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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系】海棠遗梦

2020-03-01 18:56 作者:墨砂墨言  | 我要投稿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疫情结束后的一个月。那个时候皓衣行还没有开拍,我们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春节时的一次微博互动。当时他还因为在飞机上没有立刻回复,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点好笑。你也许不信,其实我自己也不太相信,可也许在那个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那是春末的一天,我还记得好清楚,记得那时的风里已经夹了一丝属于夏天的热气,记得饭店门口的两盆绿色盆栽,靠右边的那盆较小些,据说那是新换的一株金钱树,先前的那一株不知道为什么枯死了。这小道消息还是小白告诉我的,好像是他的哪一个早就出了五服的亲戚在这家五星级饭店里担任经理。

    我甚至还记得自己在下车前半开玩笑的对小白说“这听起来不是一个好兆头”,结果被她锤了一拳,“呸呸呸,你现在可是在事业上升期,不带自己咒自己的啊。现在耽改剧形势一片大好,等明年皓衣行播出一定会。。。”后面他具体又说的什么我有些记不清了,总之是一些老生常谈的叮嘱。我又不是刚出道的小鲜肉了,也亏得他总是这般担心。

    有侍者领着我们到了包间,能听到里面有隐隐的谈话声,也不知道是谁比我到的还要早些。门被拉开了,包厢里的摆设一览无余。站在窗檐边的是一个高大的青年。阳光下他的阴影投在窗台上。那里有一盆被这阴影笼罩的海棠花。第一眼注意到这个青年是很正常的,毕竟他有着一张刀削斧刻的帅气脸庞和一米八以上的高个子,再配上一身黑衣黑裤,极具侵略性的气势再加上属于年轻人的蓬勃朝气,足够让任何一个人移不开眼了。可我偏偏注意到了那株海棠,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你挨着我我挤着你,甚至还有好些圆团子一样的花苞,好不热闹。

  "这株海棠开得真高兴,对不对?"我没想到那青年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个疑问句,而且还有关于海棠,毕竟是品读过原著的人,一时间我不由得怔住了,脑海里闪现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于是耳根变得有些发烫。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那青年似是突然反应过来,他一下子笑了,在他上扬的嘴角里我看到了属于少年的纯真烂漫,之前的强势仿佛一下子消失了,面前的这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暖洋洋的亲和感,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小孩子一样的狡黠。他站在我的面前朝我伸出手,"你好,我叫陈飞宇。"

    老实说,即使这个人一点儿也不盛气凌人,也不高高在上,但那十几公分的身高差还是很有压迫感的。可我怎么说都是个30岁的人了,用句老话讲我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都多,输人不能输阵,于是我气沉丹田,语气沉着冷静,笑容恰到好处,既没有热情到谄媚,也没有冷峻到疏离,“你好,我是罗云熙”一切都刚刚好

    才怪!这个人个子高就算了,他的手居然比我的大,力气也比我大,我默默地憋了一肚子闷气,但面上还是得客客气气的笑着。年轻人偏高的体温通过掌心相触的地方传过来,我的火气一下子就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羞囧的感觉。我平常是个蛮乐观跳脱的人,从没有过初见面就生人家的气,更何况对方也没做什么,都怪原著!我把这口锅甩到原著身上,瞬间就觉得自己心安理得多了。

    不多时,导演和制片人都来了。两桌菜,十多个人,一开始彼此还都是客客气气的,等到三巡酒过,酒意上涌的时候,这开伙饭才算是名副其实的开始了。因为陈飞宇的父母在圈内都是极有地位的人,大家也不敢灌他。好在这个人没有什么架子,态度也算是谦逊,所以在这酒席热闹的气氛里倒也挺和谐。我敬完了一桌子的人,脑子就有些昏沉。其实我不太会喝酒,但在圈里待了这么多年,人情世故不得不为,也算练出来一点,可还是对酒欣赏不来。此刻我斜眼看着坐在我一旁十分清醒的陈飞宇,不由得又生出一股气闷。有的人就是出身好,生来就比旁人高一等,这是命,羡慕不来。直到后来,我才渐渐明白我们的故事早就已经被上天写好,故事的开始原罪就已经被埋下了。

    这一顿饭吃到了晚上七点多,酒酣饭饱后众人都散了。有不觉尽兴的组团继续寻欢作乐,我透过车玻璃看着那一行人远去,其中有多少虚情假意又有多少不甘不愿,饶是我身处其中多年也看不分明。恍然间我又想到了窗台边的那片阴影,阳光下站着那个人,阴影里开着那株海棠。也不知道究竟是人还是花,只此一眼就入了心,融了魂,之后的灿烂与腐朽都从那片光影里得以繁衍。

    耳边传来司机小刘和小白隐隐约约的谈话,我把头靠在玻璃上,微眯着眼睛,从低垂的视线里看到脚上的皮鞋,是意大利的哪个牌子来着,我极力转动着被酒精束缚的大脑,却猝不及防的让一双白色球鞋闯了进来。想到那人黑衣黑裤,极力显得成熟而稳重,被偏偏配了一双极不协调的球鞋,于是被暴露了本性。我不由得低低笑出了声。许是真的醉了吧,这是我彻底睡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罗云熙2月27日记


    三天后也就是皓衣行开拍的前一周,按照合同约定,在这一周时间内要围读剧本、体能训练、演员磨合,最重要的是,与我之前拍戏不同,这是封闭式训练,不允许外来人员探班,也不允许演员外出。虽然被限制了自由,但这对入戏以拍出更完美的电视剧却是效果显著。

    被安排进酒店的当天下午,我见到了师昧的扮演者陈瑶。这是一个很热情的女孩子,她跑过来与我打招呼,“罗老师,您好,我是陈瑶。”

  “你好,不用叫老师,我应该还没有那么老吧,叫我云熙就好。”我笑着冲她眨眨眼睛。于是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在随意的聊了几句后,我知道她是因为有个通告实在赶不开所以才缺席了开伙饭。三个徒弟我已经见到了俩,薛萌的扮演者我还没有遇见,估计不在酒店的这一层。拜访完导演等人,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助理小王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酒店房间永远都是那么干净整洁,空气里有淡淡的清香。不像其他常年住酒店的人总会对酒店味道有厌烦心理,我倒是蛮喜欢这种味道。后来的某一天我听到一个人说酒店的香气是属于旅人的。当时觉得很有道理,直到经历了,才知道那只是旅人在自作多情。

    下午三点钟,大家在一个摄影棚里正式见面。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完全是一身大男孩的装扮了。“hello,又见面了,师尊多指教。”我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回话了。其实我并非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只是我还从没有见过哪个演员不是先向导演打招呼的,我见识过的娱乐圈总是那么阶级分明。而现在突然就有那么一个特别的人打破了默认的规则,甚至直接大大咧咧地站到了我的面前,无视那些”位高权重”之人,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我甚至能看清他眼中的揶揄之色,在这一刻我突然明白,这个人其实也有点讨厌我。我有些无所适从。说起我对他的感觉来,彼此彼此,也是讨厌。要详细剖析一下的话,第一面是带点嫉妒的讨厌,现在也是讨厌,可是这种讨厌不含任何恶意,反而是有那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朦朦胧胧,密密麻麻,像墙角上结的蛛网。那时的我没有理清心绪,现在想明白了那大概就是一种带着尴尬的暧昧。

    其实我能明白他的恶意从何而来。在我第一眼见到他,就知道他是一个极有野心的人。他把锐利与强势藏在青春的外壳下,可难以隐藏的是眼尾露出的锋芒。他想靠自己的实力混出头角,但娱乐圈众星林立,俊男美女多不胜数,想要靠一部作品爆红哪是这么容易。不过眼下却有一个机会,确是耽改剧。直白的说,这大概就是属于直男的最后一丝倔强。

    原来导二代也不是事事顺心,我决定宽容大度一些,不跟小孩子计较。好在导演也不是那么小肚鸡肠,至于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就不得而知了。这一小风波就这么没有激起一点浪花的过去了,至于藏在暗处的波涛汹涌就不必再提。

    因为之前基本都已经打过招呼了,所以很快就进入了正题。今天主要是围读一下剧本的前几幕,如有不妥之处,编剧还要再稍加修改。第一幕是便桃花源的古临安幻境。这一段算是后世所有悲欢的起始。我还记得自己当时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心里着实被虐得厉害。当天下苍生与心头挚爱放在两个对立面之时,选择多像一个笑话啊,纵使万箭穿心之痛也难消其一。我不是楚洵那般的圣人,如果牺牲换来的只能是怨怼与背叛,我一定会选择心爱之人,只要我们能长相厮守,又何必管俗世纷扰。注定是一个凡夫俗子,我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这一场沉重的戏份读下来,大家心里头都像装了些什么似的沉甸甸。也不知是谁安排的场次,紧接着第二幕就是蛟山的南宫长英,那一句“汝可记儒风七训,记而行之,新火已承”直直的打在了众人心头。总之第一次围读剧本气氛相当沉重。也正是这份沉重化解了我对他的讨厌,所谓儿女情长在这种大义之下总是会显得相当渺小。我想他也是。

    晚上回到酒店,助理已经买好了外卖,是一盘水饺,还是虾仁馅的。你要问我时隔那么久了,怎么还记得如此清晰。我想大概是因为那是我们第一次私人的见面吧。那个时候我刚换上舒适的睡衣,正准备享受的吃个饭。门铃便响了。打开门是一身居家闲服的他,“下午来得晚些,没在酒店碰见你。这是我上午做的饼干,要尝尝吗?”我突然发觉这个人每每对我说话都能让我无言以对。

    正巧助理小王过来给我送些东西,他是个直爽的东北汉子,“哎,熙哥,你们这是要准备对戏吗?”

    “额,我。。”

    “是呀,我拍戏经验不多,过来向熙哥请教一下。”你瞧,这个人总是能把事情引向他希望的方向,从来,从来都不容我拒绝。

    于是那天晚上就变成了我们两个人吃一盘饺子,哦,还要配上有点点烤焦了的饼干。

    一开始,我有点不太知道要聊些什么。他说:“熙哥”叫的还挺熟,“我听说你挺会打电竞,我昨天玩王者荣耀的那个,就是总是说话的女皇,叫”

    “是武则天吗?”

    “对,就是她”

    。。。

    两个小时后,我们已经成为了明晚约一局的朋友。

    直到皓衣行拍摄结束,我才知道他原来并没有那么喜欢打电竞。所以说,这个人啊,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偏偏那时的我毫无防备,于是被刺的遍体鳞伤。

    他的房间就在我的对门,于是每天清晨打开门的时候我总能看到他带着笑对我说一句“早上好,云熙”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人对我的称呼就变成了这般亲昵。沐浴着曦光的脸,带着青春的气息,就这么定格成了一幅水墨渲染的画,在此后的岁月里都不曾褪色。

    到了皓衣行正式开拍的第一天,我们已经可以非常自然地勾肩搭背了。其实在那一天之前,我都没有想过我们之间会产生不该产生的感情。我有很多朋友,男生,女生,我以为他也会是其中一个,所以不需要刻意,不需要抗拒。我想他应该也没有想到后来感情会超出他的控制吧,所以才那么仓皇,那么狼狈。

    我不是一个会一见钟情的人,我总觉得那种恋情只会发生在小说里,轰轰烈烈,生死难离,而现实里的爱恨情仇从来都不分明,也总不会那么铭心刻骨。

    第一场戏是彩蝶镇的鬼司仪。我的戏份在晚上,是楚晚宁与墨燃阴差阳错的婚礼。我拍戏生涯里第一次穿红色的嫁衣,戴繁复的凤冠,镜子里那个人明眸皓齿,嘴角挂着浅淡的微笑,此后的多少年我都没有再见过这样的自己了。

    我走出更衣室的时候,他已经等在片场了。两套款式一样的吉服,遥遥相对。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应该是觉得好笑吧。演戏不就是要把一个不存在之人的爱恨附到一个真实的人的躯体里。我站在那里,他也站在那里,可是在那里的又不是我,也不是他。另一个时空里的缱眷透过浮尘万千,终于落到了这一刻。

    “白帝水,浪花清;鬼鸳鸯,衔花迎。”

    “棺中合,同穴卧;身前意,死后明。”

    “从此黄泉两相伴,孤魂碧落不相离。”

    当我额前的轻纱被他缓缓撩开时,我看到了一双深情的眼睛。这样的眼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是了,他曾这样注视着一株海棠,温柔而眷恋。

    “这株海棠开的真高兴,对不对?”

    “嗯,真热闹。”

    从他的眼瞳里我看到了自己,一个眼尾泛红的自己。有一缕碎发飘到了眼前,我不自禁的眨眨眼,忽的就有一只温热的手抚过。

    “卡,卡,卡”不远处是导演的声音。“就算师尊惊艳到你了,也不用这么甜蜜吧。虽然你们现在是在结婚,但还是要表现出来水火不相容的感觉。”

    “谈恋爱的时候在后面呢,不用着急。”有谁调笑着说了一句。

    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有什么东西在暗地里泛起了涟漪。

    “好的,导演,我们知道了,再来一条”

    我看着眉目含笑的他,突然就有点羡慕楚晚宁。真是傻了,甩甩头,罗云熙可不是楚晚宁。

    这部戏拍了很久,转眼已经从春末走到了夏末。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我们有十六个小时在一起,我慢慢习惯了有一个人对我说早安,习惯了看某人炫耀他的厨艺,习惯了那些暧昧的戏份,习惯了看他耍宝,习惯了含笑的眼睛。如果我能够早点看明白就好了。在这些平淡的日间,在那些衣袂翻飞间已经种下了苦涩的种子。

    没有哪些感情是可以一直持续不变的。暧昧久了,要么尘归尘土归土各自忘却,要么有一个人继续靠近。我常想,如果我们之间是前一种该有多好。

    那一天的戏份是五年后师尊醒来,二人再次见面。

    恰巧那天的天气很阴沉,倒是极适合拍这幕戏的。我换上白色的广袖长袍,泼墨的长发自肩颈处垂着,有几缕随风飘起。他站在我身旁,另一番古装扮相,是英姿飒爽的少年郎。忽的我看见有一缕发从他的喉结处划过,于是稍稍退远了一步。“师尊”他欺身上前,我被他这一动作弄得一愣,微愕的抬头看他,却撞进了一双如墨的眼眸。“师尊,我今年二十二岁了。二十岁前的一年,三年都好像漫长的可以称之为一辈子。二十岁后我觉得时日奔流去,一切尽是匆匆。可是师尊,我想在这匆匆里”他低头看着我,眼底里藏进了一丝看不透的情绪,讳莫如深。有细小的雨丝落下,却被他的睫毛勾住,于是心甘情愿的化去了全身的锋芒,变成晶莹的液滴停驻在上面。我静默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雨丝微凉,不知何时就变作了倾盆大雨。他说:“师尊,我想给你撑一辈子伞”他在我面前单膝跪下,仰着头,“云熙,我想给你撑一辈子伞。”

    不远处导演喊action的声音就这么被隐没了,隐没在他低沉的嗓音里,隐没在他深邃的瞳孔里,隐没在瓢泼的大雨里。有什么东西在雨中发了芽,一朵朵水花在脚边开了又荼蘼。

    “一辈子?”我听到自己问。“一辈子。你走快了,我追着;你走不动了,我背着;你不想走了,我就陪你一起。”眼前的这个人,是温柔的,坚毅的,带着火的热情,没有迟疑,没有闪躲。我怔然的望着他,雨雾下一切都看不太分明了,于是从此模糊了梦境与真实。

    那一天又拍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那个人仿佛苏醒的熔岩,在那一方天地下,一帘雨幕下,咫尺的距离,将我的灵魂焚烧殆尽。

    皓衣行的拍摄已经进入尾期了。从那天起,我有点不敢见他。除了拍戏时间,我都尽量避免二人独处。好在那几天也没有什么暧昧的戏份,让我可以心安理得的维持着平静。于是两个人心照不宣,那些日子的熟稔凭空消失,又变成了初见时的客客气气。就连小白都看出了不对劲,也幸好她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这让我松了一口气,只是心底的那股失落劲却怎么也赶不跑。随着拍摄逼近尾声我甚至开始莫名焦躁。“罗云熙,你疯了吗?你是被这部剧迷了心智么?”我在备忘录里一字一句打下这段话“你怎么能抱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呢?”我烦躁的把这些话又全部删掉,将手机丢到一旁,慢慢的深呼吸,“这只是入戏太深的正常现象,没错,就是这样,等再过一周这种感觉就会消失了。很好,很正常。”我吐出一口气,忽略掉心底那句“你以前拍戏怎么不这样呢”的自我反驳。

    打破这令人抓狂的平静的是完结前一天晚上

    (为什么是前一天晚上,不应该是庆功宴上酒后。。。咳咳,开车时不可能的,到完结都不可能。陈渣攻:I am watching you)

    那几天的戏份是在山间的一个小村庄拍的。下午六点收工,我不太想回房间,怕见到同一个院子里的陈飞宇,再加上明天就要走了,于是打算在这个古朴的小山村里转一转,顺便也是疏解一下这些天的郁气。村子的旁边有一片树林,正是夏末的绿意盎然。却不想我底估了自己的路痴属性,居然在这片林子里迷失了方向,又好巧不巧的手机自动关机了。在几番尝试后,我看着树影逐渐加深的周围终于放弃了这样乱走乱撞。我靠着一棵树,努力辨别着夜空中的北极星,没有了脚步的声音,四下突然陷入寂静。我并不担心有什么危险,也不害怕黑夜,却还是在这孤身一人的月朗星稀中感到茫然。我无法拒绝,从心底里升起来的寂寥,它在白日的热闹与欢笑下埋藏了太久,也唯有在这个时候才敢悄悄地冒个头。渺沧海之一粟从来都是人的悲哀,在岁月长河里无能为力。我将头轻轻磕在树干上,恍然间又回到了开伙饭的那个夜晚,透过车玻璃有一行人渐渐远去。

    “罗云熙——”远远的传来一声呼喊打断了我漫无目得的思绪,将我从无尽星河里拖回了这个灯红酒绿的人间。树影斑驳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过来。“你!”他好像很愤怒,不知找了我多久,还微微的喘着气。“你知不知道我有。。大家有多担心你。”他站得离我太近了,近到即使在夜色下我也能看到他额角的汗珠,拧起的双眉。我忽然好想笑,或许我真的笑了,因为我看到他愠怒的神色一下子变成了怔楞。有人抬手遮住了对方的眼睛。

    之后呢?怪那天的月色太浪漫,怪星光太梦幻,怪树梢的叶太温柔,怪耳边的风太缱倦,怪脚下的泥土太柔软,于是两个人都陷了下去,陷在泥泞里,陷在黯淡了的星河里。是谁的唇碰到了对方的嘴角,是谁的手环抱住了另一具温热的躯体,于是风停了,空气渐渐被抽离,就连天地夜色里的微光也被树梢的叶遮蔽了。时光慢慢的拉长,于是有一个人变成了他记忆里的海棠花,在另一个人的笼罩下努力的盛开。

    皓衣行拍摄结束了。该发生的与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在觥筹交错的庆功宴上彼此都笑的肆意。就连飞宇也喝醉了,他趴在桌子上,左手边的酒杯还是半满的。我坐在他身旁注视着他,在无人看见的桌下用手指偷偷的描着他的眉眼。忽的有一只手捉住了我的指尖,滚烫的温度传过来。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惊慌地把手抽出来,动作间那只酒杯掉了下去,透明的酒液洒落。好像一切被按下了静止键,光明之下喧哗退去,黑暗之中冷冷清清。在那一瞬间,在遍地狼藉中我突然预见了我们的未来,于是遍体生寒,惊慌失措。

                                                                                              ——罗云熙2月28日记


    我们也有过幸福的时光。虽然聚少离多,可也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而倍感甜蜜。他会在微博上跟我隔空对话。我会暗戳戳的在vlog里放入独属于我们的小秘密。偶尔我也会去飞云系的超话里逛逛,也会有粉丝扒出秘密的糖,每当这时我的心里总会升起隐秘的窃喜。就像一对普通的恋人想要在阳光下牵手。可那段时光过得太快了,快到我来不及将这一切烙在心底,就要落入残忍的现实。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段时光长一些,再长一些,是不是就能靠它熬过此后的岁月?

    我记得,是在皓衣行的宣传期,那时我们有更多时间见面,说是浓情蜜意也不为过。

    3月14号白色情人节,多讽刺。

    工作结束的我在车上和他通着微信

    “你在哪儿?”

    “我在新月饭店陪我妈吃饭。宝贝,你呢?”

    “我啊,我待会儿要工作呀。”

    “云熙哥哥辛苦了。”

    我合上手机,没有告诉他我待会儿也要去新月饭店,嗯,就给他一个惊喜好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我站在门帘外面,听到里面的谈话。

    “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谣言?”

     “不是吗? 妈听。。。”

    “妈,不管你从谁那听来的”男人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不过是炒作而已,娱乐圈的这一套,您还不了解吗?更何况您儿子是要大展宏图的人,怎么可能自毁前途呢?”

    “你长大了,做事有自己的打算,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妈你放心好了,我都想好了。市场需要我卖腐,那就先借此炒起来。再加上我爸在呢,又缺不了资源”

    我静默的听着,不露声色。我没有继续待下去,怕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可悲。

    我想他应该是怕妈妈不同意,所以才这么说的。我为自己找好了借口,好像这样难受的心就能得到安慰,毕竟出柜是一件大事。

    我像往常一样生活与作息,只是在人多的时候格格不入,在两人的时候如惊弓之鸟,一个人的时候又太过冷静。

    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却无动于衷。

    镜头前,含情脉脉;镜头后,各自沉默

                                                                           ——罗云熙 2月29日记

    

    “我是一个开明的母亲”面前的妇人面容精致,衣着华贵,她的语气很平淡,“我从来没有反对过你们。”

    “什么?”

    “你不必觉得难以置信,这是事实,我只是想让你看得更清楚。”

    “你从来没有了解过我的儿子。我言尽于此。”她潇洒的离去,留下我茫然地坐在咖啡厅。

    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我应该觉得高兴不是吗?我们是被祝福的不是吗? 没有人,没有人反对不是吗? 我们可以,可以幸福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流泪?为什么要哭啊?

    于是平静难以自持,在一瞬间决堤,崩溃

    在那之前,我怎么也不会相信“我从来没有反对过你们”有那么伤人。原来我所有的努力与坚持都不过是一个笑话。我爱的人啊,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有我的未来。

    曾经我以为他只是太年轻了,所以我要努力强大,再努力一点就能把他护在我的身后,不用去承担那些讽刺与嘲弄。却原来,原来都是我的痴心妄想。

    我恍惚又回到了门帘外面,听到里面清晰的对话

    “如果你是真心爱那个人,妈不会反对。但你要想好,这条路注定艰难”

    “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呢?别说男人,就算是女人都会影响我的事业啊”

    我爱他,所以甘愿自欺欺人,飞蛾扑火。他也爱我,所以可以满目含情,倾吐爱意。阿姨说我不了解他,我怎么会不了解他呢?那个人踌躇满志,野心勃勃,比起一个人的倾心,他更爱众人的繁华。所以在他的前途与喜欢之间他只愿意奔向那个光明的未来,而不愿意陪我在泥泞里前行。

    我们之间没有世人的嘲弄,也没有至亲的反对,以至于来不及轰轰烈烈,就已经腐烂成泥。

    也只是没有那么爱罢了。

    那天晚上,在阳台,我沉默的看着窗外,他站在后面拥着我。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我说“外面下雨了”

    “嗯,我看到了”他忽的收紧了胳膊

    “你抱得我好痛”

    “云熙”他似乎有些害怕,声音微微发着抖。

    “今天阿姨跟我谈话了”我抬起手,想去触碰一下外面的雨滴。

    他强硬地转过我的身,我于是顺势抚上他深深皱起的双眉

    "你在害怕什么?"我想我脸上一定带着好奇的兴味

    "我妈她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阿姨很好"我躲开他的拥抱

    "那你为什么一直闷闷不乐?你告诉我,你们聊了什么?"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突然感到很疲惫,就连脸上的表情也维持不住。"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有点累,所以你让我歇一歇好么?我只要休息一下"  就可以回到从前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让你歇一歇?罗云熙,你到底怎么了?"他突然生气了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于是保持着沉默。

    "罗云熙,你不要闹了好不好?"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我微微眯起眼睛,"我们公开吧。"

    "你说什么?"他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甚至带了一点惊慌

    "没,我说错了"我忽然就不想再继续这场无厘头的吵闹了。

    "你,你要想好。"

    我看向他

    "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是公众人物,现在暂时还不能公开"

    我不想再看他的眼睛,于是低下头。你瞧这个人,总是惯于撒谎的。现在暂时,呵,如果不能,又何必还要留一个虚假的退路?

    他走了,狼狈地逃了。

    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一个倦了,一个怕了,冷了凉了也就散了。

    我总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他,想起这段短暂的感情。我不怪他早早地就选择了退缩。爱过,疯过挣扎过,到底是我的错。不属于我怎么能去强求?

    只是还在想,还在愚蠢的期待。没说过再见,到最后,我也给自己留了一条虚假的退路。

    曾有人观我的手相,说我用情过深恐有损命数。我不信,我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分分合合早就看淡了。不想有朝一日就糊涂了。

    看不破,忘不掉,我在日日的回忆里自我折磨。

    他终于回了美国,那里有等着他的璀璨星途。

    他没有通知我。我的心已经腐烂了,无关于爱,亦不曾恨。

    我们曾在领奖台上相遇,我从他的身边走过,带起的风一如当年相拥时的轻柔。

    这世间哪有这么多的铭心刻骨,散了就散了。


    窗边的海棠开了又谢,到如今又是一季的繁盛。

                                                           ——罗云熙3月1日记

    

    多年后

    芬兰

    今年时尚秀结束后,我终于得以从繁重的通告里偷得半日闲。

    异国的风光总是显得那么清冷。

    我在街头小巷里转悠,热闹的酒吧,宁静的咖啡厅

    还有···

    路的尽头站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隔着岁月,隔着爱恨,看见那双眼睛。我微微勾起唇角,轻轻点下头,像万千人海里相遇的普通友人。

    

    有人转过了街角,于是消失不见。

    

    湿咸的海风像极了苦涩的眼泪。有太多的曾经入了心,那些不曾忘怀的事一遍遍想起,记得太牢就回不了头了。

    光阴里的悲欢犹如潮汐褪去后裸露出的湿润滩涂,他孤零零站在海边,远方水天的界限那么分明,他明明应该看得清的,只是迷蒙的水雾氤氲在眼前,注定歁不破,所以是痴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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