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国·二

元老院外的街道上已经密密麻麻聚集了不少歌鲁铎城民，在弥兰卓进入他们的视线后，各个角落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弥兰卓不很喜欢这种欢呼声，这让他想起斗兽场上的喝彩。可他不是观众席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他是场中厮杀的斗兽师，也许有一天也会是那只注定倒地的兽。

但他明白这些欢呼不是献给自己，是献给黑色天灾时站在奥弗萨坎捷帝国子民身前的祖父和为他们带来安定富足生活的父亲，所以还是用一个标准的骑士礼回赠给他们来自萨塔利席罗家族的感谢。

踏上葛瑞摩达角斗台，巨大的青石板粗糙的质感让弥兰卓回想起格洛伊城奥萨卓军团驻地的练兵场，莫名有些烦躁的情绪舒缓了很多，他知道这四十九块青石板铺就的角斗台将是他今天的战场。

穿过十三柱的柱廊，尽头的元老院议事厅内，十三位来自各家族的元老围坐在巨大的弧形议事桌后。居中的老人看着迈入议事厅的弥兰卓和弗里安露出了笑容。

“欢迎你，英雄莱仲恩之子，萨塔利席罗家族的骄傲，弥兰卓·萨塔利席罗。”老人双手放在议事桌上，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看清弥兰卓的样子，“在歌鲁铎城的食宿还习惯吗，我的孩子？虽然这里本该是你成长的地方。”

“久疏问候，尊敬的雷泰德·萨塔利席罗首席元老。萨塔利席罗家族托我代为传达家族的敬意。”弥兰卓右手按在胸前，上身微躬；身后的弗里安则右膝跪地，以骑士礼表达对上位者的尊重。

“我仍记得为你的父亲加冕的光景。被视为英雄的骑士高举象征至高权力的重剑，奥弗萨坎捷子民们的欢呼声交织成恢弘的乐曲。”雷泰德收回前倾的身体，靠在靠椅两米高的靠背上，“你如你父亲一样英武，弥兰卓。为你戴上玉冠将是我余生至高的荣耀。但是······”

“但是，这一切不该是在今天。”

弥兰卓静静听着，目光越过雷泰德的肩头望向他斜后方巨大的壁绘，擐甲执戈的战士们用长矛将巨大的兽钉在巨岩之上，身后的女人和孩子们为即将迎来的新世界高唱颂歌。

“回头看看你的‘敌人们’。”雷泰德指向弥兰卓身后。六位家长和他们的侍从安静的坐在议事厅角落，打量着这位萨塔利席罗家年轻的大家长。

除了一个低头认真擦拭佩剑的人。佩剑的长度介于骑士剑和贵族短剑之间，但如蛇一般的剑身却需要比普通的骑士剑更多的材料。

蛇形剑，达勒京诺家族最惯用的佩剑。以经贸为核心的达勒京诺家族并没有太多的精力把自己扔进训练场去打磨格斗技，是蛇形剑赋予了缺乏技术的达勒京诺在角斗场上直面其他家族的资格。弥兰卓记得与蛇形剑短兵相接时，剑刃在它弯曲的剑身上滑开时传来的如同挥空一样的无力感和震动传回手腕后倍增的酸与麻加速产生的疲劳，它们附骨之疽一样挥之不去，随之而来的烦躁感将是战场上致命的破绽。而蛇形剑的使用者们所需要的，仅仅是握紧他们的武器，保持移动，诱导对手在一次次武器的碰撞中失去理智，然后在破绽露出的一瞬间将剑刃送进对手的要害。刺击甚至并不需要多么精准，蛇形剑并不是一把用来刺的武器，它的巨大杀伤力来自于刺入身体后，斜向拔出时蛇形的剑身会如同锯齿一样，在扩大伤口的同时破坏受击者的内脏。这也导致了蛇形剑造成的贯穿伤前后两侧的创口长度大不相同。

“他们紧握刀兵的时间甚至超过了你的年纪，孩子。他们并不习惯‘点到为止’。”雷泰德重新露出了微笑，“你是英雄的子嗣，你的血脉终将让你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但是你还需要一些时间成长。战士从不畏惧流血，但是每一次负伤都应该收获与之相匹配的荣誉。”

“远离战场吧。元老院将在这议事厅内为你特设仅限今日的第十四席，你会与我们一同将他们之中的某人推上新王御座。”雷泰德站起身，双臂展开，似乎是指向坐在两侧的元老们，又似乎是一个慈祥的老人想拥抱顽皮的孩子。

“感谢您的亲切，雷泰德元老。”弥兰卓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嘴唇，“但是当祖父决定驻守格洛伊城的时候，萨塔利席罗家的孩子就已经无法远离战场。我们是帝国的盾与枪，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觉，无畏与果断。”

“你的无畏或许将使你承受本无必要的痛苦。”雷泰德坐了下来，隐去笑容面色平静。

“或许如此。但是······”弥兰卓突然露出一丝笑容，抬手抓了抓额前的碎发，“但是逞强是每个熊孩子的缺点啊。就像我将向您申请在角斗场上同时面对六位家长，让我在厌倦这种无聊的‘娱乐表演’之前，用一场战斗得到我应得的胜利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