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2》金钱至上的反乌托邦社会

她盯着那块时钟,那个决定着自己命运的“上帝”,这个数字钟表既不是记录时间也不是所谓的倒计时,而是一个四位数的数字,正不断地变化着。
这个十六岁的少女放下手中的勺子,看着自己的父母,他们也在望着那个方向,表情无悲无喜,双眼却从未聚焦到别的物体上面,仅仅只是盯着这个长方形的显示器。
数字便是他们家的财富,三个人加起来的生命。
这个狭小的客厅内,也是厨房和卧室的存在,被褥放到一个角落,而因为支付不起高昂的煤气费,所以他们天天都吃速食。
而时钟的下面就是他们家的房门,这个破旧的防盗门上贴着一长串的工作和学习计划表,相比于电子日记,父亲说这样更能意识到时间的宝贵。
少女不懂,她只觉得这个家很可怕。
究竟可怕在哪一点?她却说不上来。

她心不在焉地解决着自己的糊糊——是杰姆逊牌的,那个滑稽的戴着厨师帽的男人,陶醉的闻着锅里糊糊的广告,每一次看到都可以笑出声来。
勺子徒劳的刮着碗壁,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着,她害怕让父亲听到这个声音,因为这就代表,她还要花钱。
“爸,妈,我走了!”她于是立马站了起来,装作对食物很满意的样子,其实内心害怕不已。
她骨瘦如柴的身子套着着高中校服,简直是像晾衣架子一样的存在。毕竟在四分族中,他们还算是可以吃得饱的,她在很早的时候就学会了珍惜。
“快去快回,安娜。”母亲细声细气地说道,咳嗽了一声,“父亲今天就给你安排打工。”
安娜勉强笑了笑,而父亲却一言未发,埋头解决自己的那一顿,仿佛是一个冰冷的机器,在不断地重复着进食的动作。
时钟突然响了一声,他们三个人又盯着它看,“32163”这一串红色的数字骤然缩减到了“26784”,他们的生命又减少了。
父亲低下头,嘴里念叨着什么,母亲则是叹息一声,开始收拾安娜的碗筷。
在安娜的记忆中,自己的童年时光就在这栋阴沉的公寓中度过,除了墙上贴的彩色广告,其它一切都是灰色的,无论是墙壁、天花板还是铝制的楼梯扶手。
如果问她,这个公寓的由来是什么?有多少户人家?甚至有多少楼层?安娜都一概不知。
她还有考试,因此不必要的事情都可以被排除掉。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脖子上套着细细圆环的中年人,正在清理楼道中堆积的垃圾,他的鞋子不配套,一只大,一只小,而牛仔裤子也破破烂烂的,像是上个时代的流行时尚。
“早上好,安娜。”这个人转过身来,干枯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工作服上赫然是杰姆逊集团的箭头标志。
“早上好...”她并不知道这位老头的姓名,毕竟他是个工者,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金钱奴隶。安娜踹踹不安地从这个人的身边走过。
如果你足够谨慎的话,就会离这些工者远点,因为他们都是背负各种债务的人,在某一时刻花光了自己的积蓄,变卖了所有的资产,一生的工作时间被银行掏光的可怜人,或是因为在街上丢了一片垃圾,而迎接一个数额巨大的罚款。
他们的公民权利早已被各种协约给糟蹋干净,自由时间也变成了更多的工作,他们的所有早已经是属于政府和某些财阀的了。
为了更好地监督,议院通过了佩戴工作项圈的法律,既能预防他们犯罪,也能准确地定位。
随着年龄的增长,安娜也逐渐明白,自己右手的手环也在暴露方位,而私密的个人信息也会在网络上进行贩卖,个人喜欢也会被财阀分析,喜欢吃的,喜欢玩的,包括你偶尔瞥见的东西,都会在下一秒根据你的个人喜好推出相应的产品。
而这栋公寓的周围也有摄像头环绕,所有人的脸都会在它们的眼睛下无所遁从,人工智能将会根据你行走的路线和经常去的地方进行分析和定位。
也许四分族也是工者的一员吧?这个该死的信息社会。

唯一的电梯在一次偶然的自杀事件中报废,管理员叫嚣着让这里的房客分担维修费,也就不了了之。
她最后望了一眼那个忙碌的老工者,一步步地向下,走过破旧不堪的楼梯,踩过哗啦作响的塑料袋,深呼吸一口浑浊的空气,推开了那扇古老的大门...
阳光洒向她的脸颊,让安娜觉得舒心了一些,大街上的汽车络绎不绝,而行人匆匆而过,这里除了引擎的声音,安静地让人害怕,没有说话声,因为超过多少分贝就会被罚款,这些都会被摄像头和麦克风记录...他们是真正的守法公民。
她提着书包,表情既麻木又可笑,快乐已经被滥用了,看看那些海报和广告,那些光鲜十足的嫩模摆着各种妖娆的姿势推销着产品,而其中一个模仿乔纳森大哥的广告更为抢眼。穿着西装的女人指着观众的方向,表情严肃,最上面一句标题:“你怎么还不努力?加入我们吧!”的黄色字体几乎占了半个屏幕。
手环不断闪烁着绿光,各种各样的传媒体已经将自己罗列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安娜的终端...她要花好久的时间才能全部关闭这些垃圾信息,
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她还有课,安娜不能迟到。
她混进了人群中,没有泛起丝毫波澜,能够记得这个瘦弱少女的只有服务器里面的一串冰冷数字,以及她的债主和父母,隐藏一个人在公开化社会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拥挤不堪的地铁里,人们正看着手中的个人终端,还是没有说话的声音,沉默的车厢内只有人们的脸上反射着俗世的色彩,他们的眼瞳随着这些光芒移动,就像催眠的病人看着摇摆的钟表。过了几站后,车门打开,终端上的闹钟响起,那些处于迷糊状态的人就跟随着两只大腿下了车,衣冠楚楚的五分族,萎靡不振的四分族,麻木不堪的三分族,似乎有无数根丝线缠绕在他们身上,构成了单一的动作和心灵。
提线木偶们拥挤着向前,忘却自己的过去和未来,而在乎下一秒所活着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