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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复仇者的送别(中)

2020-08-30 19:16 作者:香江湘调  |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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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的梅雨季到了,宣告它到来的是一场大雨。

闷湿而燥热的暗褐色天空似乎终于迎来了一场压抑许久的释放。风低吼着,将大街小巷的尘土扬起,在街头与落叶一同旋转如巨柱。从城市的那头,时不时亮起的电光与滚滚闷响,则似大提琴的厚重前奏,提醒着街上行人加快脚步,向着自己的家或是某个能避雨的地方走去了。

商铺雨篷下是行人们聚集的地方。在脚步匆匆的一件件西装、花裙与短袖薄衫之间,有一身宽大的浅蓝校服甚是显眼。不像其他首都中学学生般有专人接送或是父母陪同,他就这样独身走在异性或同性的推搡与体味中。夏季的闷热没有动摇那颗风纪扣,即使微微流着汗,端着厚皮旧书的左手也稳如金属支架,分毫不动: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轻吟着诗句向前,他右臂上的黑纱被急风吹动,似夜凝成的薄雾缠在了这个十六岁青年的身上。

自从进入高中,他便一直带着黑纱,算是为他的沉默寡言找了个借口,以免骚扰。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总会到来......”

在离古斯塔夫医生的家还有七八百米的地方,雨下起来了。雨幕将他的脚步停在一处塑料篷下,他合上被雨点沾湿一点的诗集放进书包,拿出收好的伞撑起,又踏进了满街碎玉之中。

大雨中的首都很静,或许是雨滴掩盖了工厂的嘈杂与感染者们的哀嚎,耳边作响的只有雨水与不时经过的车辆。从伞中向周边望去,首都四处可见的桦木正把远处工厂的浓烟切成数段再送上高空——报纸上说那些浓烟是帝国进步的象征——而在浓烟下,狭窄建筑缝隙中透出感染者队伍在皮鞭电棍下行进的影子,连滚带爬像是一条长虫蠕动。

即使在上下学路上已经无数次看过这样的场景,他的眉头还是不由得皱了下,转过头去,慢慢地朝着医生的家走去了。

古斯塔夫的家是一座首都大道上的小别墅。走下红砖铺就的润滑新路,他在花岗岩底座上的铸铁栅栏前驻足,用钥匙卡打开厚重的铁门,踏过本应绿草成茵却因长期无人打理而荒废的枯焦草坪,门旁一颗小桦树正将枝丫杂乱无章地伸向天空,像是一只欢迎主人回家的手在雨中微微摇动。

而那桦木树冠上是一排雕花拱形石栏杆,雕刻着冷峻的精灵怪物,睥睨着下方的来人。

开门进屋,偌大别墅空荡如常。他就这样保持着客厅的昏暗,照着记忆中的位置瘫倒在柔软的沙发上,再将汇报着前线喜讯的报纸扔到一边,若有若无的长叹后,别墅又回到了平时的沉静。

每天回来他都要这么瘫坐一会儿。对他而言,这是除了睡觉以外最放松的时刻之一,被窗帘遮挡的黯淡光线与双层玻璃良好的隔音,足以让他放空大脑好好休息一下。

自从母亲死后,他便一直和古斯塔夫医生住在一起了。住在城里,无论是购买学习资料还是上下学都方便了许多,至于父亲叮嘱过要每天练习的刀艺.....

管他呢.....谁知道那老家伙还活着没有......

一想到那个从未往家里来过信,甚至在母亲去世后都没有寄来哪怕一声问候的男人,他搭在沙发上的手就不由得发了些力,将顺滑而紧致的亮褐皮革都捏出了些皱褶。

那些所谓的荣耀和热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能让人放弃本应是最重要的家庭.....

年轻的谢廖沙想不明白,他也不愿多想。瘫倒几分钟,让自己从学业中恢复下精神后,他晃晃脑袋,起身开灯,点火做饭,再独自潦草地吃完了晚餐。

从前都是母亲做饭给我,没想到才几年光景,做菜的就已变了一双手了.....

苦涩地摇摇头,他将菜温上,盖上锅盖,然后提起书包,走进了自己的房门。

 

乌萨斯的梅雨不像这个民族般豪放。短暂的倾泻过后,绵长而细润的雨丝便连接起了黄昏与黑夜,繁忙的首都也在这雨声中慢慢走向沉寂了。

“乌萨斯与卡西米尔于十三年前进行的第五次战争,以卡西米尔将边境线退回施特瓦罗山区以南一百公里处为结束,是帝国的又一次伟大胜利.....”

轻轻将包裹着厚实封皮的历史课本放下,有些疲累的谢廖沙撩开窗帘,雨幕中首都医院的标识灯正在别墅群的山墙上散着朦胧的红晕。院旁被遮挡住的河边,古老的钟楼已敲过了十点,将镌刻时光的悠远与雨幕一同洒在了大地上。

如果再过半个小时古斯塔夫医生还没回来,那大概又是住在医院里了.....剩菜就明天热热当早饭了吧.....

习以为常地想着,他一件一件将桌上的东西理进书包。在书与本子全部放好后,便只剩下了桌角一个小小的机械装置。

那是一个微缩的源石小引擎,放上一小片动力源石就可以点亮底座上的小灯,在源石工业高速发展的今天,制作这种小玩意算是每个学生的必修课了。

此刻深黑的底座上还没有一丝光亮。老师说明天会带他们去参观源石工厂,顺便拿些源石电池作为小制作的能源。只要插上电池,灯一亮,这个学期的手工课程也就大功告成了。

谢廖沙将拼装好的底座放进密封袋中,拉上书包拉链,打开门,踏着浅褐的实木地板走进了浴室。

哗哗水声中,温热的雾气染上隔断间的玻璃。他伸手拭去一块湿润,明晰的倒影映出他的面容:一头沾湿黑发垂下的波浪般的刘海遮住了眉毛,其下是母亲留给他的湖蓝双眸,黯淡仿佛蒙尘的玛瑙;整体面部线条并不是乌萨斯男人常有的刚健粗犷,而是偏向炎国和东国男人们的柔和,只有将面颊一分为二的高挺鼻梁还有那早早长起的柔软胡须连同头上耷拉着的两只熊耳在努力声明他乌萨斯人的身份。

上天好像在冥冥中就注定了他与父亲的不同,从面容开始......

轻呼一口气,模糊掉被擦去水雾的玻璃,将自己放空在温热的暖流中,水流就像母亲的怀抱,仿佛能带着他回到从前,那些美好且温柔的岁月。

那时没有战争,没有疾病,他有父亲,他也有母亲......

尚余水珠的热量与放松下的精神,谢廖沙钻进被窝中,拉上床头灯,就这样让舒适的黑暗包裹住自己的身体,意识也随着这令人安心的热量而模糊了。

不知为何,温热的暖流又涌了上来。他感觉自己像被沉进了一个火山湖,寂静的黑暗中没有生灵,只有水流的涌动压迫着他的鼓膜,嗡嗡作响。

窒息感像湿润的亚麻布一层层缠住了他的身体,口鼻被捂住,双眼被紧蒙,如同一颗被松脂包裹住的小虫从枝头向下坠去。水流拥住他,随着深度的增加愈发大力地压迫着头脑。一股股热血上涌,在撕裂般的疼痛中,他咣当坠地。

“爹妈都不知道是谁的东西也敢和我们待在一个教室里?!”

冰冷的瓷砖颤动了下,洗手槽中的清澈冷水刹那间被染红,一只手抓住那仿佛被烈火烧灼般的头皮向上猛地一提,呛水与晕眩交织的极为不适的感觉中,他又向下坠了去。

乌萨斯长河的流水冰凉,恍惚中,他看到自己结晶的身体坠进了洁白的浪花。模糊的岸上有军警们失望的眼神,他们微眯的双眼与轻轻摇动的柳条般的细瘦脖颈,像是在为这个死去的功勋而哀叹。

他缓缓沉入了河底,在淤泥与沙土的包裹中,血腥气攀上了鼻腔,涌动暗流里一条大鱼正叼着一只断臂游过。浑浊鱼眼缓缓斜向他,仿佛破冰船的厚重撞角直直地刺来,脑内一声轰鸣,河床突然开始陷落,崩塌。

尘土簇拥着他向下滚去,炽热的弹壳与破片撕开他的衬衫与皮肤,热风狂吼着掠过他的面颊,若不是他缩起身体落进一个盛满碎肉断肢的污泥堆里,整个人估计都会被掀翻。

依旧是无法动弹,他仰头大力呼吸着污浊的空气,耳边响起黏答答的脚步,一双着火的眼眸向下望,在他的视野中,仿佛太阳升了起来。

一双粗厚的仿佛树皮的手将他拉了起来。环绕着尸体与硝烟的气息,沉沦的淡蓝弦月下,那粗犷男人的声音比源石引擎更加低沉:

“我们还没死,维克托.彼得洛维奇。”

当父亲的名字响起时,谢廖沙猛地惊醒过来。窗外的雨似乎能穿透玻璃般,将他的衬衫都打湿了。

又是梦,该死的...... 烦人的东西总会挑着人精神脆弱的时候来.......

床头的电子钟滴滴吵闹着,他“嗤”一声,晃晃有些疼痛的头脑向窗外望去,又是一个迷蒙的清晨。

什么时候能睡个好觉呢......

叹一口气,他穿衣下床,脚踩到的却不是冰凉平实的地板,而是一块略有弧度的金属。低头看去,那把训练用刀正沉默地躺在脚下,似乎在期待着再次被他粗糙的虎口所包裹。

但他只是眯起眼看了它一会儿,便一脚把它踢回床底,自顾自地拿起书包出门了。

未开锋的刃滚入灰尘,它静静地呼吸着,等待着,鞘上镌刻的墨菲斯托正沉默地狞笑。

 


当源石机械的轰鸣声第一次近距离地在贵族高中生们的耳中响起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巨大机床喷吐出的每一口热气,每一个转动的齿轮与每一次引擎光芒的闪烁,都是足以撼动人心的绝景。恐惧与惊讶汇聚在学生们嗫嚅着、颤抖着的唇边,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哪怕一声的惊叹。在科技与存在了万千年的古老矿物交融的产物前,这些年轻的生命感到是深自灵魂的震撼。

“源石存在于我们的空气,我们的河流与我们的血脉之中,是自泰拉生命诞生之始就陪伴着我们祖先的伟大造物。当面对它时,我们应当感到敬畏。”

谢廖沙这时才理解课堂上老先生说的话。这一尊压钢铸铁的机床,就是源石力量的最好证明,而同样的机床,在这工厂中少说也有十几台,而这样的工厂在整个乌萨斯又有无数座。千万台古老与现代工业交融而成的伟大产物,日夜泵动出乌萨斯前进的鲜血,乃至整个大陆发展的血液,单单这一点,就足以使这个崇拜力量的民族发自内心地敬畏。

“看到了吗孩子们,这就是我们伟大祖国的工业结晶!”

讲师在机器旁声嘶力竭着,从排气口喷出的热气几乎要掀翻他鼻梁上的眼镜:“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你们会有足够的时间参观这一整座工厂。好好看看吧,孩子们!”

学生们齐应一声,三三两两地散开了。浓烟与热气中,他们的眼神长久停留在每一座机床上,仿佛婴儿见了宝贵的玩具,有几个甚至想越过磨砂玻璃屏障抚摸,若不是工作人员阻拦,他们的手或许就要卷进那轰隆作响的机器中了。

高大的黑色穹顶透下微薄的苍冷光芒,谢廖沙戴着耳塞在一座座隆隆作响的机床中穿梭,时不时与自己的同学擦肩而过,在拐过一座稍大些的机械时,他看见了一排厚重的绿帘,如同爬满苔藓的墙横亘在面前。黄色的“禁止外来人员进入”的标志贴在帘上,低语着其中正在发生的不可见人的情景。

看到那个标志时,谢廖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自己在上学路上分明见到了走入这座工厂的感染者队伍,但是这整座工厂,最起码在他们能参观的区域,没有任何一个感染者。

他们,都在这帘后面吗?

这个想法浮上来时,片片塑料帘幕正在声浪中微微摇撼着,像是命运舞台的大幕被撩开了一角。

好奇与某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像是悲悯,像是同情,又像是某种无名的怒火——驱使着他迈动脚步走向了那鲜黄的标志。

微光勾勒出的影印在砾石铺就的粗糙地面上,他一步步向前,仿佛一只提线木偶慢慢走上了舞台。

他俯下身,摘下耳塞,将耳朵贴上了绿帘。

里面似乎有人在大呼小叫着,急促的脚步与长鞭劈裂空气的脆响模糊地传入他耳中,而当他将身体更贴近时,那响亮的脚步声与他只有了一帘之隔。

“抓住他!”

一声粗厚的叫喊随着厚帘撩起的哗啦声响起,刹那间,一股巨力撞上了胸口,同时又有一股甜腥气喷上了脸颊。来不及稳住身姿,搏击训练留下的肌肉记忆让他一把抱住撞上自己的人,左脚尖勾住他的一只腿弯,腰肢与手臂猛地发力一拧,那人一个愣神,身体就被他绞住,朝地上狠狠地摔了过去!

落地一刻,他好像听到了石块坠地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唔啊!”

砾石的坚硬把眼前的人磕得一阵晕眩,血汩汩地从左额流了出来,可他却连擦也不擦,死命一脚踹开谢廖沙就扑向了滚落在地的一小块石块。

那是谢廖沙从未见过的某种石块。不,比起石块,它更像某种晶体。中央的澄黄被厚重的黑色外衣包裹着,其中闪烁出的光芒是那样温暖而令人迷醉,仿佛重现于世的古老秘藏,足以使见过它的任何一个人为其疯狂。

眼前男人肮脏的脸上爬着源石,淡黑结晶被血液浸润得仿佛一条狰狞的蜈蚣。他威胁般瞪了谢廖沙一眼,扯下衣角一块布料包住晶体,然后站起身,一路滴答着血迹朝出口狂奔了去。

那感染者,拿的是什么东西?

身后传来警卫们的叫嚣声,按这个距离,他们要抓他肯定要费些时间。不知怎地,一股莫名的情感驱使着他站起,顺着他留下的血路追了过去。

 


出工厂门后,感染者就朝着排污的长河奔去了。那颗被当作这个星期能源的至纯源石被他紧紧攥在手中,只要能逃出去,任何一间黑市都会很欢迎这样的物资的。

他已经计划了很久,从警卫轮班的间隔到库房看守日常与妻子通话的时间,连路线都规划的一清二楚。只要能成功,他就能重新与外面的妻女团聚。

他甚至都想好了如何用源石的钱迁离乌萨斯了。

但就在他即将冲过工厂建筑的拐角,成功跃入长河时,一块布料却突然从他的视野盲区蒙了过来!

“唔!”

“别动!”

用脱下的衬衫紧紧蒙住他的口鼻,一脚踹在他的腿弯让他整个人失去重心跪在地上,另一脚则踩在他的背脊,规避着他胡乱向后抓握的左手,谢廖沙一边发力,一边将目光投向了那颗闪着美丽光芒的晶体。

他不想伤害这个感染者,但那颗源石绝对是工厂的财产,他想拿回来的也不过是那颗源石而已。

以前想帮人的时候被按在水槽里狠揍了一顿,结果又开始做这种蠢事.....

他暗叹一口气,手上再加力,脸都憋成了青紫色的感染者也无力再紧攥住源石,右手一软,晶体便滚下了工厂周围的斜坡,稳当地停在了长河边。

松开衬衫,谢廖沙走下斜坡,弯腰捡起了那颗闪耀着温柔光芒的源石。

但起身时,那感染者居然已从窒息中恢复过来,大吼着朝他扑了去。

乌萨斯成年男人如熊般壮硕的身材,单单是面对面走过来就足以让人心发怵,更何况是搏命般的冲刺。即使大脑反应过来,身体却已来不及做出动作,短短几米距离,瞬息而至!

他抓向源石的大手被前冲的身体带动着向前一推,钢钳般的巨力让握着源石的左手猛地向后一退,晶体的尖锐棱角就这样没入他的左胸,心脏都几乎要停跳的一瞬间,谢廖沙感觉自己被撞进了空中,不到一秒后,他便看到了炸起的白浪与那感染者狰狞的面庞。

乌萨斯长河的河水冰凉。他就这样坠落,胸前扎进的源石与血液共鸣着,妖艳的光在水中闪烁,仿佛某种古老生物的脉搏。

不.....我....我还不能......

席卷过每一滴血的灼热感让他想吐出一口又一口的淤血,可张嘴时,急猛的水流又冲进了他的口腔。咬着牙,忍着疼,他奋力上浮,可昨夜刚下过雨的河水怎会那么好对付?一波浊浪打来,就将他无情地彻底没入了水下。

这....就是死亡吗?

窒息感与极致的灼痛中,他看到了母亲站在缓缓流淌的家乡河边,身边是洁白的水鸟与被风吹低的苇草,像天空一般明澈。

“孩子,到这边来......”

她走近他,带着温柔的笑意,拥住了他,而他毫无抗拒,将自己埋进母亲温柔的怀抱中,

意识逐渐模糊,他慢慢地,陷入了仁慈的昏迷。

 

黑暗中响起了滴滴声,随后,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有力地跳动了几下。

咚咚,咚咚

像是搁浅的人被救上岸,他深吸一口气,吸气之猛,仿佛要把自己的肺都撑破掉。

睁开眼,白茫茫的一片,让他感觉自己到了神话中的天堂,但鼻尖萦绕的酒精味却提醒他,他还没有死。

勉强抬起头来,白净的单人病房中,只有古斯塔夫那张熟悉的老脸映入眼帘。

“医生.....”

“嗯?”

似是对他的突然苏醒感到惊讶,盯着医疗报告的他愣了一下,但却并没有摆出常有的慈祥微笑,而是看看他的胸口,再看看报告,两片苍白嘴唇颤抖着,仿佛把沉重的担忧与顾虑都挂在了嘴角。

谢廖沙低头看看自己包裹着纱布的胸口,那里正有几点黑色的凸起。

“我感染了。”

“是,孩子.....”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望向他的眼神中多了凝重的悲悯与怜惜。

而谢廖沙湖蓝的双眸中看不出悲喜,他只是早有预料般轻轻点点头,顿了一会儿,问道:“那个和我一起落水的男人呢?”

“他的头磕到了排污管道,死了。”

“这么看来我还算幸运的.......”

他仰头看向冰冷的源石灯,嘴角勾起了一个沉重的弧度:“我还有多久能出院?”

 

衣物,食物与现金都平整地放在了桌上,谢廖沙在自己已经一片混乱的房间中翻找着任何可以带走的东西,然后一件一件塞进硕大的手提箱。

最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那把鞘上镌刻着墨菲斯托的刀,上面的恶鬼正狞笑着。

曾是父亲留给他的刀,本来已放下好久,没曾想还未有再次拿起的时候......

他叹一口气,从床底拿出了那几块积灰已久的磨刀石与砂纸,斜放在桌面上,然后举刀,用刀锋对准,推下。

刀锋变薄,变亮,逐渐映出他的面容,迷茫而忧伤。

重新进鞘时,那墨菲斯托的眼洞就被银色的刀面所填满,在灯光下,明晃晃的。

它狞笑着,沉入了行李箱最底部。


乌萨斯的梅雨绵长而黏腻。在一场雨中,载着第一批前线军士返乡的火车抵达了站台。

当那些包裹着士兵身体的军绿大衣出现在打开的车门后时,人群几乎是沸腾了一般。男人的草帽,小礼帽,便帽,女人精巧,典雅的帽子和华丽的帽子,在拥挤的人流中泡沫似的翻腾。在这股洪流中,偶尔冒出一两顶普通的绿色军帽,但瞬间消逝,被五颜六色的波浪吞没了。

风雨在遇到建筑物的一刹那就成了细流。钢铁色的昏暗天空下,民众自发组成的乐队吹起胜利的歌谣,人们唱啊跳啊,热情与喜悦仿佛能把冰冷的雨幕点燃。

古斯塔夫吸着烟,沿着右面的人行道慢慢走着。身边的谢廖沙戴着一顶圆顶高帽,黑色风衣下沉重的皮革手提包一摇一晃,像是前方迎接军士的贵族们臃肿的肚皮。

在站台前,他接过古斯塔夫递来的票,简单地道了声谢,便拉低帽檐,在闪光灯与人流中走上了自己应搭的列车。

火车呜呜地响了,目标是切尔诺伯格。

那里离首都很远,工业不算发达,对感染者的管控措施还没有那么严格,算是他最好的去处了。

只是,那里离首都很远,太远了......

站台下的古斯塔夫对他挥着手,直到他再也看不见他。风吹斜了车窗上的雨点,他倚靠在窗上,看着皮箱中的衣物和藏在夹层中的刀具,心突然跳得很快。

一声一声,好像带着那几颗结晶也一同跳动了起来,跳得他胸口发疼。

随着火车“咔”一声走上弯弯岔路,窗外的首都与建筑飞速地远去,和它们一同远去的,还有他本应有的人生。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父亲来。那天他远去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

谢廖沙感觉眼睛发酸,仰起头来,沉重的泪水就在眼眶打转了。半张着嘴,他的喉咙颤抖着,想哭出声,但最终也只是别过头去,将一滴泪淌在车窗玻璃上,和雨丝一起落了下去。

在梅雨季的车厢中,十六岁的他送别了自己的过去,与窗外的滚滚长河一同,行向远方。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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