生小声说了声“疯子”、“神经病”。潘巧凤又骂道:“妳们又骂我!又骂我!……呜呜……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神经病。……是她不懂舞蹈,为什么说我不懂?……我来这里,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可是妳们就是歧视我。……我哪里不对了?……我没错……呜呜……”

    顷刻间,她已经泪流满面。

    苏丽示意我们先走吧。听说潘巧凤这几天还针对过她呢,说过几句挖苦的话,或是故意的不理她,可是她都忍住,装作没发生。还是她比较成熟。她说,今天肯定排练不了了,不如早走吧。唐糖还想继续讲理,让潘巧凤给老师当场道歉呢,苏丽说,快走吧,都这样了,算了。

    当天晚上,我们就讨论开除她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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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来的那位同学,似乎打架没怎么注意,他每次也只是坐在教室后边,很少说话。一天,他走到我面前,搭着我的肩膀,问:“哥们,知道跳舞队还可以加入么?”

    我说:“你现在想加入?”

    “嗯。”

    “只怕不行了吧。刚开学时候还有一个空位的,那时候你不说,后来就给别人了。不过……”我看了看他,想了想,“你长得蛮高的,是不是跳过舞啊?”“跳过的。”“哦,那我帮你问问吧。”我们跳舞已经快两周了,现在想进来,明显晚了。不过看他这身材,又说练过的,我突然就有一个念头萌生了。

    ——让他替换我。

    我想退出这跳舞的念头已经很久了。可是每次都不敢说。因为我一个人退出了,他们肯定会说,那大家怎么办啊?怎么能因为自己一个人,而影响大家呢?李亚,你怎么能这样啊?等等。况且,老师把结账签字的事都交给我了,我更难以脱身了。

    借着晚上讨论潘巧凤这事,我就想顺便提了出来。我先给朱苏丽说了下,因为跳舞排练的一伙人里边,她是人缘最好的,应该可以做主。她一听,感到很吃惊,问道:“李亚,你怎么会想着退出呢?是不是……对我不满意啊?”我忙说:“不是,妳别想多了。”“那么……是因为潘巧凤的事么?”“不是,”我不想误会,于是细心解释,“我上学期就说过了,还记得么,我真的不适合跳舞。可能天生就不爱动吧,就觉得很别扭。这学期开始,我就想说了,只是一直都不知道怎么说,结果一直拖,拖到现在……”“哦,”她突然咯咯笑起来,“好像是有些那么些,嗯,不适合,因为你那跳舞的样子,哈哈。”我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那么,你已经决定了?”“是啊,我想在今晚告诉大家。只是,妳到时候能不能帮我说两句,让大家别责怪我。”“嗯。”她点了点头,突然的,竟伸出手来,“跟你搭档,其实是很有趣的,只可惜不能继续下去了。你是一个很真诚的男生,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再在一起啊。”我也伸出手,和她握了握。

    就这一会儿,突然真觉得她蛮漂亮、蛮有魅力的。

    是那种比较通情达理、成熟大方型的魅力吧。

    而后苏丽却告诉了唐糖。唐糖则很不高兴的样子,一脸不悦,走过来看着我,“你现在退出了?”我点了点头。“为什么退出啊?”在这样的表情面前,我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语塞了。“那个……我想……本来我就……我不知道怎么说了。”“哼!随你便。”一甩头,就不理睬我了。

    白天那事一回去,晚上班上就传遍了。大家叽叽喳喳,讨论个没完。一些人满脸的疑惑,一些人张大了嘴,另一些人则议论纷纷。不过,我想的倒不是她潘巧凤如何如何难堪,而是我自己应该如何行事,因为我这个时候提出退出,他们会误会的。难怪唐糖会生气呢。我就不能找个没事的时候,好好说么,偏偏在这个当儿,仿佛是跟潘巧凤要闹合伙似的。我心里纠结了很久,作业也没心思做,心里很乱,不停地准备着“台词”。

    过后苏丽向我示意一下,我知道,是要去见班主任了。不过跳舞的几个却在外边商量起来,唐糖说:“她整晚都没来教室。”我们问,那她去哪里了?“还能去哪儿了,在办公室里啰,整晚都在班主任那。”“整晚都在班主任那?”“真的?”“在那儿干嘛啊?”“还能干嘛?”“哇!”“那她岂不是恶人先告状?”“我经过的时候,看到她在老师面前一个劲的哭,那样子可怜巴巴的,装的真像!”唐糖一脸的阴云。

    “看样子,到班主任前得有一场恶仗了。准备好怎么对薄公堂喽。”能猫打趣地说。

    “管你什么事,滚!”唐糖骂道。

    能猫哼了一声,说又不管我事,这事跟我没干系,拜拜。就回教室了。

    “我们直接对老师说就是了,还怕她把白的说成黑的?”苏丽说,“再说,我们人这么多,老师也得相信我们吧。”“对啊,我们直接跟老师说就是了,我们又没做错,怕什么。”说归说,但文艺委员几个还是理清了一会思路,甚至把台词都说了一遍。我还烦着自己的台词呢,她们也在准备台词了,听着她们把这些话说出口,我只感到一阵苦笑。

    然后几个人一起去见班主任。在马老师面前,潘巧凤已经哭成了泪人了。但是,似乎老师已经开导过她,让她意识到她的不对了,所以这场官司并没有爆发。老师表现得真体谅人,说,这里边其实有误会,总的来说,是潘巧凤不对,我刚才跟她谈了很久,从晚自习开始直到现在,她的情绪也好多了。这件事,我这样处理,不知道大家接不接受。你们看:我让潘巧凤回去写一个书面道歉,然后在排练的时候念给大家听,大家嘛,也体谅体谅下她,如果还不满意呢,那就再作商议。你们觉得如何?

    我们不知如何回答。不是说不好。但是,我们已经准备好台词可,起码也要先把事情说一遍,了解下情况才是啊。怎么对我们听都不用听,就知道情况了,就不用问问我们么,而是一来就做出决定了?

    但是,老师的态度又明显很宽容,都花费了一晚上开导她,多不容易啊。而且她也认识到错误了。那么谁对谁错这事就不用争了吧。

    吵架就这么避免了。

    真是没想到。

    倒是苏丽最先说:“既然这样,那就最好了。”然后我也说:“嗯,那也挺好的。”老师又问起其余几个:“你们觉得怎么样啊?”

当然,她们也只说好了。 

    “既然都同意了,那你们就先回去吧。”老师说。

    我们都站着不动。都觉得似乎有什么要说,但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倒是我先说了:“老师,我觉得这跳舞不太适合我,我……请你不要误会,我已经想很久了,今天想趁这个机会给大家说一下,这里带来的不便,请大家原谅。”我一连串地说出来,憋在嘴里的,终于可以解脱了,于是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老师有点奇怪:“为什么现在你才提出来?”我有点忐忑,突然的,又不知道如何说了。倒是苏丽大方一点,帮我解释,说:“李亚有些苦衷,他本来就是被我们女生拉进来的,后来又因为不想影响到大家,一直憋着不说,今天他还专门找我,说他本来就不适合跳舞,跳舞他觉得很尴尬。”我忙点头,“是啊。”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突然笑了,说:“看来你和我一样,都不太适合跳舞。我呢,以前也跳过一两下,结果出了洋相,后来就再没跳了。”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笑了。几个同学趁机也附和,说我跳得多难看,傻乎乎,像个唐老鸭一样,哈哈。就这样,我倒成了他们开玩笑的对象了。

    “哈哈,唐老鸭!对,他就像唐老鸭!”

    “哈!”还有人学起我跳舞的样子来。

    大家都笑得很灿烂,冲散了刚才的气氛。我也给笑得不好意思,直胀红了脸。

    唐糖说:“可是李亚走了的话,我们少了一个人啊,那该怎么办啊?”说完,看了看旁边的潘巧凤。潘巧凤始终低着头,没朝我们看。刚才大家都笑的时候,唯独她没笑。

    我说:“新来的那位同学,之前跟我说,他很想参加进来。他长得挺高的,而且还学过舞蹈。”“新来的同学?是苏泽泽吧?”马老师说,“嗯……也好,他既然会跳舞,那就再好不过了。我给大家说啊,”他清了清嗓子,“大家都是一个班级的,有时候难免会有一些摩擦,不能因为一次不愉快,就要弄得吹鼻子瞪眼、要死不活的。这样也不好,你们说是不是?现在班级里估计有不少传言,待会我去说几句,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大家友好相处,一起把班级搞好,毕竟,我们都是希望把舞跳好嘛。只要每个人都尽到力,以后肯定可以取得成绩。”

    大家都点点头,便离开了。

    倒不是说处理得不好。其实处理得挺好的。只是和我们期待的不太一样吧。不管怎样,我觉得还不错,大家也觉得还可以,倒是只唐糖不太满意。我呢,算是松了一口气了,这事,以后就跟我不相关了吧。虽然说,可能会有一些可惜,可以跟这么多优秀的男生女生在一起的机会,十分难得啊,会不会后悔?不过,走都走了,以后只怕不提出来,我反而会更后悔吧。

    “今天,我把跳舞辞掉了。我都考虑很久了,一直都想说的,可是总是找不到机会。因为之前大家一直很忙,又是忙这,又是忙那的,都好辛苦的。就像老师说的,大家在一起,难免都有摩擦,一定要多保持团结。希望我走后,他们能跳得更好,跳出好成绩!”

    想想,以后可以跟孙耀乡聊聊天,谈一些诸如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还有蛇吞掉自己尾巴的问题,世界上有没有鬼的问题,等等,自在多了。平时我就喜欢读读书和杂志,或者跟同学去打游戏,不都挺好的么。轻轻松松的,比跳舞好多了。

    孙耀乡说:“跳舞呢,一般都是很时髦的男生女生玩的,不适合我们这种人的。”

    我很高兴地把好消息告诉苏泽泽。这位新同学却只是嗯的一声,也不知道想着什么,没一句回应,只是转而问我,跟你配对的那位是谁。我说,是朱苏丽。他朝前看了一眼,似乎在搜寻是谁,却也没什么表情,转过身去,没再说什么了。

    连一句感谢都没有。

    帮了这么大忙,却这副态度,还真是少见。多少人还求着要进去呢,却不知道为何偏偏帮了他,还不如不帮呢。算了吧,想来也不是多大的忙,因为我本来就要走的。他给人感觉有点像个混社会的,因为头发留得很长,一个分头(这种分头我们一般是不敢留的),穿衣服也有点耍酷的样子。初中的同学,有没有在外边混的,一般一眼就能看出来。且不说打扮,气质也多少能感受吧。但与能猫老祸不同的是,能猫老祸们话很多,喜欢表现,平时心情、想法都写在脸上,不会隐瞒。但他则似乎不怎么感情外露,不爱表现出来,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我问孙耀乡:“你觉得这新同学怎样?”孙耀乡笑了笑(她笑的时候总是有点腼腆害臊):“你说哪方面?”“我说……像不像个混社会的?”孙耀乡扭头看了看他,点了点头,“有点像。话说啊,要判断像不像哪一类人呢,都是有一个方法的,我这个判断方法啊,一眼就能看出来。”“什么方法?”“坐姿。”“坐姿?”“对。一个人怎么样,你只要看看他的坐姿就知道了。”我一看过去,果然,真有点混混的模样。他说:“听说,他是初一读过一年,又转学过来的,好像还在那边闹出了什么事……”“什么事啊?”“不太清楚,好像是被处分过的吧。被处分的学生,又这副坐姿,还能有几个好的。依我看,八成就是混混。”我说:“也不一定吧,也许是被冤枉的呢。”他降低了声音:“还冤枉。告诉你,不止八成,我看有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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