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色之二

王冠
那一天,白色的少年闯入了我的人生。我知道今后的我不再是我认识的我,我可能要用一生去扮演今后的我。王是什么,说起来是支配他人的集权者,但哪个王不是被这一命运支配的呢?面对那眼眸中的挚诚,我又能用什么回应他。
这些是我今后想到的,当时的我只有疑惑,震惊。很难想像他说的真实性,但那种真诚是谁也装不了的。
“我拒绝。我不是个能做主角的人,就算掉入次元裂缝也是个没存在感的路人。你也好自为之,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不在乎,回家写本轻小说安安生生过日子吧。”
“您……在害怕吗?虽然这么说很自以为是。但,我对自己识破的能力还是有自信的,窥视心情,就算是我那种弱小的权能也至少可以看个大概。”
我选择沉默,无言地转身走向少年对面的楼道。他很快追了上来同时礼貌得保持一定距离。能听的出来,他说的话已包含情绪,即使他正努力控制避免失态。
“就算您不肯接受,作为眷属我也一定要伴您左右……这也是我愚钝的忠诚唯一能做的了。”
“你够了吧”我说得很平静没有愤怒“我不想对新来的同学发火,但请你别缠着我。”
我是个不爱发火的人,原因很简单。不记得哪位哲人说过“你对谁都好脾气,是因为你孤独吧。”看到这一句,我差点流泪了。孤独的人有两种,一种变得乖戾和谁都合不来,怎么看都浑身带刺。我属于后一种我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别说朋友,懦弱的我根本不敢进入班级中的小团体主动交友。避免矛盾,平平度日仅此而已。我会去向往动漫中激情的人生,但现实中就算机会来临,我也不敢。
他沉默了但没有放弃,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我回身发现他正在解下衬衣领口的纽扣,将藏于领口下的项链攒在手中。“莹星之辉”在项链底悬着,萧白摘下宝石镶入事先准备好的戒指戒心,全过程没有工具。徒手完成,这……就好像宝石自主分离嵌合完成了转接。
“如果王决定放逐作为眷属的我,我不敢有任何微词。放逐也好,夺去我的权能也好,就算生命也没什么大不了。那么请您戴上王的证物,宣布除去我白之眷属的资格。”
名为萧白的少年,基于对上一代白之王追寻我至今得以相遇。我很敬佩少年的忠义,但对我来说,我们只是陌生人,性格迥异,所处完全不同的世界毫无交集的两个生命。你可以说我冷酷无情没有担当或者说没有勇气,没有能力。但若是我不拒绝,葬送的也许不再是虚幻梦想而是你我的整个未来。
“对不起”
我接过戒指套在无名指上,戒孔略大于我手指的尺寸,挂在无名指的第三指节上。我试着感受所谓白王的证物是否会给我带来什么变化,结果,没有丝毫变化。一时间我开始怀疑这是场恶作剧,但很快我为这荒唐的想法感到羞愧,孤独久了连性格 都变得阴暗了呢,现在我不想再折腾下去了。
情感交织下我竟然没有发现,变化早已产生不仅是细节而且在最明显的地方。
太阳还没有降到地平线以下,天空竟然有能与之争辉的星,那就是莹星吗?注意力完全被天空吸引,甚至没有发现垂下的双手自然的贴紧裤缝,而戒指天衣无缝得环绕着指节没有脱下,已然是为我量身打造之物。亮度极高的白光贯通长空与天台,白光淹没了整座教学楼,视觉已不再属于我。任何角度,不管睁眼还是闭眼,我存在的整个空间填充的唯一可见物只有白光。
少年的模糊轮廓拨开白光,进入我的视线,没有失明真是值得庆幸。一点不夸张,地球上任何能致人视力损伤的辐射光在我看来都不及那莹星的光芒。可现在高兴还太早。
眼前出现了常人不该看到的东西。一团团诡异的黑影无规律地在四周聚集。我脑中似乎抹去了恐惧的概念,呆若木鸡地旁观着,等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黑影已能辨别出是人形,十多个,更多,在目力所及的极远处还有闪动的黑点。萧白好像可以看见相同的东西,他很冷静甚至饱含深情地注视着这些黑影。
一双手落在我的肩头,看不出面前的这位黑影人的表情。他在我肩头拍了若干次停下,眼眸成了两片绛红色叶状区域,像孩童幼稚的涂鸦人形。难以言表,我心中油然而生的敬畏感使我认定,这是超越常识的一种精神,伟大的精神。黑影身型精干但算不上健硕,当双手松开,一切都消失了。不知是萧白的权能还是他本身的观察力,他明白我在思考什么。
“那位大人是前代白之王,穆卿泽大人”
穆卿泽.......所以说那些黑影就是历代白之王。平庸无为的我继承的是何其珍重之物,无数代先人用智慧,德行,心血凝结的信仰。这份礼物击溃了内心最后的防线,这份责任已传到我的手中,我还要推辞么?一位位先王凝视我的目光,那双包含全部心意的手掌,还有穆卿泽前辈了无牵挂的离去……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虽然说早就听过这样的话,此刻还是第一次深刻地理解。王冠有时不是为自己戴的,而一旦决定无论什么理由都必须承受冠位之重,王必须有这样的担当。
“我不会赶你走的,萧白。以后我们就做朋友吧,不是什么‘吾王’我的名字叫叶皓成”
他此刻的欣喜我现在也许还不能理解,但喜极而泣这一点也足以打动我。 海天一中高中部教学楼天台──纯白梦想开始的地方。
往后的日子里自以为经历了不少世道无常,但至今觉得与少年相遇的的那天是我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科隆大教堂仪式中圣歌队的吟唱也好,礼炮轰响也好,接受白王权杖也好,这些今后无数极尽奢侈惊艳的排场都无所谓。我知道我真正加冕之地就在这座教学楼的石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