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粉红的花

2023-07-15 11:28 作者:楼主-chinesejerry  | 我要投稿

                                                             粉红的花

“我不知道那些花草真叫什么名字,人们叫他们什么名字。我记得有一种开过极细小的粉红花,现在还开着,但是更极细小了,她在冷的夜气中,瑟缩地做梦,梦见春的到来,梦见秋的到来,梦见瘦的诗人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诉她秋虽然来,冬虽然来,而此后接着还是春,胡蝶乱飞,蜜蜂都唱起春词来了。她于是一笑,虽然颜色冻得红惨惨地,仍然瑟缩着。”     鲁迅的《秋夜》                                                                                                                                            ——题记

 

  昔日的原野上,生着一株极娇小而凄然的粉红的花,周围是只有枯黄的野草间或丛生着做伴的,虽然粉红的花因为这世事的艰苦而不免露出凄然的神情,但它也为自己的偶然降生感到些许安慰与欢愉,然而终究是它错失了春天和夏日了——它生在了这寒冬将至的秋夜,这是它极大的不幸了,因为它是得到了春的许诺而满怀期待地降生到这世上的,预备去迎接这春的怀抱的,可是这里只有凄冷的秋夜。

  秋夜的凤是冷酷的,无情地剥去了许多新生的亦或者旧的生命,于是自以为经历了世事沧桑的干枯而近乎死去了的野草告诫那生的娇小的粉红的花:“春天已经过去了,不必白费什么气力了。”——野草们没有谁是能够见到来年的春天的,因而他们是不清楚春夏秋冬的轮替的了。

  那娇小的粉红的花只是凄然地笑着,不多作什么分辩,它固执地相信着春许下的承诺,那是它在温暖的房胚里就已经知道了的,是春天的安静优雅的凤挟着粒粒花粉的时候知道了的,“春天会来的!”,粉红的花这么想着,自诩为老成的野草只能无奈地转过头去。

  冬天已经来临,被寒气侵扰的太阳变得嗜睡,总是早早地睡下,而隔天昏昏沉沉地挣扎着睡起。在凛冽而透骨的寒风的威逼下,长在别处的乔木也不得不脱去泛白或泛黄的叶子,而我们的粉红的花却只是紧紧攥着自己那俨然冻得惨白的花瓣不肯撒手,它面对枯草最后的忠告,只是不情愿地微微摇头,“春天会到来的!”粉红的花仍旧这么想着,尽管它已经被这凌厉的寒风折磨得筋疲力尽了,只能不停地颤动来勉强维持着一点温存的热度。可是,春天哪时候来临呢?红花也禁不住冷气的逼问,暗暗地想。

  最后决定飞离的大雁们已经启程,他们将要飞离这寒冷的北国,赴往温暖的南园了。其中的一只大雁飞过这粉红的花的上空,他看见这冻得萧瑟的粉红的花,便告诉了他的同伴们:在这荒无人烟的北国原野上,竟生长着一株期待着春的粉红的花。于是他的朋友们也将这消息散播开,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么做的原因,但他们的内心隐隐约约地觉得有这么做的必要,所以,更远的南方便知道了这么一条奇怪的消息:荒无人烟的北国原野上,竟生长着一株期待着春的粉红的花。

  坐在暖和的屋子里,多愁善感而戴着眼镜的瘦诗人也知道了,他看着通红的而冒热光的炉火,那通红的温软的光照在他的脸上,眼睛上浮现出跳动的火焰和那粉红的花,瘦诗人的嘴唇微微一颤,他知道自己坐不住了——他决定好了,他将要从这温暖的南国出发,去往无人的北园原野上,告诉那期待着的粉红的花春的故事,去告诉它冬天过去了就是春的祝福。

  于是,戴眼镜的瘦诗人带着春的故事和祝福出发了,人们能在同样生着炉火的屋里,透过洁亮的窗户发现大雪漫飞的道路上,走着一个瘦弱的人,他的眼镜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雪。他提着自己的行囊只是往北走,往大雁飞来的方向径直走下去。

  围在窗户旁边的孩子看见了,就报告给那些自诩为过来人的成年人们,过来人们知道了,不由地笑着说出这么一句:“疯子!”

  然后在他们今后饭后茶余的时间里,喝好了沏好的新茶,他们便两指夹着烟头,若有所思地回忆往日的见闻时,他们会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他们会照样笑着对旁边坐着的人说出这么一句:“疯子!”

  不知道走了多久,戴眼镜的瘦诗人在枯死的杂草里找到了那株正期待着春的红花。红花的花边经过了寒气的侵蚀已经变得有些蜡黄,不过还是可以看出它昔日的粉红的颜色。诗人缓缓蹲下去,微曲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掘开掩盖着花茎的雪,然后再往粉红的花的花瓣上吹了一口热气。

  粉红的花感受到这温柔的热气,以为是春的气息了,尽管它自己的气息微茫了,但还是艰难地抬起头去寻觅那热气的出处,当它看见了这戴眼镜的瘦的诗人,便忍不住问了:“请问,春天到来了吗?”

  诗人擦去眼镜的雾气,颇有些道歉的回答:“抱歉,春天她可能还要再等一会儿。”但他看着粉红的花逐渐失望的神情便赶紧补充道:“但我有春天的故事和祝福,我是专程来送给你的。”

  粉红的花转而惊喜了。

  于是诗人便开始讲述那春天的故事,一面说一面擦着镜片上萦萦的雾气,说那春天里有同它一样的兄弟姐妹们,他们一起生长着,然后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一齐歌唱,一齐舞蹈。诗人还说它脚下的冬雪将融融地化作春天里汩汩的溪流,他们将欢笑着为所有人送去春的祝福。

  粉红的花很难相信它旁近的冬雪会是汩汩的溪流,它不禁向诗人再一次确认。

  诗人笑着对它说:“是的。”

  娇小的粉红的花眯着眼镜而可爱地笑着了,它的花瓣染上了石榴的颜色,在这素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的温暖。

  “谢谢你了,春天的使者。”粉红的花它由衷地感到幸福了,于是它向那诗人道谢。

  “春天的使者么?”诗人想了片刻,“我想应该是春的信子蝴蝶。”

  “蝴蝶?”粉红的花听见了关于春的新的词汇,便感到内心的开心了。

  “蝴蝶会到你的跟前吟诵一支春的颂歌,会将印在她身上的春的图案映给你看…”

诗人继续他的讲述,而红花则暗暗地记下了这春的信子,心中充满了期许。

  ……

  诗人结束了他关于春的故事,进而开始了春夏秋冬的轮替,诗人向粉红的花保证,冬天过去了就一定是春天。不过诗人其实隐瞒了一点:那就是对于娇小的粉红的花来讲,它将以它生命的代价体会这一次春夏秋冬的轮替,更何况错失的红花甚至连难以撑过这个寒冬而见到来年的春天。

  一想到粉红的花的悲剧和稍后的分别,多愁善感的诗人不由泪流满面起来,他为这期待着春的粉红的花而哭泣。

  “这是什么?”粉红的花看着诗人落下的眼泪,颇有些好奇。

  “眼泪。”诗人抽噎着,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哦,”粉红的花释然了,“可以送给我吗?” 它真诚地看着诗人的眼镜。

  于是戴着眼镜的瘦的诗人的眼泪抹在那冻得惨白的且最末的花瓣上。

  随后诗人起身了,他不得不回程了,携着他的哀伤和无奈。

  临走前,诗人同粉红的花作最后的保证:“冬天过去了就一定是春天!”

  粉红的花永远地记住了,直到它的花瓣凋谢至最末的时,它都还记得诗人的最后的保证——“冬天过去了就一定是春天!”

 

  来年的春天,春的信子蝴蝶在柔软的丝作的茧里感受到了春的呼唤,便不由破茧而出。舒展开新生的蝶翼,蝴蝶就径直飞往那北国的荒野。因为在她还蜷缩在茧里面的时候,就曾听见瘦的诗人的嘱托——诗人恳切地嘱咐茧里的蝴蝶务必要去北国的无人的荒野里,去找到一株生的娇小的粉红的花,去为它吟诵一支春的颂歌和展示那春的图案。虽然蝴蝶并没有这么做的义务,但她也同那过去的大雁一样,朦胧地感觉到些什么,所以她也觉得她有这么做的必要,于是她便振着翅膀,向着那无人的北国荒野去了,去寻觅那生的娇小的粉红的花了。

  “它最末的花瓣上盛着我的泪水,拜托了。”这是诗人留下的指引。

  蝴蝶上一路走走停停,最后也是在枯死的杂草间找到这凄惨的粉红的花了的,不过裸露的地面已经冒了些尖尖的新绿,而那花的最末花瓣上的确盛放着一珠晶莹的泪水,可那红花已经面目全非了,褪去了粉红的颜色,干枯的花瓣也已经无力阻拦风烛残年的命运了,就像披着端庄肃静的白素头巾的修女,粉红的花只是静静地守着这晶莹的泪水,满怀期望地等候那春天的来临,虽然这已经是一种奢望了,它觉得自己即将要支撑不住,即将遗憾地合上自己的眼睛了。

蝴蝶踉跄地飞到粉红的花跟前,轻声呼唤粉红的花的名字。粉红的花听见了,有气无力地撑起自己的头,稍稍地看了一眼蝴蝶的蝶翼,轻轻点一点头,它似乎想说什么,可已经没有什么气力,只剩一小口气了。然而尽管粉红的花被冻得僵硬,但它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微微地发烫。

  蝴蝶知道它的意思,于是她便开始为这粉红的花吟诵承诺的歌曲,但不是春的颂歌,而是春的悲歌,她悲伤地唱着这春的悲歌,悲伤和哀愁涌上她的心头,她流连在这悲伤当中,而她却不知道为何悲伤。

她一直唱着,直至粉红的花低垂着它的花瓣,直至那戴眼镜的瘦诗人的泪珠从最末的花瓣上滚落,无声地滴落到地面上,浸湿了粉红的花脚下的土地。

蝴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唱着春的悲歌,带着颤动着的蝶翼。等到蝴蝶吟诵完春的悲歌后,她便默默地飞离去……

许多年后有人在北国的原野上找到一株枯萎的粉红的花,上面停着一只静静的死去了的蝴蝶,他们不清楚它们的死因,除了多愁善感的诗人和它们自己。

  

  


粉红的花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