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图书馆的二创:代表人……姐姐……我到底该怎么办……(潤事务所篇:二)
第二卷 图书馆异闻录
第六章 为了拯救自己的事业,要我赌上一切,又如何?!

【都市时间-凌晨四点三十二分】
负责这条街道的清道夫们刚刚完成对此处的“清洗”,它们沉重的金属身躯一边碾碎着地上的血肉与残肢,殷红而粘稠的液体随着碎块溅起到半空,在发黄的墙壁上留下暗红色的瘢痕,就像不良少年的信手涂鸦,凌乱而无序。
这是今晚的最后一遍“扫尾”,只要把剩下的“垃圾”解决掉,这些清道夫就能结束这天的工作,回到“嬷嬷”那里去,好好维护一下被血液浸透的铁皮身躯了。
清道夫们加快了“清洗”的速度,那些睡在街上的可怜人无不被清道夫的尖锐铁爪撕成碎肉,然后化为液体,被迫作为清道夫的燃料开启自己的新生活,从伤口中喷出的血液在空中形成了雾,血腥味弥漫在整条街道之中。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清道夫们的面前掠过,清道夫们一顿,正待上前处理,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身影的踪迹。
很快,四点三十三分就到了,清道夫们也不愿再继续拖下去了,它们调转方向,向“家”的方向走去……

芬恩捂着自己骨折的右臂,强忍着疼痛,踉跄着向事务所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他拖着右臂躲过了三批清道夫,这最后一次最为凶险,他差点就被发现了。
他们这次的私自行动并没有得到代表人的允许。
“这次回去,代表人肯定会十分生气的吧……
早知道……就不擅自行动了……”芬恩低声呻吟着。
他抬起头,眼前一亮——事务所的大门就在自己面前!!
泪水涌出他的眼眶,他觉得自己所受的所有折磨,包括——
目睹同事惨死的恐惧,
右臂骨折处的痛苦,
这一路上清道夫狐疑视线带来的压迫感,
街道上弥漫的血腥味所带来的不适感,
都在看到事务所大门旁的那盏路灯后完全被驱散。
变形路灯发出的微弱光芒,照亮了芬恩疲惫的心灵。
“我……做到了……我终于……回来啦!”
芬恩强撑着自己发软的双腿,三步并作两步,猛的冲向事务所的大门!
duaug~
芬恩没能冲进事务所,而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去路——
是钢化玻璃门。
……因为事务所等级较低,只能长期处理低级委托,导致事务所入不敷出,收尾人们长期领不到薪水,对事务所怨念深重,而事务所的法人代表乎已经完全放弃了对事务所的掌控,任凭与事务所签约的收尾人们纷纷跳槽,转到别的事务所去——
虽然那些事务所相比于原来那所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至少有稳定的薪水可以拿,不至于沦落到要靠依附帮派维生的屈辱境地里去。
而代表人对此也完全不置可否,任凭下属跳槽如跳水,不仅完全不关心,甚至还有点……期待见到这种情形?
但无论如何,隶属于事务所的收尾人们几乎都已跳槽。
而那些因为各种原因,不能跳槽的收尾人,就只好蹲在家摸鱼,靠依附帮派过活,等到发薪水的日子才会来事务所碰碰运气——但后一种情况下,这种来碰运气的收尾人会有大概率被代表人强制给予委托,处理完委托还不一定拿的到报酬就是了。
像之前的甲和乙就都是因为想来碰运气领薪水,结果被代表人强制要求去处理“在太阳落山之前帮可怜老奶奶找回走失的喵咪”的委托的。
可想而知,在这种日益衰微的景况下,这种守备松懈的事务所,根本没有小偷会选择不进去的对吧?
而代表人对此的解决方案是——买两扇钢化玻璃门装上。
至于为何不让收尾人值夜班守门……要人家牺牲宝贵的休息时间来给你干活,你欠人家的薪水总该先结了对吧?
一个事务所能够混成这样,也真是……呃……不容易。
但这道钢化玻璃门肯定想不到,在它有限的一生里,它还是截住了一个人的——
但不是小偷。
……
芬恩捂着头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他对回到安全地带的希望再次消散。
支撑着他的信念没有了,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似乎都只剩下了黑白。
芬恩扑倒在地,眼前的世界慢慢陷入了黑暗……

……
这里……是哪……
为什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有……
喂!
有人吗!
有人在吗!
有人……等等!
那个白影是……
姐姐?!
她怎么会在这里!
姐姐——姐姐——
怎么一句话都不回呢……
算了……走近看看吧……
为什么……姐姐会在这里……为什么……
(急匆匆的脚步声)
……姐姐!你刚才怎么只顾着低头
姐姐?
姐——
(哐*钝器敲击颅骨的声音)
咳啊啊——!!!姐你干嘛……
等等!你不是姐姐!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等你下去之后再问吧!!
啊!!不不不不要!我还——
(咔吧*骨头碎裂的声音)
(吧唧*液体滴落的声音)
(扑通*躯体倒下的声音)
不要……
我还……
不想死……
姐……姐……
(咔哒*吧唧*靴子踩断骨头,液体飞溅的声音)
(令人发毛的死寂……)

“……不要!不要杀我!我还想见姐姐!!!”
芬恩猛的惊醒过来,从沙发上坐起。
他恐惧的环视四周,熟悉的事务所布景让他放下心来。
“呼……原来刚刚只是……梦啊……”
芬恩长舒一口气,刚才的噩梦把他吓得魂不附体。
在那个漆黑的世界里,他看见姐姐向他走来,他兴高采烈的冲上前去,猛的一看——
这个“姐姐”的脸上戴着一个漆黑的面具!
她……不,是他!举起手中的长剑,劈向了自己的脑袋……
芬恩不敢再继续回忆下去,他用力摇摇头,把遭受了过度惊吓过后的恐惧都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擦了把汗,微微喘着粗气,回味着刚刚的感受……
“……你醒了啊。”
坐在沙发旁宽大扶手椅上的黄发男子将手中的烟蒂随便一丢,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用沉着冷静的声音对刚刚苏醒的芬恩说道。
“啊!潤……代表人……”
芬恩的眼里突然染上了一丝恐慌,他用蚊子般的声音颤抖着对着黄发男子自言自语道。
芬恩很恐惧,因为这位黄发男子,就是他所供职的潤事务所的代表人——潤。

芬恩清楚的记得,潤代表人是怎样将那些擅自违背事务所规定的收尾人赶出事务所的,尽管那些可怜的家伙跪在地上发了疯般向潤磕头,但他们就算是把头磕碎,也注定是阻止不了潤先生把他们像扫垃圾一样丢出事务所的坚定决心的,而这些被当做垃圾丢弃的人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芬恩的视线里。
潤凭借着令人诧异的的执行力和足够强硬的手腕,曾经卓有成效的管理着他的事务所。
潤没有珍惜他人生命的意识,在他看来,收尾人就是只该被利用、被抛弃的工具,所以他能够毫不犹豫的牺牲下属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对他来说,这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当他还是九阶收尾人时,他曾与七个刚入行的后辈一同去处理一个传闻级的小委托,但当他们开始处理委托之后,才发现这场委托的危险程度已经达到了都市传说级,这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而潤利用自己作为前辈的威望,成功怂恿了所有的队员前去送死,在他视人命为草芥的指挥下,每个队友的牺牲都发挥出了最大的价值——当最后一个队友倒下之后,委托目标已经遍体鳞伤,体力接近极限,而润毫不紧张的踱步上前,三拳就结果了委托目标的性命。
事后,潤向前来调查的协会人士的解释是,委托的危险程度大大超出了传闻级的范畴,所有同伴因为事先未做好心理准备,反抗无果,被委托目标直接击杀,而潤则独自与其周旋,自己解决了目标。
在利益面前,他选择放弃底线,选择掩盖真相。
他毫不犹豫的将七条曾经鲜活的生命抛之脑后,而这样的牺牲,换来的却只是潤前辈一个人的晋升。
在润本人看来,他们只配做自己的垫脚石。
在都市,要坚守底线很难,但放弃底线比做其他任何事情都要容易。

协会的调查人员经过详细核实之后,认可了潤的说法,这只是因为潤在他们临走时,悄悄将两个牛皮纸袋分别塞入了两位协会直属收尾人的口袋里。
两位收尾人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为首的那个用自己的右手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就径直走出了潤事务所的大门。
时值凌辰三点,街上并没有太多行人,除了街角奄奄一息的耗子,和事务所前那盏孤灯之外,没有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三天后,协会的评定结果终于出炉——潤凭借在该委托中的优秀表现成功晋升八阶收尾人。
而潤也在应对调查的过程中意识到了人脉的重要性,所以,从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事务所——也就是“潤事务所”——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把委托之外的时间拿来发展自己的关系网,而j经过他这七年来兢兢业业的经营,潤事务所终于——
——来到了倒闭的边缘。
潤事务所没有足够的实力,等级较低,只能长期处理低阶委托,导致事务所长期入不敷出,绝大多数的收尾人都不肯听从潤的指挥,而是习惯单独行动,而潤也完全不去过问自己下属们的行程,除了强制让某些还敢再回事务所来讨薪的收尾人去处理委托之外,他几乎放弃了对事务所的管理。
这是一滩死水,没有任何流动起来的可能性,自从潤事务所的年度报告上出现赤字之后,潤就逐渐放弃了对自己事业的挽救——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关系网并没有起太多作用,那些收了自己礼物的人,有涵养的在他来时对他笑脸相迎,以礼相待;没有涵养的就破口大骂,蹬鼻子上脸,但他们的目的都出奇的一致——他们不想伸手帮助这个陷入困境的所谓“好友”,只想他让赶快消失在自己面前,全然不记得自己收下对方的礼金时那副称兄道弟的亲热嘴脸有多么的真诚。
一群文化修养参差不齐的人,用或含蓄或直接的方式,只为表达同一个意思——
滚滚滚滚滚,你这小白脸别再来烦老子,哪里凉快你就待哪儿去,总之别来烦我!
人情世故啊,人情世故。
都市的冷漠已经深入骨髓,完全侵染了大部分都市人的内心,
而这种情形,当初决定建造都市的那些人,是否想到了呢?
这个问题放在现在,自然不会有答案,也不可能有答案。

但是,仍有一部分人坚守着自己的理想,
就算这理想暂时被名为“现实”的黑暗所遮掩,
但,
只要这种子能够冲破死寂的黑暗,生长而出,
它所散发出的光芒,必将照耀整个都市。
但芬恩现在根本不可能理解这些,就像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潤代表人没有让他当场滚蛋,反而留下了他,还细心的处理好了芬恩骨折的右臂。
而现在,从这条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已经消去了大半,芬恩只觉得他的右臂已经完全恢复了,他跳下沙发,欢快的挥舞着自己的右臂,就好像一个得到救援的溺水者在岸上大口呼吸一样激动而急切,从他的年龄上来说,这种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在这个人类寿命可以轻松达到一百八十岁的时代,二十岁的他跟小孩子也并没有多大区别。
而潤猛吸一口嘴上的香烟,吐出一口灰白的烟气,尼古丁和焦油的味道让芬恩打了个颤——
“对不起对不起!潤代表人,我差点忘了你还在这里,真是对不起!”
芬恩吓得赶快立正站好,对潤鞠了一个90度的躬,肉眼可见的诚挚竟然让正准备训斥他的潤硬生生将批评的话语咽了回去,转而面无表情的向芬恩说道:
“没别的事,只是喘口气而已。”
天生乐观的人,也就是所谓的“乐天派”,似乎生来都自带一种“乐观场”(表述可能不够规范,但这已经是我能够想到的最为贴切的词汇了),能够不自觉的影响周围人的情绪,将乐观传递给需要的人,这点用在芬恩身上就很合适。
“……这件事你不用太过上心,因为我有问题要问你,芬恩:你的两个同事去哪了?”
“啊?他们……”
芬恩向代表人叙述了他们在图书馆里经历的一切。
叙述完成之后,他猛然回想起了两个同事的惨烈死状,恐惧重新缠上了他,他双腿发抖,回答的话语全都颤颤悠悠,如同久病初愈之人。
“……唉,算了,现在追究这个也没有意义了,他们违反了事务所的规定,在处理委托时三心二意,如果他们能够回来的话,我也会将他们解雇。我的事务所,不需要不守规矩的工具。”潤叹了口气,随后随手丢掉已经燃尽的烟蒂,略有些不屑的说道。
“但是,潤代表人,那座图书馆……”芬恩试图向代表人辩解那座图书馆存在的真实性,但潤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就粗暴的打断了他,就着之前的话接着说了下去:
“这都市里暴毙的收尾人比比皆是,而你的同事违反了事务所的规定,就算他们活着回来,我也会以违反合同为由将他们从我的事务所除名。”
“而你,本来也要和你的同事一样,被我从事务所里除名,但鉴于你带回了有价值的情报,我就破例让你继续留在我的事务所,但作为违反事务所规定的惩罚,你这个月的薪水就不用领了。”
“而且,由于你上报的‘图书馆’一事,虽然具有潜藏的价值,但我缺少切实的,更多的情报,这种只能算作传闻级的委托没有让我组织人手前往调查的价值,所以……”
潤停顿了一下,同时用凌厉的眼神看向芬恩,看得芬恩不自觉的咽了一大口口水。
“……话说回来,那两个人就这么轻易的在你说的那个……什么……‘邀请函’上签了字,然后一扇门凭空出现,就把他们带走了,是这样吧?这种当他们也能上,真是愚蠢……”
潤却并没有就着那个“所以”继续说下去,反而插了几句有关那两个收尾人智商的题外话,这位工于心计的代表人似乎是想稍微缓和一下芬恩的情绪,方便接下来他编织理由去更加合理的利用芬恩——这就是他的行事风格,不到手上最后一个棋子的价值完全榨干,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是,你跟他们不一样,芬恩,你是聪明人,这点你我都清楚,所以,你也知道,我们潤事务所不会在这种无聊的恶作剧上浪费时间的,对吧?”
潤冷漠的声音在停顿了数秒后再次响起,冷漠的语气和时刻转变的态度让他的真实想法更加难以捉摸,但就算口头上吊着副漠不关心的口吻,但他眼眸中那抹一闪而过的炽热却还是小小的出卖了他(这种情绪波动可逃不过我的眼睛!)——
但这灼热只是一闪而过,如流星般消失于潤的眼角,冰冷刺骨的犀利目光再次对准了芬恩,如同尖锐的匕首,狠狠刺进芬恩稚嫩的心灵深处。
那刺骨而深邃的寒冷使芬恩不由得浑身一颤,来自前辈的威压真切的作用在他的身上,但他却一反常态的坚定开口道:
“可是……潤代表人,虽然我只是个九阶收尾人……但我能感觉得到……这次事件……绝对非同小可……”
两个同事惨死的景象已经深深镌刻进芬恩的潜意识中,那彻骨铭心的恐惧,也许尽芬恩一生,他也不会轻易忘却吧……
但潤此时还是坚定的守着自己的固有认知,他带着揶揄的语气讽刺道:
“呵,若果真如此,还真是抱歉,是我看走眼了,我竟然在几秒前才知道,我们这家连个像样的赞助都拉不到的低档事务所,还能有幸聘请到您这般感官敏锐的……九阶收尾人,得知此等喜讯,寒舍还真是蓬荜生辉啊……”
“这……”
“意识到自己的浅薄与狂妄了吧?现在就给我听好了,井底之蛙!——你所无法想象的疯狂,正如呼吸一般,在这高楼林立、血水横流的丑恶之地不断上演!!”
潤的语气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他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声音里慢慢带上了愤怒的痕迹: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罪恶之都,每个成功人士的脚下都流淌着鲜血,每颗心脏的深处都燃烧着漆黑的烈焰!!
“那些高踞巢中的贵族,将自己的染血羽翼互相交织、重叠,编织成覆盖整座都市的庞大阴影——我们这些,所谓,高贵的,生而平等的‘人’,在他们眼里就是只配苟活于社会底层的渣滓,他们可以——用眼钞、用‘奇点’,用他们所培养的鹰犬,用他们制定的法律与禁忌,用他们所能拥有的一切来折磨、剥削、压迫我们,他们以这些东西给我们带来痛苦,只是为了看到我们因绝望与幻灭而扭曲的内心,看到我们脸上的悲伤与崩溃,以此换取他们内心的愉悦,从他们脸上的傻笑中表露出来,给他们无趣的生活带来些许微不足道的慰藉,仅此而已!!!”
“而有时,少数理解了游戏规则,表现的足够配合的幸运儿,也会被这群傲慢的先生们赋予向上攀爬的权利,但那毕竟只是‘少数’,我们这样的‘大多数’却只配挣扎于这由钢筋水泥构成的地狱之中,永世看不到升入天堂的理想,而只能在黑焰炙烤中沉默而悲哀的迎来自己的结局!!这便是我们的命运!!!”
“我们只是家小小的低端事务所,本来就只该处理好我们份内的工作,超出我们能力范围的委托,我们根本承受不起!!就像你刚刚跟我叙述的那样(如果你说的都是真实情况的话),你们都认为,图书馆是一个机会,一个能使我们事务所飞黄腾达的宝贵机会!!但你们的冒险行为不仅没有得到回报,反而让你的两个同伴失去了性命!!且不说你们事前就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就算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你们三个弱小的九阶收尾人,凭什么去和那种强大的存在去抗衡?!!”
“这次你运气好,从泥沼里侥幸挣脱了出来,但你的同伴呢?而且,就算你这次活下来了,你能保证下次你还有这样的运气吗?!你能保证自己能从下一个泥沼里挣脱出来吗!”
“芬恩,我们没有足够的能力,就算我们接下了这项委托,我们也没有足够强硬的实力来完成这项委托!你明白吗!!图书馆的水,绝对不止你我二人想象的那么深!!这万丈深渊足以将你,我,这家事务所,甚至是整个都市都全部淹没!!我们就算最后注定要死,也不能当那第一个淹死在这万丈深渊里的牺牲品!!”
“你能理解吗!芬恩!”
潤似乎发泄完了一般无力的瘫倒在那张宽大的破沙发上,一直插在大衣右口袋里的手终于被他拔了出来,他右手中的火柴盒在拂晓光芒的照耀之下之下却显得如此灰暗。
他擦燃一根火柴,点燃了夹在左手上的香烟,他将海绵烟嘴无力的塞进口腔,深吸一口,吐出一股苍白而浑浊的烟气——劣质香烟特有的烟气。
“所以……你听懂了吗?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此刻的潤早已失去了平日里那种犀利的气场,整个人显得颓废而萎靡,与以往那个杀伐果断的代表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呼……而且像你这种拿不出证据的事,也根本不值得去调查……”潤吐出第二股呛鼻的烟气,随口吐出一句刺人的话,向前倾了倾身子。
芬恩还沉浸在刚刚潤揭露给他的残酷震撼中,久久无法释怀。
血淋淋的现实就这么被潤撕下了饱含希望的光鲜外衣,露出了被它深埋于内核的丑恶与龌龊,这对芬恩这样一个初出茅庐、尚有万丈热情的年轻新人来说,当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如果……如果真的像潤代表人说的那样,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命运早已由出身注定,无论做何努力,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的话……
那我的奋斗,
还有……什么价值呢?
芬恩觉得自己的心中好像被抽离了什么东西似的,开始摇摇欲坠,仿佛只要轻轻踢上一脚,就会轰然倒塌的样子。
窒息感再次涌上大脑,此时的芬恩急需一些突发事件来将他从这巨大的压迫感中拽……
……呵,还真是说来就来——
金光一闪,芬恩清楚的看到,随着一道金芒从虚空中一闪而过,一个薄薄的烫金信封凭空出现在了潤的办公桌上。
“潤先生!啊不!潤代表人!看啊!看桌上!”
“那里古嘞?!什?……”
似乎刚刚缓过劲来的潤代表人顺着芬恩诧异的目光看向办公桌——
一个烫金信封静静的躺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上方,在晨曦下闪耀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潤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对着父母的在天之灵起誓,他从来就没把这东西放在那堆打印纸堆中,以他的细心,他是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他缓缓起身,走向办公桌,慢慢拿起那薄薄的信封。
信封质地坚韧,通体呈黑金色,暗金色的流苏装饰点缀在信封的四角,肃穆中透着一股华丽而又厚重的质感。
“你这家伙……到底在耍什么把戏!”潤一边有些恼怒的嘟囔着,一边打开了信封,一张薄薄的纸从信封中自动滑出,仿佛具有生命一般飘进了潤空着的左手,而他右手中的信封则重新化作金芒,慢慢消散在了空气里。
潤看了看那张薄纸——
那是一张邀请函。
黑金色的纸面上,印着数行烫金文字,具体内容如下:
尊敬的来宾朋友们:
我们诚邀您前来图书馆。
图书馆的馆藏
将化作您渴求的一切。
不管是知识,还是财富,名誉,
甚至是力量,
您都可以从图书馆中获得。
然而图书馆内暗藏重重试炼,
若无法经受试炼,您—亦将化作馆藏。”
——安吉拉 敬上
潤的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邀请函下方那些可能存在的“书”——
《脑叶公司之书》、《R公司之书》,《TT2协议之书》……
在邀请函最下方所列的书单中,竟然有整整十五个书名,而且这些书要么就和“翼”有关,要么就和“奇点”有关,作为都市人,潤很清楚,如果这些书能够卖给十二协会,或是其它的“世界之翼”,这群贪婪的豺狼一定报出天价,竞相抢购!
只要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以一个足够满意的价格将书卖出,潤就可以解决事务所的财政危机,实现绝地翻盘!
自己人生的转折点就这么被捏在手里,潤平生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丝不真实感。
他双目血红的死死盯着这张可恨又可敬的薄纸,任凭自己急促的气息吹拂在漆黑的邀请函表面而不自知,直到芬恩出声:
“那个……潤……代表人?潤代表人?您还好吗?”
他才从这突如其来的狂躁中冷静下来。
“呵——呼~~,没事,我没事,芬恩。你先回去吧,下午……不,你傍晚再来,我……”
“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潤又一次无力的瘫倒在了沙发上,那苍白而无血色的脸庞,疲惫的眼神,还有那由内而外散发着的颓废气息,都是芬恩从未见到过的。
平日里的潤行事果决,作风狠辣,不管遇到什么困境,遭受到什么挫折,潤也总是一副冷静的样子,显得很是可靠。在芬恩眼中,他所认识的那个代表人与眼前这个迷茫而无助的男人根本无法重合在一起——这是多么奇怪的事呀!
芬恩一边胡乱思索着,一边有些慌张的向潤行了一礼,说道:“那……那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推开事务所的大门,迎着初升的朝阳走去,很快就看不见了。

潤掏出口袋里的一个小物件。
那是一个铁质的小十字架。
这个十字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暗红色的铁锈几乎覆盖了十字架的整个表面,没有一点金属该有的光泽,被倒悬着钉在上面的金质耶稣也只剩下了半个身子——圣贤的躯体从腰部以下被某种锐器一分为二,腰部下面的那部分也早已遗失,但反而是这缺了半个身子的耶稣更显出了殉难该有的那种悲凉和壮烈,残缺反而带来了美感。
潤百无聊赖的盯着这缺了半个身子的耶稣,只一秒,他就将这铁十字转了过来,露出了同样锈蚀的厉害的反面。
但有一点需要注意,虽然这铁十字遍身长满铁锈,但是刻在十字架背面的那行字附近反倒没有一点锈蚀的痕迹,反倒散发着它原有的金属光泽。
那行细如蚊腿的小字很不好辨认,可不知怎的,润一下子就看清了这句话的内容——
胜者为王
败者为寇!
以暴制暴!
唯暴独尊!
潤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疯狂。
但这丝疯狂很快就被懦弱与无助完全淹没,再难寻觅。
潤皱了皱眉,忽然鼻头一酸,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夺眶而出。
强烈的无助感,伴随着莫名的悲伤,不断充斥着潤的心灵。
潤眼前的世界很快变得模糊不清,泪水滴在手中的小十字架上,顺着那行字流下,渐渐浸湿了潤的风衣。
泪眼朦胧中,一张刚烈而又带着些许戾气的俊俏面孔浮现在潤的眼前。
“……弟弟,你要记住……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
只有暴力,才是唯一的法则,
现在,老爸和老妈,都已经不在了,
你二哥又是那种样子……
你说说看,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能保护得了你呢……
唉……现在说这些,只会让你更加伤心,我没说错,对吧?
弟弟,你已经长大了,要尽快坚强起来,知道吗?
总之,无论如何,一定要记住——
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不会有人敢来欺负你,知道吗?
……
……看来,你是已经理解了我的话了,那么,帮派那边还有事要处理,
姐姐……就先走了。
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
唯一值得我去守护的亲人……
也就……
……只剩下你了吧……
所以,潤,以后如果姐姐不在了,你也要坚强的活下去,好吗?
……
……”
潤无助的用手捂住了脸,但泪水还是不断的从指缝流下。
他痛苦的抽泣着,姐姐的话语不断的在耳边循环,但越是循环下去,潤的无助感就越发强烈,他呜咽着吐出一句话:
“……姐姐……我到底……该怎么办……”
没人可以回答他。
姐姐的“遗物”在潤的手里不断闪光。
那是潤的泪水在朝阳下的闪光……

中午十一点四十五分。
潤在经历了一个上午的徘徊挣扎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强忍下哭泣的欲望,深呼吸了数次,随后将手伸向了桌面上的终端.
但尽管已经下定了决心,在碰触到终端之前,潤的手还是停顿了一下。
但他眼中的犹豫只是一闪而逝,他还是毅然而决绝的拿起了终端。
“答应姐姐,活下去……”
直到今日,他才真正明白了姐姐话中的含义。
在这都市,活下去很难,但只要能活下去,运气总有一天能够站在自己这边!
他决定放手一搏。
他要活下去,他要履行自己对姐姐的承诺,以自己的力量,在这都市像个真正的人一样,光荣的,有尊严的活下去!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有多么冒进,前方的黑暗中隐藏着多少危险,但尽管如此,他也绝不会改变他的决心!
这个心如铁石的男人,以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为赌注,向撒旦换来了筹码。
这筹码是漆黑的地狱之火,只有在黑夜中才能看见。
而潤的命运,也将被完全掌握在这黑色的毒焰之下——若他赢得赌局,这焰将会焚尽他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带给他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成为后巷居民羡慕不已的“幸运儿”中的一员。
但他若是输掉这次赌局——
他将付出超越生命的代价。
但潤已经想不到这些了,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缓缓滑动着,通讯录中那一大串被他打上了“债主”后缀的名字险些使他当场崩溃——正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但潤在一次次的借与还之中早已入不敷出,债台高筑,自然也结下了不少的债——还不完的那种。
潤的手指滑动的速度随着通讯录下滑的速度一起越来越慢,最终停下——通讯录到底了。
而通讯录的最后一栏上,那个没有做任何标注的的联系人,在一大堆“债主”中就如鹤立鸡群一般,显得十分扎眼。
潤重重的皱了皱眉。
要换其它时候,他绝对不会找这个人借钱,即使借了也不可能欠债。
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唯一的,真正的朋友。

潤在他不长也不短的人生历程中,见过很多人,也见过很多见不得人的肮脏与黑暗。
他凭借着他一生积累的经验,自认为已经完全摸透了人心,有些时候,他甚至可以凭借直觉判断出一个人的品行高低。
但这种直觉在碰上这位朋友的视线时,总是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相对于巢中的那些(甜美)贵族,这位小朋友简直可以用“清流”来形容。
出身于K公司董事家庭的他,自小便集万千瞩目于一身。
据他本人所说,在他六岁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内定为了K公司董事会的一员,七岁就拥有了全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十四岁就成为了K公司董事会的一员,早早的踏入了特权阶级的行列,他的经历足以让那些奋斗了一辈子还呆在后巷的耗子们当场气杀自己。
按道理说,这位天之骄子&人生赢家&亿万富翁只需要待在巢里,享受不用为生存发愁的平静生活,过完自己的一生,也就完全值了。
但他偏偏跑到了后巷。
尽管印着他照片的寻人启事早已飘遍了(除N巢外)都市的每一个角落,但他却依然没被找到。
那他会在哪里呢?
在潤事务所对着潤死缠烂打,希望成为潤事务所的一名收尾人,“摆脱那种平静到令人发狂的废人生活,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
双引号内的是他的原话。
潤最开始是十分懵逼的。
你放着K巢的锦衣玉食不要,来我这连赞助都快拉不到的破事务所来喝西北风?!
你这不是犯贱吗?!
但他犯贱归他犯贱,出于对自己的钱途和贱命的关心,潤还是稍微思考了一下——
该不该答应呢?
这个问题,无非就两种答案,两种命运
1·答应——潤答应了这位年轻人进入自己事务所的请求,但假如他这一行为被K公司发现的话,他绝对逃不过去K公司“解释”一下的命运——至于他将经历什么,将以何种形态向K公司解释,就全由他们自己来决定了。
潤对此持悲观看法。
总之,这个入职申请,潤不能接。
现在,潤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答应不了,那就别答应了!
潤用最决绝的说辞拒绝了年轻人的入职申请。
但这小子很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卸下了背在身后的大袋子,将它放在地上,然后唰的一下来开了拉链——
眼钞。
全是眼钞。
全TM是面值两百的大额眼钞!!
在那一刻,潤感觉自己的三观发出了“啪”的一声,直接碎了一地。
年轻的保险箱最终还是顺利的加入了潤事务所。
但潤没要他的钱。
翼公司员工(如果要较真的话,董事也算是翼公司的员工)给你的钱,你也敢接?
万一这钱是他挪用公款带出来的,你收了不就是替他销赃吗?!
万一到时候K公司找上门来,自己性命不保,岂不是冤枉至极?!
潤不能不小心,而且知道怎样的小心。
就算自己要死,也绝不能死在这种事情上!
而且,不收钱这种行为,也能给这位初出茅庐的保险箱一个较好的第一映像,等这位小少爷玩够了回巢里去了,如果以后有些事要处理,也会更加轻松。
而小少爷自然也开开心心地被潤蒙在鼓里,就这么相安无事着过去了四个多月……
直到那次处理委托。
按道理,传闻级的小委托不会出太大乱子,但对方的强大的确超出了潤的预期。正因对对方实力的误判,潤事务所损失九位九阶收尾人,潤本人为了保护小少爷,背后遭到重创,好在小少爷拖着重伤倒地的他一路爬回了事务所,这才捡回一条命。
当潤醒来之时,他正面朝下趴在事务所的二手沙发上,背上的伤已经用纱布细心的包扎好,房间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消毒水味冲进潤的鼻腔,他忍不住咳嗽了一下,正准备翻身,却被一只修狭洁白的手顶住了背部。
“请您先不要动,潤代表人——您的伤还没完全康复,我觉得您在伤好之前先保持这个姿势最为稳妥。”小少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声音中满是愧疚和无奈,也许是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他今天的语调异常的低落,对潤的称呼也带上了敬词。
“非常感谢您这些天来对我的照顾,但我还是觉得,您最开始给我的忠告……是正确的。收尾人每天要面临的危险,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竟然……竟然会认为收尾人是个很光荣的职业……认为自己最终能够成为像‘殷红迷雾’那样的传奇……结果最后……才发现自己只是个累赘,是要自己的上级舍命去保护的人……我……真是太天真了……”
“我要走了,潤代表人……感谢你对我这些天以来的容忍与关照……我趁你昏迷的时候已经处理好了你的伤……按那种药的药效,再过一晚您就能恢复如初了……我最开始带来的那袋眼钞,都放在您的保险柜里了,我想……十万眼应该能够支持您的事务所继续运营下去了吧……总之……谢谢您,潤代表人,我们……有缘再见吧……”
脚步声响起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那孩子走到事务所门口,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对了,潤代表人,如果您以后……遇到什么困难的话,用终端联系我就行了……我一定会尽我全力帮您解决……”
“嘎吱~”
斑驳的木门发出了吱呀吱呀的扭动声,久未上油的门锁轻轻响了几下,又被轻轻合上。
寂静充斥了整间事务所。
潤的眼角忽然流下了一行清泪,他没有做声,只是静静让眼泪随着钟表的滴答声滑落在地面,悄无声息的润湿严重积灰的地毯。
三天后,潤走出了事务所,他的胸前佩戴着姐姐在临行前给他的那个十字架。
此时正是早晨六点,初生的朝阳给十字架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泽。
潤将背上的包打开,一阵微风吹过,背包中的眼钞随风飘洒空中,渐渐洒满无人的小巷,印有“眼”符号的烫金钞票在朝阳下跃动着诱人的光泽。
潤并未在意身后飘扬的钞票,只是微闭着双眼,感受着吹拂在脸上的和煦秋风,向着前方走去。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目标,他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将要去往何方。
“喂,前面那个小白脸,包里装着什么好东西啊?!给爷几个看看!!”
几个尾随了潤一路的耗子将手揣在被钞票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慢慢逼近了潤,他们浑浊的瞳孔里藏着贫穷与无知,恶意与贪婪明晃晃的写在枯瘦的面皮上,让这些本就肮脏的面孔更显出丑恶的本貌。
“哦?你们要这些吗?那就都给你们好了吧……”
潤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取下了背上的包,将剩下的钞票全部倒在了地上,然后向后退了三米,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那群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敢上前的耗子。
“这……这……我……我们……没想要这么多……”领头的耗子颤抖着回答道。
“没事,这些东西,我也用不上了,你们要,就都拿去吧,呵。”
潤没再多说一句话,他默默转过身去,身后不出所料的传来争吵和厮打的声音。
见利忘义,财欲熏心,这便是大部分耗子的共同特性。
潤的嘴角微微一斜,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巷。
尚未被捡拾干净的眼钞在九月中旬的朝阳下闪耀着圣洁而又不祥的光……
……
“……唉,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潤的嘴角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
他最终还是沦落到了需要靠朋友来帮助的地步……
怀揣着复杂的新漆,潤苦笑着按下了终端的拨号键……

K巢,K公司董事会。
熙莱的终端久违的响起了铃声。
“唉哟……又是谁打的电话啊……”
刚刚宣布结束会议的熙莱不自觉的重重叹了口气——就在刚刚,他好不容易说服了董事会内半数成员支持他对马格努斯工坊的投资计划,此时正想放松一下的他被这通电话一搅,自然有些恼火——他有些烦躁的接通了打来的电话:
“喂?你谁——”
“您好,这里是潤事务所,我是事务所的代表人,潤。”
潤?哪个潤?
熙莱愣了半秒,一时间竟然没想起来这人到底是誰。
潤……
潤……潤……
等等!潤?!!
“您……是潤代表人吗?!”熙莱的语气骤然有些激动起来,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也变得激动了起来。
自从父亲病重,宣布辞职以来,自小便承载了父母强烈期望的熙莱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父亲在K公司董事会的主席位置,不久后父亲去世,虽然他继承了父亲百分之六十五的遗产,但随之而来的焦虑也折磨的他苦不堪言,他曾多次想给潤打个电话过去,但苦于公务繁杂,实在挤不开时间,没想到潤会主动打电话过来,这令深陷事业泥沼的熙莱终于能够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真……真的是你啊!潤代表人!”
“嗯,是我,好久不见。”
“自从上次我们见面……已经过去好久了啊……潤代表人,你现在过的还好吗?”
“好?呵呵,其实并没有呢,不仅没能过好,反而越来越窘迫了……”
“啊?我记得……我留了十万眼给您呀?那对您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应该不会这么快花光吧?”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勉强搪塞过去后,潤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感,向自己唯一的朋友解释自己打来电话的目的:
“那个……能借我点钱吗,熙莱?我要处理个委托,要雇几个人……这次委托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有预感……不,很好的预感……”
“啊!原来是为了这个呀!你需要多少?待会我转给你……”
熙莱像是长舒了一口气似的,而潤从中清楚的感受到,这么多年过去,这孩子还是保持着对生活的渴望与热情,这从他对自己的热情态度中就能看出来。
润的心中生出一种无端的愧疚,但他只是沉默着等着熙莱自己说下去。
“那……你人选定下来了吗?”
“哦,我这边……是有个合适的小伙计……其他人选还没定好……不过……两千眼应该够用了……也不用太多……万一回不来的话……”
“哎呀潤代表人你说这些干嘛!钱我转给你就是了……不过两千眼……”
“两千眼……太多了吗?”潤的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
“不……不会太多,反而太少了,对您来说,这么重要的委托两千眼根本不够用,这样吧,两万眼!我马上就给你转过去,你就不要推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等……”潤正想出言阻止,但那小伙子已经挂断了电话。
【您好,两万眼钞已经转到您的账户,请您注意查收,格林银行,持续为您服务~】
两万眼已经到账,潤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再次拿起终端,潤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我是潤……对,是我,这次有个委托给你……钱不是问题,我可以毫无压力的将这次委托的报酬和之前欠你的那些,连本带利还回来……这不是开玩笑,我有预感……这次委托,我们一定可以一本万利!……对,人手是不太够,但是有那个小伙计一起去就行了……就是那个芬恩啊,上次你说长的很俊的那个……这次只是先进去试试水而已,又不是正式行动,要那么多人干嘛……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跟我一起处理,委托的收益,你六我四……你说什么?你已经晋升八阶收尾人了,要加钱?!……唉,好吧,你八我二,行了吧?那就这么定了吧,下午四点到我事务所来,委托细节那时候再告诉你……好了,再见。”
挂断电话,潤捂住了额头,他只觉得冥冥中好像有一道无形的深渊,正不断想他吐出诱人的光焰,试图将他吸引过来,然后突然将他完全吞噬……
而他明知靠近深渊极度危险,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一个疯子清楚的知道自己疯了。
那种无法遏制的无力感和绝望感,足以将一个心智健全的青年推向那无法挣脱的黑夜。
正如上述所言,潤已经完全失去了遏制自己的能力。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已经失去了停下赌局的最后机会。
事已至此,
是一鸣惊人,
还是万劫不复,
只在一念之间!
为了自己的未来,他无路可退,只有——
——殊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