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园故（番外三）
宋亚轩刚刚被马嘉祺接进侯府不久，挨的第一顿打，不能说是挨的最重的，却是印象最为深刻的。
宋亚轩没有来侯府之前，马嘉祺就是家里最小的，朝堂上的父亲，家里的事情也是哥哥打理，除了自己挨揍的时候没人护着，天塌下来了都有人帮自己撑着。
那天是机缘巧合，在一条几乎无人问津的小巷里碰到了被好几个大一点的街头混混欺负的宋亚轩，那时起，马嘉祺也是第一次做哥哥。
母亲知书达理，父亲也深明大义，侯府上下没有人因为宋亚轩的过往而为难他，从把他当客人，渐渐到当家人，当主人……
但是小孩是敏感的，从小的生活经历让他始终缺失安全感，马嘉祺陪了好多个夜晚，才勉强能不做恶梦。
将近两个月，在终于适应了新的生活之后，在马哥的不断开导下，终于愿意尝试一个人出门。
“出去吧，去买点喜欢的，好吃的好玩的都可以，随便去哪里，不用担心，他们认识路，会带你回来的。”马嘉祺说着吩咐了几个信得过的跟着。
运气不好的是，刚出门不久，就碰上了曾今的那些人。
恶言恶语的讽刺，不识时务的想要动手。被身边的人制服之后，又肆无忌惮的阴阳怪气起来，细数他往日落魄时的种种。
如果让哥哥知道自己的曾经，会不会嫌弃？
鬼使神差的，宋亚轩起了杀心。
“公子。”手下的人抓住了宋亚轩想要拔剑的手，“我们回去吧，这件事情会有人处理的。”
马嘉祺身边的人，自然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马嘉祺。
听了事情的经过，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先出去吧。”他需要好好的思考一下。
宋亚轩的敏感，马嘉祺是心中有数的，他可以接受小孩因为长期无依无靠的生活而造成的一些不好的习惯，但是品行上的问题，是绝对不可以的。
或许，需要好好谈一谈……
宋亚轩从回来的时候就有些患得患失，晚饭也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刚准备埋着脑袋回自己房间去，就被马嘉祺叫住了。
“你别这么凶，把亚轩吓着了。”母亲的出面维护让马嘉祺有些哭笑不得，合着每次我被教训的时候，也没见您大发慈悲来救救我……
“知道。”马嘉祺不失礼貌的笑笑，转头对宋亚轩说，“坐着，等大家吃完跟我走。”
话音刚落，就看见小孩像受惊的小鹿，眼神慌乱，不知所措。
“多吃一点。”马嘉祺又夹了两筷子菜，放进宋亚轩空空的碗里。
“抬起头来看着我，地上有什么东西？”吃完饭跟着马嘉祺进了房间，就看见宋亚轩一直低着头，咬着嘴唇。
“亚轩，关于今天出门的事情，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马嘉祺叹了一口气，还是把宋亚轩拉到旁边来坐下，这小孩，迟早有一天自己把自己吓死。
“遇到……一点事情，但是已经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钟叔叔说他会处理的，后来我也不知道了……”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理？把他们全都杀了吗？”马嘉祺话音刚落就明显感觉到小孩的身体一僵，顺势就跪了下去，也没有组织，“回答我。”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
“我要听结果，不听解释。”
“不会的……”
“说谎。”
“钟叔叔拦住我了……”
马嘉祺心里很清楚，宋亚轩一直在避重就轻，不敢把肯定的答案说出口。
“去把外厅墙角花瓶里的藤条拿进来。”
宋亚轩拎着还带水的藤条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马嘉祺手上还拿着一把戒尺。
“哥哥……”宋亚轩不傻，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他不是不怕疼的，却很能忍，曾经在小巷里被人欺负的时候，遍体鳞伤也没掉过一滴眼泪，从能在大家终于放过他之后，强撑着让自己回到避风的地方。
曾经看见人来的时候会害怕，现在看着哥哥手里的戒尺也会害怕，但这两种情感又好像是不一样的，前一种是绝望的，后一种竟然是渴望的？他知道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念头，但是他怕马嘉祺会憎恶，会对他失望，所以不敢说，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一直含糊其辞。他希望接受惩罚之后，可以得到宽恕和原谅。
“我想，今天应该要给你立个规矩。如果犯了错误，就要接受惩罚，挨罚的时候，跪着，褪去下衣，整理好自己的衣摆。所以，你还站着吗？”马嘉祺看着小孩傻乎乎的站着，忍不住多提醒了一句。
跪下容易，脱了裤子挨打却不太容易，宋亚轩跪了半晌，除了脸越来越红，没有下一步动作。
“亚轩，要求褪去下衣，不是为了羞你，是为了不给你带来额外的伤害，衣服挡着，看不见是没法把握分寸的。”
等小孩终于整理好自己，马嘉祺又发号了下一个指令：“趴到我腿上来。”
“我的要求可能不少，但是并不算苛责。”马嘉祺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知，大户人家的规矩极多，但是他不想把这些附加给一个还什么都不太懂的小孩，他是哥哥，如果真的有一天因为无心之失惹上了官场上的麻烦，所有人责任大可以他来承担，马嘉祺给宋亚轩定的，是属于他自己的规矩，是关于生活的，关于成人的。
“第一，做任何事情都不要以伤害自己的身体为代价。”马嘉祺每说一条，就会落三下戒尺，五分的力气，三下交叠在一处，只留下一道红痕，足以见得下手并不重，于宋亚轩而言，虽然有痛感，但是绝对不会无法忍耐，倒是眼下的姿势和处境，让他的脸一直烧红。
“第二，不要说谎。你可以有自己的秘密，你可以回答我不想说、不能说，但是不要糊弄我，因为我对你的信任影响了我的判断，还有，当你犯了错误，问话的时候，不可以不回答。”马嘉祺依旧抬手打了三下，却又追加了一句，“若是日后真的让我抓到你说谎，像今天一样，是要罚在嘴上的。”
“知道了，哥哥。”宋亚轩立即做出了回应，看来学的还是挺快的。
“第三，不允许胡思乱想。一个月以前，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不要总是觉得我会把你丢掉，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不是的，我没有……”
“你看，你又急什么？亚轩，同样的，我罚你，不是不喜欢你，也不是为了让自己解气，是希望能提醒你，帮助你。就想我会因为要早功的早上睡了个懒觉被哥哥拎起来打一顿跪上一个上午，会因为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掉出一粒米被父亲打好几个手板。但是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才会去费心费力的管我。我对你，也是一样的，我希望你能变得很好很好，所以才会给你提出很多要求，你能明白吗？”
“嗯，我知道的……”
“最后，我不允许在发生类似今天的事情，我觉得你是仗着侯府的人跟着，才萌发了这种想要杀人灭口的念头的，这种事情，必须扼杀在萌芽状态。”马嘉祺的声音不似之前那般温柔，宋亚轩下意识的跪直了，都没有意识到马嘉祺也正好松开了原先压在他背上的手。
“我们今天要算的，就是这个的账，三十藤条，但是介于你刚刚和我说谎了，翻倍。”
“啊！”第一下藤条落在身上的时候，宋亚轩才知道前几条规矩，是因为自己没有触犯，才一笔带过，真的挨罚，怎可能如此轻松？只一下就没有跪稳。
“手，不许撑着地面，在碰到地，就重来。”
马嘉祺点了点宋亚轩的胳膊，破风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身后钻心的疼痛，只挨了三下，却比之前十多下肿起的都要明显的多。
“哥哥……”挨罚的小孩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从马嘉祺宣布惩罚之后，便没有再说话，站在身后也看不见，对于宋亚轩来说，相比于可以预料到的疼痛，跟让人心慌的是未知的沉默。他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过失，哥哥此时到底还有多生气。
“啊！”第十下，格外重的落在臀腿上，敏感细嫩的皮肉迅速充血，也拉回了宋亚轩的思绪。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十下报数，认错。”认错，才是训诫的意义所在。马嘉祺是第一次当哥哥，他没有打人的癖好，但是他有努力学着父亲和大哥，去教好这个自己带回来的小朋友。
“十，我错了，我不应该……不应该……”宋亚轩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应该如何总结自己的错误。
“不应该什么？”
宋亚轩闻言回头，只看见马嘉祺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我不该仗着有侯府的势力，想要……”杀人这两个字，宋亚轩真的是难以启齿，其实如果真的没有人阻拦，大概也并不会真的动手。
“啊！唔……”一连三下依次排开，似是不满意宋亚轩的支支吾吾。
“亚轩，你要正视自己的问题，犯错误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我觉得回避才是。”
马嘉祺又一连挥了七下，“二十，重新说。”帮宋亚轩报了数。
“我不该仗着有侯府的人跟着，动了杀人的心思……”宋亚轩再一次回头的时候，马嘉祺实在不忍心再冷着小孩，嗯了一声，表示认可了他的认错。
二十下，已经覆盖了整个身后，再一次落下藤条的时候，不可避免交叠在之前的伤处。但是宋亚轩似乎比马嘉祺想象的更加能够忍耐。
确实是了，相比于曾经被欺负的时候受到的重创，这种还估计伤害程度的，还带着哥哥的在乎的责罚，似乎毫无可比性。
但是，藤条的威力到底是不容小觑的，马嘉祺也没想到宋亚轩除了报数，就一直这样一声不啃的忍着，直到看见他攥紧的双手。
左手被冷不丁拉住的时候，宋亚轩下意识的往回缩了一下，可惜并没有能挣脱马嘉祺的束缚。
手掌被藤条拨开，上面赫然留着四个指甲印，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消掉的，足见使了多大的力气。
藤条咬上掌心的时候，宋亚轩只觉得这大概要比罚在身后痛十倍，大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过多思考，就看见两只手心都肿起三条红痕。
“你要是再掐自己，”马嘉祺拿着手中的藤条不轻不重的点了几下手心的指甲印，“别怪我让你连手都弯不了。”
“知道了……对不起……”哥哥好像，又生气了……
最后二十下了，不可避免的要又一次覆上之前的伤处，红肿的臀面连轻轻的触碰都会感觉到疼痛，更不要说是尖锐的藤条了。
四十一下，由于无法通过攥紧拳头来控制自己，宋亚轩一下子没有跪稳向前栽了出去，却意料之外的跌进马嘉祺的怀里。
马嘉祺不得不承认，他心疼了，其实早就心疼了，都在心里合计着只要亚轩哭了，或者求他了，就不罚了，可谁知道小孩这么能忍，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硬抗，惯会惹人心疼。
马嘉祺把挣扎着想要重新跪好的小孩抱在怀里，“不罚了，还有十九下，再有下次，翻十倍还给我。”心疼归心疼，恐吓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不会有呜呜呜呜呜有下一次的，哥哥你呜呜呜相信我……”这会儿宋亚轩趴在马嘉祺肩膀上突然哭了起来，说话也断断续续的，“真的，真的不会了。”
“哥哥相信你。”马嘉祺轻轻拍了拍宋亚轩的背，“在我床上趴一会儿好不好，我去给你找点药膏。”
上药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想，这第一次立规矩，定的数目就没罚完，到底是自己太心软了，但是看着手下的小孩疼狠了也一动不动的努力配合，想着这么听话，必然早就把自己的话都听进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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