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水与游泳》· 二

  啖尽了杯中最后一口茶我回到了房间，我想到人还是需要一点点黑暗的，人在阳光下待太久总归是不太好的，况且寂静无声的黑暗对身体有好处这是已经证明了的科学，连同那温润的茶水，可能这就是它对我最大的慰藉了。

  不知何时起我开始慢慢习惯喝茶，一种或清或浑或红亮或黑褐的树叶与水的混合体。而我也并不会什么品茗，只觉得这种入口略有苦涩回味也像是苦涩的茶水，在进入身体内部之后必然会有它独特的妙用吧，我就这样期待着。

  于是在某次喝茶之后，我开始在这间狭小房间内搜索那神奇的树叶，从单枞、英红开始，到铁观音、大红袍、普洱等等，虽然我是分不清的，只要能找到的我必高高兴兴烧上一壶开水，然后便静心等待着树叶与水的融合。只是每次喝茶我都会想到究竟是谁创造了如此奇妙的发明，为此我献上由衷地感谢。

  我坐上一壶水，静待着它的沸腾，此时我总会在壶中的翻腾与海里的翻腾之间联想，它们是一样的，一样的水，只是一个被囚禁在一方小壶之中，而另一个在大壶中。

  我的人生中有过四次名义上的游泳，掰着手指细细地数着，一遍又一遍但还是想不到更多。两次在水库，一次在游泳池，一次在大海。第一次在距今十五年前，第二次在七年前，第三次在五年前，最近一次则是在三年前。

  “身临其境”我一直不懂他人的境遇我如何才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于是从不知何是开始我转而去身临我自己的境遇，通过身临自境的方式我可以回到过去或去往未来，而这种方式我一般习惯称呼其为“梦”。十五年前的记忆在此刻回想起感觉就像是今天上午发生的一样，也就是在梦中或者梦醒十分游泳，可能还真是件不错的事。

  那时候，门前的小溪还十分的清澈，但小溪水位只有膝盖高，是不足以用来游泳的，更多的是用来捉鱼摸虾戏水，而村子后山那条河溪更深，因为那里有一座用来灌溉农田的小水坝把河流拦截，还有一座窄窄的水泥桥连接着山与山、人家与人家。四十年前它们俩就在那里了，父辈们的身影还停留在从桥上跳下到落水的那一刻，过去的我们还在接替着，即使再过三十年它们俩依旧还会在那里，只是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从桥上跳下在河里玩耍了，不再会有人去比试谁能憋气更久，谁游得更远，也没有人会在意能从河底摸上什么“宝藏”了。

  在众人一致认同的孩子王的带领下，那时是我的表哥担任这一神圣职责，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低龄的孩子会听他的指示行事，与其同龄甚至高龄一点的也会听从他的话令，或许这就是一种无上地位的一种象征，而那时的我从未想过这种象征在多年以后会同样交接到我的手上。

  于是，在夏日午后，出现了一番农村常见景象，一群孩童跟在领头羊的身后向着村子后山走去，带头的人脚步坚定身后的人在不断打闹，这种景象持续了很多年，直到迎来它慢慢的死亡。

  现在的我依旧还能感觉得到那一米的水深，以及我闭着眼睛潜在水中用手指划过河床底上那些沙砾的触感，大块的石头，锋利的玻璃，腐烂的树枝，一切又回到了我的眼前。

  后来，我回到家。当外公把我扔进门前的小溪里，清洗掉我身上的赃物时，溪水绕过我向前流去，它带来的银杏果的腐败恶臭还能闻到，究竟是我身上更臭还是银杏果身上更臭我想知道，但已不得而知了，随着溪流一起带向远方，裹挟着我的童年也一并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