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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战线】风雪昔影

2022-05-24 18:47 作者:大号公文包  | 我要投稿

本文是一篇偏剧情向的灰烬战线同人文,希望这篇文能够为灰烬战线的世界增添一份色彩,也能够为正在阅读本文的您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不过在阅读前,需要注意本文含有以下内容:

—原创的人类角色,原创的故事,用来尝试解释某些事物是如何变成游戏中的状态

—可能的OOC

—3W2左右长度的正文

—以及私货(大量)

享受它吧

*help*


歌唱吧,欢笑吧。

没有勋章能配得上你的伤疤。

没有荣誉能歌颂出你的残缺。

今后无人能取你性命,

只因你已将死亡欺骗。

 

 

断断续续的歌声传进了我的耳中。

这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让我向着街道的末端的方向抬起头来,尝试分辨出空气中的曲调。但那歌声毕竟还是太小了,无论再怎么努力分辨也只能捕捉到几个旋律——毕竟红十月同盟的街道上总是会有多得离谱的行人。

于是我只能继续低下头来,在心里暗暗地诅咒着彻骨的寒风,以及在这学联里无处不在的繁琐手续。

得益于雷科夫为我留下的“大礼”,红十月在建立新维修会当中贡献了不少有生血液,让被拆散尔后又重组的维修会勉强恢复了运作,但到目前为止,能够直接帮助我分摊代理人日常工作的人少之又少。为了不让我消失在桌案的文件海里,我向红十月提出了“需要有Dolls指挥经验的资深军官”的申请,而这一申请随后被学联批准了。

于是我现在就在红十月同盟的街道上站着,等着面前的卫兵用电话一层层地转接到能放我进到地下的部门里。

“……是的……是统帅同志……是的,证件确认无误,许可也都带齐了……是……是,我马上为他放行!”卫兵如释重负地将电话挂上,告诉自己的同伴把地下温室的大门打开,然后小跑到我的面前,收起枪来向我敬礼,“非常抱歉让你等这么久,统帅同志!我们有来自学联的直接命令,无论是谁,都要有证件和许可才能放行,请您谅解!”

“我明白,你们做得很好。”我尝试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在意拖延的时间,“那我现在能够进去了吗?”

“是!这就为您带路!”

 

 

我跟着卫兵的脚步进入地下设施当中,大门关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只剩下通道里若有若无的照明灯照亮我与卫兵的身影,而随着我继续向着通道深处走去,气温也变得越来越温暖,身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变成顺着外套滚下的水珠,在通道内回响起滴滴答答的水声,就在我好奇到底还要往里走多久的时候,卫兵在又一道大门前停下了脚步。

“我们到了。”卫兵将双手手放在大门的密闭锁上,开始扭动门把手,“我的职责只能允许我走到这里,统帅同志,接下来只要一路走下去就好。”

门锁开启的沉重声音在过道里回响,卫兵用力将大门拉开,暖流开始不断从门的缝隙当中涌出,等到太阳般的光芒将我彻底包裹,红十月人民口中那“另一个伟大的母亲”,冰封雪盖下的人造伊甸,养育过无数子民的地下农场,最终展现在我的眼前。

太阳灯的照耀下,一望无边的作物挤在为它们规划出的空间内,努力地想要够到屋顶上的“太阳”,数十名工作人员则穿梭在绿色的海洋当中,确保喂养祖国的作物能够茁壮生长,红十月的嘈杂无法渗入数米厚的水泥墙下,外界的风雪也好似与这里无关,也许在这里呆上一天,就能彻底抚平在边境上遭受的一切伤痕。

只可惜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我将视线回到种植区边缘的过道上,沿着时有时无的路牌指引,我穿过一个个养育着不同品种的农作物的隔间,终于在又一片土豆田的尽头,找到了我此行的目的地——一家挂着红十月同盟名号的疗养院。

 

 

在按了三次门铃,敲了两次门,并且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找错地方之后,面前的疗养院大门被突然打开了:

“是谁?这里不接受……”一个明显没有得到足够休息,穿着护工衣服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但没等她说完剩下半句话,她就立刻认出了我的身份,“啊,是统帅同志!请问您拜访这里做什么呢?”

“我是来这里找一位……军官的。”我从兜里掏出Pe-8给的地址,递给了那名护工,“听说他在这里接受疗养。”

护工小心翼翼地辨认着纸片上的单词,然后重新抬起头来:“我很抱歉,统帅同志,但那个地方我和其他护工都没有能力带你过去,我得找医师要到许可,请等我……”

“啊,那就没有必要了。”回想起刚刚在街道上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经历,我赶忙阻止想要把门关上的护工,并且示意她将纸条给回我,“我想我能顺着这个地址一个人找到他。”

“啊,那完全没问题,统帅同志!”护工喜出望外地把门打开,邀请我走进疗养院的大厅,她叹了口气,然后向我微微颔首,“请原谅,我们一直人手不足……那我先告辞了,祝您好运。”

我看着那位护工消失在某扇半掩的木门后,心想这是不是Pe-8给我的某种报复,但从走道里传出来的嘈杂声音却又在不断否认这一点,我耸了耸肩,开始顺着纸条的指示向疗养院的深处。

……

“护士同志,能再给我一针吗啡吗?我的伤口痒得要死!”

“谢廖沙,快把你的嘴闭上!你一喊我脑袋就嗡嗡疼!”

“你先能够站起来再说别人吧!”

……

不出意外,这家疗养所内都是因伤病退伍的军人,我一边向前走,一边时不时遇上几个忙不过来的护工,像只母鸡一样在小鸡当中跳来跳去,尽可能地满足这些幸存官兵的要求。一排排整齐的小麦,透过高大的窗户,映照在在杂乱无章的病房内,尽管空间局促、人手紧缺,但这已经是红十月同盟能提供给这些勇士最好的环境,在免受寒风的地下,他们能够在生机环绕的温室中得以栖息,以求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地表上忙碌的人群当中。

或者是和他们不计其数的同伴一样永远留在地底下。

我在前进途中尝试分辨每一位留在这里的人的军衔,尽管已经看到过不少军衔较高、甚至也能说颇有经验的军官,但与Pe-8给我的区域相比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我不禁好奇,是怎么样的人需要被红十月埋到这么深的地下?

砰!

木门被撞开的巨响打断了我的思绪,然后我看见一个穿着下士服装的红十月士兵跌倒在我的面前,他的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酒气,踉踉跄跄地扶着墙站了起身,然后用仅剩一只眼睛盯着我的双眼:

“嗝……同志,你还有更多伏特加吗?分点给我们好吗,不要告诉这里的护工听,她们都是一群蠢货……嗝!”

“呃……抱歉,我现在没有带酒。”理智告诉我不应该找一个红十月醉鬼的麻烦。

“哈!你肯定在说谎,同志……哪有人会不带酒来到这……”

“够了!帕维尔!”房间里传来一声怒吼,立马让那名下士安静了下来,甚至看起来还酒醒了几分,“你再看看你面前的是谁!”

那名下士仔细地打量了我一下,然后犹如触电一般挺直了身板,用少了三根手指的右手举到脑袋旁:

“向统帅同志致敬!”

下士的话语在走道内回响,没当我从他雄厚的嗓音中回过神来之前,我突然意识到走道内的嘈杂开始平静下来,我下意识地向后看去,然后走道上已经站满了起身出来查看情况的军人们。

然后,他们跟那名下士一样开始陆续向我敬礼。

刺骨的冰寒爬上我的脊椎,我尝试呼出一口气,但我的喉咙根本不听使唤,仿佛身子内的空气凝结了一般。我能做的事情只有抬起手来,向他们回礼,然后继续迈步向前,尝试逃离这里。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走廊里只剩下我的鞋子在地砖上踏出的脚步声,我将双手伸到自己面前,只看见它们正在无助地颤抖。

这份严寒甚至白新娘都无法给予。

 

 

“你终于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抬起头,看见TIS正靠在我面前的墙壁上,这才意识到我刚刚几乎没有注意到划在地板上的线。

“你怎么会在这里?Dolls……”

“有些工作总归是要我们来完成的。”TIS帮我拉开楼梯间的门,“哪怕是和人类打交道也一样。”

我跟着TIS向疗养院更下一层走去,等她拉开通向下一层楼的门时,我所感受到的,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气息:

那是弥留之际的绝望。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跟紧我的脚步,不要在这停留过久。”不顾隐隐约约传来的呻吟声,TIS打开了通向其中一条走道的门,示意我跟上。

“这一层……是怎么样的人在修养?”尽管自从进入到地下以来,实际的温度丝毫没有变化过,但我依然感觉到深深的不安。

TIS瞥了我一眼:“那些不够雷科夫元帅幸运的人。”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不是说红十月的辐射已经被控制住了吗?”

“因为铀比我们的学联更加平等,也更加迅速。”TIS又打开了走廊上的一扇门,地下温室的光芒顺着走廊旁的窗户照了进来,“当铀弹引爆的那一瞬间,红十月就已经笼罩在辐射的阴影下了,我们别无选择。”

“但……明明不应该让任何人——”

“那你认为还有谁该承受这样的命运呢?”TIS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盯着我,“当第一枚铀块落在红十月的领土上时,我们就已经知道要做什么,你认为他们不明白吗?”

“我……”我一瞬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刚刚敬礼时的状况还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没有资格去指责这样一群受害者。“……我很抱歉。”

“和我说是没用的。”TIS眯着眼,打量了我好一会,然后再回过身去,“除非你执意要再给我添麻烦。”

我跟着TIS的脚步向前走去,一路上,我依然止不住看向背后的方向,仿佛有一个如影随形的幽灵一直在跟着我,要将我一同拖入坟墓中一般。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要分配给你的人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他在他们被送进疗养院前就在这里了——而且相当早。”TIS再次停下脚步,这一次,她直接拉开了身旁的木门,示意我向里走去,“进去吧,他在等你。”

当我走进房间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太阳花田正沐浴在橙黄色的灯光下,背影顺着窗户映入房间的景象。而在灯光的阴影外,一个人正坐在窗户一角的椅子上,沉默地注视着窗外生机勃勃的景色。

“向您致敬,代理人……不,统帅同志。”

他马上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向我示意。出乎我的意料是,比起红十月同盟,他更像是来自极东重钢的军人,而更让我惊讶的是,在他转向我的同时,从他左肩垂下的空袖口是如此显眼,但他一点也不想去遮掩它。

“我是红十月同盟的军官,阿廖沙中校。”他向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看起来,为了能够找到合适的帮手,学联和您不得不掘地三尺了。”

“那既然如此,您会是被挖出来的‘宝藏’吗?”

“我希望会是。”

  

 

很多人说冬天是白茫茫的,

那只是他们从未来过这里。

让我来告诉你:

长冬是红色的,

那是用鲜血染出来的颜色。

战斗吧,那是你唯一的选择,

战斗求生——

——战斗至死。

  

 

 刺耳的汽笛声在大雪中回荡,火车在布满积雪的站台旁停了下来,一名红十月军官混在从车厢里鱼贯而出搬运工中,走上了堆满各类结晶物资的月台,他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月台的状况,然后穿过正在搬运物资的人群,走向月台另一端火车头的位置。

“司机同志,你是不是停错站了?”

“怎么可能!”正在抽烟的司机咳嗽了一下,“我还能在单线铁路上开错路不成?”他拿烟头指了指放在一旁堆满积雪的物资箱,“你看,126旅的封条,他们两个月来就一直使用这个站台。既然这里还有他们上交的物资,就说明他们还没挪过窝。”

“那我怎么一个人都没看见,再怎么样也会有确认物资数目的人员在啊?”

“不清楚。”司机又吸了一口马合烟,“也许是他们不敢承认没有完成指标吧,自上个月来他们上交的物资就越来越少,两个星期前他们的参谋长还会在这里跟我们找各种借口来推脱,后来就一个人也看不见了。”

“该死,我就是要去当他们下个参谋长的。”军官搓着自己的手,看着搬运工人在火车上进进出出,“以后站在这里撇清责任的可能就是我了。”

“哈,那这么一说,我得好好认识一下你了,你是极东那边的人吧,我记得你们的名字会像是……”

“叫我‘阿廖沙’就好。”

“好,好,阿廖沙……”司机也打量了一下站台四周,“也许你在这里呆一晚上,明天我们把军备物资送过来的时候,没准就能看见他们了。”

“我可不想还没有上任就被冻成一座冰雕。”阿廖沙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根烟,交到了火车司机空出来的那只手上,“我看看能不能在站台周围找到他们的足迹。”

“祝你好运。”司机望着阿廖沙向月台末端走向的背影,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也许你能顺着他们来的路找到驻地!”

“我怎么可能在这种天气找到路!”

在站台附近转了一圈之后,阿廖沙终于泻下气来:在这样的大雪下,四周果然找不到任何进出站台的足迹。当他得知自己的目的地并不是军部地图上标记的那样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现在的状况比他想象得还要悲观。

在视野内寻找任何地标的最后一次尝试失败后,阿廖沙失望地回到了站台里——他还不想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来在雪原上赌生还概率。他坐在站台的一角,看着工人将最后的物资搬到火车上,盘算着今晚如何在车站过夜。

直到他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看见了那名Dolls。

站台上并非不应该出现Dolls的身影,一些后勤Dolls混杂在工人之中帮忙把较为大件的物资推到货舱里,而工人此时也不在意City所立下的禁令,与她们一同在站台上工作。但她却和那些Dolls完全不同,不仅是摆放在不远处、还在运作当中的Arms,更是她身上自下而上散发出的,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找到的气息。

一种莫名的冲动促使着阿廖沙站起身来向那名矮小的Dolls走去,那名Dolls马上注意到了他,然后立刻将手上的物品塞进了自己的大衣里。随着阿廖沙越来越接近那名Dolls,他最终认出来了她的型号。

“你好,T-34。”阿廖沙确认了一下面前的T-34并不是一个同位体傀儡,“我在找我的单位,126旅的驻地在什么位置?”

那名T-34抬起头来,瞥了面前阿廖沙一眼,打量着对方的样貌,最后撇了撇嘴:“从这里沿着北面树林的边缘走一公里,穿过一条结冰的河,你应该就能在东边看见一座废弃的炼钢厂,向着那里走,126的旅驻地在半途的工人宿舍群里,你肯定能找得到它。”

“谢谢。”阿廖沙准备回去收拾自己的行囊,但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T-34,“你是126旅的Dolls吗?”

正在爬上Arms的T-34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盯着那名红十月阿廖沙:“我只是恰好在附近狩猎的Dolls罢了。”

Arms的引擎吐出黑烟,飘散进寒冷的空气当中,T-34最后调试了一下自己的机体,看向面前的阿廖沙,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希望你不会倒在半路上,军官通知,祝你好运。”

没等对方有机会做出任何反应前,T-34就已经开动了自己的Arms,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之上。汽笛声再次响了起来,与之伴随的火车在铁轨上渐行渐远的声音,阿廖沙看了一下此时空荡荡的站台,沉思了一会,最终决定抓起自己的行李,向着茫茫的雪原走去。

 

 

在寒风中四处张望的少女辨认出了向着驻地靠近的轮廓,她立马走上前去,向着正在靠近的阿廖沙挥手,直到他来到自己的面前:“向您致敬,军官同志,我是126旅下辖的Dolls,一直在等您的到来。请问您是学联派来填补空缺职位的吗?”

“是,我是来接替参谋长工作的。”阿廖沙扫视了一下驻地的状况,“旅指挥部在哪个位置?”

“在技术工人宿舍的地下室里。”那名Dolls为阿廖沙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我来带你过去。”

在跟着面前的Dolls走过空荡荡的驻地时,阿廖沙感觉到了一丝不对:“Kv-1,驻地里的其他人员呢?”

“T-34已经带着她的同位体开始进行今天的狩猎活动了,我因为Arms故障才留在基地里维护,十分抱歉。”Kv-1在通向地下室的路口前停了下来,“这里就是旅指挥所了。”

“我的意思是……算了。”阿廖沙叹了口气,“我找旅长报道后应该就能了解状况了。”他走下被清扫过积雪的阶梯,敲了敲指挥所的门,但尝试了数次后,门内依然没有回应。阿廖沙回头看了一眼还在门口站着的Kv-1,尝试推了一下门。门没有被上锁,阿廖沙随后用力将生锈的房门彻底推开,然后因自己所见到的景象而愣在了门口。

雪花透过他身子的缝隙,吹入到可以称得上是整洁的指挥所内,煤油灯在角落里闪烁,勉强照亮几幅挂在墙壁上的地图,摆在房间正中央的木桌,墙边的电台,甚至角落里的暖炉都被精心整理过,只有灌入房间内的寒风将桌子上叠好的文件吹落,任由其洒落在地上。

但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不仅是应该留在指挥所内的各类人员,挂架上没有替换的军衣,打开的暖炉没有木炭燃烧过的痕迹,无线电前的电报本被收了起来,甚至连旅长所应坐的办公位都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用过了。

阿廖沙环视了一下空无一人的指挥所,意识到了什么,然后马上转身跑上了阶梯:“Kv-1,告诉我,126旅的旅长在哪里?”

“旅长同志……”Kv-1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将视线移到了别处,“……他在外面。”

“那副旅长呢?政治部主任、后勤官、内务部军官、还有旅政委呢?这里甚至连个无线电联络员都没有,他们都上前线去了吗?!”

“……”

“我被告知接替126旅参谋长的职位,但我现在看到的,是整个旅指挥部在我面前消失不见了!”阿廖沙看着Kv-1紧咬着嘴唇,想要逃走却又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的样子,稍微放松了一点语气,“我不想随便怀疑你们的忠诚,但现在的状况我必须得到一个解释。要么是126旅的旅长和他的军官临阵脱逃,而你在给他们打掩护;要么是你想刻意把我引到错误的位置里。无论是哪种情况,你都会因此遭受很严重的处分。这种事情是没办法的掩盖的,哪怕你现在把我埋在这里的雪地里也一样。”

“我……没有那种意思,我只是……”Kv-1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无比的决定,最后抬起头来看着阿廖沙的面庞,“……请跟我来。”

阿廖沙跟着Kv-1绕到了宿舍楼的背面,顺着宿舍区围墙的缺口来到了驻地的边缘,直到他走到铁丝网的边缘那被堆起来的一个个小雪堆前的时候,阿廖沙终于找到了126旅剩下的人员现在何处:

每个由木板制成的粗糙墓碑上,都镌刻着所有在这里战斗过的人类的名字,那也是他们在这篇雪原上,仅剩的所有痕迹。

 

 

Kv-1登上了自己的Arms,在车库里启动刚刚才调试好的引擎,她所背负的机体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但就在数十秒之后,不协调的机械噪音从Arms的尾端传来,就在Kv-1来得及停下齿轮碰撞的可怖噪音之前,传动箱再次如同断轴的玩偶一样裂了开来,随后整个Arms再次陷入沉寂。Kv-1叹了一口气,跳下Arms准备再次开始维。

巨大的铁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车库门口,披着凄冷的月光,在飞雪与寒风的簇拥下,踏入异常空旷的车库当中。

“T-34,你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Kv-1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来到T-34的面前,用手帮她拍掉身上的积雪,“我们旅今天来了新的参谋长,他现在……”

“我看到了,嘁。”T-34瞥了一眼旅指挥所外挂着的一盏煤油灯,从自己的大衣里掏出一块锡纸包装的巧克力,塞到了Kv-1的手里,“学联怎么还不明白,他们应该不要再派人来送死?这里有我们就够了。那家伙就应该知难而退,这里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处理好的,他怎么还没有回去?”

“自从下午与军部通讯过后,参谋长同志就一直呆在指挥所里了,除了两个小时前她找我问了几个基地周边的问题外,目前还没有出来过。”

“哈,太棒了!”T-34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他没准现在正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面,一边喝得烂醉如泥,一边哭哭啼啼地咒骂着学联为什么把自己派到这个鬼地方来。”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T-34再次瞥了一眼指挥所方向,然后她的笑容立刻在看见指挥所处亮起的第二盏灯后消失了,

“等等……Блядь!那个蠢货以为自己在干什么?快和我来,免得那家伙还没有参与一次作战就弄死自己了!”

阿廖沙发现了在风雪中正向自己赶来的两个身影,他提灯举过头顶,好让自己看清赶过来的到底是谁。

“晚上好,参谋长同志。”Kv-1踏着齐膝深的积雪走到阿廖沙的面前,“这么晚了,请问为什么要出来呢?”

“我收到了军部新的作战任务。本来想出来找你们,但既然你们两个都在这里,那就正好。”阿廖沙招了招手,“来吧,剩下的事情去屋里说。”

两名Dolls相互对视了一眼。

“可是,参谋长同志,Dolls可是被明确禁止进入旅指挥所内的。”

“现在这里就剩我一个人了,哪还用管什么禁令不禁令的。”阿廖沙转身走下台阶,并且向两名Dolls招了招手,“而且我也没办法在外头跟你们说清楚任务。进来吧,外面风雪多大,别冻着了。”

指挥所内部已和Kv-1白天打理的时候大相径庭,从军部带来的各类报告和计划在桌子上铺开,各种比例的作战地图已经作上了不同级别的标注,阅读过的清单与文件被重新摆放。阿廖沙走到桌子旁边,示意两位Dolls可以拿起放在一旁的茶杯,然后拿起了自己刚刚才整理好的文件夹。

“长话短说,不仅是军部,整个学联现在都抽不出人手填补旅内的缺额人手。”阿廖沙打开文件夹,开始把文件摆放在桌子上,“但我们依然需要完成祖国交给我们的任务,因此我必须承担空缺出来的旅长职位,来继续完成军部刚刚下发的任务。”

“那恭喜你喔,‘代理旅长’同志。”T-34直接拿起了茶杯,将身子靠在桌子上,“那我们的伟大任务是什么?去猎杀白新娘,拿回我们伟大的土地;还是直接去挑战图书馆,收复废都?”

“都不是,但好不了多少。”阿廖沙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分文件交给桌子对面的两位Dolls,然后走到了地区地图旁边,“数日前,科拉矿洞的开采队已经完成了他们所分配的任务,准备撤回City之内。但是开采队最近的联络表明,持续数日的开采行为已经导致了广泛的灾兽活性化现象,给开采队造成了严重的损失,迫使他们放弃原本的撤离道路。为了能够带着珍贵的矿物资源回到TADIS的保护区内,他们只能绕路穿越我们的防区。”

“所以我们是给这些可怜虫去擦屁股,带他们回家咯?”T-34看了一眼,将开采队最初的任务报告扔回桌子上,“听上去就像是午后散步一样轻松。”

“没有那么简单。”阿廖沙把剩下的侦察照片钉在地图边上,“根据空中侦察的报告,如果不能把追击的灾兽歼灭,那么开采队迟早会在够到TADIS的光芒之前就被击溃,但现在开采队哪怕连最小规模的灾兽袭击都无法应对。”

“等等,你该不会说……”T-34看清了侦察照片上所勾勒出的灾兽规模。

“没错。”阿廖沙点了点头,“我们需要在掩护开采队撤离的同时,发动一次坚决的进攻,打断灾兽对开采队的追踪,强迫灾兽的注意力转移到我们身上来,随后尽可能地消灭它们。”

指挥所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几声冷笑从桌角的方向传了出来,Kv-1看了一眼同伴的状态,抢在T-34发飙之前开了口:“代理旅长同志,我相信您已经完全了解了我们旅现在的状态。尽管我对于学联派发的任务没有疑问,但是以我们现在的战力,在缺少补给与增援的情况下,哪怕完成其中一项任务都相当勉强,更不要说同时完成两项了,而且如果我们发动进攻,不止是正在追击的灾兽,很有可能整篇地区的灾兽都会活性化。我们不惧怕伤亡与牺牲,但如果作战难以获得成功,学联肯定也不会乐意看见这样的结果。”

“这就是问题所在。”阿廖沙点了点头,“Kv-1,你们有多久没和后方的其他同位体同步过了?”

“唔……因为作战的缘故,已经有一个月多了。”

“那已经足够天翻地覆了。”阿廖沙开始在地图上为两位Dolls画上新的标记,战线在地图上变得更加触目惊心,“哪怕是暂缓对白新娘讨伐的当下,学联的Dolls损失依然相当惊人。就目前而言,我们已经是距离开采队最近,也是唯一能执行作战任务的部队。”

“哈!那看起来我们要为学联和新上任的长官抛头颅洒热血了,行啊,没有问题,如‘您’所愿。”T-34特地加重了咬字的语气,“那伟大的旅长同志,我们该怎么样成为灾兽们的诱饵呢?这可是一个按公里计算长度的车队,就算我们不分兵,几十个Dolls可填不满他们的胃口。”

“我们不行,但篝火并不需要活人作燃料。”阿廖沙指向一处标识,“这里,我之前已经找Kv-1了解过了,尽管在灾变后它一直处于TADIS保护外,但307号炼钢厂的主体结构大体完好,我们将会进行一次小规模攻击,在炼钢厂建立阵地,同时启动其中其中一两个设施,就能够产生的热量吸引灾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T-34的下一句风凉话被憋了回去,她放低了自己的杯子,好让自己能够更加仔细地打量着阿廖沙不断挂上的各类地图上的标识。

在将自己的所有安排全部挂到地图架上后,阿廖沙转过身来,面对自己的两位部下:“虽然这的确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军部要求我们在这之后能够继续作战,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有意识地保持自己战力,回去清点装备物资,这项任务没有失败一说。”

“да!”

等到两名Dolls转身离开的时候,阿廖沙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叫住了正准备离开指挥所的部下:

“T-34,你先留下,我现在来分配你的部分……”

  

 

致我未能瞑目的同胞,

也致所有不朽的卫士。

请允许我用足以融化坚冰的钢铁,

在这片雪原上镌刻出无言的墓碑,

为了无法再见阳光的逝者,

为了终将葬身于此的生者,

为了……

……这无可避免的伟大悲剧。

  

 

“红十月总参军事学院毕业,26集团军副参谋长,北方面军126机动旅旅长……”

随着我越往下读,我越来越觉得我的期望开始变得遥不可及。

“……之后只执行过一次作战任务,上任一个月后就因伤残退役,之后未担任过任何职位?”我合上了阿廖沙的作战履历,“说真的,中校阁下,这就是红十月能给出的最好答案吗?”

“这么说不太准确,学联在三个月内给不出任何答案。”

我将那张纸条从衣服里拿了出来:“那为什么我能得到这个消息?”

阿廖沙只是坐在位置上微笑着,一句话也没说,就在我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身后敲门声打断了我的话语。

“中校同志,代理人同志,打扰了。”TIS端着茶具走进门内,“你们的茶准备好了。”

我看着TIS走到我们两人之间的桌子旁,就像个通常的仆人一样在桌子上摆放着茶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也就是说,这其实不是红十月官方的答复?”

“人也许会忘记别人施舍的小恩小惠。”在答谢过TIS后,阿廖沙将目光重新移回到我的身上,“但是Dolls永远不会忘记。关于这一点,我相信您肯定会有比我更多的心得体会。”

我稍稍放低了拿着茶杯的手:“所以说,这原来是Pe-8给我的意见……”

“不全是,更合适的说法是……雷科夫元帅同志的遗产。”

“那看起来,你的故事有听的必要。”我拿起了茶杯,将自己靠到椅背上,“让我看看Pe-8这次有没有看走眼吧。”

  

 

阿廖沙推开了格纳库的房门,看了一圈正在待命的Dolls同位体,穿过一个又一个还未启动的Arms,最后来到了蜷缩在墙角里休眠的Kv-1面前。

感觉到有人靠近,Kv-1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然后她立刻认出了面前的身影是谁,赶忙从地上站起来:“非常抱歉,代理旅长同志,我……”

“我明白,T-34和我说你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合过眼了。”阿廖沙伸出手,帮忙将Kv-1从地上拉了起来,“不用说和人在某种程度上相似的Dolls,就算是Arms,长时间运作也会磨损。只可惜不能让你休息更久了,补给列车马上就会到来,把你的所有同位体全带上,我们现在立刻出发。”

“收到。”Kv-1转身登上一旁刚刚修好的Arms,在她准备启动机体引擎的时候,她从Dolls的链接中感觉到了什么,“我没有见到T-34,她去哪了呢?”

“T-34已经出发了,按照计划,我需要她所有的单位全部参与开采队的护卫,而我会和你留在这里,完成作战中更为艰巨的那部分。”阿廖沙看着Kv-1的Arms在他面前启动,将手搭到了车库的大门开启把手上,“他们的安危全靠我们来决定了,你能做到吗?”

“嗯……”

引擎提供的澎湃动力从动力舱涌出,Kv-1试探性地向前迈步,而Arms就如同她的肢体一样,忠实地将她的意志具现,她抬起头,看见大门在自己面前缓缓打开,冬日的阳光顺着门缝洒进车库之内,让Arms上正在流动着的红色光芒变得更加耀眼。

“……这样的话,没问题。”

  

 

高炉顶端冒出了一缕白烟,飘入到冻结的大气中,附着在高炉外壁上的冰霜开始融化剥离,顺着墙壁向着大地流去,未至半途就被壁内传来的高温直接蒸发成了水蒸气。随着文明的遗迹再度苏醒,整座高炉被自己亲手创造出的烟雾所包裹,再任由水汽在冬日的照耀下消散进空中。

“现在测试一下无线电,听得到吗,Kv-1?”

“是,听得非常清楚,旅长同志。”Kv-1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望向刚刚重新启动的高炉,“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告诉留在您旁边的同位体就好,Arms上的无线电经常出故障,相比之下,同位体之间的通讯可靠得多。”

“作战开始之后可能就没有这么方便的状态了,所以还是要测试一下。”阿廖沙将自己靠在装甲雪橇的外壁上,仰头看着自己数个小时来的工作成果,“攻击效果做得如何?”

“附近的灾兽已经活性化了。”Kv-1将刚刚拖到雪原上的的拖拉机发动机打开,然后放到了一只刚玉的遗骸内,“这片区域在我们猎杀区内,所以灾兽总数并不多,它们要么已经逃进雪原里,要么已经被摧毁了。但旅长同志,我的防线远比炼钢厂本身大得多,如果之后灾兽真的被吸引过来的话,我不一定能够将它们拦在炼钢厂外头。”

“我们的任务不是死守,而是为友军撤离争取时间。所以我要你尽可能活下来,这里没有任何内务人员,不用被学联的口号束手束脚,敌人过多的时候就赶紧撤到炼钢厂的阵地里。我们生存的时间每多一秒,开采队就越有可能安全回来。”

“您与我们上一任旅长对作战有不一样的看法。”

“也许我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来保卫祖国而已。”

对讲机里再也没有传来Kv-1的声音,阿廖沙将对讲机放了下来,仰头看向冬日罕见的晴空,雪霁上一片静悄悄,就像是恭候即将到来的暴风雪一般。

装甲雪橇后的螺旋桨开始转动,阿廖沙在钻进雪橇里之前,示意一旁做护卫的Kv-1同位体跟上雪橇的脚步。

“Kv-1?让护卫跟上我,我要到行政楼去建立观察哨。”阿廖沙看着丝毫未动的同位体,怀疑她是否与主人格断开了,“Kv-1,听得到我——”

就在阿廖沙准备去拿对讲器的时候,他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扔下手中的对讲机,不顾地平线上正在闪烁的光芒,离开尚未发动完全的雪橇,去寻找最近的掩蔽。

但有一个身影比他来得更快。

四散的光束轰击在炼钢厂的每一个角落,击穿了空无一人的楼宇,将管道撕裂成碎屑,硝烟从这座文明遗址的各处升起,然后在下一轮打击下变得更加变得支离破碎,在不断倒下的高楼与管道中间,被点燃的高炉也显得摇摇欲坠。

天边的炮声打断了冰长石的独奏,被吹散的雪花再次开始回落到地上,阿廖沙从掩蔽当中起身,看向依然屹立在他面前、为他抵挡住数发流弹的身躯,Arms上的道道弹痕昭示着它的主人曾经历过何样残酷的战斗,但依然无法撼动与它身上象征着生命的光芒。就在炮击产生的硝烟还未散去之前,他眼前的这位提线木偶就已经完成了属于它的蜕变。

“Kv……”

“旅长同志,请躲在我的背后。”那名同位体偏过头来,示意阿廖沙尽快开始行动。有那么一瞬间,阿廖沙感觉面前的这名Dolls已不仅是“埃普西隆”的傀儡。

“我会死守这里。”

 

 

惨白色的光束击穿了凝结的大气,顺着残破的墙壁一路向上撕裂混凝土铸成的楼宇,文明的遗址在蛮力的拉扯下四分五裂,厂房倒塌时扬起漫天的烟尘,下落的瓦砾被四散的光束击飞,但丝毫无法盖住灾兽垂死时发出的哀嚎,还在挣扎的塔菲石扭动着自己的身躯,试图从瓦砾当中挣脱出来,最终与它的同类一起在四周的炮声当中归于沉寂。

“旅长同志!我与同位体断线了,您没事吧!”

“我没事。”

阿廖沙打开了无线电的对讲器,看向楼下被染成大块黑色的积雪,就在七零八落的灾兽残骸中间,矗立着半截Arms的残骸——那便是那些黑色“血液”的来源,阿廖沙不想去猜那个Arms的主人现在还剩点什么。

“你的傀儡与突入17号楼的灾兽群同归于尽了,它们现在已经突破到炼钢厂里,从管道站撤离,转移至3号高炉,在那里作最后抵抗。”

“收到,Kv,前进。”无线电里的声音很快就被炮声和白刃武装的声音所掩盖,阿廖沙关闭了对讲器,然后将无线电的功率开到最大,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临时观察哨,顺着房间破口上留下的绳索,踩着外壁向下滑去。就在阿廖沙的双脚没入齐溪深的积雪的时候,数道光束射向他原来所处的房间,将整栋楼的楼顶化为齑粉。直到横飞的砖瓦尽数落到地上之后,阿廖沙从地上爬起来,向着3号高炉的方向徒步前进。

精心规划的厂区此时早已不是原来的那般景象,通道被各种各样的塌方所阻塞,灾兽碾过冰封的墙垣,在数十秒后又被炮火打成碎渣。阿廖沙踩着战斗留下的痕迹在文明的遗址当中穿梭着,哪怕完全徒步的人类几乎无法引起灾兽的注意,他还是一边小心地与路上见到的游荡灾兽保持距离,一边与这些灾兽一同向着高炉的方向跑去。

废墟中挺立的高炉越来越宏伟,光束与火炮轰鸣的声音也越来越震耳欲聋,厂房的间隙不断飞过惨白的光束,抽走了阿廖沙周围空气的色彩,他看向街道的两旁,也许是拜Kv-1的奋战所赐,尽管已经无比靠近正在不断冒出黑烟的高炉,但这附近就如同台风的风眼一般还没被交火所封锁。阿廖沙掏出钥匙,想要打开面前控制室的房门,生锈的铁门此刻因为形变而卡在了墙上,他于是放弃了继续拉开门的想法,一脚把摇摇欲坠的铁门踹了下来。

大地产生了震动,但那并不属于那块铁门。

道路尽头的硝烟扭曲着身形,为雪原的挑战者让出道路,净水晶踩踏碎将数人高的残垣撞塌,灾兽头顶无机质的“雷达”旋转着探寻着文明的迹象,最终它的头颅昂向街道末端的高塔,将自己结晶的躯体拉向文明迹象的中心。阿廖沙躲在控制室的阴影当中,看着那只灾兽由矿石组成的身躯离他越来越近,然后忽视自己的存在,向着热源更高的高炉方向前进。当他再次看向无人把手的街道的时候,一种奇怪的冲动涌上他的大脑,他掏出自己的配枪——他甚至奇怪自己为什么在见不到一个活人的地方带着这块金属——走到大路上,向着那只净水晶的背后开了几枪。

阿廖沙看见几发子弹奇迹般地在灾兽身上迸出了火花,然后看见事情正如同他预料中的一样发展了:绝缘层轻而易举地挡下了这些子弹,但灾兽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文明的迹象,他看见净水晶的“雷达”再度转动起来,然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阿廖沙看着面前的净水晶转过身来,用余光测量着自己与身旁厂房之间的距离,等待着灾兽向自己发起攻击,他不清楚自己能否比灾兽的攻击更快,但只要为自己的部下拖延哪怕一秒钟,整件蠢事便有那么一点意义。他看着净水晶的头颅向他俯下,头顶的雷达开始发出黯淡的光芒,于是他迈开脚步,想要尝试躲避能将他直接蒸发的裂隙光束——

——然后街道另一侧的墙壁直接飞到了他与灾兽的之间。

灾兽率先采取了它的反应,“雷达”向着飞散的砖瓦之间发动攻击,光束射在同样惨白的装甲上,如同水流一般四散成无数道细小的弧光,厚重的Arms咆哮着从硝烟里冲出,抓着净水晶撞向街道另外一侧的墙壁上。KV-1将机体的火炮举了起来——白刃武装正闪耀着赤红色的光芒,直接刺入了正在扭动的灾兽体内,绝缘层防护下的矿石身躯被白刃光束洞穿,熔化成亮橙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滴下。Kv-1将那只灾兽死死地压在外壁上,看着它的挣扎变得越来越无力,悬浮着的躯壳无助地从灾兽身上剥离落向地面,最后化为一堆碎裂的矿石,她将Arms依然钳着的那块灾兽碎片扔回到地上,将白刃武装关闭,转过身来向着阿廖沙:

“旅长同志,您怎么还在这里?”

“因为战场就在这里。”阿廖沙将手枪收回枪套,“它们会追踪无线电信号,我现在不可能找到它们没办法够得着的位置,所以只能这样来继续发布命令。”

“我明白了……”Kv-1调整自己机体,让她能够将阿廖沙的身影隐藏在自己背后,“既然旅长同志也留在这,那我会继续坚守这里。”

“不,你已经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时间,T-34要么已经成功,要么我们也没必要接着在这战斗……”阿廖沙掏出了自己的怀表,看着秒钟在表盘上转动,直到它重新回到整点的位置,“……时间到了。”

高炉的基座传出两道骇人的巨响,甚至连四周由爆炸构成的交响乐都显得黯然失色。随着钢铁扭曲断裂的声音传遍每一处角落,那座高耸的文明遗址轰然倒塌,重力让塌向地面的高炉在半空中断成数截,炉内未能成型的钢水洒向霜冻的地面,将数尺深的积雪直接汽化,水雾在炼钢厂的废墟中弥漫,掩盖了地面上如同熔岩般流淌的铁水。坍塌的高炉对四周千疮百孔的厂房宣告了最终审判,大地在它们崩塌的时候颤抖起来,扬起的硝烟与水雾将整座炼钢厂笼罩在迷雾当中。

而上一秒还在厂内四处横行的灾兽,此时被在无处不在的炽热与迷雾所遮蔽了感觉,反常的高温让在冰原上进化出的身躯驻足不前。它们迷失生物本能般的恐惧当中,让步步紧逼的包围圈此刻被打成了一盘散沙。

“……怎会这样?”Kv-1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旅长同志,这是……?”

“这只会拖它们几分钟,快把你的无线电借我。”不顾Kv-1的反应,阿廖沙攀上了她的机体,“我要下达攻击命令,现在是歼灭这些灾兽的唯一时机。”

“但我们是这里唯一的部队,还有谁……?”下意识将通话器递给阿廖沙的Kv-1再度愣住了,“难道是——?”

阿廖沙点了一下头,打开了通话器。

“T-34,听得见我说话吗?”

“非常清楚,看起来我正好赶上了!”通话器中的声音透露出猎手般的渴望,“下攻击命令吧,旅长同志!”

“立刻发起突击,不要让它们有机会重整!”阿廖沙将通讯器交回给Kv-1手上,拍了拍她的Arms,然后跳回到地面上,“Kv-1,你也转入进攻,为T-34扩大攻击的窗口,不要让一只灾兽离开这里。”

“……Да。”大地开始再度震动起来,从遥远的天边到咫尺的迷雾中,炮声在四处响起,那是T-34开始冲锋的象征。Kv-1转身看向被迷雾笼罩的厂区,机体上的履带重新放回到地面,“如果这是您的命令的话……我一定会完成它。”

 

 

雪花再次飘落到大地上,将战斗的残骸怀抱在永眠的坟墓之中。阿廖沙踩在一堆曾是灾兽的矿石上,眺望着四周已经停歇的战场,炼钢厂林立的建筑几乎被夷为平地,只有远处还有数处断壁残垣拱卫着其他两座尚未启动的高炉,而那些高炉也已伤痕累累了。

他呼出一口热气,看着战争造成的疮痍,一种可悲的想法爬上他的心头:也许有生之年,包括今天他有意摧毁的这座炼钢厂在内,再也不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一名Dolls拖着一块结晶碎片走过阿廖沙的身旁,将他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他看了一眼那名Arms被击穿多次,浑身是伤的T-34同位体,意识到战场还没有清点完成,于是跳下那堆矿石,向着厂房残骸的最边缘走去。

现在已经很难分辨出炼钢厂与四周雪原的边界了,曾经的围墙与边缘的建筑被彻底地夷为平地,而散落到雪地里的残砖碎瓦此时也混杂在星罗棋布的灾兽残骸当中,阿廖沙继续向前走着,时不时看见向他规定的集合地靠拢的Dolls,但她们最多只是看了一眼,然后沉默地继续向自己的目的地走去。脚下的遗骸越来越少,时不时还能看见几个被彻底损毁的Arms与碎成几块的Dolls,最后,在钢厂已经远远抛在身后,也几乎看不见战斗的痕迹的时候,阿廖沙找到了他的目标。

T-34正坐在雪地上,一手挽着一副残破的红旗,另一手则抽着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烟头,在她的脚边,躺着一具同样能称得上是T-34的遗骸。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T-34抬起头,看见阿廖沙正向自己这边走来。

“我从来还没有听说过学联军官对Dolls的作战有兴致的,还是旅长同志特别喜欢这这片雪原?”

“我只是认清了事实而已,”阿廖沙走到T-34面前坐下,从自己的大衣当中翻出了一包烟,抽出了一根之后,又示意T-34拿走一根,这让T-34愣了一下。

“我的职责就在这里,那我也不可能逃离这里的一切,无论是你们,还是雪原。”阿廖沙掏出火柴为自己点烟,当他打算给T-34也点上的时候,发现T-34已经抽起了自己给的烟。

“哼,说得倒轻巧。之前那个旅长跟你说了一样的大话,最后还不是精神错乱地大晚上跑到雪地里头把自己冻死了?”T-34将之前那个烟头扔到脚边的遗骸上,“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或早或晚。我们Dolls不怕死亡,因为我们早就已经死亡过无数次了,你们‘人类’呢?当死亡追上你的脚步的时候,你还会在这里悠然自得地说大话吗?”

阿廖沙看向那名倒在雪地里的T-34,灾兽的光束将她的整个肩膀融化,整条右臂不见其踪,光束带来的高温甚至立刻让她身上的创口熔合结痂,以至于黑色的“鲜血”也未能洒向大地。他伸出手,盖住了将那名T-34无神的双瞳,将半睁的眼睛缓缓合上。

“红十月的军官在服役的时候早就立下了自己的誓言,不会因为声明的次数而动摇。就算没有可以无限量产复制的身躯,你又怎么确定我与那些已经倒下的人类当中,不会有与你一样,向着超越个体的理想而献出自己的人呢?”

T-34的动作再一次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她才再次开了口。

“那只白色的怪物不击败之前,多少次牺牲都不会带来改变。”

“胜利不是几次努力、几次牺牲就能扭转的现实。”阿廖沙看着T-34的脑袋别过一边,他也转头看向雪原的边缘,“甚至可能不会是我们能够达成的目标,但在最终战胜灾变之前,每一次牺牲都不会失去它们自己的意义。”

地平线上,一轮残阳正从天上缓缓落下,将日间所有的死亡与色彩一并从这永劫的地狱中带走。

   

出生于笼中的人类们,

是否还能记起祖先们曾经所拥有的一切?

当高塔的灯光伴他们入睡时,

他们是否还会做一个古老的梦,

梦到自己在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梦到自己不用生活在绝望之中,

无忧无虑地在阳光下奔跑?

 

  

在听完阿廖沙讲的故事之后,我笑了起来。

“中校同志,您的故事也许可以给学联的报纸一份不错的头条文章,或者是给哪位大人物的演讲上多添几笔色彩。但既然我都来到这里了,我希望您可以坦诚一些。”

“统帅同志,我说的经历如假包换。”阿廖沙丝毫没有改变自己连上的神情,好似我对于他吹嘘的指控根本不存在一样,“您大可直接问下我提到的那几位Dolls这些事是否真实,你也知道她们对于学联宣传的态度。”

“那么,你怎么解释你的左手?总不能是哪天喝醉了酒躺雪地里不小心被Arms碾碎了吧?”

“这一点,我可能无法……”我看到阿廖沙的眼神突然偏到我的身旁,之后他的脸色彻底变了了。那句话语停在半截,直到数秒之后,阿廖沙再重新开了口:“……我大概明白了,统帅同志的过人之处。既然如此,我也不需要担忧学联的禁令了。”

他突然站起身,走到房间一角的柜子上,从里头又拿出了一套茶具。直到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身旁发生的异动,我猛然偏过头去,发现面前的光线早已扭曲,凭空多出来的一把椅子上,王座正饶有兴致地坐在上头,打量着面前为她到上一杯茶的阿廖沙。

我发觉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当我准备询问的时候,阿廖沙抢先开了口。

“统帅同志应该知道,红十月学联将自己领土上的TADIS塔全部改造了的事情吧?”

“当然。”我马上回忆起那天Kv-1带我去看高塔的情景,“我还记得,所有参与者都被要求噤声了。”

“绝望时期自然需要绝望的手段,尤其是越来越绝望的时候。”阿廖沙又看了一眼我身旁的王座,“但是,对于危机暂时解除的当下,我认为全City的大英雄,有资格够知晓这些令人不齿的过去,也有资格了解它是怎么开始的。”

“那是一个寒冷,还飘着茫茫大雪的日子……”

 

 

阿廖沙打开了装甲雪橇的舱门,抬起头,看见又一艘空艇冒着满天大雪,降落在刚刚投入启用的空港上。他又看向原来高炉的位置,那座高耸建筑的遗迹早已被清理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屹立在地平线上的洁白高塔,它的威严诉说着文明保卫者的威严,只是这座还未建成的高塔还未来得及装上保卫文明火种的明灯。

一位军官站从临时建造的营房钻出,和传令兵交谈了几句,然后转向阿廖沙的方向,向他招了招手。阿廖沙关掉装甲雪橇的引擎,踩着被清理出来的道路,向着临时调度站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是什么材料?”阿廖沙来到监督建设的同僚面前,“不止是火车,这周已经有至少5班空艇靠港了,要是部队也能靠这个频率补给,我们也不用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干耗着了。”

“电路设备,主要是建立起火种回路的晶体管。”那名军官接过阿廖沙递来的烟,借着对方的火抽了起来,“没有它们,这塔也就是个高一点的水泥墩子罢了。”

“我一直有个问题……”阿廖沙看了一眼营房里边焦头烂额的工程师们,再确认四周并无其他人靠近,往前靠了两步,“……TADIS的建设不一直是教会方面负责的吗?毕竟他们才是把握着TADIS技术核心的家伙。”

“有问题可不是好事,”军官皱起了眉头,“尤其是周围全是学联的监督人员的情况下,你可不是因为忠诚而被选来保护它的,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我当然知道,我们都是签过保密令的,不是吗?但目前的下发命令对我的任务毫无帮助,如果我不知道学联在干什么,就不能预估防卫的规模与时长,这对大家都没有好处。”阿廖沙也抬起头看向空港的另外一端,但他看的不是在设施四处到处巡逻的内务人员,而是远处拉起防线的Dolls们,“而且现在我手下那帮‘埃普西隆’都坐不住了,最近附近TADIS的塔功率都减小了很多,以至于昨天她们在驻地不到两公里的地方打掉了几只灾兽,而且塔的功率还有继续减小的趋势,再这样下去别说我的旅,连这座空港都要暴露在外。按我目前的补给率,前景可相当不乐观。”

对方盯了阿廖沙好一阵,然后叹了口气,示意阿廖沙向自己靠得更近些:“看在只有你能够保证我们安全的情况下,我就告诉你几点:我们就是在自行建设TADIS塔,来抵抗白新娘的灾害,这是上头一致通过的决定,为此,还有相当高级别的人来直接负责这个项目。”

“高级别?”

“呐,你看,雷科夫大将。”军官指向从飞艇上走下的人群,其中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身影尤其显眼——如果还不加上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女子的话,“你也知道他在最近学联全线收缩的状况下一路高升的经历,可以说是学联能派来的最好的人选了,不过有人说他想借着这次机会登上第一元帅的位置,当然也只是传言而已。”

军官抽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到脚下踩灭:“我该过去向他报告了,你最好也别愣在这,跟我一起过去,免得让自己惹上麻烦。”

“行,但还有一件事。既然学联如此重视,那为什么我连一点人员补充都没有?来个政委也好啊,就多了几个天天在指挥所里抽烟的内务人员,他们根本帮不上忙。”

“你又不是不知道学联的难处,你不是已经把你们军剩下的‘埃普西隆’全部拉走了吗?我甚至连一个T-34或者Kv也没拿到。听说学联会派来一些直属单位,估计他们的信心就放在这些家伙上边吧。”军官顺手把阿廖沙的那包烟塞自己的大衣里,“没准事成之后你就能当军长了,现在就再辛苦辛苦吧。”

阿廖沙苦笑了一声,拍了一下军官的肩膀,和他一起上去准备向雷科夫大将报告,就在他们的背后,未完成的高塔正屹立在寒风之中,无情地看着自己视野中来来回回的人群。

 

 

“呜哇哇哇哇哇!”Bt-5被远远走来的人影吓得跳了起来,甚至将面前的KV-1也吓到了,

“我、我我我什么都妹……没拿!”在Bt-5看清楚那是一名红十月军官后,她的声音变得更加颤抖了,强忍住哭出来的欲望,向着靠向他们的军官自暴自弃地大喊着,“我、我先去颂兴了!呜噫噫噫噫噫噫!”

在说完那句话后,Bt-5就扔下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Kv-1,飞一般地逃向了空港的方向,甚至在身影消失之前在雪地里栽了个跟头。Kv-1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来,看见阿廖沙已经几乎走到跟前,刚想要敬礼就被对方阻止了。

“继续让你的同位体站岗就好,我反正也就是过来呼吸下新鲜空气而已。”阿廖沙在Kv-1的阵位旁随便找了一块比较平整的残骸坐下,“接下来的任务很重,某种程度上关乎到学联的未来,我需要你们好好尽责。T-34在接上主意识之后变得更加暴躁了,我希望你没有收到更多影响。”

“是。”

“那就好。”阿廖沙坐在那块残骸上,掏出水壶喝了一口,酒精带来的暖意在他的身子里流淌,他回过头去,看着点点火花正从高塔的顶部落下——那是工程部队在安装TADIS最后的设备。

“旅长同志,请问我能和您说几句话吗?”

Kv-1的声音将阿廖沙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回过头去,发现Kv-1已经离开了Arms,站在他的面前。她脸上往常的拘谨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Kv-1冷淡而又坚定的眼神——他只在作战中见过这种眼神。

阿廖沙摆了摆手,示意Kv-1说下去。

“旅长同志为什么要炸掉那座高炉?您应该知道它对于祖国有多重要。”Kv-1将手搭在胸口上,上前了一步,“它是祖国的财产,是工人们用汗水与热血铸就的丰碑,为了能够在灾害面前保卫它,不仅是Dolls,连人民也做出了数不清的牺牲,不仅是上一任的旅长同志,和他一同工作的其他军官,甚至是曾经用双手构筑、运作这些建筑的工人同志们。他们的遗体甚至没能够送回到City里去,旅长同志来这里的时候,应该也见到了他们的墓吧!”

Kv-1停顿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变得激动。于是将视线移开,降低了自己的声调:“我和T-34一个人也没有救下来,只能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被雪原夺去生命。但是,直到最后一刻,那些同志还在跟我们说总有一天,这里的冰雪将会退去,到那时,就会有新的同志们来重启这些工厂。他们还告诉我,哪怕以后这里只剩下我们,也要替祖国好好守卫这些财富,不要给后来的同志们只留下一片废墟。但是,旅长同志,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Kv-1咬了咬嘴唇,不想再说下去,她低着头,看着雪花飘落在地面上,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阿廖沙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叹了一口气,然后他站起身来,扶着Kv-1的肩膀让她抬起头来,好看到她的双眼:“我与机动旅收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为友军撤离创造机会,为此,我们必须穷尽一切手段达成任务。而死亡,只是最无用的价码。”

阿廖沙将手收了回来,向一旁退了两步,好让Kv-1能够看到高塔下炼钢厂还仅存的遗迹部分:“我们正在战争当中——这是一场无穷无尽的生存斗争,它从来不给予,它只夺去,夺走我们珍惜或者不珍惜的一切,直到胜利为止。我们不及要面对如此的残酷的事实,我们身上所背负着的,更不只有逝者的遗愿。为了再多活一天,我们只能不断将自己拥有的一切一件件抛弃,就算遍体鳞伤,就算不成人形。只有这样,祖国、City、整个文明,才有活下去的可能。若文明的火种熄灭了,那又有谁来点燃它们呢?”

阿廖沙将手从Kv-1肩膀上收了回来,看着她继续低着头一言不发。许久,Kv-1才再度抬起头来:“我明白了,您对于很多事物果然有不一样的看法。但是……如果这是‘人类’活下去的方法,那也太残酷了。”

“这就是我们我们面对的事实,在胜利之前还有永无尽头的寒冬。如果我们不认清现实,不把握住每一次机会,就会被自己的幻想吞噬。”阿廖沙苦笑了一声,将帽子戴了回去,“人啊,有什么好呢?”

他坐回到那块残骸上,又喝了一口酒,一言不发地望着雪原中耸立的高塔。Kv-1也没有在说话,她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默默地站在积雪之中,直到四周再也听不见一丝声响。

最后是回到Arms上的Kv-1打破了寂静:“旅长同志,空港那边正在找您,我想您是时候回去了。”

“嗯。”阿廖沙将空了的水壶扔到雪地里,起身向高塔的方向迈步,“你通知下T-34,让她留一个同位体在空港外等着,你也是。如果正式作战任务不再做变动的话,我就会立刻向你们下作战部署。”

“了解。但旅长同志,我能知道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吗?”

“以往学联会指示指战员用一场坚决的反攻打断灾兽的前进矛头。”阿廖沙回头看向自己的部下,“但现在不一样。这一次,轮到我们等着它们来进攻。”

 

 

Pe-8将房门拉开,然后让出自己的位置,好让来客进入空港的指挥所内。阿廖沙踏入屋内,发现平时一直围绕在雷科夫身边的各类幕僚却不见人影,只有站在窗户旁的背影,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向您报道,大将同志!”

“你回来了。”面前的身影背着手,看着窗外空港大雪纷飞的景象,“部队的状况如何?”

“她们依然在执行外围警戒任务,考虑到工兵部队依然腾不出手来,我已经命令她们提前构筑了一部分防线。”

“很有先见之明,看起来我要求不替换原指战员的命令是正确的。”雷科夫回过头看了阿廖沙一眼,然后继续看向窗外的风雪,“你提交给我的防御部署我已经看过了,你的计划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大幅更改,要不然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

阿廖沙此时注意到一旁的地图架上挂着的是他上交给雷科夫的地图,从新增的标记数量来看,雷科夫和他的参谋们一定仔细参考过自己的计划。

“你的防御纵深太短,阵地布置过于分散,而且对于次要方向的投入太多。仅凭这样的防线,根本拦不下任何大规模灾兽群。”

“恕我直言,大将同志。我的部署目前都是围绕着具体情况安排的,经过上次的战役,该地区的灾兽数量已经减少到一个相当可控的水平。也正是因为这样,到目前为止,整个工程项目没有遭受过有组织的灾兽袭击。但是在最近这段时间里,原本负责保护这片区域的TADIS影响衰减过大,不得不考量到小股灾兽从这些空白地段渗透的威胁。”

雷科夫转过身来,盯着面前的阿廖沙,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必须重新部署你的部队,将防御阵地设立在西北方向,纵深需要达到至少25公里,同时放弃掉次要方向的防御,你不需要关注那些地段,将精力对抗放到即将到来的大规模进攻上。”

“我……不明白。”

“那是因为你对于学联在这里的工程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在雷科夫背后的窗户外,又一艘飞艇降落在空港上,“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我们正在教会眼皮子底下,让自己掌握火种的秘密。”

雷科夫示意阿廖沙拉开面前被盖着的沙盘,当阿廖沙掀开帆布,看到沙盘上那座已经象征着高塔的小模型,以及由各种棋子编排成的新阵地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雷科夫显然很满意阿廖沙的反应,他看了一眼沙盘上的布置,然后重新回身对着窗户:“两天之后,这座塔就要投入到全功率运作试验,来确定我们是否具备了建造TADIS的能力,而最为有效的试验者,便是在雪原上游荡的灾兽。为了让实验变得更加直观,Pe-8会在明晚进行一次轰炸任务,将更深处的灾兽大规模活性化,它们会沿着TADIS的缺口一路涌向你的防线。而你的部队的职责,便是在高塔全功率运作前,尽可能把来袭的灾兽钉在防线上。”

阿廖沙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要面对什么级别的敌人:“我明白了。但如果是那种规模的灾兽,我不确定以我手头上的资源能否拦下来,并且,次要方向上的灾兽……”

“工程队配属的部队会帮你拦下其他方向来袭的灾兽,你只要面对主要攻势就好。”雷科夫打断了阿廖沙的话,“至于其他支援,祖国现在处于困难时期,你已经拿到了这片区域最好的资源。此外,航空兵会竭尽全力帮你限制灾兽的进攻路径,而且学联在这里已经投入新式武器来支援你。”

“是那座塔本身吗?”

“远不只是。”

话音刚落,作战室的房门被打开,进来的却不是Pe-8或者是其他学联的军官,而是一名不起眼的白发女子,她待在房门的阴影里,向两人敬了一个简洁的军礼。

“她的代号叫‘K’,如果你能在作战当中提供灾兽大量聚集的坐标,她就会为你提供火力支援,最大程度地消减灾兽的数量。”尽管没有转身去看,但雷科夫貌似已经知道进来的是谁。雷科夫点了点头,于是阿廖沙能够听见作战室房门再度关上的声音,他不确定身后那名女子是否已经离开,还是继续留在房间里。

“事已至此,你还对学联交给你的任务抱有任何疑问吗?”

“没有了。”阿廖沙如释重负般地出了口气,“我会尽自己的力量完成祖国交给我的任务。”

“那就好,这件事就到此解决了。至于下一件事……”

雷科夫给了阿廖沙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然后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份档案,不好的预感让阿廖沙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我看过你的资料,为什么一个由内务部养大的孤儿没有被培养成内务人员,反倒是去了总参谋学院?”

“在我上军校的那年,祖国与其他学联的关系正处于低谷期,而由于我的民族基本分布星尘联邦境内,内务部决定不吸纳我进系统内。几经辗转后,我进到了参谋学院里。”

“那你会选择与你的民族切割吗?”

“不会。”

“哦?”雷科夫的眉毛抬了起来,他抬起头,瞟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阿廖沙,等着他作出一个解释。

“因为无论我做出何种声明,无论对自己的民族做出什么评价,无论如何尝试去摆脱它,我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不会因此而改变,我对于学联的忠诚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阿廖沙站稳了自己的脚跟,尝试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在一切开始之前,我的民族正处在最为灰暗的时刻,她的儿女被当作动物一般看待,她的政权腐朽不堪。而就在无数儿女为拯救民族而流血牺牲的时候,灾兽到来了,它们将我们付出的一切悉数摧毁,将整个民族推入到无底深渊,我们幸存的人民如同牲畜一般被赶到了City里,如同下水道的老鼠一般在各学联的阴影当中苟且偷生。”

阿廖沙感觉到面前一片晕眩,他甚至被自己说出的话吓到了,但他的声调没有一丝颤抖:“我绝大多数的同族,都曾是旅居于北美大陆的华人们,随着旧时代的难民潮来到了City,所以他们也追寻着旧时代的脚步,在星尘联邦里生活。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我们这类人因此效忠于星辰联邦,我们在City里,并没有一个称得上是家园的地方。支撑着我们生存至今的,是一个梦想——人类扫清一切灾兽,重归故土的梦想,只有那样,我们民族才能真正有机会被拯救,而红十月,为我们指明了实现这一梦想的唯一道路。为此,直到人类战胜灾兽为止,我会将我自己毫无保留地奉献给红十月,为了红十月、为了City、为了全人类,战斗到最后一口气。”

“你知道吗?你刚刚说的话足够让你被送去枪毙了。”

雷科夫的嘴角扬了起来,那是胜利的笑容:“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第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这个指战员不想着借这次的胜利从边境脱身,反倒是要求将自己更加陷进去,现在看来,我找到答案了。”

他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以让自己能够更好地打量着面前的阿廖沙:“可惜的是,你这样的人在学联里活得并不长久,甚至可能活不到下个星期。一个不被内务部相信的民族,是不可能出现在报纸上的,而你现在正在越过他们的红线,他们会带走你,让你在另外的人面前讲出你刚刚讲的话,然后把你扔进乱葬岗里。”

“但是凑巧的是,我是一个实用主义者,而且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在什么地方用处最大。”雷科夫拿起阿廖沙的档案,在上面写着什么,“如你见到的这件空空荡荡的指挥所一样,我需要一个熟练的参谋,但是以学联目前的状况,找到一个尽职的参谋如同大海捞针,更不要说是有过实战经验的了。而你,需要一个安全的职位来发挥你的才能。”

阿廖沙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冷汗在顺着脊椎往下流去,他十分清楚这段话意味着什么,但雷科夫说的话让他根本无法拒绝——他甚至不知道拒绝算不算一个选项。

“……我愿意接受任何学联给我安排的角色。”

“很好。”雷科夫把一封信夹到阿廖沙的档案里,然后合上了它,“那对我来说,已经足够算答案了。”

指挥所的房门被打开,Pe-8的身子探进了房门内:“雷科夫大将同志,工程队那边已经宣布完工了,他们希望您到场,来立刻进行一次低功率测试。”

“很好,告诉他们我马上就去。”雷科夫站起身来,重重地拍了一下阿廖沙的肩膀,几乎让他整个人垮下来,“你也该回去了,24小时内,我希望你能够按照我的计划完成部署,你应该知道现在你身上到底背负着多少东西。”

等到阿廖沙失魂落魄地从指挥所离开时,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他将自己的双手握拳,长呼了一口气,想要放松自己。

“旅长同志,能听我一句话吗?”

阿廖沙猛然抬起头,发现Pe-8还在自己身旁。

“请照顾好自己,不要让自己被学联的愚钝所埋没了,不仅是雷科夫同志,我们也希望您能够继续战斗。”

她拉开房门,走进了指挥所内,阿廖沙靠在墙上,不断地回味着刚刚听到的一切,直到勤务兵走过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摆了摆手,用手支着墙壁让自己站直,然后向着航站楼的出口走去。

他需要把所有的承诺扔到脑后去,因为他还有一场战役需要打赢。

 

  

在地狱之外庆祝吧,

这些Dolls被你们制造出来,

代替你们被送上毫无希望的战场。

但当把自己领入死亡的大门时,

请一定要想起这一点:

本应面对最深邃的恐惧的人,

就只有你们人类而已。

  

 

低沉的隆隆声从地表下传出,让大地都为之颤栗,地表的积雪被再度扬起,围绕着洁白的巨塔向上飘去。在高塔的塔顶上,冷峻的红光忽然亮起,穿透了四处飘散的雪花,向大地的彼端宣告着自己的苏醒。

积云开始笼罩太阳的余辉,那是雪原对踏足禁地的人类的回应,啸叫声从地平线的另一端传来,那是灾兽带来的信使,扬起的飞雪混在天边的雪暴中,交织成吞噬一切的雪墙,压向正在闪烁着红光的高塔。

最先出现在火力网里的灾兽,是分体构造的β石英,这些较为轻型的捕捉种灾兽悬浮在地面上,在前进时将数米深的积雪直接吹飞,炮火穿透扬起的飞雪射向灾兽的躯壳,将它本就破碎的构造炸得更为稀碎,接踵而来的是最为常见的净水晶,它们踩碎了地上同伴留下的遗骸,同样撞碎在最外围的防线上,第一道防线上的T-34忠实地扮演着绞肉机的角色,不断在有效射程内消耗着灾兽先头部队的规模,直到重型的蓝刚玉们如同一道长城一样加入战场,强行将战斗拖入更为残酷的白刃战中。

高塔下的控制站中,红十月的工程师正在不断跑进跑出,监视着高塔的运作效率,将各项参数调整至理论数值。阿廖沙站在为他清出的一个指挥角上,一边等待着从工程队那里要来的电报员接收发到他这里的海量信息,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战局的状况。

“T-34,灾兽主力上来了。”他拿起大型无线电台的对讲器,对照着刚刚递到手上的电文通知着自己的部下,“按照计划,逐次向第二道防线撤退。”

“让这些灾兽好过可太可惜了!”T-34的回应因距离而变得断断续续,而嘈杂的炮声更是让听清她的话难上加难,“我还能继续消减它们的数量!”

但幸运的是,阿廖沙不用猜就知道她会在讲什么:“这是命令,你还有杀更多灾兽的机会,撤出阵地,与Kv-1汇合!”

“啧……收到!”

一次坚决的反冲锋将阵地上的灾兽歼灭大半,刚玉高耸的外壳堵塞住了下一波来袭的灾兽,让T-34得以带着的同位体从防线后的树林撤出。但灾兽并不会给予对手太多机会,伤痕累累的透辉石从雪墙中撕出一片口子,在天空中宣告着灾兽的存在,紧随而来的苍榍石立刻俯冲下去,在冰封的树林中捕捉着任何正在散发的热源,用光束将目标以及藏身的树木一同分解。地面上的灾兽此时已经跨过了堆积在树林边缘的障碍,远射程的冰长石坐在自己同僚的遗骸旁,向着森林的方向进行炮击,干枯的树木被光束拦腰折断,带着熊熊烈火倒塌在雪地里。死去的森林被点燃,硝烟直冲向天际,再被冰寒的大气冻结。

 

 

控制站里的绝大多数人慌了神,他们手头上没有任何对付空中灾兽的Dolls,阿廖沙的部队里也没有,雷科夫承诺的空中力量看起来远远不够,哪怕有一些灾兽在俯冲时会因为自己伤势过重摔向地面。阿廖沙坐在无线电台旁,想要让树林里的T-34直接放弃掩蔽,进入第二道防线的工事内,但就在他看见空港送来的报告后,阿廖沙决定相信T-34的能力,让她继续按照计划行事。

正如侦察机传回的气象预报一般,雪原不再对正在进行的剧目置之不理,积云呼唤着它们的主宰,让狂风将它们扯到地面上,在战场的一角完全遮盖,扬起的风暴驱使着冰雪,以无人能及的速度袭向挡在它路径上的一切事务,几只灾兽不小心进入到了暴风雪的领域,随即被气流野蛮地甩在在地上,剩余的空中灾兽识趣地开始从战场撤离,躲避着雪原真正的主人。如同大地对高塔的回应一般,风雪将正在燃烧的林火熄灭,气势汹汹地冲向防线的更深处。但这场暴风雪并没有减少任何战斗的残酷,地面上的灾兽将自己的身影融在暴风雪之中,重新集结起致命的矛头向高塔进攻。

林子内的一切事物早已被炸得不成样子,灾兽在剩余的枯木间畅行无阻,气势昂扬地向林地的边缘冲去,但当它们还没有来得及冲出林地,又一轮炮火将它们直接击碎林线内,磷萤石钻入地下,用它们那致命的尾部向林外还击,打在火力点前加固的土堆上,扬起的雪花让对方暂时哑火。迅猛的石英抓住了机会,裹挟着充当着矛头的净水晶,撞翻了林地边缘层叠的铁丝网,冲出了林地,一边射击一边向阵地上的火力点发动了第一次冲锋——

——然后落进了数米深的反灾兽壕沟里

落入壕沟内的灾兽挣扎想要起身,但之前挂在身上的铁丝网让它们的动作变得无比迟缓,而分体构造的石英更是在冲锋的过程中将这些铁丝网甩得到处都是,甚至还会将同僚一起拖入到壕沟中,侥幸没有陷进壕沟里的灾兽,发现对方阵地上的飞雪早已经被狂风吹入到空中,而Arms的炮口正对准着它们。又一轮炮火打向冲出林地的灾兽们,将灾兽的躯体炸得到处都是。就在第一波灾兽开始逃窜的时候,长石将又一轮炮火打向Dolls的阵地,然后是第二波的灾兽涌出了林线,刚玉继续充当着坚固的攻城锤,抵挡着来自正面的炮火,踏着填满了沟壕,甚至还在挣扎着的的同胞的身躯,掩护着跟在身后的末境猎犬冲向红十月的阵地。

Kv-1指挥着她的所有同位体发动引擎,坚固无比的Arms冲出射击位,出现在地平线上,顶着迎面而来的火力和暴风雪,亮出炽红的白刃,向着涌向她们的灾兽冲去。

“旅长同志,第二道阵线已经和灾兽交火,方位是49 00 06!”

“‘K’,进行火力打击。”阿廖沙看着一旁楼顶上用于测量风力的棋子被直接吹飞到空中,打开了摆放在一旁老电台。“方位,49 00 06!”

“了解,急速射,18 18 03!”

那台看起来已经坏掉的老电台突然传出了答复。刺耳的呼啸声从楼外传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神了一下,看着几乎被暴风雪遮盖的窗外,一群群火箭拖着耀眼的轨迹从高塔附近升起,如同流星雨一般飞向战场的方向。铁雨洒向正准备冲出林地的灾兽头上,将已经被熄灭的林火顶着暴风雪再次点燃,因为壕沟而堆积在树林边缘的灾兽遭受了灭顶之灾,一轮又一轮的火箭撕碎了它们当中最为坚硬的外壳,进退维谷的灾兽在壕沟里燃烧,没有被立刻摧毁的幸存者发现它们被火焰所包围。灾兽的生力军被直接截断,陷入混乱当中,而在阵地上的Dolls们,将会不会让它们任何一个溜走。

Kv-1将盖在自己身上的刚玉残骸整块甩到地面上,重新在地面上用火炮逐个点杀还在移动的灾兽们。趁着灾兽火力间隙撤回的T-34们已经做好了重组,她们从正在清扫落单灾兽的Kv-1间穿过,向着树林的更深处冲去,她们的目标,是要击杀射程更长,能够从远距离威胁到高塔的后排灾兽们。刚刚还在火力支援的冰长石以及还没进入阵位的塔菲石刚想撤离,就发现亮着红光的刺刀直冲向它们,T-34如同恶狼一般撞进灾兽的队伍中,将任何尝试逃离的敌人撕成碎片。

暴风雪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掐灭再度燃起的火焰,漆黑的光束从视野之外射出,无刺绝鳄的狙击将几个T-34的同位体连同Arms一起炸得粉碎,剩余的T-34反应过来,扔下正在解体的灾兽,利用自己的正面装甲弹开从暴风雪里射出的光束,用手上的76mm炮向暴风雪中若隐若现的亮蓝色辫子回击。

“旅长同志,那帮杂碎又上来了!是第二波,规模更大!”

“‘K’报告,装填需要更长的时间,暂时无法进行火力支援。”没等阿廖沙接通,那个老电台就响了起来,就像对方已经知道前线部队的通话一样。阿廖沙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然后,他转向身后,叫住了正在工程师中来回穿梭的主管军官:“高塔还需要多久投入运作?”

忙得焦头烂额的军官从仪表盘上抬起头来:“还要一个小时,就能够开始逐步产生影响。”

“那我就给你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就撤离这里。”阿廖沙打开了固定式电台,“所有人,放弃第二阵线,退回到最后阵地进行防守!”

“旅长同志,请我直言,那会让高塔处于狙击种的射程内!”第一个响应呼叫的,的是还在阵地上厮杀的Kv-1。

“我不会让它们危害高塔运作的,执行命令!”阿廖沙切换了一下频率,“T-34,你肯定听得见,按照预先部署行事!”

 

 

暴风雪中射出的炮弹越来越稀疏,灾兽们捕捉到了Dolls们的溃散,发出了胜利般的嚎叫,它们再度从战场的残骸之中向更深处挺进,时不时踩碎挡在路上的同胞或者是Dolls的遗骸。

第三道防线在已经被放弃的村落之间打响,Kv-1藏身于被积雪几乎完全淹没的木屋之间,对灾兽作最后的抵抗。控制室内已经乱作一团,军官们已经开始驱赶完成工作的工程师准备开始撤离,勤务兵跑进跑出,将各种各样的材料搬到室外停放着的卡车上。阿廖沙依然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窗外已能从风雪中依稀分辨出的炮火与灾兽发出的光芒。在确认K能够联系到空港之后,他就已经让电报员将设备拆走撤离,此刻陪伴在阿廖沙身边的怀表,他抬起头,看见高塔的红光再增强了一分,如同雏儿一般试图挣脱周围飞雪的束缚,而它的最终考验即将到来。

一道光束擦着高塔的边缘飞过,然后是第二道,灾兽的攻击让工程队的神经变得更加紧张起来,卫兵们将基地周围颤颤巍巍的BT-5赶出去,让她们去尝试袭击在远处的狙击种们,阿廖沙抬起手,让想要到他面前讨说法的军官停下来。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怀表,看着秒钟逐渐走向自己最开始的位置。

“……时间到了。”

呼啸的暴风雪中传来发动机的尖啸,正在射击的无刺绝鳄昂起了头,想要寻找新出现的热源方向,但没等灾兽反应过来,亮红色的刺刀已经插进了它脆弱的腹部中。阵位周围的Dolls“遗骸”活了过来,冷启动时扬起的飞雪幻化在暴风雪中,让爬起身的Dolls们如同鬼魅的幽灵一般,T-34抖落覆盖在Arms上的积雪,冲向毫无近距作战能力的灾兽们,将它们再度死得粉碎。

“这里是T-34,第二道阵地上的狙击种与防卫种全部报废了!”

“做的好,往阵地靠拢,同时把沿路的家伙都打成碎片!”阿廖沙同时打开了那台老电台,“‘K’,再度攻击上次的坐标,阻断下一波灾兽,然后你就开始转移到空港方向。”

背后的人群传来了欢呼,那不是因为正在的狙击灾兽被击溃或者是火箭弹再度升空,阿廖沙转过身来,被告知高塔已经正式投入运作,尽管目前的影响范围还很小,但已经可以完全自行运作了。工程师们与军官们开始一起收拾任何带的走的设备与数据,开始准备撤离的最终程序。

还在战地上鏖战的Dolls们接到了撤离的指令,Kv-1带着哭哭啼啼的BT-5向着另一个方向脱离战斗,她们还需要在撤离途中尽可能地把灾兽吸引到自己身上来。T-34冲出雪丘,从一只净水晶的头上碾过,与其他同位体一同加入到了撤离的队列之中。

然后她正好看见了高塔被光束击中的那一瞬。

在卡车上的军官们惊叫起来,看着高塔在暴风雪中燃烧,又一发光束打在了高塔上,硝烟几乎将塔顶的红光掩盖,阿廖沙停下他的雪橇,看着屹立不倒的高塔,意识到了什么,等到第三发光束射中高塔的时候,他推断出了灾兽的方位,发动了自己的装甲雪橇,脱离了还愣在原地的车队。

从高塔被攻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T-34开始向着光束发生的方向冲去,但她们吸引到的灾兽遮盖住了她们面前能看见的一切,被灾兽拖住的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塔一次又一次地被击中,一点点地把她们手边的胜利夺走。

就在这时,Dolls们的电台里传来了声音,在这种距离上,只有大型的固定电台才能联系到她们。

“Kv-1,T-34,能听见我说话吗?”

“非常清楚,旅长同志!灾兽正在攻击高塔,快撤离那里,让我们来处理!”T-34向着电台大喊,“我们马上就击碎这帮怪物过去!”

“不需要,继续你们的任务,我能够处理这些灾兽。”

“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

“我现在就在这堆黑曜岩中间跟你们说话。”阿廖沙看了一眼地下室外正在发射光束的灾兽们,“你们已经完成了目标,歼灭了全部有远程威胁的灾兽,现在它们是在用对空用的灾兽向高塔这个足够高的目标射击,而它们的阵地就在我们原来的驻地上。”

“……您想干什么?!”T-34意识到了一丝不对,“不要干傻事!让我们……”

“它们就快要摧毁高塔,听从指令!”阿廖沙打断了T-34的话语,“我会引爆留在驻地的所有干涉弹药,哪怕不能杀伤灾兽,这也会让他们来不及摧毁高塔。”

“你这傻子!不要去送命!”

“不要担心我,继续战斗。”阿廖沙坐在了自己曾经用过的椅子上,将帽子放在了桌子上,他笑了起来,向无线电的那端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现在向你们下最后一个命令,保卫祖国母亲的一切,直到胜利的那天到来。”

怀表上的指针归零,安装的炸药将整座弹药库引爆,在暴风雪之中升起了一个夺目的火球,毫无准备的黑曜岩被冲击波震倒在地,然后被飞散的砖瓦掩埋。

红光摆脱了四周的硝烟,突破了风雪的封锁,四周的灾兽被这道冷峻的红光驱散,逃窜进了暴风雪之中,满身疮痍的高塔挺立在风雪之中,向大地骄傲着宣布着自己的初生。

它高举的光源,便是文明的火种。

   


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所有能做的事情,

哪怕它最后不是我们所想的那个美好结局。

我们会将我们的希翼交给下一代人,

让他们带着我们的遗产继续前行。

在这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之中,

人类永远不会消亡。

  

 

阿廖沙看见了幻觉。

他看见了一片没有风雪的大地,来自东方的朝日正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照耀着生机勃勃的万物;

他看见了这片雪原的主宰,看到自己的部下一次又一次地冲进共生种的领域中,直到从天而降的火焰将她们救出;

他看见了那座摇摇欲坠的高塔,塔顶的灯光已经熄灭,灾兽在它的脚下肆意游荡,随意地摧毁着文明留下的一切痕迹。

阿廖沙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废墟之中,他茫然地塌陷了一半的天花板,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死去。知觉先他的思绪一步回到他的身子上,阿廖沙立刻感到了自己的左臂传来的疼痛,他转过头去,看到了自己鲜血淋漓的左手,而手肘以下的部分正卡在一台绞车的残骸当中。他转头看向地下室的出口,发现洞口竟然没有被堵上,但风雪中高塔的灯光,反倒比他失去知觉前还要黯淡。

我需要去重启它。

一个念头鬼使神差般地涌入了阿廖沙的大脑,他挣扎地想要坐起身,但是他的左臂却一直卡在绞车里无法动弹,他看了一眼那个原本用于维修Arms的绞车,将自己的身子转了过去,低温和飘进地下室的风雪让他对痛觉变得麻木了起来,他检查了一下绞车露在塌方外的部分,发现释放绞车的把手早已扭曲变形,无法使用。留下的,只有将绞车启动收紧的把手。

阿廖沙咬了咬牙,拉下了它。

绞车发出一声尖啸,将阿廖沙的左臂卷入其中。阿廖沙大叫起来,刺骨的疼痛几乎让他再次昏阙,在数秒之后,他的左臂连带着上边的衣服被整个折断,他痛得向后缩去,在地板上蜷缩着呻吟。等到自己稍微能够稍微恢复知觉的时候,阿廖沙他紧咬着牙关,在还未倒塌的半个地下室中搜出了自己原本放在着的医疗箱,将自己左臂还剩下的残肢包上,然后无比艰难地爬出地下室,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阿廖沙看向四周的废墟,确认了之前的灾兽早已不见了踪影,一声巨响传来,他再次抬起头,看见高塔了亮光猛然地变小,几乎消失在暴风雪之中。

必须要尽快,阿廖沙拖着自己的身子穿过四周的废墟,他惊讶地发现自己雪橇竟然还没被毁,他跳入雪橇当中,用仅存的一只手发动了引擎,向着高塔的方向驶去。

 

 

雷科夫站在空港的平台前,全然不顾身旁的风雪和正在发抖的幕僚,看着工程队的车队正在艰难地从暴风雪中开向空港。

撤离的工人和卫兵跳下车,欢呼着与他们的同伴相拥,军官们则如释重负般地来到雷科夫面前,向他骄傲地报告自己的成果,雷科夫点头以示他的赞许,然后让他身旁的同僚一个一个将这些军官送进航站楼里。

一个身影从空港的另一端现身,从人群的视线之外摸到了雷科夫的身边:“先生,‘K’和其他断后的Dolls回来了。”

“她知道Dolls们的指挥官的下落吗?”

“她说那名旅长为了保护高塔,只身引爆了弹药库,为高塔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时间。”Pe-8叹了口气,“但是T-34和Kv-1坚持要去雪原找回他的遗体,为此在和空港的DOLL调度员起争执。”

“你去跟她们说明情况,让她们接受现实。她们还需要重新调配到与白新娘的决战之中,不要让这点事……”

夹在在风雪声中,一阵低沉的,犹如蒙古号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仅打断了雷科夫的话语,也让正在庆祝的人群停了下来。然后,那群人惊恐地发现高塔的亮光黯淡了许多,欢呼声很快转变成了嘈杂的吵闹声,军官们慌慌张张地把负责的工程师一个个抓来,询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收到的攻击无关,高塔现在的出力不足,必须提升功能。我们在控制站里留有增加能源输出的设备。但是得提升多少功率,必须重新计算合适的范围……”被拉到雷科夫面前的工程师压着被狂风吹起的设计图,在上边胡乱地写着什么。

“没有那个时间了,Pe-8,准备起飞。”雷科夫打断了工程师的话语,“你要么五分钟内给我一个答案,要么我就让她直接提到最大功率。”

Pe-8刚走了两步,然后突然觉得脚底下传来细微的震动,她抬起头,正好看见高塔突然发出耀光的那一刻,塔顶红光在短暂的爆发之后,恢复了以往的光亮,骄傲地闪耀在风雪之中。

正在和调度员争吵的T-34看着高塔的亮光重新恢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甩开了Kv-1拉着她的手,直接跳上自己的Arms,不顾卫兵的阻拦,直接冲入了雪原之中。

Kv-1在T-34离开后的几秒钟内也回过神来,她也跳上自己的Arms,在卫兵们惊愕的眼神之中,发动了引擎。

“各位同志,相当抱歉,但我们还要把我们的指挥官接回来!”

 

 

阿廖沙走出了控制站,一瘸一拐地向着高塔的脚下走去,他能够感觉到暴风雪正在夺去他的最后一丝温度,但他也清楚除非他把控制站拆得精光,要不然在室内室外没多大区别,而他绝对不会那样干。极端的寒温已经把他的伤口冻上,但这依然让他每走一步就变得更加艰难,戴着手套的右手碰到了什么硬物,阿廖沙抬起头,看着被灾兽留下几道划痕的高塔上,亮红色的光芒正在无情地闪烁着。

他靠着高塔底部的外壁瘫坐下来,看着高塔的红光勉强在风雪中照耀出建筑物的痕迹,阿廖沙在身上摸出了自己的怀表,看着上面的指针已经不在转动,他将自己的怀表塞回到身子内,然后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全身放松下来,任由暴风雪将自己的脚印吹散,准备让自己迎接早已注定的结局。

“汝后悔吗?”

阿廖沙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正站在他的面前,她的话语冷彻似冰,但丝毫不为寒风所扰。

阿廖沙笑着摇了摇头:“我为何要后悔?”

“汝正步入死亡,无人将为你立起丰碑,仅如草芥一般消散。”

“我不惧怕死亡,因为我已尽我所能,我已完成了我的职责,就和在这里死亡的所有人一样,我们不需要任何石碑来纪念,因为我们已存于生者心中。”

“有趣……”白新娘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暴风雪中,“吾已得汝回答,吾将给予主与汝之礼。”

“吾携吾主之言而来,汝将不会葬身与此,直至汝将更伟大的剧目完成。”

等到阿廖沙的眼睛再度对焦,发现面前白色的身影已经消失,而嘈杂的狂风之中,断断续续地传来了几声嘶哑的呼喊。

 


Pe-8打开作战室的房门,来到了窗边独自站着的身影旁。

“暴风雪正在扩大,需要我去找他们回来吗?”

“不需要。”雷科夫摆了摆手,“如果他们都回不来,那就让她们去吧,这都是可以接受的损失。”

“……明白。”Pe-8站在雷科夫的身边,和他一同辨认着暴风雪中的每一个轮廓,最后,她在地平线上发现了什么,“……他们回来了。”

“停下,这里是人类区,你们……”

“快让开,你们没看他快死了吗!”T-34将自己的Arms停在空港边缘,喝住了想要上来阻拦他们的卫兵,让一旁的Kv-1继续向空港的航站楼开去。

阿廖沙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航站楼前重新聚集起来的人群,拍了拍Kv-1的肩膀

“Kv-1,放我下来,这段路交给我来走就好。”

“嗯……”Kv-1将自己的Arms停下,将阿廖沙放回到地面上。她担忧地看着阿廖沙摇摇晃晃地向着人群走去,自己也跳下Arms,以让自己好及时在阿廖沙倒下的时候扶住他。

阿廖沙看着雷科夫在幕僚的簇拥下也走出了航站楼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站稳了自己的身子,然后重新睁开眼睛,向着人群的方向走去,他的步履越走越坚定,仿佛风雪与伤痛从未摧残过他一样。他来到雷科夫的面前,在寒风中挺直了他的身板,向着面前的大将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红十月同盟,第126机动旅报告!我部已击退来犯的灾兽,确保了高塔正常运作,完美完成了学联下发的任务,请指示!”

周围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雷科夫走上前,站在门外积雪的地面上,向着面前断了一只手,宛如冰雕般的阿廖沙回礼。

“祝贺你,祖国不会忘记你的贡献。去医疗点治疗自己,你可以让你的Dolls带着你去,我会等着你从医院里出来。”

雷科夫把手放下,头也不回地向着航站楼里走去,他的幕僚一边将其他的围观者赶走,一边跟上雷科夫的步伐,也消失在航站楼中。阿廖沙看着走在最后的Pe-8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将航站楼的门关上了。他呼了一口气,整个人直接垮了下来,在他倒在地上之前,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身子,然后他看见Kv-1再度把她搀扶了起来。

“旅长同志,医疗站还在空港的另一端,请让现在我扶您过去。”

“……我一直没能有时间谢谢你们。”阿廖沙看着身旁的Kv-1抬起头看向他,“是你们把我从死神的门前带回来了。”

“您说过的,旅长同志。”Kv-1将头偏回去,继续扶着阿廖沙向医疗站走去,“要我们好好守护祖国母亲的一切。”

阿廖沙抬起头,看向在暴风雪中闪烁的红光,也许对他来说,这道光就是他在雪原的返程票。

而对于这些Dolls来讲,那只不过是下一天的入场券罢了。

  

 

Соловей, голоси — всё мне чудится,

夜莺啊,歌唱吧——把我的希翼唱出来吧,
Что Крещенье Октябрь снова сбудется.

祖国她经历风霜,定会生机勃勃。
Ещё Октябрьская речь не задушена,

红十月的言语绝不会消亡,
Ещё сможем сберечь слово Ленин!

导师的话语将被永传播!

  

 

熟悉的歌声将我拉回到现实,我意识到这是自己在街道上听到的曲子,而现在,它正从走廊外飘进房间当中。

“那就是我在边境上的最后一天,当我从昏迷中醒来时,我就已经在这间屋子里了。很可笑,不是吗?尤其是在你知道了那项工程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阿廖沙端着他的茶杯,苦笑了一下,里头的茶已经凉了,但他一口也没喝,“后来那些学者得出了结论:临时的超载虽然能够维持塔的稳定运作,但它的效率会在一段时间之后降到令人发指的程度。然而这个结论在已经发生在白新娘被击败,红十月重夺边境的时候才被提出,更不要说学联会不会承认这样的结果。”

他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摆在两个空杯的旁边,我看向一旁的位置上,发现结晶王座早已不见踪影。

“可是雷科夫不是承诺过你一个职位吗,怎会让你在这里冷藏如此之久?”

阿廖沙摇了摇头:“元帅同志已经履行了他的承诺,他让我跳过了所有调查的流程,将我放到这里来。”

他站了起身,从墙旁的书架里抽出了一个文件夹,回到桌前,将它摆到桌子的空位上。

“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为雷科夫承担参谋的工作,时不时会有各种各样的战役资料,通过Dolls的手,送到这个房间内,有时候是以前学联进行过的战役,用于总结经验,有时候……是正在规划的战役。”

我拿起那个文件夹,上面赫然贴着“卫冕行动”的标签,随手翻开了一页,立马发现了在进攻结晶王座时,红十月Dolls们使用过的战役路线。

半掩的门被推开,TIS走入房门之间,向我与阿廖沙报道:“学联那边已经同意将中校同志转入维修部指挥下了。”

“……我明白了。”

我将文件夹合上,站了起身:“我相信您能够完成我的需求,而如果这是Pe-8,以及雷科夫元帅的选择的话,我认为你将是红十月能提供给我的最佳人选。”我向阿廖沙同样站起身来的阿廖沙伸出了手,“我祝我们之间合作愉快,阿廖沙中校。”

“我姓林,就这么称呼我就好。”林中校笑了起来,用他仅剩的那只手握住了我的手,“我们都会有挥之不去的东西,不是吗?对于我来说,那既是我的民族,也是一个梦想——”

“——一个能够在阳光底下自由奔跑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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