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日子（五）
小王：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
经他一番细语安抚后孙颖莎稍稍止住了哭声，她似乎是有意避开目光不去看那地上逐渐凉透的骷髅身体，撕扯着下唇抽抽噎噎道，
“那现在怎么办？”
王楚钦手背一抹替她把眼泪擦干净，神情反倒是从未见过的镇静，
“你在这儿等着，别出声。”
他起身吹了灯，略显嫌弃地托起大哥早就病成空架子的躯壳儿消失在了孙颖莎视线里。王楚钦四下张望了一圈确定没人后迅速把他又送回了自己的房间里，摆在榻上随便捞了条被褥盖在身上，看那张素日里就惨白的脸终于失去了全部的颜色。
莫明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快速处理好屋子里其他痕迹后王楚钦才匆匆回来，推开门便看见嫂子小小的人儿缩成一团抵在炕头上发愣，她许是不留意，挂着印子的半拉肩膀也露在外面，在深夜里散发着清冷的光。
“你，你快过来。”
孙颖莎看见他好似看见了救命稻草，没等王楚钦在炕边儿坐下整个身体就扑了过去依偎着他，
“又不是咱俩害了他，说到底还是自己不争气，你别太放在心上。”
其实现下王楚钦心里记挂着的是那日薛飞给他的提醒，犹豫再三后他还是艰难地开了口，
“ 我问你，如果现在有机会送你回河北，你走不走？”
听到故土难免欣喜，但孙颖莎不解，她皱着眉头攀上王楚钦的肩头，
“ 其实几天前我就安排好该怎么带你离开，只要你愿意，咱们今晚就走。”
“你家里还有亲戚依靠的话我就把你送回去，省得在这乡下地方吃苦。”
他故意把话说这样，无非是想试探嫂子对自己的情意究竟是真是假，孰轻孰重，孙颖莎听了后果然没有立马应和，反而问道，
“那你呢，你怎么办？不同我一起吗？”
王楚钦暗喜，但依旧不动声色地佯装叹气，
“ 本就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你现在喜欢我无非是这儿的好男人太少，不得已而为止，可在我心里你值得更好的人，不是吗”
再联想到他不愿碰自己的坚守，孙颖莎更是感动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小手一搂把自己埋进了王楚钦温热的侧颈里，
“ 不是的，我就觉着你好，如果有机会我是真心诚信想给你当…”
她说着说着又红了脸，便不再继续了，可王楚钦哪能轻易放过，左手挠挠小姑娘耳垂，
“当我媳妇儿吧，嫂子。”
太丢人了。
孙颖莎想不通，怎得会有人对和自己嫂子苟合这件事沾沾自喜引以为豪的，活生生一个天生的泼皮，但退一万步来讲自己还就是喜欢他身上这股子不服输又拽气的劲儿，让人觉得安全又踏实，时而嘴贫了点儿也无妨，倒也能逗她开心。
“ 只要你能把这事儿摆平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王楚钦憋了这许久终于展露了笑言，轻声凑到她耳边低语着明日该如何演好一出戏。
*
算起来整个家里还是他娘起的最早，谁让老人家一把年纪仍旧放心不下自己体弱多病的儿，清晨睁开眼就得跑过去给他端尿盆擦身体。
可惜今日她过去时唤了几声不见动静，伸出去探时才摸到儿子又冷又硬的肌肤。
随即一声尖叫划破了天边刚刚升起的日出。
最先跑过来的是孙颖莎，她进门看见娘瘫坐在地上呀了一声，连忙上前去把人掺起来，
“咋了娘？”
“你，你比我懂得多，你去看看他闺女，他咋不喘气了呢？”
孙颖莎听完这话小脸立马白了，她像是下了极大的狠心，一小步一小步往土炕的方向移动，就在她转过头打算伸手的时候屋门处传来另一声巨响—— 爹和王楚钦都骂骂咧咧地站在门口。
“孩子他爹……”
见他娘眼里浑浊的泪，王楚钦焦急地窜到炕边儿一把挤开了正犹豫的嫂子，自己捞着大哥的肩膀把他翻了过来，看到那张青紫色的脸庞皱起了眉头，
“大哥，大哥这是昨个半夜就咽气了……”
话音刚落出屋里的两个女人都开始哭，他爹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被孙颖莎勉强扶住才站稳了脚步。王楚钦也不知从哪里挤来的泪，把他哥的遗体平放好拉过褥子盖到头顶，然后屈身下去在土地上硬生生磕了几个头，
“ 走好，大哥。”
声音是悲怆的，颤抖的，
可不妨碍他心里在狂笑——因为他知道哪怕从前的日子再不好过，往后也一定好过了。
*
三伏天放不住死人，没等他哥不在的消息传遍全村人就草草下了葬，孙颖莎按照王楚钦跟她交待过的那样尽管装出一副悲痛的样子就好，管它喜不喜欢的，未过门的新娘子总还是要哭一哭自己福薄的丈夫的。
家里一时之间全挂上白花花的粗布，她娘还给嫂子找了身孝服穿上。
虽然王楚钦心里不痛快，但嫂子耳朵上别的白花衬得她更脱俗了，看来老话说的不假：女要俏，一身孝，再想想这孝是为谁而披，他就更有种阴险的快活。
爹娘这几日身心俱疲，一下子如同老了五岁，王楚钦只好拿出儿子的孝道帮他们跑东跑西的把丧事办妥，一连几日下来也有些消瘦，他通知完村里人回到家看见孙颖莎在灶台前温小米粥，舔了舔嘴唇摸到她身后猛地去搂要把她带进自己怀里。
“累死我了昂。”
“哎呀你，头七还没过呢消停点儿。”
孙颖莎嘴上这么讲，却依旧乖乖被他手臂圈着，王楚钦见她不是真的恼火胆子又大了起来，
“怎么还真给我当嫂子管我管上瘾了？ 依着你的年纪不得喊我声哥哥？”
这人还真是给他三分好脸色就能说出十分的浑话来。
她手肘往后一击戳到王楚钦最柔软的腰侧，在他吃痛的笑里端着瓷碗儿往爹娘屋里去了。
*
他哥死的突然，即使有身体不好的先兆也挡不住妇女们在田间地头里嚼的舌根，流言很快传遍了村子，都说指不定是这年轻力壮的小叔子相中了嫂子才下毒手害自己亲哥。
他爹娘听了怎能不怀疑，但回想起那日孙颖莎的确震惊，这些日子来更是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现在还恭恭敬敬地把饭做好了一日三次送进来，如何看也挑不出半分毛病。
“爹，娘，您二位还是得顾全身体，多吃点儿。”
她娘招招手让孙颖莎坐到自己身边来，
”我问你，现下你没了男人，往后咋办？“
听到这话小姑娘立马红了眼眶，她含泪的模样着实是我见犹怜，任谁瞧见心里都得难受上大半天。
“我俩虽然没成亲，但我已经是王家的人了，要是爹娘不嫌弃我粗笨，我愿意留在这儿伺候二老，当然”她说着还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
“家里要是真有负担那我也不赖着，明儿我就收拾东西离开，不拖累王家。”
几句话说的撕心裂肺，叫人听完觉得她简直是把心掏出来了跟你坦诚。
他娘大概也是感慨，难得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好了，先不提这个，你去休息吧。”
孙颖莎刚要转身往外走，就见王楚钦跑了进来， 看到她后像是没预料似的慌神。
她没多停留，径直出去了。
*
嫂子出去后很有眼力见儿地把门带上了，王楚钦这才对着爹娘跪下，
“有个事儿我想了好几天，还是决定跟您二位商量一下。”
”等大哥的丧期过了，我想娶嫂子过门。“
“你个兔崽子，你哥还没凉透呢就开始想他的女人。”
他接住爹甩过来的筷子，看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甚是解气，然而道貌岸然的小叔子不能露陷，他叹了口气，道，
“我是相中嫂子了，这我承认，但要是大哥在的话我保证绝不靠近她半分，可如今事儿已然走到了这步，要是就这么让嫂子没名没份的呆在家里，难免遭外头人惦记。”
他娘冷笑一声，
“用得着外头人，我看家里就有那没良心的人。”
王楚钦听了这话不怒反笑，
“您也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总归是咱王家花钱买来的姑娘，便宜了他们哪能行？”
这三两句话算是戳到心窝子上了，当初为了买孙颖莎回来家里确实花费不少钱，再加上这些年给大儿子治病抓药，家底远不胜从前扎实。你说这样的人你舍得放她走吗？若不放她走，那王楚钦说的话虽难听倒也是句句在理。
况且最要紧的什么，拼命拽了这么多年疼爱的大儿终究还是去了，无论多伤心也得看明白他俩好歹还有个身强力壮的小儿子能给家里种地给他俩养老，要是眼下再把这混世魔王的心给踩灭了，难保他不会赌气跑出去这辈子都再不相见。
他爹娘无奈又气愤地对视了一眼，已然是无路可退，
再憋屈也得吞回肚子里，计较昨日之事又有何用？
怎么说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养大的孩子，现下多看几眼倒也顺眼了几分。
他爹清清嗓子，端起瓷碗儿灌了口小米粥下去。
“行，我跟你娘同意了，往后你俩好好过日子，尽心伺候我俩，将来咱家里的那些田和畜牲早晚都是你们两口子的。”
王楚钦脑门挨在粗糙的泥地上，心里却比含了蜜还甜。
其实他们两个人有情有爱，只要肯干必然也不缺吃穿，王楚钦觉着他心里期盼过的那种好日子很快就要到来了。
未完待续
我太墨迹了救命，下章让小王和嫂子浅浅成个亲就完结。
（看到有人喜欢我真的蛮开心的，原本还担心大家吃不下这样的设定，没想到各位姐妹都很捧场，万分感谢。其实我自己也有点惋惜，还是写不出乡土文学里最真实可悲又纯粹的那种感觉，只是沾了人设的光，情节多少有点太爽文。好在我不是作家，做俗人就要美美的He大团圆。）
最后给大哥浅浅上柱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