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缘起】听戏
听戏
老爷子不论住在哪个儿子家，吃完饭收拾完总会拿个小收音机在手里听戏，大部分时候听的都是《珍珠塔》。
之前，手里拿的是收音机，天线一拉，不知道为什么，大部分时候都能调到唱珍珠塔的频道。有的时候刚开始唱，有的时候已经快唱完了。
中间有一段时间拿的是唱戏机，u盘一拷，想听的曲目都会有，附带个小屏幕，能看见曲艺表演家们的表演。
现在，他手中拿的又变成了收音机，听说，是因为唱戏机太大了，拿在手里不方便，还是收音机好，天线一拉，有听戏的氛围。
老爷子大约八十左右，老伴在小儿子成婚前就离世了，现在曾孙都上学了。好在两个儿子对他挺孝顺，只要他提一嘴哪里住的不舒服，儿子们立马给他修整，尽量让他住的舒心。
为了少点麻烦，他很少说这种话，也几乎不参与晚辈们的家庭决策，住在家里，唯一的存在感就是吃饭的时候多张嘴、多双碗筷。
吃完饭，老爷子像往常一样，带着保温杯，拿了个收音机就下楼了，往大门口右边的凳子上一坐，靠在墙上晒太阳。
虽然是冬天，但是今天太阳不错，也没有什么风，非常适合晒太阳。
这个点还是饭点，大门前的树下还没有人过来坐。
老爷子拿着水杯、收音机站了起来，往树下走去。冬天，树叶都掉的差不多，剩下一根根分叉的树枝挂在那里，看着就很脆弱，仿佛一碰就能断。
老爷子很瘦，穿着厚厚的棉服，戴着一顶毛线帽，也遮不住他的疲态。
阳光透过树枝肆意倾洒下来，桌面上那块大地砖都被捂得有些暖了。他没有打开收音机，只是一个人坐在树下，看着桌面上的掉落下来的枯枝，陷入了回忆。
很多年以前，一时间也算不清到底是多少年了，老爷爷只记得，那是他们第一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们还是小伙子、小姑娘。
那是丰收的秋天，她生完孩子还在坐月子。在这种繁忙的季节，她也顾不得自己还在坐月子，直接下地干活了。
忙完丰收的一个晚上，她说：“我们去看海吧。”
年轻的小伙子轻轻晃了晃怀中的孩子，说：“去！孩子就交给我爸妈带带。”
第二天，他们就启程去看海了。说是看海，其实也不远，隔壁市就有海可以看，那时候那里的海还没变成旅游景点。
深秋的海边寒风阵阵，天气也不好，两人裹紧了棉服，坐在沙滩上望着面前的海。
坐了一会会，她往他怀里一靠，摸了摸底下的沙，挖出了一根树枝，说：“我说什么东西咯屁股呢，原来是一根树枝。”
话音刚落，天就开始下雨了。
先是一滴两滴，接着是密密麻麻的雨，随着风飘来飘去。两人一路小跑去避雨，正巧有一阵雨跟着风糊到了两人面前，给两个人淋得眼睛也睁不开。
在避雨的屋檐下，她看到自己老公的囧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手里还握着从沙滩里拿出来的树枝。
“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前面都淋湿了，后面倒还有干的地方，真是越看越好笑！”
一阵寒风吹来，吹散了老爷子耳边回荡的笑声。
老爷子回过神来，看着桌上的树枝，笑着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树，拿着保温杯、录音机就起身准备走了。
还没走两步，就被另一位戴着助听器的老爷爷叫住了：“怎么看到我来就走了，来来来，陪我坐坐，反正也没别人。”
老爷子停下脚步，折回去坐下了，说：“不是看到你就走，是晒太阳晒困了，要回去睡午觉了。”
“来来来，我陪你讲讲话就不困了。”戴着助听器的老爷爷开始唠家常，“今天中午啊，我老婆子烧了个菜，孙女带着重孙要回来吃饭啊，结果呢，弄了个大起劲，人家来了一句，就是要吃的清淡点才回来的。你说说，这说的，饭还没吃两口……”
是啊，孩子们长大了，都喜欢说这句话。他还记得，他的大儿子刚结婚那阵子。
那时候的他们还是叔叔、阿姨。
那阵子，大儿子结完婚陪着他老婆回娘家住了一阵，回来的时候说是娘家的亲戚们要来玩。一听到这话，她就急了，拉着他起了个大早就往菜场赶。
等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的菜回来的时候，小儿子还笑他们：“买这么多，你们也不嫌累，又不是过年。”
他把一包菜放到小儿子怀里，说：“别说风凉话，你大嫂的亲戚们要来，你就别闲着了，先帮忙把水果洗洗，一会人家要来的。”
弄到一半的时候，大儿子、大儿媳以及亲戚们都来了，来了少说有一桌人。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菜出去迎接，小儿子两只手也端了两大盆水果，说：“水果还有啊，我再去拿！”
谁知，大儿子却说：“不要弄了，我们出去吃。”
她在厨房忙活，透过嘈杂的人声听到了这句话，拿着还在洗的菜就冲了出来，说：“出去吃什么啊！我和你爸一大早就出去买了菜，家里吃。诶，亲家公，亲家母啊，快招呼亲戚们坐下！”
大儿子把她拉到一旁，说：“妈，别搞了，饭店都订好了。”
“订的什么饭店啊？”
“就二伯他朋友开的小饭馆。”大儿子继续说，“人家吃不惯我们烧的菜，你也……”
后面的话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知道这一早上算是白忙活了。
“你说说，这得亏是自己的孙女，要是别人家的这样，我们这些老头子早就被气死了。”戴助听器的老爷爷感叹了一句。
老爷子把当年他老婆那句话说了出来，安慰道：“没事，这不我们自己还有嘴吗，他们不吃我们多吃点。孩子们的事啊，让他们自己去搞。”
说话间，树下又来了几位老人，老爷子来了兴致，说：“不介意我开个收音机听听吧？”
其他人都说：“珍珠塔嘛？你们的定情曲，放放放！”
树下，阳光正好，那戏中正好唱到：“三年前你推托点心把珠塔赠，如今是情更深来意更长，三年来人在他乡心在此，深深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