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迫在眉睫

Chapter Twenty  A Sudden Sense of Urgency

 

“他们有缺陷；的确是严重的缺陷，可他们也不应当死……”我缓缓道。

 

邪茧满不在乎，“那么他们就不会互相残杀。”

 

我脑袋里轰然许多驳论，本想争辩，转念一想这不过是徒劳。所以，这场争辩就免了。我扑打几下翅膀，耸了耸肩，“大概吧。反正也很久远了。”把恐惧积蓄起来，晚上做噩梦的时候再全部宣泄出来吧，我这样告诉自己，这样就不会怕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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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没错，有时候我就是愿意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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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也是，”她说着，又昂起头，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瞧，“那么该说到现在了。我的将军快要变回小马，我想知道其原因、原理。你说是诚实、包容的友谊在起效，但你既然知道了千余年前这里的灾难，你还敢肯定吗？你确定不是信念的力量？”

 

“你说的那个远古咒语？有多少可能过了这么久还有效呢？”

 

邪茧笑了，“公主，你可真是厉害！神通广大，聪颖智慧，可你是我见过最糟糕的骗子！你恐怕连刚孵化出的小虫子都骗不过！”

 

“那看来我还得再练习练习了，”我咕哝着。

 

她又笑了，这是我那天第一次觉得她是单纯因为感觉好笑而发笑，没有受其他任何——成见的影响。“第一原则：如果你觉得你的谎话被识破了，便哼一声，给个白眼即可。说一两句气话也可。大多小马也不会斤斤计较。可是显然对我无效，总归这是个可行之计。”

 

“呃……那谢谢了。”我皱起眉头，“我估计不会想到可以这样，不过倒是挺有趣的。那么第二原则呢？”

 

“当然是调转话题了！”邪茧仍旧笑，“或许你只是需要练习吧！”

 

我摆了个鬼脸。其实也没有什么，就算她以此非难我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好了，我知道丰饶角还可以运作。我心怀诚意地请求了一下，便从那里得到了颗可口的苹果。那么你还在使用吗？”

 

邪茧对此嗤之以鼻，“无法制造爱出来，还那样危险。除非有不可抗拒因素，我们都尽量远离这座城市。”

 

“好吧，但无论怎么说，丰饶角跟将军变成小马的事情都不像是有关系。将你变成这样，也是动用了上千名独角兽的意志，对吧？”

 

“嗯，是的。而且我的转变历时很长久。”

 

“这就对了。”我点点头，“可塞西瑞萨她不过几天而已。”

 

邪茧眉毛一拧，“直呼我最高阶指挥官的姓名？不错嘛。”

 

我一顿，没有几秒钟就回应道，“嗯，是不错，克里萨利斯。昨晚还差点就请到她，跟我们一起唱野营曲了呢。”

 

邪茧眨了眨眼，然后眯起眼直盯着我，“你这要不是用这么几分钟撒谎水平一步登天，要不就是她身体上的改变也影响到了她的心智。”

 

“我说的是，‘差点’。她内心里还是那个铁石心肠的长官，只是现在有朋友了，只是小马有时候总是会为朋友干些傻事，不然平常都不会去做的。”

 

邪茧暗自发笑，“哦，我也迷倒过许多傻雄驹，使唤他们，你这话说得对。”

 

“嗯……这个不太一样……呃，算了。”到时候切入正题了。“你对此如此关注，就是因为你想变回过去时的样子，是吧？”

 

她朝我冷冷地望了一会儿，回应道，“我曾一时有过这样的想法，”她说，“如果我的将军和队长可以短短几天完成转变，那么于我也同样。”

 

“你就这么随便抛弃虫群的统治权了？”

 

“看着我，”她亮出尖牙，传出阵阵嘶声，“我已然是一副曾经自己的空壳，它已经腐烂了！我会不会放弃做地面上一个臭气熏天的洞口里的女王？这……”她耸然直立，幽绿色的魔法之火在围绕着她打了个旋涡，“……这才是我所遗失的！”

 

她说得对。她是那样美丽，惊世骇俗，一顾倾城，可惜曾经。她周身淡紫色，附有几抹水蓝，恰似阴日的海水。举止傲倨专横，却又曼妙无比，无以言表；只不过是冷峻之美。她的可爱标记是不对称的四角星、五角星、六角星各一个组合而成，其颜色与其毛色相得益彰。

 

幽绿色的火焰再次涌出，几乎是瞬间，就将邪茧变回那不堪的模样。她垂下脑袋，气喘吁吁，似乎这次转变耗费了她许多精力，“我之前……从来没有坚持这么久，”她喘息着，“我谁都可以变……却除了我自己。多么恶毒的诅咒，你说对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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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介于那些无意间动用魔法，将她转生的小马态度激愤强烈，我觉得倒是十分可以理解。没必要扯上什么诅咒一类迷信的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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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嗯”了声，并不表示认同，点点头，“你曾经很美，”我说。这对我不过是句填补空缺的话：因为我正努力地拖时间思考。

 

“而且有了你的帮助，我还可以重新美丽。”我并没有立马回答，她便继续道，“这可是两全其美，你可以永久消除幻形灵的威胁，只要当我的朋友即可。这不会多难的。我们有许多共同之处。我们都是皇族……精通魔法，拥有神通……”

 

“或许你还可以教我一些时尚小贴士。”

 

“当然了！我……”她忽然停下来，将挂着假笑，半笑不笑的脸拉了下来，“啊……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计划有何纰漏呢？”

 

我叹了口气。我忽然卡了壳。塞拉斯蒂亚所出之言绝无丝毫漏洞。她所传达之语必然是轻柔而善意的。或许经过数个世纪的练习，我也会恍然大悟，运用自如。不幸的是，当下我却被赤裸裸的、不加修饰的真相堵住了喉咙。

 

“友情不是水龙头，你愿意拧开就拧开，愿意拧上就拧上。既然我已了解过你的经历，对你也充满了同情，至于原谅你曾经的所作所为，我对此的态度也有长足改善。可是，尽管你我之间有所相同……我也十分愿意与你交友……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是你的朋友。核心问题是……实话说……我觉得你我之间毫无共同点。真正的友谊可不是一厢情愿。”

 

“我明白。”

 

我有意忽略了她冰冷的语气，仍居磕磕绊绊地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你说如果你重得原貌，就可以消除幻形灵的威胁。具体是什么情况？”

 

“没有了女王，他们便成了乱飞乱撞的无头苍蝇，”邪茧口气中满是随意，将头一甩，“凝聚尽失，希望无存。他们最终会死于饥饿、残杀，或者单纯凋亡死去。没有我继续制造虫群，不出一代他们便会灭亡。”

 

“很不错。”

 

“所以你的同情现在扩大到我曾经要毁灭你的国度的族群身上了？”

 

“我……我其实也不清楚。如果塞西瑞萨和夏莱瑞忽然在小马国现身，我估计会毫不犹豫地轰击上去，绝不后悔。可现在……”我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合适的言辞，邪茧则站在那里，正盯着我看。“我看到了她们身上的优点……对，她们就是我的朋友，可以吗？是朋友的一种，最低限度的朋友。而这样似乎就足以……足以把她们从你身上继承而来的诅咒清除。那要这样，虫巢里的其他幻形灵怎么办？他们难道不应有同等的机会获得救赎吗？”

 

邪茧随之狠狠地瞪着我，毫无预兆地突然转身，跺着蹄子便出了图书馆。我跟着她到了街上，她腾空一跃，沉默着飞离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越缩越小，最终消失在天空之中。“进展不错，闪闪，”我这样想，“你把那高傲自私的女王好好招待了一番，也并未放低姿态许多。再放低一点，恐怕她要把你的脑袋削下来。再抬高一点，她或许还要留下来继续谈。”

 

在街上等候的竖锯和幻形灵见到女王怒气冲冲地离开，就缓缓走近来，不过只有竖锯迈起步子跑到我身旁，一个踉跄停了下来，“一切还好吧，暮暮？”

 

“我给她上了一课。”

 

“你……群星在上啊，你说真的？你……这个……有多严厉？”

 

“很严厉吧。”

 

“我艹！”她轻声骂了句。

 

“嗯。”

 

这时幻形灵也到了旁边，将军只是昂起头对着我。

 

我摇摇头，“没有，她没给你们留下任何指示，只是急着要尽量往离我们远的地方飞罢了。”

 

“她难道会打过来？”塞西瑞萨问道。唉，面前这就是只纯粹的战争小马：只顾及最为直接的外交方式。

 

“打过来就打过来，反正她疯得不轻。”

 

塞西瑞萨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如果积极准备的话，借助你的战略知识和高超的魔法，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这一番话引起几只工虫愤怒的唏嘘。塞西瑞萨说话时甚至不消转身直面他们，“我不会伤及我的女王，可是我也不许她伤到我的新朋友……我全新的……种族。你们愿意的话，就去告诉她吧。”

 

我也转身对着这几只幻形灵，举起蹄子指着左边的一个，“对，你！去传达将军的话。再补充一句，暮光闪闪仍愿寻求交友之法。明白了？”我也不等他回答，指着另一只道，“你待在这，等我们还要送消息再叫你。”

 

“那我呢？”夏莱瑞问道。

 

问得好。“你想做什么呢？不，忘了这句话吧。你觉得做什么最好呢？”

 

她沉思良久，“我回虫巢，看看我的女王有什么愿望。”她说道，语气中却透露出对此的不悦。

 

我只是点了点头。我不相信我的嘴，怕说出什么怪话来。

 

夏莱瑞走了之后，我告诉剩下的那只幻形灵在图书馆里等着，过后我会送他出去。随后我领着竖锯和塞西瑞萨去了城镇中央。快步奔跑前去。

 

“好吧，小赛，希望你决定不回去不是骗我，因为接着我们要做的事估计会让邪茧气疯的。”

 

“哦？你来这难道不只是为了那些破陶罐一类的？还新奇了。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叫我小赛。”

 

“要是我尖叫着救命，四个字可太长了。自己适应。”

 

“怎么还会有尖叫？”

 

“常有的事。这次可能还不太一样。”

 

“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些细节？”她提议道。

 

“没时间了，长话短说吧。城市中心的地底有一块巨型的水晶，充满了黑暗能量。这块水晶仍然在运作，只不过出了些毛病，不太稳定，而且特别，特别危险！我们这是要……让这那东西瘫痪。”我一口气解释完。

 

“那这东西可得在这很长一段时间了。怎么这么着急呢？”

 

“因为这东西会依照周围小马的想法作出回应，要是邪茧跟我大打出蹄，动了魔法，那这东西得出乱子，出很大的乱子。”

 

“那么，”竖锯突然插嘴，“你想出来该怎么耗尽水晶里的魔法，又不把平顶山夷平，污染整片沙漠了？”

 

塞西瑞萨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喊叫，我并没有理睬，“我……我有一套合理的假说。”

 

“这可算不上‘想出来了！’”竖锯一语道破。

 

“还以为你不会注意到呢。”我不知怎么，像个傻瓜一样笑了几声。我一紧张，有时候举止就比较奇怪。

 

我一把推开丰饶角屋的大门，连忙跑进去，急刹停在平台之前。我静候几秒，等呼吸平稳下来，说道，“请问能不能给我一根四百米长、与金币直径相当的七股铜芯电缆呢？”

 

凭空出现的那圈电缆，上面还贴着巴尔的马照明能源公司（Baltimare Light & Power）的仓储标签。竖锯和塞西瑞萨把这捆沉重的先传搬到一旁，把平台空出来，以待下一次命令。我则继续从范围之内的小马国各大城市那里偷取珍贵的原料设备。我在脑中记下一笔，等我回家了，尽量给那天遭受了不明所以的类似事物的盗窃事件的相应的补偿，不管是公司还是个体。这月的预算可真是得乱了套了。

 

我来回检查了那堆器械物资，看没有什么忘记了，心满意足，于是按动平台上那两块珠宝镶成的水果，打开密道，示意竖锯走在我前面，“下去咯！等下到底部我再把这堆东西传送下去。记住别碰了陷阱。”

 

“你怎么不直接把我们传送下去？”塞西瑞萨问道。

 

“这水晶跟一般的魔法合不来。我只在地宫外面施过一次传送，当时为了……呃……修改一下某只幻形灵身上的魔法矩阵，传送活物到那种环境里实在太过冒险，”我解释道，“哦，你这么说到提醒我了！在下面绝对不要使用魔法，不然那水晶会杀了你的。”

 

“你真是疯得不轻，”她说道。

 

“疯的是这个世界！”我哼了声，推着她进了楼梯口，“我有时候还想我是这里唯一一个神志清楚的小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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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语：暮光屈尊智斗邪茧，电缆粗长可破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