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遗物(18)
月泽设想过无数个他不能生活在父母身边的理由,但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一个答案。
更过分的是,数珠丸把答案告诉他了,他却猜不到其中原由。
数珠丸恒次:“ 你还记得他们如何解释,去看望你时从不现身这件事的吗?”
月泽回想了一下,“ ……为了不被敌方发现我的存在,对我造成伤害……?”
“ 那都不是真的。” 数珠丸恒次说,“ 仅是为了一个原因————不被你的父母,我们的主发现。”
月泽:“ 意思是他们……不让你们接近我吗?”
为什么呢,难道这些刀剑会对他造成威胁或伤害吗?
这个猜测马上又被他否决了,且不说刀剑付丧神都听令于审神者,光是两个月以来的相处就足够月泽看清,这座本丸从上到下,从大到小,全对他爱护有加。
每天变着花样的饭菜,依照他喜好布置的房间,远征回程从没忘记的礼物,还有出阵时小心周到的保护……亲爹也不过如此了好吗。
“ 这场分离的源头,正是来自对你的喜爱。” 数珠丸恒次说,“ 你一定听说过许多神隐的故事,神将自己喜欢的孩子带走,使之与原本的世界脱离,完全属于自己……前主担心,我们的喜爱会把你困在这个地方。”
刀剑们虽然是认人类为主人,但无论怎么说,他们是付丧神,属于神的范畴,一位神想控制一个人,容不容易?
就算一位神不行,一群呢?
人对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想要占有,何况神呢。喜欢什么,就将他神隐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他,叫他拥有和自己一样漫长的生命,多好啊,永远不用担心失去了。
前主夫妻大概是早早就发现了他们对月泽不同寻常的重视,所以就算舍不得,也还是决定把月泽远远的隔开,希望他的一生不要与什么溯行军、付丧神扯上关系,没有危险也没有意外。
然而夫妻两个又哪里知道呢,大家悄无声息的,时不时就背着他们跑去看望月泽,哪怕仅仅是装作陌生人跟他擦肩而过都能开心上好久,月泽从来没有离开过喜爱着他的人们身边。
不过……如果不是前主突然去世,他们也只能继续在暗地里躲着,根本没有机会把月泽带来这里……
数珠丸恒次对月泽说实话,是为了将接下来的选择权交给他,要走要留让他自己决定。否则,对这一家三口、两代主人未免太不公平。
“ 前主不想你做审神者,所以你想离开本丸的话,我会帮你。如果你选择继任……” 数珠丸恒次声音平静,仿佛没有任何情感起伏,只有佛珠在手里捏得紧紧的。“ ……我希望你能考虑继任。”
月泽仰着头,脑子里乱得很。
“ 我要想想……”
若是刚来的时候,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扭头就走。
可偏偏在他想留下的时候才叫他知道,这不是成心让他纠结么。
他都快忘记一个人该怎么过日子了。
数珠丸恒次并不急着听他的决定,站起来对他说,“ 既然来了这里,就去见见前主他们吧。”
“ ……嗯?”
“ 成年之日,也该让父母看一看你的成长。”
月泽向墓园看了一眼,偏过头去,“ ……我不想去。”
他不知道自己该怀着怎样的心情走进去,他从来没有去过谁的墓前。
而佛刀这次似乎下定了决心不让他再逃避了,弯腰拿起月泽的手拉他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两位佛刀一个比一个单薄。月泽感觉得到抓着他的那只手,瘦削的,有点凉,比起握刀厮杀,更适合礼佛。
他拉着月泽,顺着修剪成矮墙的冬青丛,走到墓园的入口。
墓园不大,只占据了本丸微不足道的一小块敌方。但它被布置得很好,不仅没见到阴森,反而透出点温馨来。园里移来了一株可以挡住雨雪的大树,周围栽着他们喜欢的花,碑前放着两块蛋糕,是今天月泽的生日蛋糕,还有几块糖,不知是谁来过,分了些给长眠的前主人。
他们合葬在一起,墓碑上有两人的一张合照,背景是本丸正厅前。月泽在家里的相册中见过这张照片,只是此时它出现在墓碑上只有黑白灰色,让人觉得陌生极了。
月泽早就习惯了等待的滋味,习惯一边独自生活一边期盼他们哪天会突然回来看他,而现在,他不得不彻底地、直观地意识到一件事实。
让他怨念又想念的两个人,不会再出现了。
他从前还做过一个决定呢,等下次见面了,他要全程冷脸一句话都不讲,好好地闹一场脾气……
这一肚子气,没处可撒了。
月泽低着头,忽然感觉到头上落了一只手。
数珠丸恒次说:“ 想哭就哭出来吧……”
“ 不能哭了。” 月泽鼻音浓重,“ 都成年了……”
“ 还有半个小时才到零点。” 数珠丸恒次往他身边靠了靠,“ 哭一小会,来得及。”
“ 那,那我开始了……”
高瘦的佛刀把月泽拥抱进怀里,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语言,只慢慢在他背上轻拍。
一阵轻柔的夜风吹过来,这一瞬间,积攒许久的委屈、悲伤和孤独,争先恐后地从眼睛里往外涌。
流完了,就成长了。
…………
闹钟准时响起,月泽迷迷瞪瞪地掀被起床,麻利地穿衣洗漱,换上运动鞋,赶在晨跑开始的二十分钟前站在了门口。
这时,他才想起来一件事。
十天的训练期好像结束了啊……?
“ 月月?” 平野藤四郎提着一只好大的保温桶,正好从门前路过,“ 早上好,不再睡一会儿了吗?”
“早上好。” 月泽说,“ 起了就不睡了,你这是去干什么?”
平野藤四郎:“ 堀川做了汤,酒后喝的,我去问一问谁需要。”
月泽点点头,过去帮着一起提保温桶,“ 先去哪?”
“ 先去大包平先生那吧,他昨天喝得特别多……”
“ 大包平?” 大包平不是个好酒的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大包平也很想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 我记得不止次郎太刀一个人灌我……还有谁?”
莺丸正往他的观察日记上写大包平醉酒状态,头也不抬,“ 你慢慢想。”
“ 我要是想的起来用得着问你吗!” 大包平用力揉太阳穴,“ 平野,你昨天看见了没有?”
平野藤四郎到了一碗汤给他,“ 很抱歉大包平先生,莺丸先生让您自己想哦。”
大包平咬牙切齿,“ 告诉我我又不会揍死他!”
顶多就是揍个重伤,修复室躺两天就行了!
月泽:“ ……”
昨天醉得太早了,好像错过了什么大事。
“ 小月。”
月泽应声看向大包平,把他那纠结又复杂的表情尽收眼底。
大包平张张嘴,半天没说出来一个字,只好泄气地偏头去看莺丸和平野藤四郎,“ 你们怎么不拦我一下啊?!”
莺丸极其无奈,“ 昨天拦你你不干,今天不拦你你还不干。”
大包平难得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能真的有那么一点儿反复无常,于是一挥手,“ 我不管了!你去找数珠丸,他告诉你!”
反正他开不了这个口!
月泽:“ 我知道了。”
大包平补充:“ 要偷偷去找,一期一振那几个人肯定在盯着你!”
月泽说:“ 我是指你想让我知道的事,我知道了。”
室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 不是……”大包平抹了把脸,“ 昨天醉得太早了,怎么错过了这么大的事……”
掌权之后一定要限制饮酒。月泽想。
莺丸喝口茶压压惊,“ 那,月月想好怎么办了吗?”
“ 我————”
月泽稍微停了停,看到大包平和平野藤四郎不知哪来的默契,同时摁住了胸口。
“ 我打算回去。”
话音一落,便听到咣当一声。
“ 抱歉,没拿稳。” 莺丸把茶杯扶起来,没找到可以擦桌子的抹布,干脆拿了大包平的衣服来擦掉桌上的水渍。
大包平没功夫计较外套,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果听了一期一振他们的建议,晚一点告诉月泽,说不定他就不会这么利落地要走了……
月泽做出这个决定,平野藤四郎倒是不意外,毕竟他们妄图把月泽的余生关在这座本丸里,为此甚至隐瞒他欺骗他,这是不对的……所以平野藤四郎说,“ 我会帮您,只要是月月希望的……但是回去后首先要换一个住处,越远越好,不然还会被找到……”
要是有人追去了月月那里,偏激之下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 走了也好,这边到底是危险的地方,前主就是希望你过正常的生活……” 莺丸摸摸月泽头顶,“ 先不要告诉别人,有人会疯的。”
月泽把他的手拿下来,用力握了一下。
莺丸去看他,从他脸上看到了显眼的、像是什么事得逞了一样的笑意。
“ 我认为,有人陪伴有人关心,才算是正常的生活。” 月泽说,“ 再说,我像是很听爸妈话的乖孩子么?”
大包平一个猛抬头,“ 你、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月泽:“ 我打算回去一趟,收拾些东西搬过来。”
“ ……好啊你小子,长大了翅膀硬了?!” 大包平跳下床揪住月泽,因为不舍得揍只能照着脑袋一顿揉搓,“ 吓死我了啊你!!”
月泽向莺丸伸手,希望他能管一管,然而莺丸全当没看见,自顾自喝茶,还招呼平野一起喝。
月泽:“ …… ”
把他骗到手后就这个态度了……?
饱受蹂躏的月泽对今后的工作生活质量产生了极大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