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忘 双洁 HE】换生10疯妇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那天去了槐树林被救出来以后,再没见那阿婴和婴鬼们再来骚扰。加上话也说开了,邓婆婆对他们也多了几分和善,聂怀桑他们难得过了几天平和日子。
午后,雨势暂歇,蓝忘机忽然起了兴,又要出门,聂怀桑的怂人本性又冒了上来,连忙跟了上去。
正想着之前的安排,聂怀桑就见蓝忘机眸光一凝,他顺着看过去,却见一座竹楼的底下躲着一个女人,长头发打了绺,泥水淋淋漓漓地顺着往下淌,一张脸辩不清容貌,只有那双眼亮得很,是近乎水洗的清澈。身上的破旧衣服连补丁都已经是摇摇欲坠,好像力气大一点就能撕烂,不比一张纸结实多少。而另一头,几个年纪不等的小孩一脸漠然地看着这个女人,瞧不出什么情绪。
他连忙跟着蓝忘机上去把人扶起来,握着的手臂像是握住了一根人骨,嶙峋又冰凉:“大姐?你没事吧?”
这女人已经瘦的只剩下把骨头了,却连骨头的支撑力度都没有。只要两人一放手,才扶起来的人就软绵绵向下滑。不得已,聂怀桑只能半跪着尝试和她沟通:“你家在哪里啊?我们带你回去。”
“不不、不要,没有家,不是家……”任他们摆弄的女人听闻终于有了反应:“不要家……”
离得近了,聂怀桑清晰地看到她眼里的恐惧和畏怯,不由一怔,将她的话又反复念叨了几遍,皱起了眉:“那你丈夫呢?”
“不!”女人忽然近乎凄厉地一声惨叫:“他们不是丈夫!不是!”
聂怀桑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声震得耳朵嗡隆作响,整张脸皱成一团,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可有孩子?”蓝忘机接了聂怀桑的话,耐心问道。
“孩子、孩子……”她喃喃念叨,脏污的脸上忽然现了两道泪痕,滚烫的泪滑出眼眶,和着冰凉的雨水滚落在泥里:“不是孩子,是孽债,是罪,是活该啊哈哈哈哈!”
“快看,你阿妈又发疯了诶!”那群孩子忽然骚动起来,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说过了,那不是我阿妈。”被他们打趣的男孩一脸厌烦,随手扯了另一边的女孩:“还不去把你阿妈带回去,丢脸。”
那瞧着年纪不大的女孩脸上已经有了尖刻:“我阿妈?她生的我吗?一个没用的女人。”她随手捡了个石头丢过去,却被蓝忘机头也不回地接住。
聂怀桑才回过神就听见这群孩子的嘲讽鄙薄,他看了看女人万事不知的眼,现在他也确定了,这个妇人多半神智有碍,可就算如此,也不该被孩子如此对待。他无名火上心头,一撸袖子就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但谁料他天生一张软包子脸,压根儿吓不到这些孩童。那女孩甚至还要再丢,蓝忘机终于回了头,目光冰凉,一眼就镇住了这群孩子。眼见着他要起身,看热闹的孩子们立刻都散开男女结对着跑远了,生怕慢一步被他抓住收拾。聂怀桑注意到,方才被取笑的那一男一女却并没有在一起跑,身边还另外有孩子相伴。
“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聂怀桑一个头两个大:“这……”他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妇人:“怎么办?”
那妇人还在喃喃:“都是孽债,活该啊……”
“什么活该?”平日里对着旁人一个字也不愿说的人面对一个半疯妇人却还多了几分耐心,蓝忘机看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句:“你们做了什么孽债?”
“我们、我们、”她急喘着气,有了轻微泣音:“不能说,要烂在肚子里,要烂在骨头里,要烂在泥土里哈哈哈哈!”她似哭似笑:“死了才好,死得干干净净才好!”
蓝忘机声音放轻,语调有些奇异地温柔,话却很残酷:“你死了,真的能干净么?”他目光从女人身上滑过,在她的破烂衣衫内看到了青红交错大小不一的指痕,沉了眼眸。
“……”女人愣住,她痴痴看着地面,忽然落泪:“不干净啊!死也不干净啊!我不该、不该跟着他们造孽,我也是活该啊!”她的眼里出现了真切的后悔,蓝忘机顺着她眼神看过去,竹楼下一双双眼亮的惊人,却没有寻常牲畜的温顺,除了凶性,还有些垂涎。蓝忘机想起那头怨气缠身神智失常的知女,忽然道:“你给它们吃了几个?”
“三、三个……”女人浑身颤抖起来:“我生不出,生不出他想要的,就不能留……”
“但他不想要,有人需要,所以你被换了,给别人生他们想要的,是么?”
女人懵然抬头:“你……”
“怎么又跑出来了!”和蓝忘机有过几面之缘的和善男人带着一个中年汉子匆匆赶来,身边还跟着方才那个要丢石头的小女孩和一个少年,只是他们脸上都没有什么关心的表情,只是麻木地抓着胳膊把妇人拖了起来往回走,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
聂怀桑看着他们粗暴的动作直皱眉,就要上去拦着,村长忙挡在他们面前:“诶呀,别管了,那是他家的婆娘,疯了有近十年了。”
“那也不能这么……”
“现在这时候,好好儿的活人都顾不上自己,更别提一个疯子了,也亏她家汉子还算念着情分。”村长的眼里是真心实意的不屑,聂怀桑看在眼里,忽然沉默下去。他看了看蓝忘机,心里一阵无力。
是啊,他能做些什么呢?
“忘机哥,真的要按商量的来?”
一行人走在山林里,邓婆婆满脸凝重,身旁的女人紧紧跟着,总是在她们身边的男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聂怀桑有些忐忑地跟在蓝忘机身边,憋了一路还是把疑惑问出了口。
“嗯。”
“但是,就真的要靠我……那啥吗?”他满脸的心虚:“忘机哥你也知道,就我那三脚猫,到时候打起来,要是我出了什么岔子,那……”他真的承受不住如此重任啊!想起几人商议时那邓婆婆眼里的怀疑和轻视,聂怀桑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感觉,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信自己能圆满完成。
“此举对你并不难。”蓝忘机点头:“另外,你也可提前适应。”
“提前适应?适应什么?”聂怀桑傻住。
“聂家主有意将你送到云深培养。”蓝忘机看过周围,话说得轻描淡写:“如若不出意外,你当与小辈一同历练。何时能取得云深桂冠,何时结业。”
聂怀桑愕然:“什么?!”晴天霹雳,正正劈中了聂怀桑的脑袋,他不要啊!聂怀桑险些直接喊出声来。天晓得,如今玄学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各流各派所修大有不同,其中又以云深最为特立独行。
寻常玄门,大多只专精于一道,或是精研佛法,或是专修道术,也有一门心思钻研奇门遁甲、炼丹制器乃至其他旁门左道的,但只有云深蓝氏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云深蓝氏,与聂家同为天师界五大族,和聂家讲求的一力降十会不同,他们是有名的“万金油”,讲求兼容并蓄,门中弟子几乎方方面面都有涉猎,以此来择选相合之路。
据说是因为祖上曾有前车之鉴,因为道法不合差点冤了好人,自此,云深便有门规,若是要对他人道法有所评议,需得自己先练上一遭,否则不得张口,甚至弟子们最少还要练上一年的闭口禅,以此修德。时日一久,云深所学就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但凡有个什么不清楚不了解的,求云深,保证行。
虽然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无所不知,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背后要吃多少苦头,是故虽然有不少玄门都想送弟子来受教,可对弟子们本人来说,这地方真真是“敬而远之”的典范。光是要能在云深待下去,就说明这人一定天资不凡出类拔萃。而云深每三年一次历练结业,历练通过才能出山行走,却不是每一届都有人能有本事夺桂。
最近二十年,有本事拿了桂冠的也不过才两个人。第一个桂冠得主是如今的云深家主蓝曦臣,而第二个么……他偷觑一眼身旁的蓝忘机:可不就是这位大神么!据传彼时他不过十五,摘得桂冠后一年就成功晋入天师之境,是当代活着的传奇。 如果他大哥真的要求他摘得桂冠,他怕不是这辈子都出不了云深了吧……聂怀桑心里一阵苍凉。殊不知他大哥的原话正是如此:“曦臣,放在你们云深我也放心些,省的他一天到晚到处乱跑给我惹麻烦!要么他给我学了本事再出来,要么他就在云深好好待着!”
“到了。”邓婆婆苍老的声音响起,在山林中甚至有轻微的回音。
在他们面前,槐树林浓荫如盖,几有遮天蔽日之势,却不闻鸟雀鸣叫,只有一片死寂。邓婆婆看着这片槐树林,摸了摸手里有拳头般大小色泽斑驳的铃铛,眼里杀意再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