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英格兰先发制人的攻击（上）

——烧了西班牙国王的胡须
第一节　奇袭加的斯港(1587年4月29日至30日)
和平安宁的加的斯港　　 1587年4月29日下午4时，面临大西洋的西班牙港城——加的斯沐浴在明媚的初夏阳光下，市民们刚刚过了下午和平宁静的一小时。　　 剧院里那些腰缠万贯的大商人和出身名门望族的高贵绅士们，正在欣赏着巡回艺人们演出的喜剧，不时传出一阵阵快乐的笑声，簇拥在石铺广场上的市民们，正在着迷地围观杂技艺人们惊险滑稽的杂技表演。远涉重洋经过漫长航海旅途而来的外国水手们，三五成群进出于街头酒店，如痴如醉地品尝着当地的特产白葡萄酒。　　 加的斯北距直布罗陀海峡约60海里，南距流经独占新大陆金银财宝的塞维利亚城内的瓜达尔基维尔河河口20海里，被一条长长的沙洲围绕着，与宽阔的外港相连，这里同里斯本一样，是伊比利亚半岛大西洋沿岸的天然良港。　　 早在公元前十一世纪，腓尼基人就开始在这里定居，并开辟其为通商贸易基地。以后，曾先后被迦太基人、西哥特人、穆尔人所占。十三世纪中叶，穆尔人被逐，西班牙人将其重建为港口。此后，加的斯逐渐发展成为距离连结地中海和大西洋的直布罗陀海峡最近的良港。进入十五世纪后，由于非洲西岸到印度洋的航路以及通往新大陆航道的开辟，加的斯作为一个贸易港口日益繁荣起来。并且在位于宽阔外湾深处的港内，长年停泊着世界各国的商船，犹如走马灯般彼来此往，无休无止。　　 1587年，奉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的命令，着手准备远征英格兰以来，从地中海沿岸各国征募和雇用的各种船只，满载着武器和粮食陆续抵达加的斯。不久即将北上开往无敌舰队的集结基地——里斯本。　　 4月29日，加的斯港内停泊着100余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其中有12艘是过去二千多年以来一直称雄地中海的加里船，它们优雅而威武的雄姿在其他船只中间犹如鹤立鸡群，格外瞩目。
先发制人的攻击计划　　 3月底，有关腓力二世命令大舰队开到葡萄牙的里斯本港集结待命，并筹备大量军需物资等重要情报，纷纷从散布在欧洲各国的间谍网送到沃尔辛格的手中。自从玛丽·斯图亚特被处死以来，他就预料到西班牙必然有军事行动。于是他把这些情况一一向伊丽莎白女王作了详细的报告，同时也送交到普利茅斯的德雷克处。　　 德雷克早就向伊丽莎白女王呈递了预先阻止西班牙战争准备的计划。但过去只是限于荷兰的局部战斗和攻击南美的西班牙殖民地，以及海上劫掠活动而已。然而，现在德雷克的计划却是对西班牙本土进行先发制人的袭击。　　 伊丽莎白女王当然不能轻易批准这个可能导致同西班牙发生全面战争的远征计划。而且1585年9月德雷克率领的由29艘帆船编成的船队远征加勒比海时，并未遇到西班牙的财宝运输船队，船员们由于患热病死伤惨重，加之长久不能攻下巴拿马和哈瓦那，于次年7月空空如也地归回。女王在那次远征中提供了两艘加里昂船，因得益甚微，深感失望。曾经一日之内承蒙九次召见的德雷克从此遭到了女王的冷遇。　　 既然接到了有关腓力二世疯狂地着手战争准备的报告，女王自己也意识到必须采取一定的对抗措施，这才默许了德雷克的再三请求。而这一次远征也始终被看作为德雷克个人的私掠活动。她只作为投资者之一提供了4艘加里昂船和两艘小型帆船。伦敦的莱万特商会也提供了6艘大型武装商船。于是德雷克匆匆赶回普利茅斯，日以继夜着手远征的准备。　　 4月2日德雷克从普利茅斯港启航之前，给沃尔辛格送去一封充满豪言壮语，信心百倍的信。信的结尾写道：　　 “风是我的向导，舰队正在扬帆出征。寄自女王陛下的‘伊丽莎白·博纳文图尔’号。”　　 沃尔辛格深恐反复无常、胆小怕事的女王以及塞西尔等鸽派重臣改变初衷，随时中止远征。因为伊丽莎白女王曾下达了慎重的命令：“只能进入西班牙的港湾，攻击停泊在那里的船只，不许对其领土进行敌对行动。”而且她还提出了一个周全圆滑的附加要求：“要是以最小的代价，甚至不做出牺牲就能在海洋上俘获西班牙国王的船只，平安归国，我将比什么都高兴。”真不愧是伊丽莎白女王。　　 果然不出沃尔辛格所料，就在德雷克出发后第七天——4月9日，伊丽莎白女王在鸽派重臣们的强大压力下，突然改变主意，派人将停止远征的命令送到普利茅斯，同时又匆忙派出小型快速帆船追赶德雷克舰队，但终究为时过晚，舰队早已消失在茫茫的汪洋大海中。快速帆船船长并不知道这项重要的命令，所以在菲尼斯特雷角遇到吹散德雷克舰队的暴风之余波后，被冲回了海峡，并从容地在海峡上巡航，直到俘获一艘大型葡萄牙船为止。　　 启航之际，虽然只有各船的指挥官知道这次远征的具体目标，但在船员和市民中间也都在猜测攻击目标不是里斯本就是加的斯。其间谍组织不亚于沃尔辛格的西班牙驻巴黎大使门德萨，很早就获悉了德雷克舰队的动态，他给腓力二世送了一份特急报告：“德雷克这次远征的目的，是阻止无敌舰队的集结，攻击目标可能是加的斯港。”情报非常准确。　　 门德萨的特急报告于4月29日送到了马德里。那天碰巧腓力二世巡幸马德里近郊的狩猎场，去欣赏盛开的鲜花。然而，由于老毛病痛风症复发，早早就睡觉了，致使傍晚时收到的特急报告未能读给他听。不过，即使那天他看到了那份报告，估计已经无能为力了。因为那天下午，德雷克舰队的雄姿就已经出现在距马德里500余公里的加的斯港海面上。　　 再说德雷克舰队在伊比利亚半岛西北端的菲尼斯特雷角海面被暴风雨袭击之后，七零八落溃不成军。但以后的航海却一直很顺利，于4月26日到达了里斯本港海面。舰队的一艘小型帆船被暴风吹得不知去向，后来又俘获了一艘葡萄牙卡拉维尔船和三艘西班牙帆船，所以舰队一共拥有26艘船只。　　 伊丽莎白女王直属的大型加里昂船是旗舰“伊丽莎白·博纳文图尔”号(600吨)、“金狮”号(500吨)、“虹”号(500吨)、“无畏者”号(400吨)。这4艘加里昂船和伦敦莱万特商会提供的吨数差不多的三艘武装商船，是舰队的主力。此外，有属于第二级的200－150吨级武装帆船七艘。100－25吨级小型帆船八艘。这8艘船亦具有洋上航行能力，承担着警戒、侦察、联络等任务，很适于沿岸作战。再加上俘获的4艘，舰队一共拥有大小船只26艘。　　 若以纳尔逊 [ 译者注：纳尔逊——英国舰队司令，1793年以后在各地同法兰西舰队转战，失去右眼和右手。1798年在尼罗河河口大破法兰西舰队。1805年在特拉法尔加角海战中，大败法、西联合舰队，并在此战役中阵亡。 ]海军提督的时代为例，德雷克的舰队可以说是大型、小型战列舰和护卫舰非常均衡，战斗力很强的舰队。　　 不久，舰队在里斯本港海域的洋上，遇到了荷兰商船，并从荷兰商船那里获悉了加的斯港内停泊着许多敌船的消息。德雷克当机立断，决定按原计划奇袭加的斯港。三天后，即4月29日，旗舰“伊丽莎白·博纳文图尔”号一马当先，驶达加的斯港海域。但是其他船只航速较低，逐渐落伍，德雷克只好立即召集了先后到达的几艘大型船的指挥官，在旗舰上召开了作战会议。　　 创建英格兰皇家海军的亨利八世曾订下许多规章，其中一条是：“攻击之前要召开作战会议，各指挥官充分交换意见，然后再决定战术”。当然，德雷克也要遵循这个规则，让指挥官们充分发表意见，但结果还是按照他自己早已拟定的计划行事，作战会议只不过徒有形式而已。　　 在那天的作战会议上，德雷克就立即攻击加的斯港，还是等到第二天早晨再攻击这两种作战方案，征求了乘坐“金狮”号的副司令威廉·巴拉的意见。巴拉认为：加的斯港口要塞有坚固的防备力量，而且港内又有12艘重武装的加里船和加里昂船。他主张最好等到来日清晨再行进攻。但是，德雷克却毫不犹豫地决定立即奇袭。在德雷克看来：只有奇袭才能避开敌人要塞炮火，并且确信，无论敌人的加里船多么机动快捷，也抵挡不住英格兰加里昂船威力强大的舷侧炮击。
德雷克奇袭　　 布成一列纵队的大型船队正在向耸立在港口的“赫拉克雷斯石柱”纪念碑挺进的消息，在和平、悠闲、愉快的加的斯市民中不胫而走。是胡安·马丁内斯·德·里卡尔德提督率领的英勇的比斯开湾船队抵港？还是令人谈虎色变的德雷克来袭？一时流言四起，市内骚动。　　 几天前从直布罗陀开进加的斯港的唐·佩德罗提督率领的加里船队，正停泊在距港口城堡城墙不远的地方，处于随时准备启航的状态。唐·佩德罗获悉一支陌生、可疑的船队正在接近的情况后，便立即下令加里船队排成横列阵式，堵住港口，又派出一只加里船前去侦察。　　 加里船船首上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青铜冲角，在阳光下闪烁着，两舷的大桨发出耀眼的反光，船首楼上站立着手持火枪和长矛的士兵，主桅上飘扬着西班牙国旗，缓缓向英格兰舰队逼近。但是，当还未到达可以听见加里船船长呼喊声的距离时，在加里船周围落下的炮弹就已经激起了一条条水柱。不久，冒着硝烟前进的前锋“伊丽莎白·博纳文图尔”号的桅杆上升起英格兰国旗，后甲板上喇叭齐鸣，宣告战斗开始。被吓得魂不附体、惊慌失措的加里船，发挥出它特有的机动灵活和快速的特性，仓惶退却。而德雷克率领的女王直属的4艘加里昂船和3艘武装商船，冒着炮台的炮火径直向港口挺进，如入无人之境。　　 加的斯已经陷入了惊恐万状的境地，西班牙司令官担心英格兰军登陆，在市内进行战斗和掠夺。命令妇女、儿童和老人进入城堡避难。但是城堡的指挥官却担心这些非战斗人员妨碍战斗，下令关闭城门。这样一来，在通往城堡的狭窄街道上，往回走的人群和不明情况蜂拥而来的人群冲突起来，大约25名妇女和儿童被践踏至死。　　 司令官向紧急集合起来的骑兵队发放了现有的武器，守备在城堡内和市内的重要地点，其中一部分同临时拼凑起来的骑兵队一起，防卫敌人可能在那里登陆的海角。因为敌人只要在这个布满突出岩石的港内海角登陆，就会切断位于细长沙洲尖端的加的斯城同本土的联系。　　 停泊在港内的不同国籍的60多艘船只也挤成一团，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其中包括5艘满载着饼干和葡萄酒的象澡盆般短粗而笨重的“乌鲁加斯”货船。这些船正准备开往里斯本，给集结在那里的无敌舰队运送军需和粮食，还有被征来的供无敌舰队使用的荷兰船，全都卸下船帆作仓库使用。此外还有等待顺风开往法国、荷兰、波罗的海沿岸港口的地中海各国的货船；开往地中海途中临时停泊的北欧各国的货船，以及等待加入开往新大陆船队的各种船只。　　 加的斯港内多数大型船只都缺乏船帆、索具和操帆的水手，而且周围的船只挤成一团，无法脱身；有办法可以行动的船只也都慌忙砍断缆索夺路而逃，许多船只在慌忙逃窜中相互冲撞，或搁浅在沙滩上。只有一些吃水较浅的小型船侥幸摆脱敌人的追击，退避到外湾和敌人无法到达的浅滩。　　 然而，却有一艘大型帆船没有卷入大混乱中，并勇敢地同敌舰展开了战斗。这艘700吨的大型武装商船原来是为了同东地中海的莱万特贸易而在西西里岛的腊古扎港建造的，是腊古扎特有的称之为阿戈西的卡拉克船。这艘船是热那亚商人所租用，满载着胭脂红、染料、皮革和羊毛等货物，准备开往意大利，此时正在加的斯港内等待涨潮和顺风，全体船员都在船上。因此热那亚船长勇敢地用40门大炮进行反击，但英格兰舰队也集中了全部舷侧炮火一齐轰击，那艘卡拉克船才被击沉。虽然不清楚有多少船员生还，但是，要是那位船长是西班牙人的话，真能在敌众我寡，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毫不畏惧，单独战斗到弹尽船沉，那才是咄咄怪事呢。 唐·佩德罗的加里船队，企图先让港内乱成一团的货船退避到外湾安全处再加入战斗，但是为时已晚。德雷克已派出3艘武装商船攻击货船群，自己率领4艘加里昂船攻击加里船队。加里船队虽然运用架设在船首上的轻炮予以反击，但是英格兰的加里昂船队却巧妙地利用风来改变航向，使西班牙加里船队总是受到任何一侧8门大炮的轰击。结果，唐·佩德罗受伤，一艘被击沉，一艘搁浅在外湾的浅滩上，其余的加里船退避到城堡炮台射程内的安全浅水域。这次战斗完全证实了轻武装的加里船，终究抵不住重武装的加里昂船。　　 德雷克命令舰队停泊在捕获来的货船群当中，将货船中值钱的货物都转运到舰队各船上。天色将晚，夜幕降临，被放火焚烧的空货船在涨潮的港湾内漂荡，熊熊的火焰映红了加的斯市内建筑物的白色墙壁。当然，西班牙当局并非束手待毙，不予抵抗。城堡上的炮台仍然不断开炮轰击，退避到浅滩的加里船也伺机出来参加炮战。但每当遇到英格兰舰队的武装商船的反击就又慌忙退却了。　　 入夜，退避到外湾对岸圣玛利亚港的两艘加里船，对在里斯本海域被俘的葡萄牙卡拉维尔船发起突然袭击。这艘远离英格兰舰队的卡拉维尔船，拒绝劝降，用小型的旧式炮进行反击。但是西班牙加里船的炮弹像雨点般洒落在卡拉维尔船的甲板上，当加里船的突击队跳上船来的时候，发现船内幸存下来的只有几名未负伤的船员和五名伤员。
西班牙的反击　　 对港内货船的破坏活动直到第二天，即30日清晨才基本结束。德雷克这才率领舰队驶向外湾入口附近的普恩塔尔停泊场，并且从俘虏口供中得知，无敌舰队总司令圣克鲁斯公爵所属的一艘大型加里昂船正潜伏在停泊场深处的情报。于是，德雷克换乘舢舨，率领一支以武装商船“皇家商人”号(400吨)为先锋的小型船分遣队向那艘加里昂船发起攻击。该船是比斯开湾造船厂制造的，这次返航加的斯港的任务是运载大炮和士兵，不久将被任命为无敌舰队的旗舰。因此，如果将其击沉，将是这次奇袭加的斯港的最辉煌的战果。德雷克下令小型帆船放火自焚向前冲去，这艘大型加里昂船立刻升起了熊熊烈火。分遣队的其他小型帆船还侦察到，内湾深处利亚尔港的炮台和浅滩后边狭窄的停泊场，以及由一座木桥将加的斯港同本土连接起来的圣蒂克河河口隐藏着大约40余艘西班牙小型帆船。 加的斯的守军及市民们眼巴巴地注视着港口上熊熊燃烧的船只，心惊胆颤地担心敌人登陆，彻夜未眠。他们以为小型船分遣队的行动就是登陆的预兆，更是处于极度的恐慌和紧张之中。因此，当他们看见自己方面的两艘加里船赶走了企图烧毁圣蒂克河木桥的敌方小型船时，都不由得欢呼起来。　　 不久，西班牙方面的局势已有所好转。天亮时，步兵队和骑兵队经过紧张的急行军，已经从加的斯东北约20公里的葡萄酒集散地赫雷斯赶到了加的斯对岸。被行进中的队伍扬起的尘土，远处传来的喇叭声和大鼓声，阳光透过桔子树叶辉映着枪尖等等，使加的斯周围由于西班牙军队的调动突然变得嘈杂起来，人喊马嘶，好不热闹。西班牙南部安达卢西亚地方的总督，后来就任无敌舰队总司令的悲剧的主人翁梅迪纳·锡多尼，也率领自己的部队赶到了加的斯。　　 援军的到来给加的斯市民带来了希望和信心，两门青铜制的卡巴林巨炮运到了加的斯对岸扼守内湾入口的普恩塔尔，这两门巨炮长5.4米，重达5吨，看上去，如同两只大木桶，能将5公斤重的炮弹发射到两英里开外。若是这两门巨炮一开始就架设在港口城堡的话，也许很容易制止住德雷克舰队的入侵。西班牙的民兵们把如此笨重的巨炮运上了普恩塔尔的岩石山上，渴望报仇雪恨。从那里俯视，可以看到敌人停泊在港口的大型帆船，距离最近的“金狮”号不到一英里。　　 当时，乘坐“金狮”号的副司令威廉·巴拉乘舢舨驶向旗舰“伊丽莎白·博纳文图尔”号，他对德雷克既不召开作战会议又未掌握敌情，而且又不与他商量，就在内湾深处展开小型船行动深怀不满和忧虑。因此，想前去劝说德雷克停止这种鲁莽的行动。可是，来到旗舰上一看，才知德雷克已经乘“皇家商人”号随小分队一起行动去了。当他匆匆忙忙赶到正在燃烧着的敌船附近，找到“皇家商人”号的时候，德雷克又返回旗舰去了。巴拉再次返回“伊丽莎白·博纳文图尔”号时，总算见到了德雷克。但德雷克却一言不发，对他的劝告无动于衷。　　 1567年，不满30岁的年轻的德雷克追随约翰·豪金斯首次远征西印度群岛失败，历尽千辛万苦逃回本国的时候，巴拉已经作为有名望的海军提督率领舰队在波罗的海建立了赫赫战功。但他宽宏大量，并不夸耀自己过去的辉煌经历，也不因为做后辈德雷克的副手而感到屈辱和难堪。可是，德雷克那种万事独断、专横跋扈、妄自尊大的态度，甚至使他这样宽容大度的人，也表现出强烈的愤慨和不满。　　 巴拉无可奈何，忧心忡忡地返回“金狮”号。这时，敌人的巨炮正在集中火力对准“金狮”号猛烈轰击，其中一颗炮弹命中吃水线附近的船体。炮长双腿被炸断，船长下令砍断锚索，逃出敌人炮火射程之外，向外湾圣玛利亚港方向驶去。巴拉同意了船长的意见，结果，只有“金狮”号远离了舰队。不久，风停了，舰船开始独自漂流。于是“金狮”号便好像离群的羊羔遇到狼群一般，立即受到6艘西班牙加里船的围攻。加里船编成二列横队从船尾方向接近“金狮”号，先待第一列3艘舰炮击后调转方向时，再由第二列3艘舰进行炮击，他们采用了一种恰似骑兵队般出色的反复攻击战术，巴拉只得设法掉转船头用舷侧炮击，驱逐敌人的加里船。　　 德雷克发现“金狮”号正处于危险之中，便利用重新刮起的南风，立即派出“虹”号和6艘武装商船及一艘小型帆船前去援救。那时“金狮”号已经驱散了加里船队，同前来救援的船队汇合，原地停泊在圣玛丽亚港和加的斯城堡之间的外湾当中，等待着德雷克的归来。　　 另一方面，普恩塔尔海域德雷克的主力舰队的所有船只都扬起船帆，桅杆上挂着色彩鲜艳的旗帜，似乎在嘲笑敌人炮击一般，吹着喇叭缓缓地向巴拉等候的外湾开去。但是风很快就停息下来了，舰队在港湾漂流着，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情况十分危险，敌人随时都可能在一两小时内进行反击。　　 那天下午，梅迪纳·锡多尼公爵率领300多名骑兵，3000多名步兵赶到了加的斯。而且还传来了这样的喜讯：作战经验不亚于圣克鲁斯的司令官胡安·马丁内斯·德·里卡尔多率领的比斯开湾船队，已经接近加的斯海面。恢复了斗志、重新燃起向敌人舰队报仇雪恨烈火的加的斯士兵和市民们，把城堡的大炮转移到射程可以达到德雷克主力舰队的地方，同那两门巨炮一起开始了更加猛烈的炮击。但是由于当时火药非常贵缺，加上平时又缺乏炮击训练，西班牙炮手们的命中率极低，许多炮弹只在敌舰周围激起了高高的水柱，白白地浪费了。尤其是城堡内的旧式大炮，多数炮身损坏，炮弹大小不一，不但难以命中目标，而且一旦炮身爆炸，还会杀伤许多炮手。　　 加里船队不顾死活地接近英格兰舰队，用各种火炮进行攻击。于是，德雷克立即下令用驳船和舢舨拖船行走，并从船首和船尾抛锚，别住锚索掉转船头，用舷侧炮火向加里船发动了反攻。西班牙也采取了把满载易燃物的小型船点燃起来，顺潮流进行火攻的战术。但风力逐渐减弱，他们又改由加里船拖曳着冲向英格兰舰船。就在冲击的关键时刻，西班牙水手却贪生怕死，过早地离开火船，逃之夭夭，因而无比英勇的英格兰水手们用舢舨拖走火船，并将其推到陆地附近。本来很有威力的火船攻击，因为水手们的怯战而功败垂成。　　 30日夜，困在港内的德雷克舰队就是这样在紧张的警戒和反击中度过了不眠之夜。英格兰船员们被德雷克镇定自若，视敌人如草芥的英雄气概所感染，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他诙谐地说：“西班牙人自己烧毁自己的船，帮了我们的大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三更时分，从陆地吹来了习习微风，德雷克率领的舰队立刻驶出外湾，西班牙的唐·佩德罗也率领8艘加里船尾追英格兰舰队。天一亮，从后面传来了反击的炮声，德雷克不得不停船应战。但是唐·佩德罗一心只想捕捉和攻击敌舰队的落伍船只，见德雷克停船反击，便不再攻击，反而派舢舨给德雷克送去葡萄美酒、砂糖和点心，并附上一封对德雷克表示赞赏和钦佩的信函。双方还颇有绅士风度地互致敬意，谈了有关交换俘虏的事宜。唐·佩德罗的舢舨走后不久，便吹起了强劲的顺风，于是德雷克率领舰队取北方航线向圣维森特角 [ cdhyy注：原译“圣维森提角”，后同 ] 挺进。
只不过烧了几根胡须　　 在这次奇袭加的斯的海战中，德雷克率领的英格兰舰队击沉、烧毁和俘获敌船共37艘，但据志愿参加这次远征的罗伯特·兰格和那时碰巧逗留在加的斯的一个意大利人认为是30艘。在西班牙方面，根据递交给腓力二世的正式报告书中的统计，损失大、小船只24艘，金额达172000杜卡特 [ 译者注：杜卡特——ducat，过去在欧洲许多国家通用的金币名称，这里指西班牙当时使用的货币。 ] 。这种数字上的差额，估计是来源于对小型船损失的评价。但不管怎样，腓力二世接到这份报告时只说了一句话：　　 “损失决不是很大的，敌人如此大胆进攻，倒是值得钦佩的。”　　 姑且不论西班牙方面的物资损失是否严重，因这次敌人的袭击，无敌舰队的远征准备被大大地拖延了，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对德雷克本人及英格兰海军的恐惧心理，将给予西班牙人的士气以重大影响。　　 德雷克深信，以强大国力为后盾的西班牙对英格兰的侵略事业，决不是这次加的斯奇袭所能挫折得了的。因此他在送回本国的报告书中，引用莱万特海战后的土耳其苏丹的话，谦虚地写道：　　 “我们奇袭加的斯只不过烧了西班牙国王几根胡须。”　　 以伊丽莎白女王为首的英格兰国民，对德雷克舰队奇袭加的斯港的胜利，充满了喜悦之情。但德雷克做好了腓力二世的胡须重新长起来的充分思想准备。他在给沃尔辛格的信中提出了忠告：　　 “我深信，我国国民并未充分认识到，西班牙国王为了侵略英格兰，正在扎扎实实地准备着。若不将其舰队扼杀在摇篮中，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由于上帝的庇祐，我们的这次奇袭也多多少少打乱了敌人的准备部署。然而，我们务必尽可能从速整顿祖国的防卫体制……在这里我毋庸详述西班牙国王准备的威力强大的战斗力。　　 恳请阁下进一步努力采取措施加强国防，尤其是强化海防。　　 特别请注意加强萨西克斯 [ cdhyy注：苏塞克斯？ ] 郡的防御力量。”　　 隔海峡而面对大陆的萨西克斯郡同东邻的肯特郡，都是正在荷兰整装待发的西班牙帕尔马公爵的陆军登陆可能性最大的目标。在离开加的斯湾开往圣维森特角的时候，德雷克为阻止腓力二世对英格兰发动侵略的大事业，更坚定了去完成重要任务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