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故事
A君是个奇怪的人。
虽然我只和A君相处一天,而且这样说有失礼貌,但我还是想说:A君实在是个奇怪的人。
A君是昨天,哦、准确的说是昨天晚上11点入住的客人,虽然我一直认为精准地记住客户信息才是经营之道,但我的记忆力只能满足精准到点的情况,这实在是天分所限。
话归正题,A君看起来年龄不大,年龄30左右,一身运动服、平板鞋、黑色眼镜、背着大大的旅行包,只从他的气质、体魄、胖乎乎的脸蛋和背包上的saAer贴图判断,似乎只是一只单纯的肥宅。
也许会奇怪的网站上多了,我看到A君的样子脑子里的第一印象竟然是这样不礼貌的刻板描述。
然而A君并没有发现我的失礼,他当时颇为兴奋地左看看、又看看,好像我这千篇一律的装修风格多么独特一样。
不错,他似乎确实是这样认为的。他先是夸赞了一下房子的美丽,之后颇为兴奋地和我聊起了装修的木材和风格,然后说了一堆难懂的话,可惜我不是设计师,只是一个无名小镇的旅店老板,只能努力的作出倾听的表情,不然肯定和他相谈甚欢。
“先生,请问要住多久。”为了保证我和这位顾客的休息,我只好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好为人师、郁郁还愁、手足舞蹈(这都是什么郭言郭语)。
“大床房,先定一天。”
A君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下来,被打断兴趣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我在A君的脸上找到了答案。
后面闲聊几句,即使我刻意夸赞他的学识,A君也再提不起兴趣,似乎还有些忧心忡忡。
我想,看来是我犯了错误。
恍惚中,看着A君上楼的背影,竟然有一丝孤独感迷之不散。
这就是我和A君的第一次接触。
在日记本上写下这段话的时候,却没想到,相隔一天之后,A君不辞而别,连房卡都没还,押金也没有退,衣服背包也仍在床上,仿佛出门买包烟就一去不返。
然而,就在这短短一天里,让我认识到,A君是个奇怪的人。
这一间小小的旅馆,似乎总能看到A君的身影。
单以身材、外貌来看A君绝对是一件大错特错的事情,这个看起来像是阿宅的人,略显臃肿的身体里却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虽然他脚步虚浮、走几步就要出虚汗,浑身上下一副肾虚过度的表现,却精力旺盛地不似常人。
总是精力旺盛、忧心忡忡、患得患失、狠厉决绝地来往于公寓之间,他一会在楼上,一会又从外面回来,仅仅我看到就不止十次。这不是我的语言功能发生错乱,也不是因为我小学没毕业,而是A君确实是川剧一般的人,或许他在短短一天内经历了相亲→失恋→恋爱→老婆被车撞这一系列离奇的爱情故事吧。
A君,如果你看到这句话,请原谅我的失礼。
当然,A君的奇怪不止于此。
我与他总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当然这也可能和他无所不知般的能力有关,比如当我找不到餐厅吧台的调酒器的时候,他会告诉我在第二个柜子的醒酒器后面;当我说起“吉尔”,他就知道是“吉尔·沃克”,虽然他并不会弹奏乐器;他会在我即将摔倒的时候,作出夸张的动作接住我,就像足球门将虎扑一样,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
电视上报道着新闻:“今日9点40分,一名黑衣男子挟持云霄飞车……”
“真是恶心的家伙,正义的男主拯救世界?”新闻还在继续,他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
“哦,看,是谁,我们的xx侠……”电视里传来主持人烦躁的噪音。
短短的时间,我仿佛已经适应A君的不同寻常。
他会瞪着死鱼眼从我面前经过,面无生气地像一具行尸;也会突然从楼上下来,仿佛从来没出去过;他会像公牛一样匆忙地跑出去,像极了争夺交配权的雄狮;也会慢悠悠地突然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安安静静的说几句话。
和他的行动一样,A君的语言也毫无逻辑可言。
“几点了,今天多少号。”
“tmd,关掉电视。”
这样的话会重复很多遍。
他和我搭话的时候喜欢玩一个小游戏,大概四五次左右,规则是拿出一副扑克牌,我来洗牌、抽牌,他却总能猜中扑克牌的花色和数字,准确率高达百分之百。
他随意揭示了谜底:“这很简单,魔术揭开后毫无魔力可言,这个偏光眼镜送给你了。”
我带上眼镜再去看牌,原来纸牌的后面都用特殊墨水做着标记。我既惊讶魔术的简单,又为他的健忘感到无语,为此我收获了一堆卡牌和偏光眼镜,以至于前台的柜子都放不下了。
最后一次,他似乎找到了记忆,把牌都扔到桌子上,并愤怒的踩碎了偏光眼镜。
“错了,骗子……”
“没用了,没用了……”
他喃喃自语地走进夜里,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在他消失后,我在收拾房间的时候,突发奇想,取了一副偏光眼镜。
王德发,房间里写满了字。
毫无疑问,这是A君给我的留言:
我写下这行字的时候,可能我已经消失了。我一直想要找人说出我的经历,可是我无法开口,也没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经历种种尝试后,我只能以这种形式把信息留给你。
我会告诉你,这个世界的不同寻常,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一个承诺。
我不清楚我在这里度过了多久,但可以确定直到我疯掉,彻底绝望、灵魂消亡之前,我会在这里度过余生。
这来源于一个错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我受到了惩罚,法官宣布:“你被处以虚幻人生里处以死刑:在有生之年,你将在虚幻故事里面徘徊,重复某个结局,直到灵魂消逝。以人道主义精神,你可以在虚幻世界中为所欲为,直至绝望到来。"
在故事开始时,我是开心的,虽然无法在现实社会,但虚拟世界给与的交互感和现实世界毫无区别。而在这里我是毫无疑问的主宰,虽然经过我的测验,这个故事发生仅仅只有一天多一点时间,11日晚11点到次日凌晨结束。
一个枯燥的英雄拯救市区的故事,比某个穿着比基尼的男人还要无聊。
但在这里,我可以做一切现实中无法做到事情,不管是法律、伦理道德还是秩序都无法阻止我,此时的我是高兴的,因为我没有察觉这种惩罚的痛苦,比凌迟还要痛苦的tmd痛苦。
在庸俗的尝试后,我开始试着改变故事的发展,比如让英雄死去、让女主死亡、或者绿了男主等一系列骚操作,即使在虚拟世界,总是停留在一个故事节点也是很无聊的事情。
这些尝试,我都成功了,我改变了故事的发展和结局,可怕的是,并没有任何变化,日复一日。
不知道几年过去,我开始枯燥、无聊,做出各种奇葩的事情,处于半疯癫状态,我想这可能就是惩罚了,我会在疯癫中迷失。
为了延缓这种状态,我需要在精神世界找到一个锚,帮助我恢复理智,即使他每天都要重新认识我,即使是一天的朋友。
但我不知道,这才是我的痛苦之源,不知道在那一天,我发现她会在次日下午8点死去,而我无论怎么做,怎么去拯救她,她都会死在我面前。
这种绝望,才是我的处刑曲。
一次次地失望过后,我明白了原来自己才是故事的男主角,而女主在故事开始就要被车撞、被自杀、跳崖、电击、落雷击杀,男主只能负责痛不欲生。
这时候,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
也深刻认识到这个世界的人是如此有血有肉。
从此时开始,我开始记录时间。并拼命的寻找这个世界的漏洞。
第23333天,发现大量信息会造成亢余,重复的信息会导致人的信息留存
我开始重复某些信息给你,同一天同一时间,或者不同时间同一举动。
第233333天,我好像成功了。
划掉——
错了……
从开始就错了……
没有bug
划掉——
答应我,活下去。
……
正达影厅点映现场,主办人举手鼓掌:“似乎是个不错的故事。”
导演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意味深长的赞同道:“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