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用摘记】《一九八四》乔治•奥威尔(二)
可怕的是这一切都可以弄假成真。如果党可以插手干预过去的历史,说这事那事从来没发生过,那真要比死亡和严刑拷打还要恐怖。
但这史实记录在哪里?只存在他的记忆中,将来总有毁灭的一天。如果其他人都接受了党强加的谎言,如果所有档案上都记录着同样的说法,那么谎言就进入历史而成为现实。
“谁控制过去,就控制未来。谁控制现在,就控制过去。”党的口号这么说。历史是不难任意删改补添的,党给你的,就是这样的历史。现在是正确的事,到海枯石烂那天还是正确的。就这么简单。你要做的事,也不过是克服你顽固的记忆而已。他们称这种行为是“现实控制”。新语则是“双重思想”。
知道又不知道;明白全部事实,却说着精心编造的谎言;同时拥有两种针锋相对的意见,一方面知道二者之间的矛盾,一方面又二者都相信;利用逻辑来反逻辑。一方面批判道德,一方面又自认为有道德。一方面相信不可能有民主,一方面又相信党是民主的保卫者;忘掉一切需要忘记的,然后在需要记起时再随时回想起来,接着马上再忘掉——最重要的是,对这个过程本身,也要照此处理。最奥妙之处在于:要清醒地诱导自己进入不清醒状态,然后再次意识不到刚刚对自己实行的催眠行为。甚至理解“双重思想”这个词,也要用到双重思想。
历史不仅被篡改,而是从根本上被毁灭了。
每一天,几乎也是每一分钟,过去被改动得跟现在一致。这也不过是说,党所作的各种预测,不但准确地出乎意料,而且还有证据可寻。为了这个缘故,任何与目前需要发生冲突的意见和新闻,都不容许存在。所有的历史都是可以多次重新书写的本子,只要需要,随时可以擦干净重新书写。行为一旦完成,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证明发生过任何篡改之事。
那根本算不上伪装,无非是用一句胡话代替另一种胡话。所处理的绝大多数材料跟现实世界毫无关联,甚至不具有某个赤裸裸的谎言与现实世界之间的关联。修改前和修改后的统计数据都是异想天开的产物,绝大多数情况下,那些数字都是你在脑子里杜撰出来的。
死人可以被创造出来,活人却不行,这称得上是一桩奇事。事实不存在的奥兹维同志,现在已经名垂青史。一旦“做史”的经过被后人忘记后,奥兹维同志的地位,就能想查理曼大帝或恺撒那样实实在在地存在,并且有同样的证据可以证明。
新语的最后目标是把思想的范围缩小。到时候犯思想罪也不可能,因为根本没有语言构成异端邪说。每一个需要表达的观念都可以用一个字正确地表达出来。
字数每年减少,而我们意识的活动范围也相应缩小。当然,即使在目前,我们也没有理由或借口犯思想罪。这是个人的约束和现实控制,不过到那时候,连这个也用不着了。语言变得完美时,革命就算完成了。新语是英社,而英社就是新语。
自由的观念已经废除了,你还说“自由即奴役”,谁懂?整个思想的习惯会完全不同。其实,以我们今天所下的定义看,到时没有思想。正确的思想就是没有思想,不需要去想,正统就是无意识。
眼前眼前说话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可以发出声音的木偶之类的东西。声音不受大脑操纵,仅是声带的振动。振动出来的东西虽用文字组成,但不能说是言语,只是无意识状态下发出的声音,犹如鸭叫。
最大的可能是自己的神经系统,内心的紧张随时可能以可见的表象反映出来。