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观测者们
作者：Arana月色很美 （嘴叔）
编辑：大杨叔
大圣堂地下密室。
先知们围坐在圆桌旁，死一般的沉默使得空气都有点凝滞。暗淡的灯光根本无法让他们互相看清各自的样貌。
“所以我说过，我们应该把行动提前。“较为年轻的灰袍先知说道。
“我反对，根据我们之前的经验，我们从来不是错过了时机，而是准备不足。”褐袍先知略带嘲讽地说。
“我同意你的说法，现在我们正处于历史上最好的时期，但是比起上次来，我们的位置是否已经足够有利，我表示怀疑。”蓝袍先知附和道。
“难道就看着那些老鼠们重新集结吗？”灰袍先知反驳道。
“当然不。”红袍先知回应道，“但是我建议我们应该先观望，顺便看看他们到底隐藏了多少，在目前的阶段动手可能会使得没被发现的老鼠们变得更加难以捉到。”
“而且有什么好怕的呢，他们能动用的资源如此有限，我们却已经无处不在。甚至可以让他们先发动进攻，再轻而易举的打败他们，让他们的理念变成禁忌。要知道，无论消灭多少老鼠，也比不上让所有人都讨厌老鼠更加有效。”褐袍先知哼了一声。
“而且我收到消息，我们似乎发现了他们的一处藏匿地点。”蓝袍先知拿出一个信息存储晶体放在圆桌正中央的播放端凹槽上，一幅地图显现出来，“就在这个位置。”
“我马上派人去消灭他们！”灰袍先知握紧了拳头。
“不，派人监视他们，如果可能，混入他们之中，但是一点被发现的风险都不可以冒。一旦确定他们是唯一的一批，就消灭他们，否则就只监视不行动。”一直沉默着的白袍先知发话了，“你还有很多要学习，耐心，才是我们最强大的武器。”灰袍先知恭敬地低下头，表示默许。
“但是缺乏果断的耐心只是懦弱，一定不要错过时机。”白袍先知转向蓝袍和褐袍先知，后者朝他躬了躬身。
“无论如何，这次我们会成功的。为了真正的神意！”白袍先知站起来。
“为了真正的神意！”其他人也站起来。
小会议室里再次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隐约传来的诵经声。
……
与此同时。
演算者一号正在悠然自得地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今天天气非常不错，阳光和煦，海风轻柔，冲浪的人们和帆船星星点点地散布在远处的海面上，让人看着看着就有睡着的冲动。
九点零五分三十七秒，一个提着褐色皮箱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先生，这个位子是我预定的……”
“没错，我就是在等你，演算者十九号。”
年轻人一听这句话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毕恭毕敬地在演算者一号身边坐下。
“说实话，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很难相信这是真的。”尽管试图显得正式一些，演算者十九号还是难以掩饰自己脸上的激动，“这是怎么做到的呢？我到现在都还根本无法理解，那都只偶然啊！”
“冷静点，年轻人。”演算者一号微笑着摆摆手，端起手中的咖啡晃了晃，“你觉得这杯咖啡有什么特别的吗？和你那一杯相比。”
演算者十九号摇了摇头，对方想听的肯定不是口味不同这种形式的回应。
“举个例子，如果，你能知道最初的咖啡豆产地，甚至每一粒咖啡豆的所在地，那么你就可以知道种植园主的位置，进而知道他们为哪一家咖啡公司供货。而如果你更加仔细一些，你还能确定这些咖啡豆将会被在哪家工厂加工，而这家工厂又主要为哪些地区供货。”演算者一号抿了一口咖啡，“不过，只有这些还不够，但是如果连每一个分装工人习惯用哪只手来装箱，又或者这里的客人们对口味的喜好都能知道，我们就有极高的概率能够在无限的可能性中搭建起这杯咖啡到南美洲那几粒咖啡豆之间的桥梁。”
“当然，我们不会做这种演算的，因为那毫无意义。”演算者一号和蔼地笑了笑。
“不可思议！”演算者十九号惊叹道。
“我刚刚加入的时候也觉得难以置信。”演算者一号望着遥远的海平面。“但其实我们也不是一直如此，因为受到演算资源和技术的限制，最初的元演算者提出这个构想的时候，几乎没有实践意义，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岁月，我们看起来更像一个专注于科学研究的俱乐部——虽然有时候我们也会忍不住利用所得到的知识试着干涉一下现实世界，但是直到真正意义上的高算力电子计算机诞生前，这些尝试大多都失败了。三百多年前，我们才成功搭建了现在的联络机制——动态随机联络机制。”
“那是怎样的机制呢？”
“具体来说，就是掌握目标尽可能多的个人信息，包括性格，成长经历，喜好甚至包括有几颗蛀牙这样的内容，高一级的演算者掌握低一级的演算者的全部信息，这样在他需要联络自己的下级节点时，只需要进行合适的运算，就能够知道对方会出现在哪里。而演算者权限的高低其实就是对元演者方程掌握的完整程度，只要有了完整的方程和足够的计算资源，甚至可以知道世界上每一件将要发生的事。”演算者一号笑着说，“不过说实话，一开始演算者们只能居住在同一个不大的城市里才能完成这种联络，否则变量太多就会超出算力能保障的实用性。到一百年前，我们才突破了地域的限制，但是要求成员必须保持一些奇怪的戒律，比如隔天刷牙或者在路上走着不要踢到石子，这样刻意的改变某些可以改变他们生活轨迹的因素。也就是在五十年前，我们才终于不必再遵守这些戒律了。感谢上帝，我刚加入的时候他们一直要求我每天吃五成熟的牛排，我根本不喜欢那样。”
“当然，有时候我们也不完全是一个科学研究俱乐部。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组织里有着为数众多的非数学家。因为随着对元演者方程的研究深入，我们计算出人类有很大概率会因为一部分人的疯狂而陷入自我毁灭。”
“扎拉……”
“别那么大声，虽然经过计算这里只有0.5‰的概率会出现教派的爪牙，但是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演算者十九号惭愧地低下头。
“所以你看，如果人类灭亡了，我们的俱乐部也就没法子继续存在了。基于这样的原因我们成立了守望者议会。”演算者一号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不喜欢这样，不过我也得承认，纯粹的科学研究是不存在的，它们迟早要和政治经济扯上关系。所以与其等着别人毁灭我们，还不如主动出击。”
“所以……天盾骑士团也是你们的杰作？”
演算者一号呵呵笑起来“我们也不是全能的神啊……虽然我们挫败了教派好几次，但是骑士团是一个计算范围之外的变数——这主要是由于我们当时的技术还不够先进，他们为我们提供了一次宝贵的完善元演者方程的机会。现在我可以说，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会在我们的预料之外了。”
“我……我不明白，明明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不干脆站到台前来领导这世界呢？完全的理性和秩序可以避免很多灾难。”演算者十九号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颤抖。
“这也是我要和你强调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演算者一号啜了一口咖啡，神色严肃起来，“在我们漫长的历史中有不少成员产生了这种想法，但是最终无一例外的都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从原理上讲守望者是无敌的，那么为什么我们很难彻底消灭扎拉尔教派呢？”
演算者十九号困惑地摇了摇头。
“因为他们和我们有着相同的根源。”演算者一号叹了口气。
演算者十九号的身体因为过于惊诧而颤抖起来。
演算者一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镇静，“那是我们的组织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分裂，我们失去了元演者的遗骸和相当数量的元演方程的概念手稿。我们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但是肯定不是我们期待的事情。谢天谢地，我们夺回了大部分元演者的手稿。但是那被盗走的一部分让教派发展出了和我们相似却不同的技术，根据历次交手的结果来看，他们似乎发展出了一种准确性更低，但是更适合小范围内干涉预测结果的技术。所以我们虽然总能在大势上占据上风，但是在具体的交锋中有时候会出现意外。”演算者一号叹了口气，“所以，不要有利用我们的技术去成为现世的神的想法，越是掌握强大的力量，越是要保持谦卑。对这个世界能不干涉就不要干涉，这是我们的行动准则。世界的发展水平还远没有到达能随意使用这项技术而不招致毁灭的程度。我们最好做安静的观察者和保护者，就像我们组织的名字一样。”
“我……我感到无比荣幸，能够加入这样一个组织。老实说，当初接到通知和定时补贴的时候我还以为那就是一个有钱人的恶作剧。”演算者十九号在巨大的责任感前略微觉得有些气短，不得不深呼吸了两次，“但是现在我全都明白了，我愿意遵守组织神圣的教条，为了科学和理性奉献自己的一生并严守秘密。”
演算者一号慈祥地笑了，随即变得严肃起来，“不过最近议会面临了一些麻烦。一个牛津大学数学系的教授如果维持他现在的研究方向，那么将会有32.75%的概率得到元演者方程的最初形式。我们并非想要独占这一恩惠，但是现在的人类还不适合掌握这样强大的力量，根据计算如果最终得到了正确的方程并且公开发表，那么世界将会有超过16%的概率在一百年后灭亡，相对于将要付出的代价，即使是1%的可能性也是不可接受的。”
“我们已经计算出，你对牛津大学的学位申请将会被接受，而超过99%的可能性你将会成为他的学生。你的任务就是，试着在不被他发现的情况下，引导他的研究走向错误的方向。”
“议会不能吸收他成为我们的一员吗？”
“很遗憾，根据运算结果，这么做成功的概率低于1%，而且有超过70%的可能性会导致我们的存在将会被公之于众。”
“我明白了。”演算者十九号点了点头。“但是具体要怎么做呢？”
“到时候你会得到通知的。”演算者一号与对面的年轻人握手，“祝你好运。”
年轻人起身准备离开。
“喔对了，你不用继续在吃饭之前嚼口香糖了，对你的行为预测误差已经永久降低到可忽视范围内了。我们不会失去与你的联系的。”
要赶快，年轻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