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P】《月囚》(7)章节七 科幻 长篇小说

Ⅶ. The Mare Who Would Gift Twilight The Moon
将一道道的闪电转化成可用的电力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所有的零部件无一不唾手可得,但有趣的是,暮光和萍琪派却从没想到过把它们以这种特殊的方式连接到一起。就好比是一句极精辟的谚语,句中的每个词都早已经被人说烂,可把这些说过成百上千词的词以某种特殊的方式组合到一起,整体却远远超过了部分之和。
举个例子来说:“谁说我们不能穿越时空,但只是朝着一个必然的方向穿行着罢了。”
上面那句有点差劲。有没有哪句比它更好的。
暮光不得不把自己对于不能够创造一个如此深奥的发明的无能所感到的极端懊恼归到对光火闪闪的夸奖上来,让她很是心烦。而同时,云宝黛西则迷上了摆弄萍琪派为暮光制作的激光发射器。她发现,只要速度足够快,眼睛的错觉就可以使激光在很短的时间内形成一幅图像,于是,她便执意要在闪闪家族每匹马的画像上为他们一一添上异常讨喜的耀眼的红色胡子。
暮光好几次都没收了她的激光笔,让云宝很难受;暮光之所以没收,是考虑到了这位淘气的天马自身的安全,即,在淘气的云宝不小心把光晃进了她的眼睛之后,这位愤怒的独角兽所采取的一系列极端措施。而萍琪派由于对这位新来的房客产生的明显的好感,便为她特意另做了一支作为回报,让暮光无权没收;令暮光更为气恼的是,这只新笔还附加了一个特殊的按钮,只需按下它,便可以变幻激光的颜色。
所以闪闪家族的马又长出了胡子;五颜六色的胡子。
整整五天为“激光”充能,再加上另外一天从光火闪闪蹄中抢走黛西,也就是说,明天苹果杰克就又要来为她送苹果了……
等等。
在他们再次需要她之前,要黛西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在她被光火解雇之后,暮光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跟着自己回家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暮光完全忘记了云宝已经在她家待了好几个小时。
她坐电梯来到底楼,在书架之间的一块空地中找到了云宝和萍琪。她们不知从哪里各自寻来了一套桌椅,怪模怪样地坐在上面,把成堆的书本搁在了两个桌子中间,黛西这边大多数都是小说,而萍琪派这边却正好相反;看来她们是在比较着书籍,还不时给对方看看书中有意思的地方。暮光心里清楚,她们两个的共同点有很多,像是爱大声说话啊、好激动啊,都生着一颗热忱的心啊——但可能最重要的一个共同点点在于,她们都比疯帽子*还要疯狂上好几倍哩。她们在短短几天内便成为了交好的朋友,甚至让暮光都感到了些许的嫉妒。
译者注:为英国路易斯·卡罗尔所著童话故事《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角色,以其疯狂怪诞而著名。
就在她打算打断她们专心致志看书,说起话来的时候,她觉察到了有一只爪子轻轻抓住了自己的前腿。她便向下看去,看到了不知为什么满脸焦急的斯派克。
“暮光啊,虽说你的新朋友很酷——真的,确实很酷,”小龙转头瞥向黛西头上她十分不愿摘下的头盔,“可她不是要在这儿长住吧?我早习惯了只身待着;萍琪派那时倒是不愿离开她的地下室……我的意思你知道吧?”
“你是说,她们闹着你了?”暮光猜道,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斯派克满无奈地低着头,两只脚不住在地上挪动着。“嗯……”
暮光思考着什么,发出“哦”的声音。斯派克跟着她一同走到了她们的面前,却在她身后遮遮掩掩地不愿露面。他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要求太过分,有些不好意思吧。
她们两个正因黛西给萍琪读的一段东西而忙着发笑,根本没注意到暮光已经在她们身旁了,暮光特意清了清嗓子,引起了她的注意,“云宝黛西……你平常这时候,应该是在干什么呢?”她咽在肚中没敢说出的话是“你要是没辞职的话”;还是少说为上。
黛西听了这话,先是十分不安地看着萍琪派,才看向暮光,“你说呢?!我当然是藏在我的办公室里,等着小马们都离开之后再开始探险了。有时我还在里面过夜呢!”她顿了顿,顿时变得活泼起来,“那里面可有意思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位合格的探险家总能以不变应万变,面对未知的危险!”
萍琪派惊喜地喊道,“我也是我也是!你跟我可真像!”
暮光见势不妙,却又不忍现在就赶云宝出门,但无论如何,她确实是打算要对她痛下决心了。
“你看……假如今天是周末,”暮光露出了一抹极勉强、极苍白的微笑,“你会干些什么呢?”
云宝先是高兴地昂起头,却又马上生起气来了,“我猜,要是我没被开除,我现在是在为我的办公室置办一些新的植物吧!”她替暮光说出了她没说出口的话,让两马心中倍感沉重。之后她又想了想,补充道,“除了这个嘛,我就是在看探险小说了!”她指指自己的书堆。暮光不禁猜想之所以斯派克想让云宝快些离开,是因为她抢走了他爱看的书。
萍琪派咧开了嘴,“我特别喜欢那种有画面感、总是能让你身临其境的书!”
“正是!”云宝赞同道。
“我有个好主意……”暮光突然低下声来,走到她们的桌子旁,向她们两个中间俯下身,好像要说的是一件极重大的秘密似的。萍琪派和云宝都笑了,也凑了过来,“……你们俩去老骨头公园*举办一场野炊怎么样?要是你们喜欢,我是不会阻拦你们喂喂鸟儿的,你说是不是,萍琪派?”萍琪派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满怀希望地转过身看着身旁的黛西。
*译者注:原文为Old Bones ,是美国俄勒冈州东部一个著名的墓地。
“我会给你介绍我的嘎米!”萍琪派说道,“……虽然他不怎么多说话,他可是我比暮光和你还要好的朋友呢!”
云宝疑惑地看着萍琪派,“老骨头不是一处墓……”她话音落了下去,注意到暮光正心急火燎地盯着她,那眼神似是要射穿了她似地示意她住嘴;黛西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睁大了眼睛,“……我是说,沐浴阳光的好地方吗……这么说,我们还得给鸟儿们准备食物喽!我们只带最好吃的面包!走吧,萍琪派,我们现在就去烘焙坊!”黛西随机应变的能力赢得了暮光不易察觉的、赞许的点头。
黛西需要知道萍琪派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暮光来告诉她是不合适的,必须让萍琪派亲自用她那孩子般独特而天真的表达方式一点点地、向她展露出事情的真相。
萍琪派眨了眨眼,“什么叫烘焙坊?”
“你会喜欢的,”暮光告诉她,“烘焙坊是厨师们做蛋糕和饼干的地方!”
“还有松饼和蛋派!”云宝激动地插话道。
萍琪派一下子从座位中跳了出来,把她身旁的书堆都碰倒了。暮光心疼地看着自己珍藏的书籍摧枯拉朽似的倒落下来,一张张书页被折得不成样子,书皮也遭了秧……换作别的小马早会狠狠地拽住她们的耳朵,将她们一个个都踢出去了,可暮光心里明白,萍琪派要是在兴头上,是谁也拦不住的。
“钱的问题怎么办,暮光,你是我的首席科学家兼我最最信任的朋友,你一定要为我们的野外探险筹资呀!”
最最信任的朋友?
暮光翻了翻自己脑海中的文件柜。这两周以来由于异常频繁的使用,上面几乎都不落灰了,她在里面找到了一个云宝的文件,神气活现地安置在苹果杰克和萍琪派的旁边。这滑头,一定是在暮光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被她放进去的。
“快走吧快走吧!”斯派克一下子把暮光拽回到了现实,把一个极大的柳条篮子扔在她们三个面前的桌子上。“看,给你们准备的野餐篮子,没有什么东西装不进去的!”他又回过头对着暮光,“我话说在前头,可别带多了拿不回来!”他风风火火、忙里忙外的样子让这位收养她的大姐姐不禁感到十分赞许欣慰。
“你真好,斯派克,想得挺周到嘛!”
“哪有探险家不想要你这样的勤务兵呢!”黛西说着,煞有其事地拿起了野餐篮子,“来吧,萍琪!时间不等人!”云宝满怀期待地张开了翅膀,“到那儿我给你看看我最酷的飞行规避动作!”
萍琪派激动地蹦了起来,刚要准备跟她走,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用她那泪汪汪的蓝眼睛对着暮光。
“暮光,”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害怕,“我今晚可以和去小黛西家过夜吗?”
这个问题问得暮光措手不及。暮光知道她怕自己伤害了暮光的感情,可暮光哪会因为她和一位新朋友出去玩就不高兴呢?可讽刺的是,真正让暮光心碎的是她问的这个问题;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这而怪罪无辜的萍琪。
“别再叫我‘小黛西’了,”云宝的话让暮光十分困惑,“我一点也不‘小’!”
“都行啦!”萍琪派跟她说,“所有小马都有绰号,就像我的两个名字,‘特斯拉’和‘萍琪派’,你不但叫‘云宝黛西’也叫‘小黛西’啊!”
云宝黛西听了她的话,羞得脸红起来。暮光的心有些小小地被温暖、治愈了。萍琪派总要有一天离开她的,不是吗?
“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想要去云宝家呢?”暮光微笑着,想要隐藏自己心中的不舍,但对于敏锐的萍琪来说,再如何掩饰也是无益的。
“我不是喜新厌旧,并且你真的也对我很好,”萍琪派说道,“但是她的公寓是真的、真的非常有意思,比她的办公室还要酷,我太想去看一眼了!”
暮光既然已经亲自看过了云宝的办公室,也就毋需再说什么了,那种强烈的好奇心是暮光可以理解的;和云宝本身没有关系。
“那就明天再见你们二位喽。”不得不说,这么想让她宽心了不少。“苹果杰克和我会等着你们回来的。”
云宝给了暮光一个自信的笑容,又摸了摸她头盔的边缘,稍微歪了歪头以示尊敬,便大步走了过去。“不用担心,好暮光!私定会将这位淑女好生照顾,明晨送回寄宿,放宽心!”
暮光抬起只眉毛,嘴唇似笑非笑地扬了起来,“淑女?”
萍琪派快步走到云宝身旁,演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十分夸张地倒在云宝怀中,风情万种地眨着自己的睫毛。“我不正是你的淑女吗?”
“你懂得!”云宝一边大笑着,一边带着篮子,搂着萍琪走出了这片书海中的空地。
现在,除了一旁愧疚地搓着手的小龙,暮光真正地成为了孤家寡人。斯派克虽不像萍琪派那样……占地方,可她已经习惯了萍琪派总也用不完的精力,也习惯了云宝在一旁煽风点火。现在呢,什么都没有了。她感到怅然,寂寞,空洞,像是图书馆本身不管里面再添上如何多的书,早已不适应只有她和她的私人助手两个人;连这些书本都不能给她带来丝毫的安慰了。
这一夜该有多寂寞啊。暮光才刚刚适应她的朋友们,现在又要把这蹄下的地毯通通卷起来……
人总是在失去了之后才懂得一件事物真正的价值。
第二天一大早,暮光被耳旁三声打雷似的敲门声吵醒了——值得注意的是,她昨天晚上特意在门旁设了一顶帐篷,整晚都是在这里睡的——她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急迫地看着身旁的咖啡机。
没时间了。
她匆匆忙忙地抓满一蹄子碾好了的咖啡豆,极粗鲁地塞进嘴里,只简单地嚼了嚼便把口中又干又涩的咀嚼物咽了下去。
她的头发还是乱蓬蓬的,澡也没洗,连早饭也没吃;但既然已经喝了“早茶”,也就算是起了床了。
她把门打开来。
“你又没按我的门铃,”暮光没能遮住脸上的喜悦。
“是啊,我给忘在脑后了。”苹果杰克只轻松地耸耸肩,也毫无遮拦地笑了起来,“这样一来,你不就知道是我了嘛。”
她现在身旁终于有一位朋友陪伴了。
苹果杰克向下看着地板上的床垫,又看了看暮光——看着她的后半身——便开始讽笑起来。
暮光脸不禁一红,羞得把毯子盖在自己身上,“怎么啦?”她不高兴地说道。
“没什么,没什么,”苹果杰克漫不经心地说着,把一只蹄子拿来在门垫上擦了擦,“你屁股上的那两个星星……”
“你怎么能看我的可爱标记呢!”暮光本想责怪她,可这责怪一出口,却变成了一句像是打情骂俏似的嗔怪,“这是我的隐私呀!”
“那你还故意光着身子睡觉,”阿杰挑话道,扬起了眉毛,和脸上狡猾的讽笑起了映衬,“而且还正对着街,在大门口,所有小马都能一览无遗……”
暮光大叫了一声,什么也不顾地扔掉了身上的毯子,想抓住苹果杰克,却不成想把她拽了进来之后,门也给关上了。她背靠着门,气喘吁吁地看着她。
苹果杰克也眉飞色舞地看着她一丝不挂的后身,“这星星真漂亮呀!真是好看!”
“别看啦!”暮光脸红得像颗熟透了的苹果,“你怎么来晚了?”
“因为啊,我这次特意把你放在了我名单的最后一个,省得我的那些顾客们盼我盼得黄花也落了,气得要杀我的头。上次我帮你焊东西,出来的时候太阳都落山了,他们能不着急嘛。”
暮光突然朝她的迷宫走去,爬上了书架上的蹄子,急着想避开苹果杰克一脸心照不宣的尴尬神情。对于她的卧室竟被安顿在了成堆的书本后的一个壁龛里,这位旁人是一点也不惊奇的。
她穿上了一身连衫裤工作服,还有一件女式衬衫;她还需要一个刷子刷鬃毛,或许再来支眼线笔,只画几笔就够了……
哦对啊,苹果杰克还在外面等着呢。她一想到刚才自己一丝不挂地站在她面前,就羞赧得不得了。
暮光匆匆忙忙把笼在魔法光环中的化妆品放回了书架后的小壁橱里,出来时却发现苹果杰克已经自己一个人上了电梯,嘴角挂着一个大大的微笑,带着满满的恶意。
暮光赶紧爬到梯子上,两步并为一步地向上爬想赶上电梯。虽然她抢了先,可液压机里液体强大的重量已经开始在活塞中不断累积,让暮光不得不加快了速度。几本书从书架中掉在了地上,但却无伤大雅——毕竟马有失蹄嘛。
她超过电梯抢先到达了楼顶,但却是险胜。
“跑的真快,伙计,”苹果杰克祝贺她道,看着电梯慢慢地回到地面上,剪刀门也吱的一声打开了。“为什么非得要赛过我呢?”
“什么?”
“我说,你跑那么快做什么;你的腿确实不白长。”
“我……你……”暮光一时说不出话来,拼了命地想着该怎么说才好。
“你不会自己也不知道吧,甜心,”苹果杰克又笑了笑。
“你刚刚看到了我的可爱标记哩!”暮光过了好长时间才开口说道,“很隐私的你知道吗!这样你就完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马了!”
“啊对不住啦,你要是愿意的话,我给你看看我的怎么样?”
“这儿又不是高中的校园!”暮光生气地跺着蹄子,因一股强烈的愤怒而闭上了眼睛。
“哈,高中?哪有小马不记得那时候的青春岁月呢;得到可爱标记是一件多新奇的事儿啊。”
“我现在比在高中还尴尬!”暮光的声调异常地高亢,像只开锅了的水壶,“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苹果杰克耸耸肩,执意要脱去身上的衣服,虽然暮光一直在千方百计地阻挠她,可……
“哈,是苹果。真是意想不到啊。”
“是啊,”苹果杰克听出了她的反话,重新穿好衣服,“一点儿也不奇怪,是不是?”
“对你来说是不奇怪,可我——”
“你屁股上的也不过是幅彩色的图案,漂亮归漂亮,可也只是漂亮罢了。”苹果杰克翻了翻眼珠,走过了暮光和她的望远镜,还有那台发电机的设计图。暮光目前还没告诉她自己需要任何帮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需不需要帮助。这位果农兼铁匠是明白这一点的。她可是为了暮光而改变了自己至关重要的日程呢。
这时,暮光也意识到了什么。她不是知道了很多和自己的可爱标记同等隐私的事情吗?再说,朋友之间藏来隐去的不是有点太那个了吗?
相对来说,把那些十分昂贵的零部件组装成发电机对于她们两个来说还算容易。她们只花了几小时的时间就把活儿全干完了,这堆破铜烂铁已经可以进行实地测试。它融合了一台洗衣机和一台棉花糖制造机,看上去却臃肿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里面甚至可以藏下一整只小马。
一道道错综复杂的电线从那几乎与它们一样昂贵的、又黑又粗的胶皮管道中张扬跋扈地伸到地下萍琪派早已成型的电容中。或许把发电机建在这下面要提高不少效率,但无论怎么看,这里面的空间要装下这个庞然大物是远远不够的。然而,天文台开口的大圆顶却是没有这样的限制的。
苹果杰克摘下了她的防护面具,拿前蹄拭去了眉毛上金属和油漆的微粒和几滴汗珠,揩去了身上的工作服。“干完这些活儿真渴呀;收工之后跟我去车里拿来些苹果酒尝尝怎么样?”她半倚着,把整个身子靠在了机器上。
“也好;在云宝和萍琪回来之前,我们无论如何是干不了什么别的了,”暮光站在机器的另一侧,想要模仿阿杰轻轻松松靠在它上面的样子,可却不小心滑倒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幸运的是,苹果杰克那时没注意到她,直到暮光不顾疼痛、灰头土脸地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时,她才抬起头来斜眼看着她。
“萍琪和云宝是谁?”
“哦对了,”她蛮激动地说道,“你见过萍琪的,上次,” 暮光讲道,“她是…她是我的一位朋友,并且也是我将来的房户。”
“这样啊,”苹果杰克半信半疑地应道,又大声说了起来,“我们在这儿等着她做什么?”
“哦!要是没有萍琪派,你也不会在这里帮我干活啦;正是她把这些零件一一找到的;而且她在电学方面比我知道的要多得多,可能我这辈子都赶不上她呢。”
苹果杰克半信半疑的神情,由于嘴角的一点十分微小的移动而变成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还以为你是这里最聪明的呢。”
暮光听了这话有些难为情。她竟然被一个土里土气的农民给责难了!要是叫别的小马打听了去,她这辈子都不能成为独角兽联谊会*中的一员了;他们会弹劾她的。
译者注:原文为Unicorn Master Race,意义不明。
“云宝呢?”苹果杰克思考着,“她是谁?”
“哦,她是一只天马,一位优秀的天气管理员,”暮光刚要继续说的时候,苹果杰克举起了蹄子。
“不用说了;她是帮你充电的电池喽?”
暮光又难为情起来;把活生生小马说成是工具……总归不好吧。“她可不止是我的电池,”她唐突地反驳道,生气地吹了吹自己的刘海。
苹果杰克把两只眉毛都扬了起来,斜着眼,惊讶地看着她,“难不成,她还是你的朋友?那可真叫个不错;我头一次上你这儿来的时候,瞧见你那门铃落满了灰,可不见得你的人缘有多广。”
暮光刚要为自己辩解,却一时语塞,想不出到底该怎么解释好。虽然现在并不是像她说的这样,但在那时确实罕有人来光顾。想着,她垂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哎,别难受呀,朋友哪有嫌多的,只不过是你最近有些忙过头了而已。”
暮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苍白的微笑,她这些日子确实是太忙了,又是绑架啊,又是突袭工业巨头啊,再加上和地外生物通信……这个月真是不可置信的忙乱,“那你呢?”暮光问道。
“我嘛,朋友倒没有多少,”苹果杰克舒服地倚在机器上,向地板靠去,“我虽然有大把大把的顾客,有好感的人也不少,可朋友嘛……对我来说奢侈过分了;我还得照顾农场的活计哩,哪有闲工夫去交朋友呢。”
说话时,她注意到了暮光脸上一副极其难受的神情,“嘿,我也没说我一个也没有哩,你当然是我的好朋友了!最好的地方在于,就算是在这儿闲唠,我也能赚到不少外快;我倒是没什么可反对的。”
“你能这么说我真高兴,”暮光尽可能学着阿杰靠在机器上。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阵砸门声,之后又有两只小马合声喊着“探险万岁!”的声音,可以听出来她们俩正极力憋着笑。暮光稍稍抽搐了一下,苹果杰克并没注意到。
“你有客人来喽——她们俩怎么不用门铃?”
“是呀,”暮光叹了口气,“过来吧,我给你介绍一下。”
她们四个一齐聚在门口,苹果杰克站在暮光身旁,萍琪则站在云宝身旁,感觉有点挤。
挤啊,挤点儿也好。像是暖心节时的年夜饭,一副温馨团圆的样子。
还没等暮光张口,苹果杰克和云宝就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对方来,她们各自向前走了一步,让萍琪和暮光不禁起了疑心。她们像两只马上要掐起架来的猫儿似的,不住围着对方绕着圈,弓着背,尾巴威胁地上下抖动着。
“我是不是在哪个破胡烂同里见过你个流氓哩,”苹果杰克挑起了话头,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我就知道冤家路窄,今天我就和你算总账。”
“你是不是疯了!”云宝喊话回来,“我不是故意针对萍琪,你就是个和萍琪一样的疯子!”
“没事?”萍琪应道,疑惑不解地看着暮光;暮光也回了她一个一模一样的神情。
云宝用两条后腿直起身来,像个拳击手似的在空中挥舞着前蹄,“你要报仇也好,解气也罢,我今天是跟你打定了!”
“等等等等,”暮光使劲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是怎么回事?”
“有一次,这个疯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拿着绳索和鞭子追我!打得我皮开肉绽的疼!”云宝咽了口唾沫,气得都喊破了嗓子,“我们探险家是拿着鞭子打别人的,不是被别人打的!”
“要不是你先惹的我,我能追你么!”苹果杰克反驳道,活像头公牛似的刨着地。
“你再说一遍!”云宝也反咬过来。
“我说你别不承认,我追你之前你是不是拿着把大砍刀在那儿砍我的树,把我的好果子全偷走了!”苹果杰克讽道。
暮光举起了蹄子打断了她们吵架,“其实严格来说是一把反曲刀,而不是砍刀;砍刀的刀刃是向外弯的而……”云宝和苹果杰克奇怪地看着她,而一直都紧张兮兮的萍琪却因打斗暂停而小小地缓了口气。“而反曲刀的刀刃则向里……”暮光尴尬地叹了口气,“好好,你们继续吵吧。”
云宝抓住了机会,“我那是在荒野求生呢你知道吗,我是在探索野外!”
“什么野外不野外的,”苹果杰克又怒又好笑地讽道,“你的野外是我的农场,哪里像野外了!再说这也不是你‘求生’的地方,是我‘求生’的地方!你怎么不讲理呢!”
“才不是你的呢!”云宝喊道,“土地是公有的!”
“那就是你的喽!”苹果杰克也大声喊着,“我有这片地的土地承包经营合同,就代表我拥有这片土地!你有吗?”
“这个嘛……不管怎么说你也太不尽地主之情了!”
“你偷我东西我还怎么尽你的情!”
“我就拿了几个土豆而已!几个土豆子!”
“你别昧着良心说话,你还吃了好多!”
暮光叹了口气,“萍琪,你先在这儿看着她们俩,别让她们做出比现在还蠢的蠢事儿来。”萍琪派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朝暮光轻轻点了点头,暮光便去一个阅读角中拿来了一张小桌子。她把上面没点燃的蜡烛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板上,又驮着桌子回到了这两个仍执意要掐死对方的冤家旁边。
可别打的到处都是血,血迹要是漫到书上就别想再除掉了。
她把桌子扔到她们中间,“你俩掰腕子吧。”
“我还碰她,我生怕一不小心把她的头揪下来哩!你可知道这个没良心啃了我多少粮食!”
“我只待了一周好不好!再说我又没惹着谁碰着谁,我是去探险的!你一不留神危险就会在你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暮光一下子用魔法攥住了这对冤家的耳朵。实际上,要是遇上寸劲儿,只需区区五磅的力就能将一个耳朵完完整整地扯下来;再者那种难以名状的疼痛感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云宝和苹果杰克双双靠在了小茶几的边儿上;暮光从工装裤的口袋中掏出块手绢,绑在她们两个的前蹄上,把她们的胳膊肘固定在了桌子上。
“开始掰腕子吧。你们要掰尽管掰,我可不想我的图书馆成为世界大战的战场。”她的语气严肃得像是位即将要为患者下达最终诊断的医师,不苟言笑地走过她们两个身旁。“虽然我并不是彻底反对你们互相拆台,但我恐怕绝大部分这类的吵架最后都会演变成严重的流血事件。”
萍琪派走了过来;由于现在的情形比刚才缓和了不少,她的好奇心便再次战胜了敬畏心。
桌旁的两位斗士正尽着全力压倒对方,豆大滚圆的汗珠不住从她们的眉毛上流下,直落进了眼中,但要腾出另一只蹄子来擦掉汗珠可不是明智之举,再说,掰腕子又用不着非得看清对方才行。
“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嘛,小子,”苹果杰克咕哝道,身体向前倾去。战局仍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两只蹄子由于两股紧绷的强大力量,都十分危险地摇晃着。
“是啊,我厉害到能打败你!”云宝讽道,“终于有小马能配得上我这一身的肌肉了!”
苹果杰克轻蔑地咕哝几声,稍微占据了一点上风。“讲话太自大会让你前功尽弃的哦——你老是这么自大吗?”
“是啊!”暮光和萍琪异口同声地答道。
“你们俩到底是哪伙儿的?!”云宝大喊道,只扳回了一点。
“要是谁能帮我把‘激光’发射到月球上而且还不伤着人,我就帮谁,”暮光回答的语气干巴巴的,“你们还要继续闹,是不是?”
“是!”她们齐声大喊着,身体向对方靠去;暮光只得万般无奈地翻了翻眼皮。
“走,萍琪,来看看刚才我和苹果杰克的劳动成果,你可得给我好好讲讲你昨天和黛西的旅行。她们俩一时半会儿是掰不完了。”
萍琪有些迟疑。她担心地看着桌旁的两只小马,脸上流露出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与稳重,最后才听从了暮光,和她乘着电梯一同上楼去了。
虽然苹果杰克更有理,但谁是谁非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们赶紧和好,别伤着暮光这些昂贵的书哩!
同时,暮光也珍惜她们之间珍贵的缘分和友谊,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谈话解决问题总归不是坏事。
但她还是更担心她的书。
萍琪派这时正摆弄着暮光给她的礼物:一架小巧的折叠式望远镜,约有小马耳朵那么大,被一系列顶好看的铜管包裹起来作为外壳。她正朝楼下的云宝和苹果杰克窥去。
很显然,现在比赛还没结束。
“都半个小时了,”萍琪不无担心地嘀咕道,“她们没事儿吧?”
“你想去看看吗?”暮光叹了口气。萍琪派则像个弹簧似的点了点头,引得暮光又叹了口气,听上去更加无奈了。她今晚就又能看到那匹月上的小马了,可偏偏在这时候……
她一边需要云宝来为“激光”充能,一边还得哄着苹果杰克不让她憎恶云宝。
暮光和萍琪又一同坐上了电梯;暮光一言不发,萍琪则瑟缩在她身旁,不住想象着各种离奇而可怖的状况。
剪刀门倏地打开,电梯里的两位乘客走了出来。暮光不禁好奇她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事情有没有什么起色。
两位大科学家毫不费力地穿过了书架迷宫,终于到达了云宝黛西和苹果杰克所在的门口,却发现……
两只小马正谈笑风生呢,虽然蹄子仍缠在一起,但不像刚才那么用力了。
“哈哈,我哪知道那可怜的姑娘的脑袋出了什么问题,”苹果杰克笑着。
云宝正用那只闲着的蹄子一个劲儿地拍打着桌面,憋笑憋得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脸红得像个番茄,一滴滴的眼泪不住从眼中扑簌地流出来。“谁知道呢!她是从哪儿拿来的这么多烟花啊?”
“别问我!就算是现在,我也不确定她是不是不再搞这些危险的玩意儿了!”
“真是的,我爸妈怎么就没我生个妹妹呢,”云宝的笑声渐渐停了下来,最后只剩下了喘气。“这故事可真不错,像探险小说似的!”
“是啊,无论如何,我以后的几年一定会再联系你的。”
暮光咳嗽了几声。两只小马便回过头来,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
“幸会哩,暮光小姐,”苹果杰克用空闲的蹄子稍微压低了帽檐以示尊重。
“你们怎么能偷听我们说话呢?”云宝朝萍琪微笑起来。
“谁赢啦?”萍琪激动地问道。
云宝露出一股狡黠的神色,突然用起力,把苹果杰克压了下去。“哈,我们探险家总是懂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道理!”
就在云宝已经把对手的蹄子压近桌面时,这位果农的蹄子猛地弹跳起来,与云宝强劲的力量再次交了锋;原先偷袭的蓝色的蹄子不料占了下风,被狠狠地拍倒在桌上。苹果杰克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们农民也懂得‘言不信者,行不果’的道理!”
“这—这不公平——你耍赖!”
苹果杰克扬起了一道醒目的眉毛;云宝不禁咽了口唾沫。
“你瞧,其实我刚才是想说‘愿赌服输’*来着。”之后她又压低了嗓子,用只能让苹果杰克一个人听到的音量说道:“明天重赛?”
*译者注:原文为good game,即“gg”
“一言为定。”
暮光温柔地笑了笑,又大声地清了清嗓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刚刚计算出,如果我们现在开始充能,我们就能够发射大约……几百道激光。希望那只小马能懂得摩尔斯电码吧。”
于是,云宝便——用萍琪的话说——“开始充电”了。由于她已经像头暴怒的公牛似的工作了一个多小时,暮光便再不用为激光的数量所困扰了,而是把注意力转到了月表的能见度上来。
现在唯一阻挠她通信的便是这恼人的黄昏了。看在莫尔妮公主的份儿上,她恨恨地咒骂道。
在充能完毕后,暮光已经万事俱备,只需最后微调几下了。当在她逐渐被黑暗吞噬的月表边缘找到那匹小马时,她发觉她正在向天空看去,搜索着什么。
她是在寻找着她。
暮光不禁心花怒放,一道自信的笑容在她的嘴边浮起。
原先的那个大红按钮已经被移除了,取而代之的是萍琪的无线电设备。她迫不及待地启动了装置。
一道光猛地向远方的天空射去,穿透着无限的死寂般的太空,跨越着两个星球之间巨大广远的跨度,最终映进月上的她的眼中。
她眼中的闪烁,是来自于激光吗?抑或是来源于其他某种毫不相干的事物?即使那匹月上的小马猛然停了下来,暮光仍在质疑着。
她的望远镜也随着她停了下来。暮光摇回了一点,几微米的距离瞬间扩大成了几百米。
那匹小马开始写起字,在月表上移动着蹄子,写出了一串语言和标点符号。
“你会说话吗?”
暮光微笑着用蹄尖按下了小小的金属电路。一道光。
是的。
她的胸中似是有无数休眠的蛹猛然间化成了千千万万的蝶,她高兴地点燃了头上的角,看起来变得更加光亮了。她擦去了问号,拍打着月表上的尘土,将字迹全数抹去,写上了一行全新的字。
“你能继续说?”
暮光现在的心情近乎疯狂,几乎将自己的脸全部挤进了小小的目镜中。
—·—— · ··· (YES)
她看着这匹小马做出了一个她从未看到任何小马做到的动作:她兴奋地向前靠去,活像是在做俯卧撑,又倏地跳了起来!在空中飞舞、旋转着,最后以一个背摔结束了自己的表演!
看来她知道月球的重力比地球小的道理。
她万分激动地朝夜空望去,看着暮光,等待着她的下一条信息。
“回来啊!”
暮光的蹄子在开关上飞舞着。—·——(Y)
那匹小马举起了两只蹄子。“停!”
她在地面上画了一个划,一个点,又画了两个划,最后在旁边写了一个字母:Y。
她很聪明嘛。但暮光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情况下教她一整套的摩尔斯电码的确不易。
·(E)
她思考着什么,之后开始快速地在沙子中画了一个6*8的表格,Y在从底数和从右数第二格,对应的莫尔斯电码也被画在了里面。然后她把字母一一按格添了进去,让暮光大为惊奇。
没 有人能在这时妨碍暮光了。萍琪派似乎逐渐失去了最后一点多余的精神头,沉沉地睡着了,显然是因昨晚和云宝玩得太累;而云宝早就因大量的体力劳动而筋疲力 尽,不可一世地回家去了;苹果杰克则因外头一家子的生计而不得不去奔赴农场干活;斯派克呢,由于锅炉已经毋需有人照看,便早早地睡着了。
所以现在只剩下暮光一人;还有那个在遥不可及的月亮之上的、同样是孤家寡人的她。
等到她画完,便抬起头来直看着暮光,站在表格中字母的旁边。
“A?”
·—
她点点头,在荒凉的月表上刻画下了一个点和一个划,又向下一个移动去。
“B?”
—···
就这样,她们不厌其烦地开始完成字母表中的每个字母。那匹小马若是犯了错误,暮光便会发送两个点表示否决。幸亏错的是字母M,她当成了—·,而不是同样是两个点的I。若是细追究起来的话,责任是不在她身上的,而在于因过度激动而蹄子不住发抖的暮光身上。
这星际之间的大银幕拉起了。
而那匹小马则同样找到了更好的方式来“写”字;比如说,她只需做一个暮光从未在图片之外见过的单足旋转动作*,便可轻松画出一个点。暮光放慢了速度,让她有更充足的时间来画好每个符号。
*译者注:原文为pirouette,源自法语,是芭蕾舞蹈中一种较高难度的动作。
从她第一眼看到这匹母马开始,暮光突然间意识到,她身上几乎一丝不挂,并且似是某种特殊的联系似的,她的可爱标记同样也是一个月亮。暮光会心地笑了笑,开始发送最后一个字母。
“Z?”
——··
似乎,她想要用一个盛大的结束来完成这最后一个字母。她先是像猫似的伸长了身体,将腹部尽可能地向地面靠去,又紧绷着身体,一点点地将背部弓起,蹄尖便逐渐靠拢起来。最后她屈下膝盖,像芭蕾舞演员似的踮起脚,干净利落地落在刚刚画成的两个点旁。
这番激动人心的表演着实让暮光开了眼界,一匹这么年长的小马的柔韧性竟然这么好?暮光心想,在她被困在这块荒凉的大墓地之前,一定不是个普通的角色……
退一万步说,这数百年来的囚禁和寂寞……
在她猛然回过头来,发现自己的唾液几乎滴到这台百分百无菌的望远镜上时,她思维的火车便脱轨了。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和天马行空、荒诞离奇的想象就白白毁掉了这台绝对完美、精确、现代、先进的贵重仪器怎么可以呢!
但这倒不能阻止她之后再慢慢咀嚼这些复杂的信息。
那匹小马看了看自己画的表格,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又转身望向望远镜,用她那孩子般天真的激动和惊奇彻底杀灭了暮光所有不纯的念头,甚至使暮光对自己的这一举动悔不当初。
她闪了闪自己的角,小心翼翼地发出一短一长的光,同时目不转睛地看着图表中的一个个字母。
—— —·—(my)
下一个则更为棘手。
—· ·— —— ·(name)
暮光要不是考虑到了自己从椅子上跳起来会遗漏信息的话,她早就发狂了。她的名字!她竟然有名字!
暮光没有必要翻译下两个字母“is”,之后她几乎想要把眼睛挤进目镜中似的,尽全力朝这最后的单词看去。
·—··“是L!”
··—“U!”
—·“N!”
·—“A!”
LUNA。
沉默。
不应该说成沉默。而是一个阶段性的结束。
这实在是太讽刺了。她的名字也是她的囚牢的名字。
露娜——她应该快些改掉“那只母马”,适应这个姓名才是——她开始在泥土中表格下面的地方写下她的最后一行字,
“明夜再相会。”
别—别啊!
等等!她还有这么多问题要问——
太阳照常升起了,阳光穿过整片太空,瞬间抹去了月表上这个微小的小点。
这天对暮光来说像是梦境一般。早晨六点时,她如梦似幻地倒在了她与世隔绝的床上,却忘记了调自己的闹钟……不过不算太糟。
虽然这台昂贵的闹钟是彻底碎了,但起码她还可以骄傲于自己作为一个主人对闹钟的残忍抹除。
她在小小的胜利中沉浸了一会,便又翻了个身睡去了。
多么奇怪啊。清醒梦只能在睡觉时最为舒适的状态下发生,像是从更深层的梦中醒来,仰面躺在思维的温暖的水潭中。
就在这里,暮光听到了她在唱歌。她知道一定是她。这绝对某种不是巧合。
这是那种支离破碎的梦,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一切都是浑浑噩噩的,根本无法分清视觉和听觉。
露娜在为她歌唱,不很柔美舒适,但十分洪亮清澈。正像是液体冰,无法与其表亲肤浅的水相媲美,把光与暗玩弄于其股掌之间。
*译者注:“液体冰”又称为“过冷水”,是因为水中缺少凝结核或其它原因,在0℃以下还保持着液态的水。
亲姊兮兮,明目反之
月儿兮兮,咒而囚之
千年兮兮,弹指挥之
预言兮兮,临而降之
白沙兮兮,不可穷之
王国兮兮,吾愿与之
凡世兮兮,避而远之
预言兮兮,现而实之
神谕兮兮,形而始之
繁星兮兮,祝我逃之
一声干枯而凄惨的长叹结束了她的歌声。风的幻的低语穿透了梦境的层层雾气和黑暗,来到她的耳边。
“实言相告,暮光闪闪,我亦不知其意。其为梦之记忆之碎片,抑或是黑夜之低语。我亦不全知全能,千年以来,繁星替我守夜,但我并不预知即将发生什么。”
但我看到你,暮光闪闪,谢谢你给我带回这即将永恒失去的能量。”
暮光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周身浸在冷汗中,这是一件对于有毛生物来说极为不悦的事情。
刚才那是真的吗?或者是幻象?是咖啡因的副作用?
比萍琪派的笑容还要更加瘆人。
暮光在浴室中冲了个澡,用了极大量的肥皂,又把自己烘干了一遍。她直到服了早茶才感觉自己还真正活着,但……
斯派克被咖啡机的声音引来了,在门厅碰见了她。
“下午好啊,睡美人儿,”斯派克笑了笑。
暮光好奇地看着她,“不是才过中午吗?”
“都晚上六点啦,”斯派克大笑的样子,像是这是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似的。“萍琪又去找云宝了——因为你死活都不肯起床!”斯派克注意到她的神情暗淡了下来,便开始安慰她起来。
“云宝想起来给电容重新充电了吗?”
“啊?啊,她临走前都充好了。那声音比打雷还震耳,可还是没把你吵醒。”
“我现在得用我的望远镜,”暮光要求道。“月亮出来了吗?”
“你看,快到冬天了*……再说我又看不穿这铜制的屋顶。”
*译者注:冬天的晚上月出时间较短,而且农历初一时月亮的形状只是月牙,再加上月亮在冬天距离地球较远,所以观测效果不佳。
暮光飞速奔过了自己的助手。他不无担心地在后面喊着她,但暮光始终没注意到。
现在天正好黑下来了。月亮出现在了天空边缘。露娜正气急败坏地抹平月表上的痕迹,脸涨得红红的。
一眼望去,一平方千米的月表变成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诗社。
暮光的蹄子不经意间滑了一下,一秒钟后,光芒便映入了露娜的眼中。
她只是更加卖力地折腾了。
又来了一道光。露娜愤怒地叹了口气,尽管完全违反了所有的科学真理。
暮光缓缓地发出了信息,确保她能对照表格准确地翻译出来。“这些都是什么?”
露娜想要写字,可周围一处空地都找不到,地上全都盖满了诗一样的文字。她的角开始发光,缓慢而准确。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我会尽力。我这个不长脑袋的傻瓜已经好久没和其他人表达过自己的心情了。”
“为什么呢?”
露娜沉思了良久才在面前的尘土中写起潦草的字来,可字太小,暮光无法看到,于是她再次亮起了角。
“这一千年我都被遗忘在这个寸草不生的大荒地上。”她在拼写“一千”的时候,用了一个“1”和三个“0”来代替。“直到最近我才感到你在观察我,我感到自己复活了。”
她果然知道!暮光感到……着实有点瘆人。看来她并不介意自己裸着身子。
“你向我发送信息,我不再感到孤单,不管你陪我的时间有多短暂。”
她们猛然间想起上次不得不结束通信时的心痛,彼此沉默了许久。
“现在你又给我注入了勇敢面对梦魇,重新进入梦境的勇气。”难道是她拼错了吗?不大可能,但她又不知她到底想表达什么。“我与你联系——”
露娜在这时停了下来,一脸的痛苦与矛盾;过了极长一段时间,她才继续说起话。
“若让我评价梦中的你,暮光闪闪,”暮光从未告诉过露娜她的名字,“我的言语早已化为我的行动。忘记我的歌儿吧,他们是不存在。”露娜愤怒地涨红了脸,“我似乎在此方面有些太过分了。”
暮光有一种痛彻心扉的失落。
这绝不是暮光力所能及的范围。她知道自己需要帮助。
“我需要时间来回答。你要知道我离开你是为了寻找你的答案。”
“我理解。”露娜回答道,她角上的光芒已然暗淡。暮光无助地看着她在月表上找到一块空白的地方;暮光知道,她有着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尽可能地,安慰同病相怜的彼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