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不正常”?建构主义的理解||《社会建构的邀请》读书笔记7
(一)心理不正常的建构
某一种亚文化中的问题,在另一种亚文化中将不复存在。传统中所定义的“问题”让一些符合标准的人成为了有问题的人。医药科学的威望、保险和制药行业的支持,最后形成了DSM这一心理健康专业的“圣经”用于判断谁是“不正常的”。然而,它在本质上仍然是一种文化建构,渗透着特定群体在一定社会历史阶段的价值观。
人的正常异常划分经历了几个阶段:
首先是精神医学权威建立阶段。20世纪早期,精神医疗的出现开始界定什么样的人是有“精神问题”的。领域专家的出现让那些行为不寻常或感到痛苦的人有了应对方案,他们的出现也让描述人的世俗方式受到质疑,“心情低落“、”难过”、“生活无望”等表达成为了大街上没有文化的说法,而“抑郁症”、”焦虑症“等专业术语则以一个权威高大的形象占领了描述心理的高地。
随后,精神障碍词汇在文化中传播,“抑郁症”、“焦虑症”、“强迫症”、“PTSD”、“多动症”等专业词汇融入到人们的日常语言,并被大众广泛地用于自我建构——“看见boss,我都有PTSD了”,“我强迫症犯了”。需要注意的是,这些语言在建构人的生活和文化方面不断增强着它们的垄断。
(二)建构论对心理不正常的理解
建构论不认为精神疾病原本就存在且需要得到矫正,因为是语言塑造了我们关于世界的观念,而语言会因文化的不同而不同,会因时代的不同而变化。冲突(正常和异常)的解决并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压迫(多数的正常压迫少数的不正常),因为压迫意味着意义建构过程中友好关系破裂,在压制之下将听不到其他声音。由建构论的思想,心理健康领域发展出了新的治疗实践:
意义聚焦。传统的很多治疗方式注重评估个体对自我、他人和生活的感受,而建构主义取向的治疗师则认为,个体的感受并不是某种我们需要探索以印证治疗有效的“事实”,它们只是讨论的对象。相比于讨论感受,更重要的是关注来访者描述自己情感的方式,这种描述方式在生活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联合建构的治疗。传统的很多治疗都是以专家立场帮助来访者,对专业知识的尊崇授予治疗师方向掌控的权力。建构主义治疗师则意识到,关于抑郁、冲突的理论是某个特定专业共同建构的产物,治疗师需要以某种“无知”的立场进入咨询,避免将自己已有的理论假设强加给来访者。同时,建构主义治疗师还应对来访者的意义语词保持好奇和开放。治疗师不是引领,而是合作、联合建构。
重视关系。由于意义是在关系中建构的,一种行为模式也只有在特定的关系中才是合理的,因此治疗重点从个体内部心理转向个体参与其中的社会关系网络。例如,在家庭治疗中,问题成员常常只是替罪羊,而实际问题常常是由特定家庭关系建构出来的。
价值敏感。传统治疗师想象自己能够价值中立。而建构论者指出,治疗关系中没有价值中立,每一种干预都倾向于支持某种生活方式,同时破坏其他的生活方式。赞赏努力工作的治疗师无法理解享乐主义的快乐;主张异性恋的治疗师不会为同性恋者敞开大门。
(三)建构论启发下的心理治疗
1焦点解决治疗
由于现实是被建构的,问题同理也是,聚焦于问题只会让问题越来越真实。某个国家、某种文化中被视为问题的存在,在另一个环境却不是问题,围绕着“问题”的表达会增强其严重性。所以,Shazer指出,与其在问题里纠缠,不如讨论如何用已有的资源去实现目标。譬如,焦点解决治疗中的“奇迹问题”(miracle question),“假如你醒来后,问题没有了,你会做什么”,跳出非此即彼的思维框架,让来访者采用兼顾的取向,预见多样化的生活方式。
2叙事治疗
我们因为我们建构的生活叙事而感到痛苦:婚姻破裂的痛苦可能源自我们将婚姻幸福视为最重要的目标叙事,失败时的懊恼和自责可能是因为我们接受了成功叙事。来访者的功能失调大多来源于不平等的权力关系,如我们吸收的社会主流话语对我们的控制——“以瘦为美”的审美让人将“体重增加”变为一种“担忧”。
3合作治疗
心理干预的持续效果常常取决于咨访关系以外的关系,个体在咨询室中的改变要延伸至其日常社交圈(如家人、朋友)中才能够更好的维持。合作治疗应运而生,合作治疗不只是有咨询师和来访者的合作,还有其他的多方(如朋友、家人)。在多方合作中,个体会接触到多种观点,从而避免对自我和他人的理解僵化。
拓展:疼痛的社会建构
虽然生物学指出,疼痛的感受器存在于神经系统,一旦感受器被激活,人便会报告疼痛,但是关于疼痛的表达却在不同历史时期、不同文化下有很大的差异(有一些文化甚至缺乏疼痛的描述)。于是,建构论提出质疑:被称为疼痛的体验多大程度上能被重构,从而得到减轻甚至是消除?
Frank的《伤者叙事》中总结出罹患重症的人的三种不同叙事:
①康复叙事(restitution narrative):疾病是正常健康状态的偏离,病人的目标是康复。康复的希望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疼痛。
②混乱叙事(chaos narrative):茫然无助,找不到有效的办法。这类叙事中,疼痛会伴随着愤怒和沮丧。
③探索叙事(quest narrative):将疾病视为一次能够获得意义的旅程,因而常常能在表达中收获意义。
来源:
《社会建构的邀请》
肯尼思·J. 洛根(美) 著
杨丽萍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