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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飙提出“社会型市场”,背后是平台经济的大转型

2022-01-17 17:21 作者:中国公益万里行  | 我要投稿




▲项飙,社会人类学家,英国牛津大学社会人类学教授

 继去年之后,项飙再次在腾讯的“科技向善”会议上提出了3个问题:

 第一, 我们是在进入一个“社会型市场”吗?

 第二,人的关联性正变成一个我们今天经济和社会形成的基本语法吗?

 第三,这对我们人作为主体以及我们人的社会关系又意味着什么?

 作为社会人类学家,项飙有一个很神奇的技能,他往往无须深入一个细分领域,只通过外部观察,就能提出穿透性的洞见。他提问题,并非在向专业人士寻求答案,而是在设置议程,激发讨论,进而影响正在做事的人的思路。这是近年项飙在介入公共议题时一个常见的方式。

 项飙新问题的关键词是“社会型市场”,按项飙自己的定义,“社会型市场”是指“营造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鼓励社会关系的出现,然后把它作为一个盈利的来源”的市场。

 简单来说,就是靠营造社会关系来做生意。

 这个提法并不算特别新颖。大概在5、6年前,2017年左右,随着互联网企业(当时尤其是小米)的市值飙升,自媒体爆炸式发展,关于“社群经济”的讨论就已经很多了。社群经济强调的是“一群有共同兴趣、认知、价值观的用户抱成团,发生群蜂效应,进而对产品品牌本身产生反哺的价值关系”。

 只是,“社群经济”更多从经营者的角度去描述,落脚地是如何找到盈利空间,而“社会型市场” 的提法则打开了一个更宏观的视角,引导人们去反思由“社群经济”所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以及新技术、新商业模式,将带给我们一个怎样的新社会。

 所以,项飙第一个问题,其实不是问题,而是一个洞察。

 毫无疑问,在互联网经济兴起的那天起,我们就开始进入一个“社会型市场”,在这个市场里,大数据成了据说是最重要的资产,成了21世纪的石油。但正如项飙所说的,要是没有“人的关联性”,数据本身其实没有那么大的价值,或者至少,没有那么大的商业价值。

 另一位社会学家,也算是项飙的老师的孙立平就指出过互联网经济赚钱的奥秘,他以早年腾讯QQ的“QQ空间”所卖的道具为例,指出“一顶虚拟帽子的设计可能要几个设计师与程序员花几天时间,而一旦设计好了,虚拟帽子卖一顶一块钱,卖100万顶创收100万元。由于虚拟帽子销售是电子记账收费,每卖一顶并不需要重新制造,所以,腾讯卖一亿顶虚拟帽子跟卖一万顶在成本上几乎没有差别,但收入却天壤之别。”

 但是,为什么一个虚拟的帽子可以卖得出100万顶?

 因为“人的关联性”,如果其时QQ空间没有数以亿计的活跃用户,没有用户与用户之间的高频互动、交流、协作、感染,不可能有那么多人花钱买一顶虚拟的帽子。

 QQ空间想要盈利,首先建立在一个业已成型的社会关系上(没有社会关系的人甚至不会开QQ),然后通过平台的连接性,拓展出新型的社会关系(那些年也流行网友见面),这个建基与数字技术之上的“虚拟社会”的繁荣程度,也就是大厂常说的“日活”、“月活”就决定了QQ空间的盈利前景。

 相同的道理,搬到“王者荣耀”上也是一样,王者荣耀上的道具售卖,同样与一个强关联的线上社群息息相关。

 所以说,平台公司客观上有促使社会生成、发展的冲动。

 有人说,你举的例子只能证明构建一个虚拟社会对平台公司是有利的,实体社会未必。

 我还可以举一个例子。

 Blued(淡蓝网)。

 Blued是一个为男同性恋人群提供社交服务的平台,目前是中国大陆地区流量最高、最具影响力的同志应用,他们的用户不局限于中国,在东南亚各国也很受欢迎,截至2018年,已经完成了1亿美元D轮融资,有着非常好的商业前景。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Blued的前身就是一个公益机构,转型商业后也将公益作为“立足之本”(创始人语)。因此,Blued一直积极与政府、社会组织、国际机构开展合作,推动公共卫生、艾滋病防控等领域的公益合作。

 Blued走的就是一个“社会型市场”成长之路,其商业前景跟其营造的小社会息息相关,Blued的经营者与投资人,即使出于更好地做生意的考虑,他们也有推动政策、改良社会,为同志人群营造更好社交环境的冲动。

 我想说的是,在一个社会型市场里,人们有可能同时创造商业利益与社会价值。而当做公益,推动社会改良能持续获得商业利润时,会有更多的人、花更长时间来参与社会建设。

 不过,必须强调的是,平台公司在构建新型社会关系的过程中,往往也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的问题,给社会带来不好的影响。这样的新闻我们也见得很多,比如困在系统里的外卖小哥、打网约车被司机骚扰的乘客、沉迷网络游戏的玩家……新的社会关系,并不一定是好的社会关系,这就是项飙的最后一问:

 社会型市场对我们人作为主体以及我们人的社会关系又意味着什么?

 这其实在表达一种担忧。

 这种新型的社会关系建基在数字技术上,技术的逻辑会不会冲击人的主体性?人会不会就越来越从属于技术与系统?在数字的基础上产生的新型社会关系,会不会带来新的不平等,或者进一步压缩自由的空间?

 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是,社会型市场是不能仅用商业思维来驱动的,那些股东利润最大化的考量,那些对投入产出比有着苛刻计算的KPI系统,若被广泛用于社会构建,那就是社会的灾难——当然,我们早就身处灾难现场,我们都是商业思维泛滥的受害者。

 幸好,我们仍在对社会型市场深入的过程之中,现在做出补救、改变航线还来得及。

 事实上,平台经济已经处于一个大转型的过程中了。世界各国对反垄断的高压态势是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而与之遥相呼应的民粹浪潮也让平台经营者坐立难安。再想占“利润留给自己,风险丢给社会”的便宜已经不可能了。因此,回馈社会,并积极参与到新型社会关系的构建中,成了平台企业必须要做,而且必须做好的事情。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腾讯投了1000亿要推动“可持续社会价值创新”,阿里也承诺要用1000亿助力“共同富裕”,这不是作秀,而是图存。

 转向的大势已成,但如何转向,新的航路如何设定,“how”的问题如何解决,许多操作层面的问题仍然悬而未决。就像腾讯一位副总裁级别的主管所说,腾讯提科技向善,目前的重点不在定义“善”,而是重在“向”。意思就是现在还没想清楚,但要先做起来,在做中想,在做中学。

 基金会,或者虽无基金会之名,却有基金会之实的,商业或公益的各种形态的组织,现在应该站出来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给这些正在转向的、庞大的平台公司的船队提供类似灯塔的导航服务,或者至少提供一些航路的选择。

 当然,目前小灯塔与大船队的反差,会让基金会在跟平台公司沟通的过程中,往往处于弱势的地位,这需要基金会展现自己所长,去影响那些有影响力的人。

 一位基金会的朋友日前发了个朋友圈,分享了德鲁克的一句话:在教会中,管理的功能是让教会更像教会,而不是越来越像商业机构。

我想这个思路是对的。

基金会的领导者需要设立愿景,策划活动,宣讲布道,他们应当擅长构建追随者的精神世界,牧养灵性,而不是仅仅跟资方说,把钱给我吧,我能帮你花好。来源:共益资本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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