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尽欢《火与土——火星城市构建史》 011 | 长篇科幻连载

前情提要

在203x年，人类还处于宇宙开发科技的低科技时代，各大国急不可耐地推动大资本进行火星开发。各种火星开发流派的厂商、科研机构，都在争夺着火星开发战略方向的发言权。南方人黄离火和精神北方人老范决定去火星上开设陶瓷厂，虽然他们自己都觉得这是一次中年人的冒险创业，但是，国际上的火星开发公司情报网，还是盯上了他们，哪怕他们只有万分之一的成功可能性。息壤公司去一家民用火星模拟基地开始了最简单的火星建筑实践。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康尽欢 | 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脑内小说俱乐部》等。资深媒体人，历年来为《时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万字，有多部作品出版。

火与土——火星城市构建史

第十一章 风继续吹

全文约4900字，预计阅读时间9分钟

我们已经完成了所有能发明的发明，我们已经破解了所有物理和化学的难题。我很为在这个时代诞生的科学家感到悲哀，他们再也没有科学课题去突破，他们再也没有未出现的发明值得去发明。

——《大不列颠皇家科学院1836年年终总结》

一

卢物植开着五菱轻卡把黄离火和陈海底送回了火星模拟基地，楚烯酮和李镇远出来帮忙卸车。

李镇远感慨，“穿着这个强化了的练功服，感觉钢板好像真的变轻了啊。”

卢物植倒是知道这些宇航服外型的赛亚人练功服的真相，他和李镇远打招呼，“小兄弟，这个练功服是有很大的副作用的，如果连续穿一周以上，即使之后脱了这个衣服，一段时间内，你们的肌肉也会呈现萎缩状态。这个问题在火星上和宇航员之间也是真实发生的。这样看来，这个强化助力仿失重服倒是真的很有效。”

黄离火这时和大家介绍，“这位是卢物植卢教授，航天材料专业的专家，以后可能会成为我们的外聘火星问题顾问。”

卢物植微微点头，算是和大家打招呼，然后说，“你们接着进行训练吧，等训练结束，回去之前，我请你们吃饭。”卢物植说完这些，和大家告辞离去。

楚烯酮这时问黄离火，“怎么说啊，师兄？工业用品采购基地还卖火星专家吗？”

黄离火微微苦笑，摇摇头，“不是工业用品采购基地自己上架的火星专家，而是有人特意给咱们送过来的。我们其实比自己想的还要有名，我们的息壤和咱们的玄武釉的技术，现在恐怕也上了某些人的采购名单了。”

黄离火想了想，接着说，“你就带着年轻人安心做试验吧，我有一点外务工作要处理。”

“好嘞，放心吧师兄。我们会把两组操作试验同步进行的，估计，24小时后就能出结果了。”楚烯酮对黄离火的话，没能完全理解，他也不着急，虽然天上来陶瓷公司只是个小公司，但是，商场上从来就没有安定的时光，楚烯酮也是跟着黄离火磕磕绊绊一路过来的，他对管理上那些事，是非常信任黄离火的。

楚烯酮招呼着陈海底和李镇远，还有黄耐火，把从车上卸下来的货物，进一步进行分类处理。

黄离火进了自己的房间，摘下手套，拿出手机，试着给老范拨了个电话，发现对方关机，估计还在飞机上。

黄离火给老范发了条短信，“开机后，给我回个电话。”

又过了半个小时，老范的电话打过来了，一开口，口气就很着急。“老黄！你可不能卖专利啊！”

黄离火听老范这样说，就猜测，也许他在飞机上也遇到了掮客吧。

“飞机上有人跟我搭讪，想买咱们的技术。咱们可能是被什么人盯上了！我跟你说啊，不管对方出多少钱，别他妈心动啊！咱们是要干大事的人啊！咱们干好了，是能在历史上留名的，可不是就为了赚钱啊，要是为了赚钱，我他妈直接拿钱去打新股好不好啊！”老范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黄离火在这边听着，心里的石头算是埋到了土里。

“老范，你很让我意外啊，我觉得你是比较爱钱的人啊。”

“我当然爱钱啊！但是，钱是可以慢慢赚的，成为传奇人物的机会，却可遇不可求啊！在火星上烧陶瓷这件事，现在听着傻，以后可能就是个传奇又浪漫的故事啊，我这辈子就没被人评价过浪漫！”老范在电话那边吼着。

“好，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要卖技术的，在融资阶段，我也不会让人控股咱们的公司。找火星专家的事情，就靠你了，你顺便也敲打敲打我那个小舅子程式方，告诉他，咱们的融资底线。”

“放心，交给我吧！我觉得你小舅子是个懂事的人，不会被眼前的这点小钱放倒的，咱们有玄武釉的技术，就是拥有了水源，可以把咱们公司这棵树不断灌溉放大的……”

老范后面的夸夸其谈，黄离火已经没有用心听了，他找老范，只是想确认一下老范的态度。

黄离火忍不住开始打量自己房屋里的各个角落，黄离火猜测，也许在这个火星基地里，很多地方都隐藏着摄像头吧？

黄离火还在思考着卢物植愿意告诉他的那些信息的细节，火星技术交易市场这个存在，到底对息壤是否有利，息壤能不能也去火星技术交易市场购买一些关键技术？

最关键的，也许还是卢物植这个人吧，他是否是如同他自己所说，是个中立的掮客，还是说，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某个利益团体的一员？

火星产业这个行业的水似乎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深啊，黄离火原本以为，想要参加火星开发，最大的困扰可能是要和官方打交道，以及筹集资金。至少，在火星陶瓷制造这个领域可能不会有什么直接的竞争对手，但是，从现在看来，他们的这个开发思路已经被一些其他机构认可了，至少作为一种思路进行考虑中了，也许，很快就会有同类型的公司出现吧？

竞争就要开始了。

而息壤还没有迈出实质性的第一步。

二

在科学界和商业界的历史纪录上，有很多被人遗忘的最初闪光产品，这些产品横空出世，象征着某种新的生活姿态选择，甚至历史的进程方向。

在几十年前，现在已经成为日常的电动车，就早已被商业化大量销售，然而，十年的时间，那个曾经被视作明日之星的产品，就被石油的低廉价格摧毁了，直到几十年后，才再次作为“新产品”面世，而且，电动车最终被定义为“智能手机”的近亲，而不是燃油汽车的近亲。

一种商品，能否成为一种被大众接受的产品。不仅仅在于这种技术的本身，也在于竞品的研发速度产生的对比效应。

所以，一线制作人员的实际操作能力非常重要。

当黄离火还在为了公司的技术定位层面与资本竞争压力头疼的时候，楚烯酮带着三个年轻人，开始了斗志满满的第二次“火星劳动”模式尝试。

“咱们现在有两个任务要完成，其实，是两个劳动模式要进行试验。第一种，就是室内原料制作试验，另一种，是室外工作空间速成试验，也就是利用钢板，快速简单制作能在外界抵御普通级别火星风暴的工作间，不用考虑气体的保有能力，只要能让风干的砖坯不被风暴损坏就可以。”楚烯酮和年轻人们介绍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思路。

“那我们分成两组对比进行吧，这样效率会高一点。”李镇远提议。“我和海底可以去做室外那组的工作，不过，我们得先学习一下电焊技术。”

“我觉得，我们不要分组了。两种技术到底那种技术更可行，都还是未知数，而我们是最基本的工作核心人员，是以后的其他工人的授业者，所以，我们应该共同把两种工作模式的工作细节都磨合一遍，我们先一起去室外制作钢板房吧。电焊技术啊，我会一点，厂里杂七杂八的事情多，我也跟着学了一点。”

“师傅您说得对，那我们两个就多干点力气活吧，抬钢板抬电焊气瓶这些活，就交给我们吧。”陈海底答应着，觉得楚烯酮说得有道理。

接下来，就是比较枯燥的工作纪录了。

火星劳动细节纪录2——钢板干燥间制作——可移动组合式钢板干燥间制作

最初，众人开着手机，看快手上的电焊专家教大家电焊技术，楚烯酮也根据自己的经验，教大家操作电焊器材的安全事项。

黄离火购买了很好的电焊防护器材，因为众人已经穿了宇航服体验装，所以黄离火购买的保护器材是小型隔离结构，类似一个“C”型盾牌的结构，来进行焊接。

最初，楚烯酮等人是打算制作稳固的干燥间。首先把钢板树立起来，把约五分之一的部分埋入地面，同时，在钢板的两侧，各焊接两条支撑钢筋，从侧面看，钢板和钢筋就像一个“小”字，以此来把钢板稳固得立在地面，这种双向支撑结构，能很好对抗风暴的冲击。

然后，依次在这块固定好的钢板两边接着埋入钢板，并进行焊接，很快，用了大概两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完成了第一组由三块钢板组成的钢板墙，其中，最耗时间的部分，是两块钢板之间的衔接焊接。

这时，黄耐火提出了疑问，“师叔，我觉得这样做下去，做一个钢板房似乎不难，但是，之后，我们是要在这个钢板房里制作砖坯吧？当然，第一个砖窑需要制作的砖坯在这里制作肯定是没有问题，但是，如果第一个砖窑的砖坯都在这里制作完了。我们以后可能要制作另一座砖窑的时候，可能会和这座砖窑有些距离吧？以后，我们不管实际制作区域离这里有多远？都要把砖坯送过来，在这个固定区域制作吗？还是说，我们每到一个需要制作砖坯或者陶瓷胚子的时候，都要就近建设一个这样的铁皮房子吗？”

“对哦！如果要这样把砖坯搬来搬去，其实，和直接在基地的室内制作也差不多了吧？”陈海底被黄耐火点醒了。

楚烯酮听了黄耐火的话，也认真想了想，点点头，然后盯着那面已经做好的钢板墙，若有所思。

李镇远看看钢板墙，看看地面，用手比划了几下，忽然说，“我想到解决办法了。”

“你说说看。”

“我们应该充分利用火星的低重力这个优势，不要用固定思维思考，不要再把钢板这种建材想成是硬建材，也不要用建设工作车间这个思路来执行。我们应该用搭积木的思路，来经营火星建筑技术。”李镇远开始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是说用构建组合的方式，制作标准预制件，然后来制作可移动重组的工作车间？”楚烯酮试着用工业语言来规范化李镇远的说法。

“大概是这个意思，不过，不要只是想着车间这个概念了。你们家有存菜的习惯吗，就是比如晚饭要做几个菜，但是，全家人一顿也吃不完，还有剩菜，可能要第二天早上吃。但是，我妈妈不喜欢把菜放到冰箱里，而是，把那几盘菜就放在餐桌上，然后用纱网罩子罩在上面。我们其实可以把需要在火星室外树立的防风装置，视作这种餐桌上的纱网罩子来制作。”李镇远比划着。

“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反正在火星上钢板是很轻的，不要觉得自己是在做房子！”陈海底最先理解了李镇远。

大家凑在一起，又商量了起来，然后比划比划，按照黄耐火的构思，大家设计出了“遮风体”的构件基础，由三块钢板构成的标准间，侧面看是“几”字型的结构，更扁一点，梯形结构。而且，不再使用钢筋附件作为支撑点辅助，这种几字型的结构，直接就能平稳立在地面上。然后在其外边的底边上打孔，作为固定孔，当需要这个几字型预制件固定在某个区域的时候，在这些固定孔里钉入钢筋粗细的“路钉”，就能把其牢牢固定在预设区域。如果需要移动的时候，再用物理圣剑把路钉撬出来就可以了。

三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准确来说，是实践中的劳动人民会积累无穷的智慧成果。

设定好了几字型预制件结构之后，楚烯酮就很快把四个人分组成了一个小型制作流水线。力气大的陈海底和李镇远负责钢板的摆位和定位，黄耐火和楚烯酮负责焊接。一下午的时间，众人制作了四组预制件，用光了所有的钢板，这种几字型结构的预制件，制作完成之后甚至可以叠放。

“看来还需要再进一批钢板啊。”李镇远看着摆好的预制件。

陈海底却提出了问题，“这个预制件的封闭性是不是太好了啊？我看这个结构，拼合之后，上方和两侧的三个方位面都已经封闭了，如果再把两边的空置区域，用做好的门型预制件挡上，这就不是风干了吧？是阴干了吧？”

众人这时才意识到，要在火星户外制作的这种砖坯风干间，确实是有着奇怪的需求，既要透气利于风干，又要防风——也就是防止快速空气流动……

楚烯酮想了想，“先回去吃饭吧，咱们在饭桌上商量，这都干了几个小时了。”

众人经楚烯酮的提醒，才觉得饿了，一直在干体力活，但是，精神过于紧张，反而失去了食欲。

“对对对，先回去吃饭。”

“唉，可惜，说好了只能吃微波食品啊……”

“我要吃三人份！”

众人一边闲聊，一边往他们的火星基地方向走回去。

回到基地，过安全门，进到室内。在房间里的方桂林看着众人，说，“我觉得有必要再增加一个安全流程了，如果你们进入室内也不脱这个宇航服，就应该增加一个给宇航服淋浴的环节，你们一身都是尘土啊。”

众人摘下头盔，互相打量打量，陈海底甚至低头闻了闻自己，“是啊，我这一身土味，我都快能闻出当地的土壤成分了……”方桂林准备了几条大浴巾，用水浸湿了，帮着大家擦拭宇航服的表面。

然后，众人各自选择火星盒饭的口味，方桂林顺便记录粮食损耗比率。盒饭热好了之后，大家围在餐桌周围吃饭。

楚烯酮说出了陈海底刚才提出的疑问，集思广益，黄离火也加入进来讨论。

“海底说得有点道理，既要防风，又要透气……只有在火星这种经常刮风暴的地方才会有这种矛盾需求。”

“我觉得，如果有了这种预制件构成的外壳，可不可以在壳里供电，装个风扇，进行风干啊？”黄耐火提出了一种构想。

“风扇的风干不行，砖坯的脱水率不充分不均衡，自然风干的需求，是对自然条件的干湿度都有要求的，北方适合自然风干，高湿度区域制砖才需要辅助风。这里的自然条件，空气湿度已经非常低了，再用风扇的风，有可能裂坯。”楚烯酮给黄耐火解释。

“我是个外行啊，我想问一下，既然有了这种预制件，为什么还要制作砖窑啊？把这个预制件构成的空间直接当作窑体，然后在里面烧制不就行了，可能会有点热量损失？但是，会节省整个工程的工作时间吧？”方桂林提议。

“别闹了，钢板这个东西在火焰面前其实很脆弱的，如果用钢板作为窑体，持续加热，窑体里面想要烧成的那些产品还没成型，当作外壳的钢板就先烧化了。”楚烯酮觉得外行的问题真天真啊。

“而且，钢板如果作为外壳，热量的流失也太多了，你会看到一个烧的通红的大铁壳，闪闪发亮，然后慢慢融化……而窑内温度不足。不过，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如果我们要在火星上工作，其实，确实应该放开想像力，不要只用地球上的尝试和常规做法来考虑施工方式……节省工作周期也是很重要的。”黄离火一边解释，心里开始按照方桂林的这个建议，开始构思完善他原本的一种快速烧窑制作的构思。

李镇远这时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说，“既然是物理的问题，就用物理结构的方式来解决吧。我觉得，只要稍微调整一下结构就能解决。我们在侧面四分之三的高度区域，开一圈十几个直径十厘米的通风孔就可以了，在那个高度，空气可以自由流通，就算有风暴，也只会有部分风暴中的沙砾会在这个孔区内抛入风干区域内部，这样调整一下结构就能解决了。”

众人听了李镇远的构思，都觉得有道理，于是，这个关于风干需求的矛盾定律就解决了。

“接下来，在钢板上打孔的事儿，就交给镇远了，镇远是聪明人。耐火跟着我和海底学学怎么做砖坯，天黑前还有一段时间，我们今天可以再制作几十块砖坯，然后放在风干空间里，看看明天会怎样。”

“对了，我也和基地总部查到了每天展示火星风暴的时间，就是下午两点到两点半这半个小时，现在是一点五十了，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出去看火星风暴了。”方桂林这时才说起这个很影响工作安排的关键节目安排时间。

“我都忘了这个茬了……要是我们上午先做了砖坯，这下午就又要被摧毁了。”楚烯酮也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

“赶紧吃！赶紧吃！我要看火星风暴！”黄耐火最先兴奋起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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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火星时代》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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